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长安不问

分卷阅读8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衡师妹的神助攻

    ☆、冬初拂雪

    衡莺语摆摆手:“好了好了,不闹了。我其实是有正事要说,只是……我不知道戚哥哥听合不合适。”

    景吾微微一笑:“无妨,说吧。戚世钦……也不算是外人了吧。”

    他说得太自然,没有看到,戚世钦露出了惊诧地神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这一切,又让座位旁观者的衡莺语,尽数看在眼里。

    “哦?是吗,行吧。”衡莺语歪着头,竭力收起脑海中各式各样的猜测,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无比正经,“我在京城,见到师父了。

    “什么?”景吾与戚世钦皆是吃惊。

    那日,衡莺语下山之后,决定不再逗留姑苏,便一路去了长安。

    她一身男装,自然一路畅通。路见一雕梁画栋之楼,便抬脚步入,楼内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

    酒客们划拳的划拳,叫好的叫好,煞是欢乐。闻着味道,倒也是好酒。

    扭头,却见酒楼掌柜与自己的师父说着什么,两人神色皆是不善。

    “方不方便问一句啊,那酒楼,叫什么?”戚世钦突然打断。

    “好像叫……绮罗轩?名字也怪好听的。”衡莺语答道。

    “……”亏得她没有久留,不然这孩子,若是习得这些,怕是要彻底颠覆从前的世界观了。

    “我怕师父瞧见我,就赶快离开了。离开前听到了只言片语,好像与当年景家灭门有关。”说罢,抬起头,望向景吾。

    景吾瞪大了眼睛。

    衡莺语继续说道:“我只听到了‘景家’‘灭门’之类的字眼,更多的,我听不懂,也记不住。但是我可以肯定,当年师父去京城,应该是与这件事有关。”

    一阵寂静之后。

    戚世钦打破了平静:“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再议,天色不早了,我与景吾先回黎山上去。”

    说罢,拉着景吾,离开了酒馆。

    景吾面色凝重,似若有所思,眉眼间尽是疑惑与忧愁。

    景吾甚至不再像来时那般吹笛了,一人静静地坐在船尾,双手托着出尘剑,凝神望着它,许久,喃喃道:“师父弃了剑,难道是要做愧对门派的事情吗?”

    戚世钦站在船头,深一下浅一下地撑着船。

    戚世钦撑船的技术实在够呛,小船摇摇晃晃,将翻未翻。

    景吾也不在意,依旧定定地坐着。

    小镇渐远,炊烟袅袅,落霞轻洒小溪面,与枫叶相映成趣。

    “怎的不吹笛?”戚世钦试探着问道。

    “今天走了太多路,倦了。”景吾声音闷闷的,也不给一个回头,依旧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景吾景吾!”戚世钦突然大喊,耳后传来击打水面的水声波动。

    景吾只道是戚世钦未站稳落水,心下一惊,忙忙地回过头去。他看到的是,落霞、枫叶,以及——

    笑意盈盈的戚世钦。

    “让你不回头,这般炊烟、落霞,岂是能错过的好景?”戚世钦放下竹篙,径直向景吾走去,“你还在想你师父的事情吗?”

    景吾没有说话,依然闷闷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长安。反正这里……也不需要我。”戚世钦突然道。

    “戚世钦?”

    戚世钦微微一笑,轻轻托起出尘剑:“但是你要想一想,你师父把剑交与你,又不告诉你行踪,究竟有何用意?”

    “……”景吾沉默了。

    戚世钦柔柔地看着他,温声道:“就像你说的,把剑交与你,可能是想做一些愧对门派的事情。师父这般失态,怎能叫弟子瞧见?”

    景吾耐不住地接道:“可是我不能眼看着师父……”

    “也许,师父与你家也有渊源,或者与当年的事有关。但是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最初的记忆模糊,他必然不想让你追忆起这段。家仇之大,他必然不希望你,因此受扰。”戚世钦眼神坚定——这些爱恨情仇他接触的太多了,他也不希望景吾因此受扰。

    至少,还能有这样一个目中无尘的景吾。

    然而此刻,这位景吾还是在思考着另一件事:“家仇……不可不报……”

    戚世钦忙忙打断他:“你师父让你潜心修炼,不问尘世,可能就是这个用意吧。

    景吾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戚世钦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装着多少固执:“你口口声声说不愿意违背师父的意愿,如果你去了长安,就枉费了他这片苦心了。”

    “更何况,你还有这把剑要守护。”

    “……”

    回到山上的小屋中,景吾嗅嗅空气中的温度;“要入冬了。”

    “哇,景吾,你是怎么做到的,能靠闻来预测天气?”戚世钦一脸讶异地望着景吾。

    景吾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很自然地说道:“落雨落雪都有不同的味道,在山上住久了自然会知道。”

    “不,我觉得是你细心。”戚世钦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

    像是迎合景吾的话,天空骤然簌簌地飘起了雪。

    “雪?”景吾推门出屋,伸出手,一片薄薄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融成了水。景吾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兴奋,嘴角也有一丝微微翘起。

    “怎么,喜欢雪吗?”戚世钦从门后走上来,将一件纯白的斗篷披在了景吾的肩上,转到面前,细心地为他结好系带。

    这件斗篷,是戚世钦留宿的第一晚,后半夜不知被什么人盖在身上的。

    至于是什么人,自然不必多说,整座黎山,就景吾一位。

    戚世钦给景吾披斗篷的一系列动作,看上去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别扭,好像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般。

    景吾一下瞪大了眼睛。

    他手暗中用力,紧握着这厚实的温暖。这个温暖,是戚世钦送给他的。斗篷厚实,面前之人,更是温暖地像太阳一般。

    半晌,才回过神。

    “江南,很少下雪呢。今年入冬真早。”景吾不好意思地笑笑。

    “长安倒是年年下雪,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一夜就会积起厚厚一层,早上起来的时候啊,能没过人的膝。不过,小厮们早早地就把雪扫到两边,这样路好走。小孩子跑出来玩,拿雪球砸人,就算是被砸哭了,爹娘也只会骂你自作自受……”回忆起童年,戚世钦情不自禁地挂上微笑。

    “原来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是会玩闹的。我只道你会被关在屋子里,手炉脚炉的齐备地认真读书呢。”景吾眼中似乎有一丝向往。

    “若是祖上是文人的,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们家本来重武学,父亲又忙于职务,所以我也是野惯了的。”戚世钦仿佛回到幼时,那个活活泼泼的小童。

    很容易想象,戚世钦必然是那群孩子中的王。小孩子只见不顾身份地位,他必然带领一群孩子打隔壁街的那一群。两群小孩子闹成一团,想想就觉得无比可爱。

    “小时候啊。”景吾不知不觉中,笑得苍凉,他小时候,没有这样大的雪,没有一起打闹的孩童——应该说,他,几乎没有童年。自家中灭门,他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小大人,成熟,淡漠。

    景吾抬手,拂去戚世钦衣上的一片雪花,“还是进屋去吧,既然下了雪,大概会冷得很快。”

    转念又想,戚世钦自长安而来,又怎会觉得江南寒冷?这样避开话题到底是刻意了。

    正当不知所措之时,戚世钦眼神直直地望着他,点点头,道:“好。”

    无比认真,无比信任。

    戚世钦心里再清楚不过:儿时,终究会给景吾留下太大的阴影。

    ☆、寒梅解意

    “景吾,你昨天和你的师妹说过什么来着?”戚世钦笑嘻嘻地有些戏谑地看着景吾,全然不顾有些飞雪落在自己肩膀上。

    “师父的事啊。”景吾不知道戚世钦又在想什么,仔细回忆着昨日与衡莺语见面之时,有没有说些有歧义的话,若是说了,怕是又要被戚世钦狠狠地调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