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我摆着手。
追悼会上，有当兵的去维持秩序，那个老者肯定是官场的人。陈祖派的人不插手公门的事情，这事怕是无能为力了。
爷爷说道：“成。”
我一愣。
他就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屈平高兴道：“要说对付死人的本事，还是你们厉害。”
爷爷谦虚了一句，说：“那位老者不是一般人，死后的事情应该很好办才对。”
记得当时我看过，那位老者面相顺遂，生前富贵，死后无忧，不该碰到这种事。听我这么一说，屈平立马刮目相看了。
“老哥，你这孙子不错啊。”
爷爷呵呵一笑。
“小孩子，懂了点皮毛，就爱吹嘘。”
屈平叹了口气，说：“那户人家姓许，在老刘县算是数得上的，有权也有钱。要不是跟他们认的，我还不接这事，谁知道就惹上了麻烦。”
麻烦？
死人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如果走的顺，人死盖棺，往地下一埋，就算是完事。但如果出了事，就真的是轻易不能送走了，有时候带走几个人都是轻的。
屈平正要详细说，这时候外头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很刺耳。
明明到了夜里头，大家都睡了，开车的反而用力按着大喇叭，显然是故意闹腾人。屈平皱起眉头，说：“你们等会儿，我出去看看。”
等他出去，爷爷就对我说：“瓜娃，拜了祖师爷，还要过两关，如今你还差一个。”
我精神一振，终于到第三个了。
爷爷点头，道：“我答应屈平，就是为了这事。前头两关，一个是要你亲手杀个人，知道人心险恶。第二关是叫你跟鬼打交道，磨炼胆子。至于这第三关，就是要亲手办一桩案子，成了，就算正式入门了。”
这么简单？
爷爷摇头，说：“既然是考验，我就没法子帮你。”
他看着我，郑重道：“凡事都有开门红，这第三关能不能过，全看你自己。如果败了，就说明你捧不起这碗饭。”
只有一次机会？
爷爷慢慢说：“姓张的越来越凶了，下次说不定还有啥手段对付你。这个屈平现在遇到麻烦，你帮了他，就是攀了一份交情，以后在城里办事，也会方便得多。
屈平一脸晦气地进来了。
“两位，跟我走一趟好了。”
果然是麻烦上门了。
外头停着一辆小汽车，有个大肚子的中年人阴着脸，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这人我在葬礼上见过，像是死者的儿子。
他指着我们，问：“他们是谁？”
屈平硬邦邦地说：“我请来的帮手。”
当时看葬礼上的来宾身份，我就知道，死者不是一般人。小汽车载着我们，直接开到了花园别墅。这里是一幢幢的小楼房别墅，只有老刘县的富人才有资格住的地方。
我们刚进门，就有个年轻人指着我们。
“这两个狗腿是哪儿来地？别进来，把我家的地板给弄脏了。”
农村的房子里头是泥地，有条件的人家，会铺上红砖头。这个别墅里铺着一块块整齐的地砖，连影子都能找出来。
我从乱葬岗出来，也没来得及清洗，的确很脏。脚踩上去，就留下几个烂泥印子。
他一说叫嚷，就有几个人翻着白眼，神色不屑。
“就是，身上臭死了，赶紧出去。”有个穿着富态的女人捏着鼻子，夸张地叫道。
我脸一红。
爷爷轻声说：“这人不管身份高低，赚钱多少，住的房子好坏，总有个生老病死。死了不顺，就得靠我们。在阴门眼里，只有死人和活人。”
我点点头。
求人办事，态度还摆的这么高？
这几个人没听到我们说啥，不爽道：“老家伙说啥呢？”
“你们找人办事，态度端正点。”
几个人目目相觑，然后叫嚣道：“嗨，还跟我们显摆上了。告诉你们，知道我们家多有钱吗？砸死你们。”
我哼了声。
张先生说过这话，现在凄惨落魄。你们还没人家那本事，还是低调点。富态女人尖叫着：“滚，把他们给赶走。”
我一下急了。
这可是我的第一桩买卖，要是砸了，那就跟陈祖派无缘了。
几个保镖跑进来。
爷爷这会儿啥也不说，啥也不做，一副不相干的样子。
我脑袋转着，是人求我，又不是我求人，这会儿摆出低三下四的态度，更加让人瞧不起。我冷笑一声，说：“屈先生，你怎么说？”
他才是许家请来的主事人。
屈平脸通红，显然是气坏了。他重重地说：“想要摆平你们家里的事，就得靠他们。谁要是不愿意，下葬的时候出了岔子，折腾的可是你们自己。”
他说话就比我有分量了。
那几个叫嚣的，就去看开车接我们的中年人。
好家伙。
这人明着去请人办事，暗地里却拆我们的台。
他干巴巴地说道：“屈大师，我们家的丧事从头到尾都是你打理地。现在出了事，我们也没有怪你。但这两个人来历都不知道，要是再出事，你是不是要担责任？”
屈平是个人精，这几句话可拿不住他。
他指着那人鼻子，怒骂道：“许老二，我告诉你，你老子活着时，都跟我兄弟前兄弟后。现在他死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这人立马拉着脸。
别墅里快步走出个男人，不快道：“老二，你怎么跟屈叔说话呢？屈叔，您这边请，两位也请进来。只要能解决我家的事，我一定封了大红包。”
“别，叫我大师，我高攀不上你家。”
屈平一生气，我这头压力就被他顶了过去。
这家人也真有意思。
农村里头老的死了，几个小的分了家，是常有的事。请村长和长辈过来，把房子，地，锅碗瓢盆一分，就各吃各家的饭。
这家子看着没分家，比分了家还厉害。
听他们说话，我慢慢就弄清楚了这家人的底细。
死者叫许德胜，是参加抗日战争的老兵，后来转员到地方时，就做了官，这些年一直是稳中有升。有他庇护，子孙在政军两道上发展顺遂，家业兴旺，在各个行业都有成就。
如今许家在老刘县，算是响当当的一个家族。
开车的是老二许文平，跟我们说话的是老大许文保。这两兄弟对待屈平的态度截然不同，一个客气，还有个就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我心里寻思着，这家里人心不齐，怕是事情不好办了。
屈平皱眉道：“我走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出事了？”
许文保苦笑，说：“屈叔，你进来一看就知道了。”
到了灵堂，这里居然有两个大兵守着，神色绷的紧紧的。屈平第一个进去，就发出咿的一声。我跟在他后头，探头瞧去，灵堂布置的很体面，但这会儿透着森森的冷意。本该很敞亮的蜡烛，簌簌跳跃着，发出幽幽的绿光。这么大，却没个子孙后辈守夜点纸。
屈平要进去，被爷爷抓着。
火苗一跳，有个影子在地上晃动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奇怪道：“他是谁？”
“没人。”
许文保神色有些紧张，吞了口唾沫，说：“小先生，里头没活人。”
胡说，我明明看到了人影。下一刻，我心里就冒出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