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贵翼看见林景轩睁开的眼睛,那里还是有着星星一样的光芒,他混乱的大脑不知道该如何松手,但他知道是自己捏痛了林景轩,只能强迫自己放松。
他的另一只手摸着那已经乱糟糟的头发,声音温柔:“景轩,哥在这里,不疼的啊。”
林景轩的疼是来自身体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怎么是贵翼摸摸头,安慰两句就好的了。但是他还是说:“哥,不疼了。我……帮我把针……拔了。我不要……”
林景轩喉头动了一下,想将血咽下去,却不想呛进了气管,引起一阵咳嗽。
贵翼看着要靠近的医护人员,直接抓起了旁边盘子里的手术刀:“谁也别过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血浆袋子,上面标注的oga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明白了,他明白,江绍城要干什么了。
“景轩,”他将针□□的时候,带出了两粒血珠,“我拔掉了,很快就好了。”
明明谁都知道oga alpha是潜发型的□□,起伏期长达数十年。只是林景轩曾经注射过alpha提纯素,输血方面贵家都很注意,其他人不知道。当oga 的血液输入时候,无一是给了毒一个爆发的契机。
攻城略地的alpha彼此之间竞争着,吞噬着那从外部进来的oga,壮大着自己,然后开始抢夺起原本在数量上压制着他们的beta细胞。
它们掠夺着这具身体上的养分,就为了滋养自己。
引起内出血只是最小的伤害了,后面会引起器官的衰竭……
他不敢往下想,他只能跪在林景轩的病床前。
他的耳边是医护人员的声音,但他不敢相信这些人,这些人就在这个手术室里将本来不严重的枪伤,抢救成了要命的伤害。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林景轩的命,都在要林景轩的命!
去拿血浆的小护士直接撞在了门口一脸凝重的江绍城身上。她想探头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就被刚刚赶过来的院长给拉到了一边。
“病人需要马上换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院长对着长官一样的人说。
江绍城知道现在自己再不做什么,今天手术室死去的怕就是一个半人了。
而现在,这里能让贵翼清醒过来的只有自己了。
“把刀放下!”江绍城看着贵翼,“你希望他真得死吗?”
贵翼看着林景轩又看着江绍城:“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江绍城走近两步:“至少,那样他还会活着!”
让林景轩活着,让林景轩在自己身边,几乎成了贵翼逃不掉的紧箍咒。
他努力地平静着自己,胸口因为大力的呼吸而起伏,他压低了声音:“给我一针吧,江绍城,你必须……”旁边的护士确定他不会攻击自己之后将针扎进了贵翼的身体。
贵翼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行为的克制力,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还保持清醒,会不会把这里变成一个屠杀场。
贵婉死的时候,他只能用无声的嘶吼来缓解那种痛苦。现在是林景轩,下一个是谁?资历平,还是妞妞,如果此刻他还醒着,他一定会方寸乱了的。
江绍成,我怎么冷静,大概死的,受伤的不是你的亲人。
镇静剂起了效果,江绍城赶紧扶住贵翼对院长说:“将他安排隔壁吧。”
等人再一次散去,明诚从角落里走出来。
其实,明楼的计划很简单的。将林景轩的现上级更换成自己人,并将原上级编排成叛徒,不仅能洗脱林景轩老师的嫌疑,还可以将林景轩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里。甚至,他都拟好了让明诚成为林景轩上级的这个草稿。
只是,没想到,有人将他的计划延续了,并且是那种没有调查性的延续了。
以前他会觉得是莽撞,现在他也觉得是在草菅人命。
在接到明诚的电话之后,明楼沉默了差不多有三分钟,最后他说:“利用一切资源救他。”
那一个晚上除了迷的林景轩,谁也没有睡着过。哪怕是被打了镇静剂的贵翼也是一小会就清醒过来。
凌晨时分,当江绍城来看贵翼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双睁开的眼睛,眼白布满了血丝:“已经脱离危险了。”
贵翼听到了,终于放松了神经,闭上眼睛,陷入梦中。
“孩子们,孩子们。”那有些上扬的怪异腔调。
贵翼想起了上学的时候,那个历史老师曾经上过的那堂课。
眼前枯瘪的小老头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睛,看上去颇为的纯粹。他仿佛又坐在了学堂前排的位置里。
那时候洋学还不时兴,学校也只是请了这个教堂神父来讲讲外面的世界。
他上课喜欢讲各种各样的野史趣事,每堂课上总是笑声满满的。
仿佛回到那一天,小老头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说alpha、beta、oga这三种,哪一种是最强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选了alpha。贵翼没有选,是因为他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林景轩,他知道这个人将来会是一个beta,一个很厉害的beta。
老人靠在椅子上,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神话也好,传说也好,都有着男人扮成女人去斩杀那些怪物猛兽。其实,实际上仔细想想,欺骗是人类的本性,在那种时候,为了繁衍,人类怎么可能会将珍贵的oga送去祭祀,而主权的alpha,数量本来就稀少,根本不存在冲突,大多被祭祀的,就是那些身为beta的男性。他们被挑选出来,灌食了oga的血液,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迎来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情,被当成祭品,欺骗所谓神灵。”
突然,老人看着座位上的贵翼:“孩子,他现在根本承受不了,难道你不该去帮他吗?醒过来!”
“啊!”贵翼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吱吱呀呀的风扇。
药物带来的眩晕,让他大脑有些空白。
“你醒了。”他看见旁边如释重负的江绍成。
“景轩呢?”他强撑着自己坐起来,然后才回过神来自己问了一句什么。
林景轩!他即将经历,不,或许已经在经历着人生的再一次分化,以及第一次发情。
江绍成看着贵翼挣扎着站起来,连忙去扶:“都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赶紧找医生!快点去!”贵翼很少这么冲着别人吼,“晚了,景轩会死的!”
这一吼把江绍成吼蒙,赶紧让手下的人去喊医生过来。
贵翼不可能等着一起身,他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精神之后,和江绍成一起朝着林景轩的病房跑过去。
在他们达到病房的时候,照顾林景轩的小护士匆匆忙忙地冲出来,一看见医生就赶忙拉住:“6床,6床的病人开始吐血了。输液针掉了,根本就不让我靠近!”
6床的病人就是林景轩!
贵翼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绕过护士医生,径直往里跑。
林景轩感觉自己仿佛在火上烤,身体里的水分因为高热在不断地蒸发流失,一股子烈焰从他的喉间喷出来,却带不走一丝一毫的温度。被火舌舔过的地方又疼又痒,他想挠一下,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幻觉的,他只能用双臂抱紧自己,蜷曲着,仿佛缩得越小,被炙烤的地方也越小一样。
谁来救救他,他大概会被烧成灰吧……
“景轩?景轩?”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贵翼焦急的脸。
真是的,难怪贵婉小姐总是说你是爱哭鬼,真得很爱哭呢。
贵翼看着他这副模样,眼泪就下来了。
林景轩的十指指甲剪得干净,不至于掐进他自己肉里,但是还是因为太用力了,指甲盖已经开始掀开离肉,那病号服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贵军门,麻烦你让一下!”院长将贵翼拉开,然后指挥着几个医生把林景轩的手从他的胸口拉开。
“不行,他太用力了,我们硬扯的话会伤到他的。”其中一个医生为难的看着院长。
“不输血的话,他会没命的。他的手掰脱臼!”院长当机立断。
贵翼闻言,吓了一跳:“住手!”
院长回头看着他:“除非他自己松手,不然,只有这个方法了。”
“镇静剂什么得不行吗?”贵翼问他。
“这两天他受的药已经够多,谁知道镇静剂还有没有用!更何况这种情况也不能用镇静剂!”院长一边说着一边去扯林景轩的胳膊。
一旦失去意识,信息素失控,一个医院都要遭殃。
“我来!我来试试!”贵翼真得不想林景轩再受什么伤了,况且林景轩的枪一向打的很准,要是有了什么偏差该怎么办。
他挤过去,坐在床上,侧身将林景轩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下巴磕在了林景轩的肩上:“景轩,放松。我在这里,相信我。放松。把这只手给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吐字的气息顺着鼻息钻进了林景轩的肺腑,有些凉意,有些舒服。
林景轩的一只手从胸前放了下来,垂搭在床上。
院长赶紧找了一根带子将它困在了床沿上,插上输血的针管。
“你可以尝试着给他的腺体注入一些alpha的信息素,形成临时标记,这个可以帮他舒缓些。”院长看着红色的液体流进那具苍白的身体,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是药剂性的假发情,只要过了就没事了。”
贵翼扫视着周围的人:“你们可以出去吗?”
这些人此刻都成了他所敌视的对象,这里的每个人哪怕有心无意也好,都或多或少都伤害了林景轩。
院长看着他:“我过十五分钟再来,你要注意,如果他再吐血,我们只能再给他换一遍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