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衡师妹的神助攻
☆、冬初拂雪
衡莺语摆摆手:“好了好了,不闹了。我其实是有正事要说,只是……我不知道戚哥哥听合不合适。”
景吾微微一笑:“无妨,说吧。戚世钦……也不算是外人了吧。”
他说得太自然,没有看到,戚世钦露出了惊诧地神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这一切,又让座位旁观者的衡莺语,尽数看在眼里。
“哦?是吗,行吧。”衡莺语歪着头,竭力收起脑海中各式各样的猜测,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无比正经,“我在京城,见到师父了。
“什么?”景吾与戚世钦皆是吃惊。
那日,衡莺语下山之后,决定不再逗留姑苏,便一路去了长安。
她一身男装,自然一路畅通。路见一雕梁画栋之楼,便抬脚步入,楼内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
酒客们划拳的划拳,叫好的叫好,煞是欢乐。闻着味道,倒也是好酒。
扭头,却见酒楼掌柜与自己的师父说着什么,两人神色皆是不善。
“方不方便问一句啊,那酒楼,叫什么?”戚世钦突然打断。
“好像叫……绮罗轩?名字也怪好听的。”衡莺语答道。
“……”亏得她没有久留,不然这孩子,若是习得这些,怕是要彻底颠覆从前的世界观了。
“我怕师父瞧见我,就赶快离开了。离开前听到了只言片语,好像与当年景家灭门有关。”说罢,抬起头,望向景吾。
景吾瞪大了眼睛。
衡莺语继续说道:“我只听到了‘景家’‘灭门’之类的字眼,更多的,我听不懂,也记不住。但是我可以肯定,当年师父去京城,应该是与这件事有关。”
一阵寂静之后。
戚世钦打破了平静:“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再议,天色不早了,我与景吾先回黎山上去。”
说罢,拉着景吾,离开了酒馆。
景吾面色凝重,似若有所思,眉眼间尽是疑惑与忧愁。
景吾甚至不再像来时那般吹笛了,一人静静地坐在船尾,双手托着出尘剑,凝神望着它,许久,喃喃道:“师父弃了剑,难道是要做愧对门派的事情吗?”
戚世钦站在船头,深一下浅一下地撑着船。
戚世钦撑船的技术实在够呛,小船摇摇晃晃,将翻未翻。
景吾也不在意,依旧定定地坐着。
小镇渐远,炊烟袅袅,落霞轻洒小溪面,与枫叶相映成趣。
“怎的不吹笛?”戚世钦试探着问道。
“今天走了太多路,倦了。”景吾声音闷闷的,也不给一个回头,依旧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景吾景吾!”戚世钦突然大喊,耳后传来击打水面的水声波动。
景吾只道是戚世钦未站稳落水,心下一惊,忙忙地回过头去。他看到的是,落霞、枫叶,以及——
笑意盈盈的戚世钦。
“让你不回头,这般炊烟、落霞,岂是能错过的好景?”戚世钦放下竹篙,径直向景吾走去,“你还在想你师父的事情吗?”
景吾没有说话,依然闷闷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长安。反正这里……也不需要我。”戚世钦突然道。
“戚世钦?”
戚世钦微微一笑,轻轻托起出尘剑:“但是你要想一想,你师父把剑交与你,又不告诉你行踪,究竟有何用意?”
“……”景吾沉默了。
戚世钦柔柔地看着他,温声道:“就像你说的,把剑交与你,可能是想做一些愧对门派的事情。师父这般失态,怎能叫弟子瞧见?”
景吾耐不住地接道:“可是我不能眼看着师父……”
“也许,师父与你家也有渊源,或者与当年的事有关。但是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最初的记忆模糊,他必然不想让你追忆起这段。家仇之大,他必然不希望你,因此受扰。”戚世钦眼神坚定——这些爱恨情仇他接触的太多了,他也不希望景吾因此受扰。
至少,还能有这样一个目中无尘的景吾。
然而此刻,这位景吾还是在思考着另一件事:“家仇……不可不报……”
戚世钦忙忙打断他:“你师父让你潜心修炼,不问尘世,可能就是这个用意吧。
景吾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戚世钦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装着多少固执:“你口口声声说不愿意违背师父的意愿,如果你去了长安,就枉费了他这片苦心了。”
“更何况,你还有这把剑要守护。”
“……”
回到山上的小屋中,景吾嗅嗅空气中的温度;“要入冬了。”
“哇,景吾,你是怎么做到的,能靠闻来预测天气?”戚世钦一脸讶异地望着景吾。
景吾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很自然地说道:“落雨落雪都有不同的味道,在山上住久了自然会知道。”
“不,我觉得是你细心。”戚世钦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
像是迎合景吾的话,天空骤然簌簌地飘起了雪。
“雪?”景吾推门出屋,伸出手,一片薄薄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融成了水。景吾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兴奋,嘴角也有一丝微微翘起。
“怎么,喜欢雪吗?”戚世钦从门后走上来,将一件纯白的斗篷披在了景吾的肩上,转到面前,细心地为他结好系带。
这件斗篷,是戚世钦留宿的第一晚,后半夜不知被什么人盖在身上的。
至于是什么人,自然不必多说,整座黎山,就景吾一位。
戚世钦给景吾披斗篷的一系列动作,看上去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别扭,好像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般。
景吾一下瞪大了眼睛。
他手暗中用力,紧握着这厚实的温暖。这个温暖,是戚世钦送给他的。斗篷厚实,面前之人,更是温暖地像太阳一般。
半晌,才回过神。
“江南,很少下雪呢。今年入冬真早。”景吾不好意思地笑笑。
“长安倒是年年下雪,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一夜就会积起厚厚一层,早上起来的时候啊,能没过人的膝。不过,小厮们早早地就把雪扫到两边,这样路好走。小孩子跑出来玩,拿雪球砸人,就算是被砸哭了,爹娘也只会骂你自作自受……”回忆起童年,戚世钦情不自禁地挂上微笑。
“原来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是会玩闹的。我只道你会被关在屋子里,手炉脚炉的齐备地认真读书呢。”景吾眼中似乎有一丝向往。
“若是祖上是文人的,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们家本来重武学,父亲又忙于职务,所以我也是野惯了的。”戚世钦仿佛回到幼时,那个活活泼泼的小童。
很容易想象,戚世钦必然是那群孩子中的王。小孩子只见不顾身份地位,他必然带领一群孩子打隔壁街的那一群。两群小孩子闹成一团,想想就觉得无比可爱。
“小时候啊。”景吾不知不觉中,笑得苍凉,他小时候,没有这样大的雪,没有一起打闹的孩童——应该说,他,几乎没有童年。自家中灭门,他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小大人,成熟,淡漠。
景吾抬手,拂去戚世钦衣上的一片雪花,“还是进屋去吧,既然下了雪,大概会冷得很快。”
转念又想,戚世钦自长安而来,又怎会觉得江南寒冷?这样避开话题到底是刻意了。
正当不知所措之时,戚世钦眼神直直地望着他,点点头,道:“好。”
无比认真,无比信任。
戚世钦心里再清楚不过:儿时,终究会给景吾留下太大的阴影。
☆、寒梅解意
“景吾,你昨天和你的师妹说过什么来着?”戚世钦笑嘻嘻地有些戏谑地看着景吾,全然不顾有些飞雪落在自己肩膀上。
“师父的事啊。”景吾不知道戚世钦又在想什么,仔细回忆着昨日与衡莺语见面之时,有没有说些有歧义的话,若是说了,怕是又要被戚世钦狠狠地调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