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飞机是下午6点的，他们4点就收拾好行李坐上大巴出发前往机场了。
谁知刚到登机口，就听到广播通知：前往q市的航班由于目的地机场的天气原因延误，具体起飞时间待定。
有人拿出手机搜索q市的天气情况，发现赫然是雨夹雪，还伴随着强风。经理打电话去联系火车票了，剩下的人在候机厅等待。
不到十分钟后经理带着郁闷的表情回来了：从x市去q市最快的火车也要15个小时，而且现在票已经卖光了。经理加入了等待的队伍。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9点，有人耐不住肚饿跑去买了泡面蹲在候机厅吃了起来，张新杰虽然不饿，却感到深深地无力。
上次夏休回家时，他也是遭遇飞机延误三小时，直到晚上才到家。似乎每次和x市的航班扯上关系的时候，都会遇到这种事。这究竟是规律还是反常，他无从得知。
不过这次比上次更糟的是，现在已经9点，就算能够立刻起飞，到达q市也要晚上12点多，那时他的生物钟正是深度睡眠的时间。
他忧郁地叹了口气，就算焦躁也没有任何用，只有等待起飞的通知。
将近10点时，登机口的工作人员终于拿起了喇叭，宣布准备登机。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旅客选择改签机票，此刻剩下的除了战队之外不过寥寥。在等待中早已耗尽了力气的队员们此刻都是无精打采的，排队登机。
夜晚的机场风很大，因为空旷而显得格外安静，远处指挥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地勤人员在说什么，可是在风声中什么都听不见。
机舱内几乎是战队包场的状态，坐定后看四周都是空座，不少人起身换座位，寻找同伴聊天，或是换到窗边打算看夜景。
张新杰的座位在前排窗边，他按照登机牌找到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带，将座椅放直，便开始专心地等待起飞的通知。本来坐在他身边的队友跑去了别的位置，空出中间的位置，他回头，正好看见过道隔壁的韩文清。他正在埋头看刚才在机场买的电竞之家，阅读灯从头顶打下，将他前额的碎发晕染出金色的光边。他的眉骨有些高，鼻梁根部有道凹陷，显得鼻骨的线条更加锋利挺拔。嘴唇抿得紧紧的，不知在看什么，表情那么严肃。
张新杰看了一会他的侧脸，回过头又望向窗外，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动，要起飞了。
等他再睁开眼，是被降落的广播通知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看不清楚，三秒后才反应过来是眼镜被取下了，身上多了条毯子，连肩膀也包住了。
张新杰醒了过来。
他掀开毯子，漫无目标地在身边摸索着，然后在座椅前的置物袋里发现了自己的眼镜，世界顿时恢复清晰。
他扭头，发现因为姿势僵硬，脖子有些酸痛，慢慢地活动几下才恢复正常。窗外已经能看到零星的灯火，再远处q市看起来像是一块电路板，纵横交错的道路和点缀其间的灯光制造出非常美丽的效果。
他回过头，韩文清正靠在座椅上睡着，头扬起靠在座椅上，凸显出下巴和咽喉的曲线。他也裹了毯子，刚才的杂志此刻被塞在座椅前面的袋子里，露出半个封面。
他依然很困，脑袋像是拌了浆糊一般反应迟缓，他身体前倾将前额抵在前排座椅上，看着韩文清，他的手从毯子下面露了出来，放在腿上松散地交握住，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连手背青色的血管和筋脉都隐约可见。
那双手能够爆发出的攻击力只有见过的人才会懂，此刻它就像两只沉睡的雄虎，安详地蜷缩在一起。
张新杰的头有些痛，无法适应的熬夜让他的身体剧烈抗议着，他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
韩文清的下巴扬起，熬过一整天，胡渣已经微微冒头，下巴上有淡淡青色的踪迹。他的嘴唇不再抿着，而是紧紧地闭着，像是他一如既往的沉默一般。
韩文清慢慢地睁开眼睛，手从毯子下消失然后又掀开了毯子，他似乎也有些不适地活动了几下脖子，然后回过头，看到了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着，韩文清紧闭的嘴唇松开了一下又再闭上，张新杰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皮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可他不想在现在闭上眼睛。
沉默还在持续，现在张新杰觉得像是被困在水下，水压让胸口发闷，他无意识地吐了口气，那变成了叹息，而他觉得他得要喊救命了。
救了他的是再度响起的机舱广播，飞机正在降落，瞬间失重的感觉令他坐直了身体靠在座椅上，忘了刚才的事。
耳鸣，一声闷响，持续不断的噪音，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机舱广播。
他们到达了。
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张新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汗，潮湿的额头被风一吹，带来森森的寒意，他抖了抖，在冷风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战队来接机的大巴早已等候多时，职业选手们大多都是夜行生物，倒是没有人像张新杰一样困得要死，只是经过如此波折的长途旅行，个个精神头都有些不佳。上了大巴也没什么人有精神聊天了，在沉默中回到了俱乐部。
张新杰打开宿舍的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室内，他走进去，正准备关门，韩文清从他门前经过，打了声招呼：“晚安。”
关门的手停住了，他听见自己回答：“队长晚安。”
韩文清的背影消失在门框和走廊的夹角后，他数着渐渐远去的足音，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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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以想象，若我不在你身边】
【让我再确认一次】
第十二章
之后的时间过得匆匆，第六区开放、圣诞节、新年，一系列的节日接踵而至，而对于职业选手而言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全明星周末了。
这活动这一年举办就大获成功，第二年主办方又尝试着添加了许多新的元素进去，试图将噱头挑的更足。这一次的日程安排提前到周五晚上开始，还增加了玩家与选手的对战环节，将互动性再度提高。同时，联盟也将借此机会对现有周边进行推广宣传，将抽奖环节的奖品再度丰富，提升玩家的购买热情。
这一切张新杰都并不关心，他只是在投票截止的时候看了眼排名，叶秋和去年一样高居榜首，自家队长紧随其后，然后是林敬言张佳乐孙哲平王杰希等等……就连今年的新秀苏沐橙也上榜了，不得不感慨长相也是实力的一种。
同样是新秀却上榜了的还有黄少天和李亦辉，一方面是选手本身发挥优秀，另一方面则是沾了名门战队的光。此外田森作为扫地焚香的第三代操作者，表现也得到了一定认可，被喜爱这个角色的粉丝们推入了榜单。张新杰作为霸图出身，本赛季前半表现良好，也有不少人投票，差点上榜。
不过他自己倒不在意，这种表演性质的活动对于选手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聚在一起热闹一下罢了。
韩文清显然也不在乎这种虚名，休息的时候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容易撑到三天活动结束，张新杰破天荒地听到他的队长说了一句“好累。”
也是，连续三个晚上的活动，虽然主要注重与玩家的互动，但是对选手精神的消耗也是挺大的。
张新杰了然地点点头，侧头看韩文清抬臂活动肩膀，问道：“我来给你揉揉吧。”
韩文清猛地回头看向他，张新杰接着说：“按摩器以后还是随身带上吧。”一边说一边走到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转个方向。错过了拒绝的时机，他只好就这么接受。
宾馆的床太高，沙发太低，只有梳妆台前面的椅子高度合适，他们转移了位置，张新杰捏住他的肩膀，隔着薄毛衫感觉到下面紧绷的肌肉，捏了两下说：“放松。”
大概是真的很累，又或者是睡不好，韩文清的肩膀捏起来很硬，他又捏又揉得才帮他放松下来，不敢过度使用手指，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用手掌根部打圈按摩，放松好肩膀后又捏上后颈。韩文清配合着他的动作活动僵硬的脖颈，隐约听到关节发出的咯噔响声，张新杰皱起了眉。队长的颈椎问题要比他想象的严重，他一边捏一边想要不要建议队长去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放松后他又用手刀沿着肩部的线条敲打，轻重有度，韩文清觉得酸痛的肩膀在一下下的敲打中舒坦了许多。他看向镜子，张新杰在他身后埋头专心动作，脸就凑在他的头发旁。这么一看，似乎连呼吸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他猛地伸手按住了张新杰的手，说：“可以了，谢谢。”
镜子里那个少年皱着眉不解地说：“但是还没有完全放松好。”
韩文清摇摇头：“你的手也很重要，不能过度用力。”
“我很注意，没有过度用力。”他还在辩解，而韩文清突然攥住了他的手。
“张新杰。”
他抬头，镜子里的韩文清皱起了眉，声音里带着愠意，攥着他的手力气很大，这些证据都显示，他生气了。
张新杰看着镜子里的他，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队长，比起关心我，我更希望你能多关心一下自己。我知道怎么控制力度不会伤到手，可是你知道自己的肩颈有多僵硬吗？……队长，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拿冠军的。”
他说得很慢，语气认真诚恳，韩文清的表情一点点地松动，手也随之放松下来。
张新杰反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宽大的手掌单手无法完全握住，只是半搭在手上，韩文清也轻轻地回握住他，反向交握的双手皮肤紧贴，带来温柔细腻的触感。
胸口像是被温暖的棉絮填满一般，张新杰微笑了起来，问道：“那我们继续？”
“好。”
低头重新开始动作的张新杰没有看见，韩文清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