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这个当催眠曲,晚上睡在床上,侧着耳朵细听,外面悉悉簌簌的声音,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叶行安仔细一听,简单而有富有节奏的声音,确实很容易催人入睡。
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较高,向下一望,山间星星点点着昏黄灯光,与天上的点点稀疏星光相映成辉。
晚风拂起,丝丝凉意从背瘠掠过,安期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叶行安伸手过去,揽住了她。安期也索性拿他的肩膀当靠枕,毫不客气地靠了过去。
温热气息透过衣衫,她吸口气,又靠近了些。
抬眼望向天空:“你认得星星吗?”
叶行安紧了紧手臂,笑着摇头:“不认得。我天文向来学得不好,而且很多年没有看到过星星了。”
安期抻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上蹭了两下:“没事。我也不认得。有星星看就好。”
听到她这样的说法,叶行安笑了起来,胸腔振动了几下,安期笑了笑,仰头看着星空,轻声唱起小调来。
“春花开,春雨来,夏时绵绵,秋来叶落,冬日雪。”
“月下池塘,林间虫唱,鱼儿跳出波光塘。”
“扑”地一声,一条鱼应声跳出池塘,在空中漂亮地一摆尾,再没入池中,水光粼粼地展开来。
叶行安和安期都怔了一怔,然后搂成一团笑了起来。
“你唱的是什么?这么灵?”叶行安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安期捧着肚子直叫笑得好痛。
“奶奶教我的,她自己没事的时候哼哼,哼着哼着就哼成一曲小调了。”
叶行安大笑:“奶奶是巫婆。”
安期转过身来,扑进他怀里,笑闹着伸手去扯他的耳朵:“你才是巫婆呢。”
叶行安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忍不住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不是,你才是。我的小巫婆。”
“我为什么是巫婆?”安期笑着揉他的脸。
叶行安捏捏她的鼻子:“怎么不是?这么容易就把我的心偷走了。”
“哇,要不要这么肉麻?”
“肉麻嘛,我怎么不觉得。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肉麻的话哦?”
“肉麻的话?想想啊,”安期偏着头想着,“就不说,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叶行安笑笑,手一紧,眼睛别有深意地盯着她的唇,一寸一寸地靠近,慢慢地,等待着安期的反应。
安期眼睛骨碌碌转了一转,忽然调皮地笑了笑,冷不防地主动吻了上去。
叶行安反倒怔了一怔,然后狠狠地吻住她。
月光下的池塘边,两个人吻得浑然忘我,鱼儿偷偷地透过水面看着,吐出一串串水珠,咕噜咕噜像是在唱歌。
神出鬼没的白狗忽然跑了出来,拉扯着他们两个人的裤脚。
安期忍不住笑了起来,推开叶行安,伸手摸摸小白的头。
叶行安则凶巴巴地瞪着小白:“坏狗。”
小白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热情地扑了上去,直用舌头替叶行安洗脸。
“喂,喂,坏东西,不行啊。”叶行安手忙脚乱地招架着。
安期笑得直不起身来,好不容易才把小白拉开。
叶行安哭笑不得:“它这是做什么?”
“哦。”安期吐吐舌头,先挪开了一点,才说:“它是母的。”
“什么?”叶行安瞪大眼睛。
安期强忍着笑意,重复了一次:“它是母的。”!
看着叶行安的脸色渐渐变得青青红红的,她赶紧从他身边爬起来就跑。
叶行安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就扑过去,抱住安期倒在草地上,伸手去挠她的腰:“你这个小丫头。”
安期“咯咯”笑着,躲闪着。
波光粼粼的水塘,林间虫儿在轻声歌唱,高高的池岸边,两条人影缠缠绵绵,一只小白狗在旁边汪汪地叫,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今年的年辰好像不太好。
天气反常得紧。五月开始天气便大热,比往年热很多,而且是闷热,不是没有风吹过,但风掀起的也都只是热气,直扑上脸颊,顺手一抹,满手都是汗。一天下来,衣衫都尽是汗sh的,连耳旁的几缕发丝都是sh漉漉的。
一切好像都磕磕绊绊,拿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流年不利。
只不过流年不利的不是人,是动物。
六月中,禽流感再度大面积地感染了鸡群鸭群,令得市面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鸡鸭价格又一次大幅跌落。
年初的时候,禽流感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花了不少时间才稳定下来,得以一段时间的平静,原以为已经没事了,没想到流毒无穷,从小小的一家养鸡场开始,流散到市面上,再迅速地传染到各村各户。
刘利和狠狠地摔下手中的文件,这份报告是刚刚新鲜出炉的,翻了一翻就被气了个半死,吸口气:“真他妈邪门。今年这些动物就跟敢死队的一样,排着队挨个儿送死。”
他们刚刚从镇行政办公主楼那边回来,今天早上镇上召开了紧急会议,讲了两个多小时才散会,会后所长周志深还被留在镇长办公室继续接受领导指示。
田茂苦笑着点燃一支烟:“它们也不消停会儿,做了这么久的检疫工作,就今年事最多。真的是邪门得紧。”
做他们这行的,基本不信邪。可是像今年这样,疫情前仆后继的情况,偶尔想想,心里也不由得有点发寒。
流年不利,真的是流年不利。
刘利和闷头不语,把报告抓起来仔细看了看,抬起头来:“小田,叫上小安一起,去区畜牧局把疫苗和消毒药领回来,多领一点。”说话间用力地挥着手,脸色越来越铁青。
田茂是第一次看到平时弥勒佛一样可亲的主任这么喜怒于色,看来是被这不停歇的疫情惹火了。
其实他们这些检疫员也快被惹火了,搞得每天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睡觉都睡不安稳,就怕忽然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又有某种疫情传染开了。
而一有疫情,亲戚朋友总是紧张兮兮地打电话过来问,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真想挂个牌子在身上:“请放心食用各种肉类。”
事实上,真的没有一点必要担心鸡啊鸭啊不可以食用。有疫情的时候检查得最为严格,平时还可能打个盹儿,到了这种时候,两个眼睛用火柴棍撑着也不敢合上几秒,所有能够上市的牲畜那都是绝对新鲜绝对干净的。
可是人都是这样,对于一知半解的事,多半都持怀疑态度。所以每每有疫情,这种一知半解的恐慌便散播开来,吃鸡的改知猪,吃肉的改吃素,到叫他们检疫员看了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安期安慰他:“没关系,反正你挺喜欢吃鸡的,价格跌得这么厉害,你就多买一点吃嘛。”
田茂怔了两秒,然后大笑起来:“小安,你可真会安慰人。”这么别出心裁的安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们到区畜牧局的时候,区畜牧局也是乱成一团。辖区内的各个检疫所都来拿疫苗和消毒药,催得很急,能帮手的人都出来帮手了。
安期顺便把月度报表带过来交,所以下车便先走向会计室。
田茂则去检疫办公室领疫苗和消毒药。
两个办公室正好面对面。
某种突如其来的心绪,让安期下意识地望了检疫办公室一眼。
隔着人群,一张熟悉的笑脸。
叶行安挽着袖子,衬衫扣子解到第二颗,额上隐隐有汗迹,分发着消毒药。
阳光散乱地落在他头发上,随着他抬头低头的动作一闪一跳。
她顿住脚步,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甜蜜地微笑。就这样隔着人群,静静地望着他。
奇怪了,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她却忽然觉得好想他。
忙碌的叶行安像是感觉到什么,不自觉地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目光穿过人群,对上安期的眼,一瞬的讶异和怔忡,然后唇角缓缓绽开笑意,自眼角眉梢间漾开来,蓦然间有些炫目。
安期迎着他的目光,唇边笑意越来越深。
不是第一次隔着人群相望。
只是微笑,却已像是交换过千言万语。
她缓缓启唇,无声却清晰地说:“我想你。”
叶行安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
她俏皮地眨眨眼。
等待着拿消毒药的人呆了几秒,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局长大人忽然抬头微笑,手上拿着消毒药却不递给他们,笑得不只是浑然忘物,大概也浑然忘我了。
于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怔怔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目光的尽头是一个女子,娇娇俏俏地立着,面对着他们静静地微笑。
“哗啦”一下,人头整齐划一地转过去看他们的局长大人,再转回来看笑逐颜开的女子,都有了某种了悟,挤眉弄眼地相互示意,集体退开两三步,留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让某种电流通行无阻。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强忍的笑意,小小声的耳语着。
安期忽地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场面安静得有些诡异。缓缓别过眼,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她和叶行安看,不由得吓一跳。
对上他们别有深意的笑容,安期的脸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伸手掩了掩脸上的红潮,硬着头皮匆匆打声招呼:“叶局。”
不等他回应,急忙转过身,推开会计室的门:“季会计,我来交月度报表。”慌乱中连门都忘了敲。
季沅尽量让自己笑得很正常,假装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而安期还是很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一直没有在单位上公开过,这下好了,现在大概整个体系的人都知道了。
目光不受控制地溜了出去,穿过会计室和检疫办公室的大门。看到叶行安虽然忙碌着,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投向会计室这边。
目光对上时,他眼里的笑意,满足得仿佛是得到了全世界。
安期蓦然觉得心里发酸,心情柔软得想要掉泪。
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嗅到幸福的味道,近在咫尺。
她想,上天是厚待她的,让她第一次恋爱便遇上了他。不管未来如何,此刻的幸福,已经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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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安好不容易忙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没吃中饭,却不觉得饿。脑子中一直听到安期无声却又清清楚楚的那一句:“我想你。”
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么一句话,居然心情飞扬犹如十几岁的青涩少年。
吕容探头进来:“叶局,要吃中饭吗?”
叶行安还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反射性地摇摇头。
吕容笑着咕哝了一句:“也是,看某人就看饱了,不用吃了。”回头笑嘻嘻地,“钟局,吴主任,季会计,我们走吧。”
钟亦犹自不解:“怎么?叶局他不吃?”
吕容笑着摇摇头,一脸的“你没得救了”。
“我说,钟局,你什么时候也谈个女朋友,行不行?咱们局也真是奇怪,两个局长,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一个刚刚开窍,一个还遥遥无期。”
她叹着气。季沅也不由得掩口直笑。
他们在局长办公室门口说得热火朝天,叶行安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神情恍惚地微笑,好半晌,才抓起手机来,打给安期。
铃声响起的时候,安期正在捉鸡。
没错,就是捉鸡。
比起她第一次给牛打针落荒而逃的情景,她明显是进步了,居然也敢在人家的鸡圈里帮忙了。
虽然鸡是没有牛那么体积庞大,威慑力强,但这会儿却都像是在逃命一样,扑扇着翅膀,“咯咯咯咯”地叫着,在鸡圈里飞腾着绕圈子,偶尔两只撞上了,“咯咯”惊叫两声,掉头便跑向另一个方向。
安期被弄得灰头土脸,好不容易抓住一只,递给李荣盛:“赶快打针。”
李荣盛苦着脸,他再惨不过了,又要帮忙捉鸡,又要给鸡打疫苗。
在这样的情况下,手机忽然响起来,着实令人有些恼火,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