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宁正面看向唐泽,看眼前的人眼中带着受伤的神色,他皱起眉,却还是低下头,道:“对不起。”
他后退小半步,后腰靠上流理台,然后顺着身侧的手臂滑到手掌,两两相握。
他看向厨房的某个角落,缓声道:“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父母的感情很好,我爸爸是小公司职员,我妈妈是家庭主妇。我爷爷很喜欢我,每次假期我们一家回到乡下,爷爷就带着我去田里放风筝、去河边抓鱼,我最喜欢爷爷煮的面,里面会放上一块猪油,虽然只是青菜小面,也很香很好吃。
“但是,在我刚上六年级的时候,爷爷死了。爷爷有两个孩子,我爸拿到了两套拆迁房。从那以后,我爸就变了,他开始和一些和他一样的‘暴发户’在一起,花钱大手大脚,很快就把一套房子抵押给别人了。我妈开始和他吵架,他也渐渐地不回家了。大概是一年多吧,他都没有回家,我妈托了朋友才找到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
“后来,他回来了,却是带着一群人回来的。原来我爸被那群狐朋狗友撺掇着去赌博,不仅把房子输了,还欠了几十万的债。我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晕过去,但我妈还是心软,她同意为我爸承担部分债务,但条件是我爸和她离婚。我爸同意了。我妈四处向亲戚借钱,承诺以银行利率算利息,终于把钱凑齐给了我爸。”
唐泽似有所悟:“所以我每次来你妈妈都不在家。”
谢以宁笑着摇头:“这么多年,钱其实已经还清了,但我妈好像是对这件事有了后遗症,她不习惯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总会让她想起曾经负债累累、抬不起头的日子,所以现在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工作状态,停不下来。”
唐泽皱着眉,想安慰谢以宁几句,却见谢以宁满脸的平淡,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浅薄的几句安慰的话便更说不出口了。
谢以宁未觉出唐泽的迟疑,他抿了抿唇,又道:“在我高中之前,我以为这件事并没有给我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后来我发现,我和妈妈一样,也还停留在那件事的后遗症里。”
“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握住他的手收紧了,有点疼,谢以宁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喜欢男生的。但最让我困扰的不是这一点,而是,我不敢和那个人说话,不敢看他,甚至连他经过我身边,我的呼吸都会不自禁地静止。”
唐泽望着陷入回忆的谢以宁,心下烦躁渐起,却还是安静地听着。
“我从不敢奢望能和那个人,或者说,是任何人,能够保持一段长至一生的关系。在我妈还债的那段时间,我总是被一个人留在家里,那时候的家比现在的要小很多,陪我的只有一段白色的节能灯,没有电视、没有娱乐,除了作业和课本外,什么都没有。”
谢以宁笑起来:“我一度以为,我会在那里过完我的一辈子。然后,在高中,我遇到了那个人。他笑起来很好看,很阳光,他没有和我说过话,但是他和很多同学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我也是,但我连和他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我总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在黑暗的环境里相处得太久了,他却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两个不同视野的人,恐怕连朋友都当不成吧……”
谢以宁笑着叹了口气,唐泽却看得心里一疼,此时也顾不上计较谢以宁曾经的暗恋对象,他将和谢以宁相握的手抬起,然后在上面落上轻吻,轻声道:“你和他错过的确很遗憾,但别忘了,现在牢牢抓紧你的人是谁,你舍得放手吗?”
谢以宁笑望着唐泽:“我很遗憾,我当时没有勇气向他表达我的心情,但我很幸运,原来我喜欢的人同样喜欢着我,他比我勇敢,先向我走了过来。”
然后阴暗的角落逐渐被阳光倾洒,坚硬的冰棱被融化成了暖流,流经他的血脉。
唐泽的眼睛逐渐睁大,笑意在脸上漾开:“你是说——”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你。”
谢以宁没有给唐泽回味的时间,双手揽上唐泽的脖颈,吻了上去。
唐泽恍惚了半秒,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他激动到战栗的手臂拥紧了怀内的人,深深地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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