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三小摇了摇头，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亲手把含光拿回来。”晋三小轻巧的把周城往上颠了颠。周城看着头顶的天，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注意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换衣服了，身上虽然没什么怪味。但是周少爷还是非常恐惧的凑到自己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所当然的瞬间色变，变了音调说：“……我身上……有味了！”晋三小回头朗声笑说：“有吗？我闻不到。”周城梗着脖子喊到：“真的有！”
时间过去的很快，周城死说活说求着晋三小传授他剑术，于是晋三小带着周城来到了晋三小年少时住过的小村子里把老屋收拾收拾，一住就住了五年。晋三小看着周城的个子不断窜高，已经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了，少年时就俊的面容现在越发风姿俊妍。晋三小心情复杂的转过头，又毫不意外看见了在偷看周城练剑的少女。晋三小响亮的“啧”了一声，少女朝着晋三小扫一眼，然后做了一个鬼脸，轻巧的跑回了自家屋中。晋三小十分嫌弃的目送着那家姑娘，心想这家不仅那只母老虎可恶，这只小母老虎也着实气人。晋三小暗暗下决定，一定不能让这只小母老虎把小周城拐走了。晋三小又看了看周城，看着这小子练剑不好好练，偏是走的花拳绣腿的方向，看着赏心悦目，实则不堪一击。晋三小皱了皱眉，走到周城面前把周城的木剑接住，问：“你这招式看着还算漂亮。？”周城不明所以，展颜一笑：“自然要好看一些的。”晋三小也笑：“你自认为这招式漂亮，来，我陪你切磋一场，看看效果如何。”周城脸色微变，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再自己琢磨一会儿，三爷就在一旁看着罢。”晋三小揍起人来是毫不留情，招招到肉，嘴上也不饶人。周城抵住晋三小劈下来的掌风，大声问道：“晋三小！我有什么地方错了你告诉我啊！”晋三小眯着眼睛把掌往下再移了几寸，说：“人家小姑娘看你两眼，你还飘了是吧？”周城往旁边一躲，矮身闪过晋三小改为横斩的手，动作十分娴熟。
“又不是我叫她来看的！”周城心下委屈，不知道晋三小生的哪门子气。周城抬眼瞟了一眼晋三小，顿时明白晋三小哪里是生气，分明是拿自己寻开心的样子。周城不动声色的往晋三小先前喝茶的地方退，期间也挨了晋三小好几掌。周城蹲下身去捞了一杯茶，顺势跪下大声喊道：“三爷喝茶！”晋三小的手停在周城脸边堪堪停住，掌风凌厉，晋三小看着那张青年人的俊秀的脸，轻轻地上手捏了几下，然后接过周城奉着的茶，坐下来说：“你的招式太花了，我之前不是这么教你的吧。”晋三小又放下茶，无奈说，“听话，好好练。”
“嗯，我知道了。”周城反常的语句简洁。
被晋三小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抚摸过的皮肤上传来一种炙热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
周城不懂。
他恍惚对上晋三小的眼，周城有些感慨，这些年，这个人就可怕的停在原地没有变老。这些年变的人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第5章 第五章
五
“这套剑法软绵绵的，使起来是真的不舒服，又没有什么攻击力。”周城把肉端到晋三小面前，看着晋三小一口一口慢慢吃掉。晋三小嘴里还嚼着肉，用筷子指着周城的头，说：“你啊……我教你这套剑法，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而不是打打杀杀。”晋三小再次打量着周城，“你这个小身板，也总不能打打杀杀啊。”周城不自然的挺了挺肩膀，说：“我也可以变得很厉害。”晋三小的笑声挺大的，冲击着周城本来就不太坚定学剑的头脑，周城能感觉到自己的那根弦将断未断。
晋三小“啧”了一声，说：“小姑娘倒是觉得你很厉害了。”
周城脑子里的那根弦以很响的一声“啪”的断掉了。
周城有些不舒服的避开了晋三小的目光，然后把肉塞到嘴里，抬起头来的时候，似乎是闪躲的说。
“人家小姑娘看好看的哥哥练剑，有些人就只能在旁边吃飞醋。”
“那好吧，好看的哥哥，你吃完饭就去练剑吧，不许在阴凉处偷懒。”
“……”
这又是在扯什么犊子！
两个人的感情变质是在有一天晋三小喝醉了之后。周城心里对晋三小的感觉大抵是不一样的，他是想真真正正的把晋三小的身影刻在眼眸里的，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感觉。那天周城第一次喝酒。那个酒不烈。
周城像平常一样练完了剑之后先去洗个手，然后洗个脸，顺便换身衣服，清清爽爽的来到饭桌前坐好，等着晋三小把饭做好端到桌上。晋三小虽然平时看着有点糙，但是平时在做饭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含糊，总要精精致致做好四菜一汤，美其名曰是为了周城长身体，其实有一半以上是晋三小自己吞了的。周城坐不住，就走到厨房区看晋三小这么长时间是做了什么。他越过小院来到厨房门口。
晋三小偷偷打了一两酒，偷腥似的喝了一小口，笑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时已经入夜了，七分月光均匀的洒在晋三小身上，其余三分融进酒里入了晋三小口中。冷冽的清香飘出来，是周城经常在晋三小身上闻到的味道。
瞒着孩子偷喝就很过分了。
这时间，晋三小的目光扫过来，明亮的眸子里有几分不清晰的醉意，他放下酒壶，丝毫不尴尬的笑着开口说：“我的错，实在馋嘴，饶了我吧周少爷。”周城没听清晋三小说了什么，只是一直望着晋三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他喜欢晋三小这样专注的看着他。近乎不可控制的，周城心里生出一种疯狂的占有欲。他想要这个人一直在他的可控距离之内。
周城暗哑着声音说：“晋三小。”
那个人晃晃悠悠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切葱。周城轻轻的走过去，提起一边的酒壶，自己先匀了一口，尝试着喝了一次 。酒烧的脑子不清醒，周城麻手麻脚的走过去抬起晋三小的下巴，试探着吻他的凉薄的唇，然后紧紧的抱住他，说：“我的错，你打我吧。”
周城很平静的看着晋三小。晋三小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把下巴搭在周城肩膀上，说：“喝醉了嘛，小周城。”周城打断他，说：“我想要你……”周城没说下去，他的确是有点晕，迷迷茫茫的眼神无法聚焦，眸子里就越发深沉起来。
晋三小问道：“想要我干什么？”年轻身躯传来有力的心跳，却平缓的让人安心。周城突然就鼻子一酸，眼泪也掉下来，他低声说：“我不知道。”晋三小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拍他的背，调笑说：“啧啧啧，怎么还哭上了呢？害不害臊啊。”周城这一顿哭来得莫名其妙，抽噎着跟着晋三小回到前屋，提着酒壶一口一口灌。在彻底把自己放倒之前，周城打了一个酒嗝，摇了摇空了的酒壶，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周城似乎还是止不住眼泪，对着一边盘着脚坐在床上嗑瓜子的晋三小说：“这酒还真是好东西啊，三爷。”
晋三小无奈的把周城拖到他的床上，帮他把眼泪擦干，把全是酒气的衣服换了。晋三小的动作称不上温柔，周城白皙的脸也被晋三小不小心擦的有点红，周城坐起来，把晋三小搂住带到床上，轻轻蹭了蹭晋三小的耳朵，说：“三爷……我……”晋三小沉默了很久，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在周城怀里转了个身，抱住周城的腰，听到了周城绵长的呼吸声。
晋三小低低的笑了，说：“三爷也是，周城。”满是伤痕的手指摩挲在周城背后露出来的软肉上，是一种奇异的触感。
翌日。
这是周城第八次想叫住晋三小，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周城心神不宁的一直敲着桌子，这声音在没有人讲话的屋子里顿时变得十分的吵。晋三小把几件衣服收好，然后敲了敲周城的头，说：“行了，自己在家待几天，我有事出去。”周城眼皮一跳，心下想：果然来了。周城尴尬的咳了一声，豁出面子说：“昨晚的事，你就不要计较了吧。”晋三小的笑容一顿，背起包袱，面色凝重的说：“不行，我还记着呢。”周城一愣，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俊俏的脸又红了，说：“我……不是，我只是……”
情不自禁。
晋三小哈哈一笑，说：“你喝了我买的酒，等着我回来找你算账。”仰天一笑出门去，不配剑的少侠依旧风光霁月，无边潇洒。周城想自己怎么会觉得晋三小是少侠呢？明明都已经是虚岁三十的男人了。
周城笑了笑，感觉四肢百骸通出来一口气。
“真好啊，他不怪我。”
第6章 第六章
六
“晋三小死了。”茶今对周城说。茶今长得真的很漂亮，浅棕色的眼睛里随时都有笑意。周城沏茶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眸，回答说：“嗯。茶今坐在一边，整了整衣裳，慢悠悠的开口：“他掉进了河里，死掉了，尸体也没办法找到。”周城把茶递到茶今桌上，笑了笑，一字一句说：“茶今姑娘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茶今突然也笑出声来，说：“你好像也没那么难过嘛。”周城坐下来，然后匀了一口茶下喉：“还好。”
茶今望着一边坐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周城，眼睛里有着深意：“接下来的几十年要自己好好想一下啊，小周城，你要走哪条路。”
周城俊俏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好的。”
茶今离开了，茶今临走之前看着周城和这几间小草屋，沉吟一会儿说：“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在陈厅，马上就要走了。”
周城回道：“好的。姑娘慢走。”茶今已经走去了好几步，突然又被周城叫住。周城轻轻开口问道：“晋三小……三爷，他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吗？”
茶今回头看着周城，笑笑说：“他自己的修炼出了问题，神志不清掉进了城外的一条河里。”
周城低下头，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周城慢慢走回家里，坐在椅子上感觉怎么坐都不太舒服。周城烦躁的走到厨房去把晋三小藏着的一壶酒撂了来，坐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喝得周城眼神有些涣散。
周城红着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家嘶哑开口：“三爷，这酒真是好东西啊。”
周城其实记得，在他紧紧抱住晋三小的时候，他看见了晋三小背上蜿蜒上后颈的青紫色的大块肌肤。周城曾经在他的一位练功入魔的叔父身上看见过这种不正常的皮肤。那时候，周城的叔父暴走而亡。
周城知道晋三小也撑不了太久了，他马上就要丢下自己了。周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天下之大地之广，周城没有地方可去了。周城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像晋三小一样。
没有办法像那个年轻人一样笑着说：“我去过的地方都是江湖。”
周城生来就是个废物啊。
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同村的一位少女正十分着急的站在周城家门口敲门喊着周城的名字。周城皱眉穿好衣服，开门问：“怎么了？”那姑娘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全身都是湿的。她焦急的伸出手去拉住周城，眼圈一红，喊道：“周城哥，你救救我爹吧!”周城脑子里的某一根神经就像是被狠狠触动了一样，有些颤抖的问道：“边走边说，怎么回事!”在赶到那姑娘家之前，周城终于听她磕磕绊绊的把事情讲清楚了。姑娘叫十年，十年的父亲在外做生意的时候遇见了有过节的仇家，一路逃回了家，却不曾想仇家依旧跟了上来，欲除他一家为后快。十年的父亲感觉不对，就让十年逃跑，十年当时的确是害怕了，就顺着父亲的意思一直逃到了山上，后来想起来和其他姑娘一起偷看的少年周城，就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找了周城过来。周城心里却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十年的父亲应该是没救了。
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半吊子。
周城在其中还问了一个问题：“十年，你的父亲为什么会得罪仇家？”
十年的脸突然涨红，轻轻说：“父亲当初为了保命，遇到强盗拦路时，把强盗引到了那个人的商队附近。但是，他们的商队比我父亲的商队强上很多，戒备森严，不会有事的。”周城嗤笑一声，说：“这把刀今天算是捅到了你父亲身上啊。”十年听出周城口中不满的语气，似乎心里的弦也崩到了极限，失控的哭道：“周城哥，你就当是救我吧!我的父亲是有错，但是凭什么要报应要报在我们身上!我……我不想我的家人死……求求你!”
周城的脑子嗡嗡一震，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压抑了很久的鲜红色袭上眼眸，周城哑着声音说：“你说的对啊。”
周城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自己那句“你说的对”，直到自己亲手把柴刀劈到了一个彪形大汉的体内，腥热的血液沾到了周城那双修长的手上。周城从来没有杀过人，一直都是像晋三小所说的把练剑当作是强身健体的日常活动罢了，却不曾想自己也会持着凶器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就像现在这样。十年尖锐的哭声扎进周城的耳朵里，周城呆滞的看着那个被自己杀的男人倒下来，而他面前有一个年轻的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死去很久的姑娘，那是十年的姐姐。周城别开脸，看向一院的尸体，闻到了噩梦里熟悉的血腥气味。周城问十年：“只有这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残害你的一家人，肯定还有其他人，你要报仇吗？”十年狠狠的点了点头，嘴唇被咬的血红。周城拉起十年，笑了笑，声音轻的如同鬼魅私语：“我们是一路人。”
第7章 第七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