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缝隙有零星的星,寂静盘亘在荒原的夜,万物沉睡,除风与云。
杰克警长赤脚走到窗前,从缝隙中往外望:月光投下一片远丘的阴影,他不确定在屋前棚下的阴影中藏匿着什么。
野狼?杰克警长瞥了眼枪上挂着双管□□——它被冷淡了有一段时间了,自从狼群被驱赶出森德尔镇范围后。
小偷?劫匪?杰克警长坐在桌旁,用划开的火柴点燃了嘴里叼的烟和桌上的煤油灯。依旧无声无息。
他瞥了眼扔在椅背上的衣服,和挂着的帽子,他伸手摸了摸帽上的标识,冷冷地嗤笑一声。
“你心情不好?”奈莉萨坐在破了一角的梳妆镜前补妆,杰克警长坐在她身后的床上抬眼瞥了她一眼,说:“你看得出来?”
奈莉萨高挑起细长的眉毛,高耸的颧骨牵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霍兹警长也有烦恼的时候?”
杰克说:“那你来猜猜我在烦恼什么?”他套上衬衫,走到她的身后。
奈莉萨注视着镜中的杰克·霍兹,掩下一瞬间的不耐和不悦,挑逗地轻笑:“那想必,一定是——一桩大买卖。”她眼波微动——一副楚楚可怜的纯洁处女模样——缓缓转过身。
杰克抚摸着手下女人的肌肤,柔软却不再紧致,如同抚摸猎物的皮毛。
奈莉萨垂下眼帘,遮去嘴角转瞬即逝的鄙夷的弧度。
她的脸上挂着微笑,指尖点在杰克的嘴角,双手滑到他颈后,将自己拉向他,贴向他,与他的嘴唇错开,吻他的脸颊。
奈莉萨对这一套流程驾轻就熟:男人就好这口。不幸的是,杰克·霍兹也是个男人。
杰克将她按倒在床上,奈莉萨食指按在杰克的唇上,仿佛是妈妈在安慰急于吃馅饼的男孩:“嘘嘘,小心我的妆——”说着她的食指从杰克的唇上移开,抬起他的下巴,她的一条腿勾上杰克的腰。
“aga?”杰克警长笑问,他的目光牢牢盯着身下的猎物。
奈莉萨眯起眼,犹如狡猾的黑猫。
女人说:“不,我们还是迅速解决这件事……”
……
奈莉萨开玩笑似的拍了拍杰克的臀部,说:“手感真不错。”
杰克趴在床上,敷衍地用鼻音应和她。
奈莉萨套上灰扑扑的长裙,扎起黑发,突然问:“你保证会带我离开这?”
杰克倚着床头,一边点烟一边回答:“方法已经自动到我手里了。”
奈莉萨眯起眼仔细地打量他,下一秒她弯起眉眼,跑过来在杰克的额头亲了一口:“噢,杰克,祝你好运。”说完,她走出了房间,阖上房门。
“我不需要上帝。”杰克警长喃喃道,他叼着烟慢吞吞地拉上裤子、戴上帽子,“我不信任他。”
跨出房门,杰克警长一眼看见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他坐在推车上,一双眼死死地瞪着从房门走出来的杰克。
杰克毫不在意地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男孩像是受到了冒犯,如同一只被侵犯了地盘的小兽,自始至终瞪着他,却抿着嘴一言不发。杰克喜欢男孩倔强却反抗不能的眼神,因为他是那么的弱小、无力、可憎。
“嘿,杰克。”奈莉萨一手拎着水桶一手叉腰美目瞪他,杰克放开了男孩,男孩跑向奈莉萨躲在她身后。
杰克警长打趣道:“他就像只狗崽。”
奈莉萨强调:“我只是帮忙照看他。”
杰克耸肩:“即使他少了条腿老太太也不会介意的,你看她甚至分不清黑白。”
奈莉萨神情僵硬了一瞬,继而挂上微笑:“警长,你是不是要去工作了?”
杰克警长大笑着转身离去,他身后奈莉萨摸了摸男孩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晚间杰克警长踏入玛丽亚酒馆的大门,向吧台边的蝴蝶夫人和调酒师波普打招呼,他照例点了一杯黑麦威士忌,与蝴蝶夫人的雪莉酒碰杯,庆祝这普通的一天。
蝴蝶夫人忽然问他关于艾德里安的事情,说是艾德里埃渐渐记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探究的眼神让杰克的胃里升起一股饱满的感觉,但他没有表现出他的自信。
“上次我和他聊天,他说他想要留在森德尔镇——你觉得他可以相信吗?”杰克警长只是问问她的态度,尽管内心十分想要将艾德里安扔到印第安人的地盘。
蝴蝶夫人呷了口酒,神秘地一笑:“那全看警长怎么想了。”她将耳边一缕头发绕到耳后,“你认为呢,杰克?”
“我也许该和他谈谈——”杰克警长说,“那些‘不好的记忆’。”
蝴蝶夫人将笑容融入她嘴唇边的酒,而杰克已沉入酒精轻微的麻痹作用,美人的眼眸和昏黄的灯光,然而杰克知道,这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内有bg性描写,雷请避。
第7章 你认为我认为就是你认为(3)
只要有一个“受害者”站出来,便有接踵而至的遭受“受害者”体验的人。
艾德里安向上帝发誓,并在全镇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面前作证那天他遭受了可怕的突袭——一匹灰马从丘后跳出,领头的是一个灰袍子的恶徒,带领他的手下抢劫他们,一片慌乱中只有他一个人溜了出来,之后他的记忆便支离破碎。
没人在意艾德里安话语中的漏洞,旁边的杰克警长也只是抬了抬眉,没有站出来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但是显然艾德里安那张无辜的脸蛋比他的证词更有说服力。
几天后警员在森德尔镇附近巡逻时发现了一架被毁的马车和几具蚊蝇环绕的尸体,看新鲜程度差不多是一天内发生的事情,都是被枪杀又在心窝补了一刀的死亡状态。
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一名所谓的见证者——在临近傍晚他驱马车赶路看见了丘后的灰马灰袍,吓得赶紧快马加鞭回到镇子里——他不成语句地重复着:灰马,灰马。在稍微清醒后,他补充道:他看见灰马上的灰袍人手里拎着一个头颅。在他看见他的时候,仿佛注意到不请自来的视线,回头望了他一眼,那是地狱的血腥色!话音刚落,被自己描述吓坏的“证人”的手不停地抽搐。杰克警长让人带他去喝一杯威士忌。
过后不久,见到灰马灰袍劫匪的“证人”逐渐增多,杰克警长在那一段时间忙得在玛丽亚酒馆前三过不入,备下的烟草也不够每夜点燃消散压力。
这事发展得太诡异了。杰克警长将证人的证词折叠放入衬衫内袋:他们像是在说一个突然从荒原里骑马蹦出来的死神。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摩卡莱森城的警长——他的朋友——巴别克,并让他留心注意。其实这没什么必要,矿工们之间来回都传了个遍,不知道他们嘴中最新的版本灰袍人是不是骑着三头犬、顶着山羊角。
杰克警长感到一阵从肺部骚动的笑意,但他也没什么立场笑话那些脑袋空空的游手好闲之徒。
杰克警长加派了巡逻的警员并且临时组建了一支新的巡逻队——允许镇上居民报名,毕竟保卫自己的家园也属于他们的权利、消遣的活动和满足自己责任感的方式。
杰克警长不会对他们的巡逻过程吹毛求疵:为什么要对本来就没有期待的事情抱有期待呢?
他还不如在玛丽亚酒馆多喝一口酒,多看一眼美女。总比那群衣衫不整、肮脏邋遢的男人好看。
杰克警长一怔,摸着胡须想:什么时候自己的审美跟着那个神经小白脸跑偏了?也是难怪,哪个男人会像个娘们一样打扮得那么干净,那脸也简直像个病怏怏的孬种。
杰克在心里大声嘲笑着艾德里安,仿佛这样能稍稍掩饰他表面的反感和厌恶——在知道真相后面对艾德里安这样做还挺难的,不过杰克警长为很快不必再遭受这样的折磨而小小地松口气。
森德尔镇在一天晚上遭遇了百年难遇的袭击,一个骑马的人冲过森德尔镇的边缘并且打伤了当时在自愿巡逻偷偷溜号的男人,他作证:他想要放个水时,那匹马从黑暗里冲出,是一匹灰马,而且马上坐的人是灰袍子,他狰狞的面庞嵌着猩红的双眼,涎水从灰马的口中喷出犹如火焰喷射。他当机立断地冲上去与那人扭打了一番,但是奈何敌人太狡猾,纵马逃离,他因此也受了不小的伤。
杰克警长和爱德华医生隐晦地交换了个眼神,爱德华医生难得清醒地耸肩:“脑子没被踢坏。”还会吹牛。
杰克警长看着被围在众人中间夸夸其谈的“幸存者”:这些天他将自己的故事滚瓜烂熟、翻来覆去地讲述了无数遍。
杰克警长小指掏了掏耳朵:也得亏森德尔镇的人娱乐活动匮乏,才忍受得了这个“幸存者”的不再新鲜的故事。
“嗨,波普。”杰克警长一如往常般坐上玛丽亚酒馆吧台前的座椅,食指弯曲敲了敲吧台。
波普抬眼看他,将杰克的惯例放在他手边,压低声问:“所以他们真的会来?”
杰克警长灌了口酒,说:“我们现在是袒着肚皮的羊羔,波普。你以前接触过铁道劫匪吗?他们都是一群恶狼豺狗。那个灰马的人与他们差不多,我估计他们大概是在逃窜的劫匪,而且最近他的动作开始不再顾忌。”
波普小眼眯起,说:“摩卡莱森城会派人来吗?”
杰克警长竖起手指摇了摇,俯身凑近他,说:“我们要靠自己,森德尔镇的人不需要外人的可怜。”
波普沉默了一会儿,赞同地点头:“那些强盗应该尝尝我的铁拳,森德尔镇的人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杰克警长满意地拍了拍波普臂膀上的肌肉:“你瞧,我们森德尔镇的人就是该团结起来——波普,再添点酒。”
波普瞪了他一眼,但仍是照做。
“蝴蝶夫人今晚不打牌吗?”杰克环顾四周,一桌的矿工向他举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