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稍微顿了一下。
小少爷。
好熟悉的称呼。
是谁来着?
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心电仪上的字迹顿了几秒,把“小少爷”三个字抹掉,改成“灰羽”。
小蓝呆呆地看着心电仪上的字,呆呆地回答:“对。”
灰羽,小少爷。
究竟是怎么回事?
欲盖弥彰的记忆蠢蠢欲动,但他抓不住一丝一毫。
蓦地他想起了灰羽的话,忙说:“那个,灰羽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心电仪沉寂了。
小蓝把这当做自己可以开始说的默许,开口复述灰羽的话:
“他说,‘别闹了,我会等你’。”
心电仪还在沉寂。
最后,终于出现了勉勉强强的几个字,断断续续不成文章:
——杀、不是、他、我……
然后彻底泯灭了文字。
小蓝蹭到床边去,对医学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床边的几台仪器都在正常运转,心里把这当成了一切正常,又转过去对着心电仪说:“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片刻,心电仪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叫心电仪。
小蓝愣了几秒钟,自觉在这种场合下笑出来不太好,于是把莫名的笑意憋了回去。
床上那个人还是毫无动静。
小蓝凑过去问:“你还好么?”
没有回答。小蓝又回头去看心电仪,那机器似乎回归了最本源的测量心率功能,一条平稳的直线在屏幕中央显示着。
小蓝极有耐心地等着。
心电仪却像是铁了心要和他杠到底。
时间在流逝。
抑或说,生命在流逝。
小蓝已经快要忘记他在干什么。
他想,我是在等待神的声音么?
我是在成为别人的救赎么?
他盯着地上缠作一团的电线想,
我是在等待着杀戮的时刻到来么?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他的思绪转到了床上人的身份。
灰羽的外号是小少爷……
抑或,这个人对灰羽的称呼是“小少爷”。
熟悉,铭心刻骨的熟悉感。
“我是小蓝。”
他想问,“你是谁?”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问。
他只是死命盯着一根歪扭的电线,仿佛这样就能用视线打通覆盖着他记忆的墙壁。
他眨了眨眼。
灰羽……小少爷……永乐。
永乐?
永乐!
他突然间歇斯底里地冲着床上的人大喊:“永乐,是你对不对!永乐!”
床上的人没有应声,甚至小蓝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传出来。
只有刺耳的警报声从不知什么地方忽大忽小地发出嘶哑的尖叫。
然后,更加无情的判决被下达了。
≈ libido…(他是□□……)”
“terficias eu!(杀了他!)”
小蓝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捂住耳朵,以他此生最撕心裂肺的声音高喊出了那句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呼之欲出的话:
“i ≈ap;ldquo;non salvatore:
ego peator!(我不是救赎者!我的名字是小蓝,我是个罪人!)”
一切戛然而止。
尖叫的警报,嘶吼的判决,滴滴作响的医疗器械,甚至于墙上电子表跳动的秒针。
一切都静止了。
小蓝站在原地抱着头,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他忤逆了神的命令。
他顶撞了神。
他会被怎样?
想必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刑罚吧。
但是他不害怕。
他没有被赋予恐惧的权力。
他主动抛弃了救赎者的身份,他坦陈了自己的罪行。
这就是他的原罪。
停止的时间突然间又开始了流动。
小蓝却眼睁睁地看着电子表的时间往回倒去,秒针一直倒退到五分钟之前。
就像倒带的录像带被按下了播放键一样,时间从五分钟之前重新开始了。
小蓝转过头去问心电仪:“你叫什么名字?”
心电仪一本正经:
——我叫心电仪。
小蓝愣了一下,憋住了笑。
他转过去问床上躺着的人:
“你还好么?”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但是那一秒,小蓝觉得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已经发生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被他遗忘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