书名:殿下-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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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洙儿也停下手中的剪刀,抬头对上烈的笑脸,张口吃掉龙眼。随后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张剪纸递给烈看。

    烈将一颗龙眼丢进嘴里,随手接住洙儿递上来的剪纸撑开一看,噗嗤一声笑出来,龙眼肉卡进了呼吸道里,害的烈连咳好几声。“噗…咳咳咳,这是什么啊?你要与我成亲吗?”看着手上那张红红的囍字,烈摇了摇头越看越喜庆,又哈哈笑了好几声,伸手摸了摸洙儿的后脑勺。

    洙儿佯装温怒道:“不喜欢吗?”感受到烈伸手抚摸自己的后脑勺,一时间竟当真有些怒气了。“你作甚这样摸我的脑袋?”

    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动作就像在摸一条狗,听到洙儿质问自己,便知趣的停下手,自然也不敢说是因为摸院子里的那条小奶狗摸习惯了。

    “哼!”洙儿嘟着嘴巴,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推着轮椅便往院外去了。

    “去哪里?”烈站起身,快步走到洙儿面前,屈身低头凑近洙儿的耳朵问道。

    “去听书!”洙儿也不理会他,招手示意婢女前来。婢女快速走上前来,向烈行了礼,烈伸手示意她去吧,婢女这才推过洙儿的轮椅向外走去。

    “真可爱!”望着洙儿出了将军府,烈低头望着那张小小的囍字,轻笑着嘀咕了一句。

    第7章 第七章

    同斋客栈

    今日来听书的人似乎比往日少了一半,多数都是在一楼用餐的。雨儿老远便看见洙儿任由人推着过来,快步迎上前去招呼道:“公子爷,小的在此候您多时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你们先生今日不说书吗?”洙儿眼见一楼人少得可怜,便扭头向雨儿询问道。

    “噢,先生说今日要约见故人,不讲书了,明日再讲。”雨儿伸手指向二楼道:“公子爷这边请!”

    洙儿自进门开始,雨儿便一路热情的很,此时又邀他上楼说什么先生约见故人,洙儿不曾记得有什么熟悉的故人。抬头看见婢女似是很警惕,紧紧握着轮椅两侧。

    “无妨。”洙儿微笑着安慰婢女,正打算撑起身扶着婢女上楼,却听见楼上传来阵阵脚步声。

    “洙儿。”浩王恰巧探头准备看看洙儿有没有过来听书,刚好碰见他已然停在楼下,自知他腿脚不方便,便起身走下楼来。

    “浩……”洙儿回头见眼前之人竟是浩王,便挣扎着起身行礼,一句浩王还未叫出来,浩王便已停稳脚步,站在洙儿身前,伸手按住他,微笑着示意他无需行礼。

    浩王将洙儿推到一楼一间雅间内,婢女则守在一旁紧张不安的望着浩王,生怕他会伤害洙儿。洙儿微笑着示意她到门外口守着,不必担忧。

    “殿下。”洙儿再次撑起身来行礼。

    “你还是老样子。”浩王摇摇头,笑着将身旁一条白色羊绒薄毯覆在洙儿双腿上打趣道,“小古板。”

    “殿下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要在这小酒馆里说书?”洙儿一直很好奇说书先生长的什么模样,想不到今日一见竟是当年文采卓越的四皇子殿下。

    “嗯…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浩王起身斟了一杯茶递给洙儿,“如今你还住在将军府吗?”

    洙儿惶恐不安的接过茶,从前都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端茶递水,怎敢劳烦四皇子亲自斟茶给自己。“是了,依旧住在将军府,殿下若是赏脸,得空经常去坐坐?”

    “别一口一句殿下,我如今哪还是什么殿下呀?”浩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望向洙儿。“故人重逢,只当是叙叙旧,无需这多礼数,你知我向来不看重这些。”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又聊了好些时。

    酉时过后,太阳已经落山。冬日里,夜晚来临的格外早。临近年关,集市上各处张灯结彩,小铺上年货堆的满满的。

    “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冷的天,小主子和我曾半夜翻过宫墙偷跑出来,只为寻一串糖葫芦尝一尝…”洙儿望着路边大大小小的摊子,不禁泪湿了双眼。“半夜哪有什么糖葫芦哦?”他摇摇头,苦笑着望向婢女,“人生的悲哀莫过于——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唉…回去吧。”洙儿摸着腿上那条羊绒毯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连日里下了好厚的雪,宣和殿内暖和的如春日阳光照射一般,暖炉烧的通红。

    “先生。”掌事太监进门摘了斗篷随手放在书案边,从身旁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通身白玉翠颈柳叶瓶,瓶里插了几只金黄色腊梅花。“近几日风雪好生大呢,这是陛下亲自摘的金梅,让奴才送来给您。”老太监迈着碎步走到南身前,将腊梅花递给南。

    “劳你走动了。”南并没有接过那花,扭头示意宫女给老太监赏银。侍女走上前接过花瓶,又拿了一大锭银子递给老太监。老太监见他不接花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又见南出手阔绰,便接过赏银高高兴兴走了出去。

    “先生不喜金梅?”侍女将花瓶摆放好,随口一问。

    “先花后叶,花叶不逢。如同我与他,此生无法相守!”南望着那束腊梅花,禁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

    “奴婢不懂。”侍女依旧摆弄着那束腊梅,抬头看了南一眼问道:“那先生喜欢什么花?”

    “我?我自幼便在桃林长大,自然甚是喜爱桃花。”南想起当年偷蟠桃园桃花酿酒便好笑。“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站在门外的老太监听到里面的对话身体微微一怔,紧皱着眉头缓缓离去。

    “他当真这样说?”圣王俯身执笔在大殿案前书画着什么,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如何,只是单听这语气自然知晓脸色不甚好看。

    “风雪太大,奴才听得也不是很清楚。”老太监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

    “花叶不逢,此生无法相守!呵…”圣王冷笑一声停下笔,抬起头将案上的画拿起来对着光细细瞅了瞅,随后走到炉边顺手将画卷丢入火炉之中,炉中炭火烧的极旺,画卷掉进去的一瞬间,火苗蹭一下扑上来包裹住整张画纸,瞬间画上两人便被大火烧毁殆尽。那张图画的是当年子傅在御花园里为圣王撑伞的场景,大约从那时起圣王便认定了他吧。“他对先王真真念念不忘啊!宁愿回他那仙山老死一生,都不愿留在本王身边。哈哈哈哈,可笑,当真可笑至极!”圣王抬脚将暖炉踢倒在一旁,炭火扑溅出来将地毯烧了好大一个窟窿。

    “陛下息怒啊!”老太监吓得跪倒在一旁,也顾不得炭火烫手,自顾抓起来丢进暖炉里。

    圣王瘫坐在软塌上,看着老太监慌慌忙忙收拾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备轿。”

    将军府门口积雪扫的甚是干净,像是迎接过什么贵客似的。圣王在门口下了轿,兀自往门内走去。门丁见从轿上下来之人遮着面目不叫人看见,觉得甚是可疑,便上前一步阻拦问话。随行的老太监出示了皇令,门丁立刻跪倒在一旁,管家迎出来,一见来的是掌事的太监,前面一人遮面疾行,便立刻反应过来,屈膝跪下便要行礼。

    “无需多礼,带本王去见你家将军。”圣王并不想在这冰冷的长廊多待一刻,随口吩咐着管家。

    “陛下请随奴才去往前厅稍坐一坐,将军此时正在后院……”管家话还未说完,便感到圣王微微扭头斜视他,虽看不清他面目,却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传出来的寒意。“陛下这边请。”管家只好带着圣王往后院去了。

    书房内三人正蜷膝坐在榻上说笑,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寒风刮进房内,吹得书架上的书籍唰唰作响。浩王离门口稍近些,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恰巧撞上圣王正摘了斗笠走进来。

    “三哥。”浩王没料到圣王竟然今日会来将军府,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烈见来者竟是圣王,未免有些惊讶。扶着洙儿行了礼,四人都盘坐在榻边。

    “肩上的伤可曾好些了?”圣王盯着烈的肩膀瞅了瞅,又听闻他刚刚在房内那般放声痴笑,心中便已明了,他是故意不去上早朝的。“近日来风雪虽大,早朝还是要去的。”圣王不待他回复又补了一句。

    洙儿听圣王拆穿他,见他又气鼓鼓憋红了脸,掩面不禁有些好笑。

    “托您的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烈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洙儿近日气色好多了,腿脚可曾好些了?”圣王也不和他置气,扭头看洙儿笑得正开心便支开话题。

    “陛下您多年难得来一次,怎会知道他气色好不好。”洙儿正准备答话,烈却接过话题又怼一句。洙儿眼见圣王脸色难看,便用胳膊肘碰了碰烈,示意他不要再多话。

    “劳陛下关照。”洙儿笑着望向圣王,“陛下托将军送来的手杖和轮椅小人用的很是顺心。”

    “也不见这腿是拜谁所赐!”烈忍不住还是怼一句。

    圣王也不怒,扭头拉着浩王坐近了些。“十三的身后事本王已着人好好操办了一场,你大可放心!”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方令牌递给浩王,“你我兄弟一场,万不该因此这般生分了。”

    浩王接过令牌也不曾讲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听着圣王和烈怼来怼去。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里,他们四人挤在子傅府上用碳炉熬制麦芽糖。结果天气太冷,风雪又大,糖浆味散发在空气里香甜的紧,四个人竟然迷迷糊糊就这么睡着了。睡前烈还不忘给炉子添把火,好家伙这一添差点没把整个子傅府烧光了。结局可想而知,每人挨了子傅一戒尺。后来问了侍女才知道,他们半夜溜出宫买糖葫芦没买着,便想自己动手做,这才引起了这场火灾。好在发现的早,这要是闹出人命,子傅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后来隔三差五,子傅都会在街上买些宫里见不到的小吃食带给圣王他们。那段美好而又幸福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浩王和烈送圣王走出后院,来到前厅,圣王往烈的小花园看了看开口道:“本王今日来,还想借你院中桃花一用。”

    “桃花?”烈一脸鄙夷的盯着圣王嘲笑道:“这季节哪来的什么桃花?”

    圣王回过头看着烈一字一句道:“只当是本王求你的!”

    烈见圣王这般低声下气,便猜到这花定是摘给先生的。圣王也只有对先生才会这般有求必应吧。“罢了,我让下人去寻一寻,若是寻不到,你可不能怪罪于我。”烈招来管家着人到小园子去寻花,自己则拉着浩王坐到栏边赏雪去了。

    圣王一人站在廊下望着下人们在园里忙碌的走来走去,好一会儿,下人们上来了,管家手里捧了一小束含苞待放的桃花枝递给烈。圣王疾步走过来,烈示意管家递给圣王,圣王得了花迅速出了将军府回宫去了。

    “他也真是的,自己御花园那么大的一颗桃花树都未开放,非到我这贫瘠之地来找什么花。”烈拿起手中鱼食丢进荷塘里,不一会儿鱼食便沉到塘底去了,“天冷了,鱼都懒得出来觅食了。”

    “是啊,难得天这么冷,他还出来为先生寻花。”浩王笑了笑,也抓了一嘬鱼食丢进荷塘里去。

    “殿下也知他是为先生寻的?”烈抬头看了浩王一眼问道。

    “我怎会不知?”浩王对着两只手哈了口气搓了搓,交叉着缩进绒袖里去了。“他这一生又为几人上过心?”

    是了,他这一生只注视着那一人,追随他,思慕他,寻找他,他想要的始终只是一个他而已!

    “进屋吧,好冷。”烈冻得也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同浩王回房去了。

    圣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束桃花枝,想到南若是看到定会开心,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然而连日下雪,路面结冰并不好走,抬轿的奴才一个不小心,脚一滑摔倒了,连带着轿身猛地往前倾去。好在圣王习武多年,瞬间反应过来,在身子往前倾倒之时,右手一把撑在轿门的顶板上,左手护住花束不使它掉落。

    “哎哟喂…”老太监吓了一大跳,赶忙掀起轿帘往里看了看,好在圣王并未发怒,已然端端正正坐在轿撵内。“陛下,这长街不比得宫内打扫的干净,让您受惊了。”老太监轻声解释着。

    “无妨。”圣王示意他继续前行。

    回到宫中已是晌午,圣王想着南此时定是用完膳在午睡,乘着他睡着刚好把花送进去,说不定还能看他一眼。圣王也没来得及换衣物,行至宣和殿正殿,蹑手蹑脚推开门往榻上看了一眼,果然是睡下了。又和上门免得风雪刮进来,巡视了一圈,发现南竟然将腊梅瓶供在枕边睡的正香。圣王心里直犯嘀咕,不是说不喜欢腊梅吗?脱下早已湿透的长靴放在炉边,踮起脚悄悄走到南的榻边。伸手将瓶中的腊梅花抽出来换上桃花苞,侧头看见南睡得很是安稳,呼吸均匀,他的眉眼二十多年都不曾改变,还如当年初见那般俊美。天气这样冷,他的双臂却放在褥子外,双手叠放在胸前像是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圣王不禁有些好奇,微微屈身蹲坐在榻下阶台上,伸手想将南的手抬开些,哪曾想自己在外面奔波了这许久,手脚早已冻得冰凉,手指刚碰触到南的手背,南便警惕的睁开了眼。当年在万妖湖漂了好些时日,他现在对冰冷的事物极其敏感。当他看清眼前坐着的人是圣王时,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微笑,自上次他提出要离开皇宫之后,已经很久没见圣王再来宣和殿了。南伸出手轻轻握住圣王的双手,懒懒的开口道:“怎的这样冰?”随后又安心的睡过去了。

    这种适宜的温暖从圣王的手指尖一直流传到了心里,圣王记起多年前,自己还不受璺宣帝待见时,同母妃住在内庭边角上,母妃一向节俭舍不得点灯,宫内之人大多又不待见他们母子,但是圣王晚间又需要写功课,便偷偷跑到鎏毓门的街灯下借光书写。那时贤经常陪着璺宣帝切磋棋艺直到亥时,出宫之时鎏毓门是必经之地。贤裹着披风,身旁侍女为其撑伞,冬日里那样大的飞雪下,圣王衣着单薄独自一人蹲在墙角借着灯光看书,时不时拂袖擦去书上落上的积雪,贤望见之时好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