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官道四通八达,朝廷花费巨资铺设了石砖,道路更是大陆上仅有的全路段石铺的官道,又因业繁华,马车行业也得益于此蓬勃发展,各路段都能见到来回疾驰的马车。
而官道上所设民用驿站更不在少数,每走一日路程便设一个,大型驿站还有夜市供过路人吃喝玩乐,入夜后熙熙攘攘的人不比城市少,叫卖的小商贩,和卖艺的人都不少。
麦城至汴京的官道马车来往虽说比不上其他官道,然而每日也有上百辆马车在落脚的驿站停留,还有几家商队在驿站外安营扎寨。
此时天渐渐变暗,驿站也热闹起来了,赶了一天路的人,也闷了一天,不少人在驿站内夜市喝酒吃肉,谈天说地一消舟车劳顿的疲劳。
一辆破旧的马车,格叽格叽得被黑马拉到安放马车地方,赶车汉子皮肤黝黑,嘴里叼着跟稻草,拉住马道:“驿站到咯。”
一只橘猫率先从马车内跳下地,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接着下车的男子一身紧身黑衣,身材高大,他皱眉望着马车内留着哈喇子睡得正香的青衣少年,伸手扯住衣袍就那么给扔出去了。
青衣少年被黑衣男子扔出,人在半空还以为在梦中,惺忪的双眼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处境,猛地睁大,发现自己居然在下坠,“啊”一声,摔在地上,身后一阵都疼。
几人正是从麦城赶来的余扇等人,被扔的自然也是他本人,此刻他正恶狠狠的指着龙武杰:“龙武杰你又以下犯上,现在居然敢扔本太子下马车,信不信本太子回去治你的罪。”
马晓嘿嘿一笑,赶着马进去放马,龙武杰跳下道:“擦擦你嘴边口水迹吧!”
小吉哈哈笑着道:“丢人现眼喵!”
余扇忙拿出手帕擦干净,便听见铃铛一下一下的“铃铃”响,他循声望去,一辆驴车载着位佝偻的老妇,安详的脸庞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淡黄衣裳,拄着比她高拐杖,侧坐在驴车边缘,跟着驴子脖子带的铃铛的声音一晃一晃的缓缓赶来。
一个老人家并不奇怪,但一个独身赶驴车的老妇人就非常诡异,而且余扇莫名有眼熟的感觉,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出在哪里见过。
正疑惑中,余扇只见一拐杖打在他头上,“哎哟”一声捂着头道:“老婆婆怎么突然打人,也太不讲理了。”
“直勾勾得盯着看老人家很有道理?小家伙,就是不懂事。”老妇慢慢爬下驴车,拍拍驴子的头,驴居然通灵般自己进去放车,末了还瞄了眼打瞌睡的小吉,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你……行,本太子见你是老人家,就不计较了。”不知为何余扇觉得对方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压抑着他,否则他虽然不会动手,但口头上是绝不会放过敢敲他头的人的。
老妇轻摇头,微微一笑,居然又用拐杖用力敲了余扇脑袋,在后者瞪大的眼睛下,她拉着放好驴车自行走出来的驴子慢悠悠走了。
等到老妇离开,余扇忽然憋在喉咙里的一股气消失了,指着远处骂道:“别以为仗着年纪大就随便敲人头,让本太子再遇到你,肯定敲到你满头大包。”
“放弃这个念头吧!她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你。”龙武杰抱着肩,好奇的看着老妇离去的方向,忽然道。
“你还敢说话,本太子被人袭击了两次,你这个亲卫都拦不住,万一是刺客怎么办?”
“我不是她的对手。”龙武杰郑重道。
余扇抠着耳朵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不是她的对手。”
“艾玛呀!本太子说你什么好龙武杰,谦虚也要讲道理的,就那位老人家的身子,武功再高能挡得住你砂锅大的拳头,别开玩笑了。”余扇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受伤后实力只剩一成不到。”龙武杰面无表情道。
“你敢再说一遍只有一成不到实力的话,本太子就……捂着耳朵不听。”
龙武杰自然不会再说一遍,解释道:“我的武功需要大量的内力,翻过秦岭山脉就快枯竭了,鲁道庙时透支了身体和内力,在窦家村伤好后又强行使用内力,所以想要恢复到全盛,大概需要二十年。”
闻言余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而后还被出来的马晓一拍后背,又被呛了回去。
“聊什么咧!也告诉俺呗,对了,告诉你们,俺放车时见到一只可灵性的驴了,它会自己卸车,你们在这有见到驴子主人吗?”马晓在两人脸上来回看着道。
……
在离余扇他们驿站相隔三天路程的驿站外,一支高举吴字旗队伍,刚好在天空最后一抹阳光抵达,走在最前面的家丁们都松口气。
在中恒森林走陆路不比走水路安全,在河上虽然也会遇到下水劫船的山贼,但那概率很低,因为能够下水的山贼不多,因此没有一定规模的山贼团没办法劫船,而这样的山贼团非常稀少,因此水路要比陆路安全得多。
走陆路,特别是远离麦城,越接近南行九谷道,入夜之后,山贼也会越来越多,实力更强大,人数更多的山贼也会愈来愈频繁出没。
昨天夜里这支队伍便遇到一股百人的山贼夜袭,但他们遇到了吴家的老夫人,她武功极高,一个照面便让山贼们吓破胆转头就跑,虽然他们也有实力击退山贼,可那也是要付出人命的,所以家丁们觉得非常庆幸。
一辆白色巨大的圆顶马车下来两人,正是吴千寻和吴天,一直跟着马车走的申世京见到两人下来,忙走过去搀扶。
“申世京都说让你跟我们一块坐马车了,不知道你家少爷我见你走一天的路心疼的吗?”吴天拉着申世京上看下看,生气道。
“少爷我要是再坐一次马车,老夫人真的会打断我腿的,少爷就放过我这个苦命的丫鬟吧!”申世京心有余悸道,想到昨夜忽然从夜空飞身而下的吴老夫人,她现在还有点双腿发抖,老夫人的话像拿刀子刻在心里一样心里。
“没大没小,哪家丫鬟过得像千金小姐的,下回再让老身见着你和主人同坐马车,便打断你腿,叫你一辈子坐马车里。”
她还清晰记得,豆豆姐之后只是被老夫人瞪了一眼,什么都没说,都做了一晚的噩梦,现在都不敢和七小姐坐同一辆马车。
“好了,世京也累了,你也别扯着人家,不让她休息吧!”吴千寻用力一敲吴天脑袋道。
“小姨妈,别敲我脑袋,会变笨的。”吴天委屈的放开申世京,嘟着嘴道。
不知为何吴千寻听见‘小姨妈’三字,心里没来由想起某人,有些挂念也有些生气,又敲了吴天的脑袋,警告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叫小姨妈!”
吴天觉得更委屈了,他以前都是叫吴千寻为小姨妈的,她也一直没有异议,直到那位自称他哥的家伙出现,一切都变了,委屈的回头看一眼,哼一声,去追趁他们姨侄说话时候,鬼鬼祟祟离开的申世京。
“千寻我们去吃饭吧!”现在才下马车的窦豆向吴千寻走来道,看着吴天愤愤不平离去的背影,道:“你们又因为‘小姨妈’这个吵起来了?还真不懂你想什么,余扇那个混蛋这么喊你,不都不反对吗?”
吴千寻听见这个心里不好受,连忙转移话题道:“豆豆姐明日还是和我同坐一辆马车吧!和吴天那块木头一起,都闷死了。”
窦豆却退后五步,头摇的像泼浪鼓似的,毅然决然道:“不行,坚决不行,要不是爷爷下了死命令让我跟你去汴京,昨夜我就连夜回去了。”
“豆豆姐,大娘她其实对你没恶意……”吴千寻伸手解释道。
“停,老夫人对我没恶意,但她对我爷爷恶意满满,万一她老人杀个回马枪,看见我和你同坐一马车,万一把恶意转移到我身上,想想都觉得恐怖。”窦豆忍不住打个冷颤。
吴千寻叹口气,没来由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喃喃自语道:“不知大娘去麦城所为何事……”
另一边,吴天刚被申世京甩掉了,闷闷不乐的踢翻隔壁卖烧烤的摊子,那老板刚要发作,不知哪来的家丁扔下一锭银子,老板顿时气消了,心里居然想要这位公子多踢几趟,脸上都笑开花了。
吴天见到那老板的模样,鄙视了他一眼,却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那位冒充他哥的人,那人也是笑得如此奸诈,最气的是,他居然还输了十两银子给对方,虽然后来她的世京又抢了回来,但始终觉得不服气。
念及此,吴天心中便有源源不断的怒气升起,向那位笑开花的老板招招道:“你过来。”
烧烤摊老板自然屁颠屁颠过去,不敢有丝毫怠慢:“请问公子叫小人有何贵干呢?小人还是又把子力气为您效劳的。”
吴天残忍一笑,扔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你自然能效劳。”
烧烤摊老板用牙咬着银子,还没来得开心,便被吴天一记左勾拳打在右脸,后者还狠声骂着:“余扇你去死吧!”
吴天一拳一句话道:“怎么可能,大小不同的石头同时落地!”
“你肯定使诈了混蛋!”烧烤摊老板两边的脸都肿了。
“叫你骗本少爷十两!”吴天越打越将烧烤摊老板当作余扇,下手也更狠了。
“因为你连小姨妈都不让叫,死吧你!”
“就不信你能逃出奶奶的手掌,本少爷要你做把烂余扇——”最后一拳,吴天似乎终于解气了,可怜的烧烤摊老板却已经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了,幸好昏过去了,不然不小心见到自己的相貌肯定会被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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