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伐变得格外轻松,比起案件,他知道他更是因为收获了一个美好的人而感动。夜风一吹,他的额发飘扬在后头,他感觉自己从未那样飘然欣喜。
隧道的爆炸引起了严重的塌方,好在未有群众受伤。
至于那熊熊燃起的大火和乱石堆砌的废墟,就交给别人处理吧。
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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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柱间再次走进病房时,探病的人已经一个不剩了。
团藏得以绳之以法,事情的结束让柱间有些恍然,生死角逐的时刻仿佛还只是近在咫尺,可又宛如这个以惊人的速度降临的黑夜,一下子又摸不到棱角了。
来自香港的国际特警宇智波斑,终于成为了他们的一员。约摸是出于人情世故,或是对新成员与自家队长情缘的好奇,警视厅风风火火来了一批人探望正在住院的宇智波斑,寒暄与水果鲜花一样没有落下,甚至有人递上了鲜艳的红玫瑰,被千手队长二话不说扔进了垃圾桶。
斑明显不适应这种场面。他性格坦荡,不怎么懂得趋炎附势,人情世故由于长年卧底的身份更是一窍不通,他只是默默接过花束,把果篮丢给柱间,然后躺在病床上听他们唠嗑。柱间接了个电话,瞧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向他打个招呼就去了外面。
他发誓自己并不是故意将斑留在里头面对完全不知怎么应付的场景的,只是他要接的人十分重要,大概可以称呼为自己的小舅子?
扎着长辫的男人正处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岁,有着与斑相似的脸部轮廓,又比他的哥哥多了一份稚嫩。
那个有着明亮双眼的男人将柱间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了,却只是抿嘴微笑也不点破。他大方地与他握手,脸上依旧笑盈盈。“千手队长,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他用力扣扣柱间的手掌,“还有我哥哥,也有劳您。”
柱间只觉得芒刺在背,他结巴着嗯一声,把日本人寒暄的本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在那互相探测对方,夏季的日光灼灼炽烤着他们,过了好久,泉奈才开口:“您能带我去见哥哥了吗?”
柱间不好意思地噢一声,后知后觉将泉奈带上楼。
斑有些发愣,他刚从不擅长的社交场合中逃脱,又回到一个自己许久没有模拟过的场合。
泉奈与他记忆里的样子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至于少许不一样的细节,他能感受到,却也说不明白。其实此刻他甚至说不出任何话。
柱间投以他鼓励与信任的眼神,轻轻走出去为他们带上门。
斑沉默了,心底不知道怎么的泛起了些委屈,因为这些年的隐忍,也因为与泉奈的突然重逢。他忍不住吐槽柱间,对于他而言,这个惊喜的惊完全大于了喜。
斑对亲近的人毫无招架之力,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大约是对方说什么,他都会欣喜同意的那类人。柱间总说他看上去严苛,但其实并不是蛮横的人,最多就是有些调皮,总体而言,不是那种很难找到伴侣的人。斑笑他的蠢,如果他真的是理想情人,保不准在遇到柱间之前就已经有了归属。
“那是我们命中注定嘛。”
他还记得柱间是这么回答的。
于是命中注定的,柱间亲自将他带回来了。
原初的职位,温暖的亲情,坚持的梦想,柱间都把这些归还了自己,还有一些别的,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是他没有感受过的爱情。
这么多年来,泉奈对斑的一切表情与神态都了如指掌,他微笑了一下,率先打破了静寂,选择用拥抱安慰与祝福了自己的哥哥。
他诚恳地对斑说:“恭喜你,哥哥。你找到了他了。”
泉奈碰到了他的伤口,但斑没有在意,他回抱对方,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一言难尽,一股酸涩干堵在喉咙里,他眨眨眼,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泉奈嘿嘿笑了一声,不由地绽放出一个七年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他们其实有许多话想说,斑苦恼地想,有些原本想说给泉奈的苦水不知道怎么的在柱间那里倒了个干净,并且全然忘记了当时说了些什么。柱间击破了他负极面的玻璃护罩,用一种极为柔和平淡又难以察觉的方式,披上一层爱情的皮,慢慢融化了厚重的冰层。
斑觉得很好笑,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轻而易举地缴械投降了。大概是太久没有好好爱过别人,连被爱都觉得可怕,面对那个男人的表白,自己竟然傻得只能说出“谢谢”二字。他拘束地摸泉奈的长发,苦笑不得。“对啊,终于……”
结束了。
斑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柱间。
“泉奈呢?”
“睡着了,缠着我聊了好久。”
柱间背对他站着,点了点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医院有些年代了,那头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绿莹莹的一片阴出凉意,与种在墙边的苦楝树的树冠融为了一体。天气渐凉,苦楝结出了淡黄色的果子,形似桂花,少了一股香味,斑知道,在真正入秋后,那几丛金色的小果实会变成橘红,后撒得一地都是。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很小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柱间忽然开口,“我看到一个短发的男孩,穿着黑色的浴衣和人字草鞋,坐在小河边。他拿着装了萤火虫的纱袋,在黑夜里非常明亮,流流潺潺的河面被他那盏不平凡的灯照得像面起伏的镜子,泛出璀璨的光,然后我注意到,他很好看。那副样子真的很像是参加什么烟花祭,可他的表情并没有那么兴奋。”
斑静静听他说下去。
“他告诉我他在等人,时间过去了太久,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出现了。很可惜,我不是他要等的人。那之后的好几天,我都会梦到这个场景。直到某次,大概是他真的等烦了,他对我说决定离开了。”
柱间用手臂撑住窗台,看外头苦楝的落叶争前恐后地掉下来。“他嫌弃我太小了,有些事情与我说不清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痛苦,但马上又开朗了起来。他递给我一片落叶,中间缺了一块,像是被毛虫啃食过,让我好好保管,于是我的眼泪就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取笑了我,然后我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他说他等的人可能不想见到这个样子的自己,每次都只有我过来,因此他要走了。”
斑迎上柱间的目光,鼓起勇气问他:“然后呢?”
“结局是我再也没有梦到过他。我以为这个故事就会这么结束,但我发现事实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他把住斑的手,与他掌心贴掌心,互相传递着对方的温度和热度,“如果我还能再见到那个孩子,我一定会告诉他,他等的人不是不愿意见他那副样子,是孩子从来都未改变,变的人是另外一个人才对。那个人胆怯了,不愿用成年的姿态去见他,于是每每都让我去。”
斑的嘴唇动了几下,笑道:“那个人还真是个胆小鬼。”
柱间抬手捧起他的脸,大拇指在他下颚不明显的胡渣上磨搓。“我知道了,这个故事就取名为推卸责任的大人与捕捉荧虫的小孩,怎么样?”
斑不满地推推他:“这一点也不好。可换种想法,那个大人或许只是想派你来解决问题而已。”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柱间点头附和。
斑无奈,终于把想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我背上那个纹身,要去洗掉吗?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才去纹的,警察有纹身算不算违反规定?”
柱间没有反驳他,眼神很是柔情,反倒是斑又急匆匆地解释道:“在日本生活,有纹身的人去泡温泉会不方便吧……”他瞧了瞧柱间,掏空脑袋挤不出可以支撑的理由,泄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反正我觉得不太好。”
“我以为你会无视警视厅的规定。”
“喂……我可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柱间像是想起什么的立马接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想去泡公共温泉?我不准。”
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sir,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任性。”
“以后我说的就是规定,你这个纹身是为了公职,在允许范围内。”
“……好霸道,明明胆子一点也不小。”
柱间静静看着他,想起对方好几个脆弱的、负伤的背影,有些心悸,说道:“其实我胆子真的不大,比如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你。”
“什么?”
“有个人,我很喜欢他,我们同居了,该做的都做了,而且好像有什么前世姻缘,可惜我们两个都太迷糊,记不起来。”斑看着他,就像看着春日里出新芽的大树,那么盎然又温柔,“但是他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先不提他与我相同的本职工作,他连作‘男朋友’的准则都不明白。我是不是该好好教教他?”
“怎么教?”
“在床上,这样,那样?”
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凑上去在他的嘴唇轻啄一下。“well,他是个会主动学习的人。就像这样……”
微凉的夏日也不能为他们的亲吻降温。
毕竟那是等待了许多年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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