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采觉得陈刚和苏宁总有些距离，就为那所谓安稳不用奋斗的大房子？未免有点俗气，他觉得苏宁和刘武学倒蛮般配，是不是都怪自己没早牵线搭桥呢！
刘武学高高的个头，肥肥的腮蛋，下颌和上唇盖了胡子茬，狮子鼻，厚厚的嘴唇稍有些外露而湿润。他有知识有想法有内涵，苏宁为何没有选择他呢！难道真如韩鹏飞所言，这个刘武学心理年龄还不满十八岁，不急于婚姻把精力都给了电脑，是简单的没熟或贪玩？或者是因苏宁不属于公职人员？唐文采不反对也不赞同刘武学婚姻观念的，婚姻与事业是否互相影响，谁影响谁他辨不清，再说那是个人私事别人哪有发言权。加上唐文采也有私心，刘武学没有家庭纠葛，更好布置任务。现在听陈刚竟捷足先登，不禁一阵扼腕。
实验室里忙碌的刘武学倒单纯的什么也没打算。他还算佩服唐文采，因为这搞管理的唐教授也有点理论水平，还能跨学科搞点创新，这软件新平台，也促使自己有了敢于成大富翁的想法。自参与了唐文采的实验室，刘武学越来越厌恶新元培训部那设备的简陋和学员的笨拙，参加完韩鹏飞的婚礼，他终于忍不住罢了新元的课。刘武学对带来名气的软件热情十足，和陈夫人对待别人隐私一样，他对计算机程序兴趣十足，只要与电脑相关的混乱画面的书籍、问题他都爱不释手，按他的话：“哪有时间陪弱智的培训学员”。恰在这时，省厅下发通知，要求各大职业院系首先实现信息化、联结化、网络化。刘武学顿时觉得有了大显身手的地方，连和吴守南都没说，替唐文采签了个外出参与网络培训的条，交给办公室，不知了去向。
苏宁听颜主任说，不但培训部的学生大部分没到，老师也没到，再也忍不住。苏宁气冲冲来到了秦院副书记室，进门就对唐文采抱怨：
“您，秦院、新元、实验室的忙我们理解，可刘老师，这算怎么回事，连个招呼也不打！这么随便，培训处那边如何组织教学？这事您，您得亲自管！新元的培训管理还能指望他？”唐文采急忙站起来倒水。
“什么？这个小刘，怎么不向你请个假哩！哦，我联系联系，如果情况特殊，那，不然从秦院新招聘的老师里重新找个培训处的负责人？让优秀人才脱颖而出嘛！对，他的课我可以先顶一顶，放心！哦，现在可辛苦了你！我这边，实验成果转化结束就好了！”唐文采琢磨，刘武学回来也不再安排他到新元了！虽然他隶属信息院管理，自己当然也能说了算。现在自己太忙，以后实验室攻关留给他，程序、整合、测验、维护也需个真爱电脑的人，刘武学正合适。
如今，唐文采已把不知去向的刘武学称作信息技术专家、电脑医生，他知道自己计算机的水平，也称专家，不过太专业，只能处理数理软件的具体细节，爆炸式新出现的各种希奇古怪问题，让唐文采觉得自己简直像实木家具，结实耐用，却根本随不上花哨的潮流变化。苏宁听出唐文采护佑刘武学的口气，平静下来沉思一会儿道：
“新元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个负责人，就多一份支出，现在学校资金缺口很大，吴院长前两个月的绩效工资还没转过来呢！”
“什么？这个死老吴！老黄昨天也和我说，那边也急等米下锅！万鑫投的钱呢？”
“公司那边的奖金不是因事故停了吗！二中帮忙的贷款也只下了一期！”
“哦，万鑫也很困难！实在不成，只能再融资！这么拖总不是办法，二中这些人说话太不算数，以后坚决不和他们合作！你先别急，我和吴院长商量一下！刘武学不回来，我也真没办法，不然让老张过去先顶几天，对呀，大老张现在闲得很，听说正准备婚姻，他们这把年纪，有什么好准备，我这就找他，新元的困难会过去的！”
“困难真得越来越大！主要是资金，综合楼、奖金、各项维护都得真金白银，我，我可撑不住！”
“好，好的，我过去看看，这就去！”
“你回来上课？可别让我整天调课，我可受不了！”
“你看，我做事你怎么还不放心哩！对了，你和小陈？”
“现在没空谈这事！”
“啊，好！我去找死老吴，你先回去安排一下今天的其他事。千万稳定老师们的情绪，奖金一分也不会少的！你可先别和陈夫人透漏，我已问了几个朋友，张律师说我们这样的实体借贷是没问题的，那天迟姐过来我也问了问，贷款真不难。新元就是需要一个过程，逐步建立自己的资金链，咱们也不能总指望颤巍巍拿钱哆嗦的老吴，呵呵！还有，我的那个朋友郭董事长，他也有给我们投资的意思，找个兼职老师当然更没问题！对，刘武学的奖金你先扣下！这小子太不像话！”
唐文采知道找吴守南根本没什么用，匆匆吃完饭后赶紧到了新元。已有几层的综合楼处灯火通明，塔吊起落工人吆喝和着哨子声彼此起伏。在一道用薄铁皮隔离的教学楼里却寂静无声，严肃紧张。复课的学生们根本顾不得隔壁的嘈杂，均凝神聚力埋头苦读。有的在做数学题，有的在整理理化笔记，有的在闭着眼默默背政史地，教室里门窗紧闭，从门外就能感到咄咄逼人的竞争氛围。
唐文采又查看了实验楼，见一个自习的人也没有，就随手锁了门。环顾四周，见镭射灯照射实验楼墙面上“博学创新，勇夺第一”字样发着金光，唐文采慢下脚步，不禁感动起来：
“崛起的新元是倾注了自己心血的，虽然是吴守南拉自己入了伙，虽然一直自己以兼职身份出现，可，新元犹如一个新的孩子，更像自己的一个孩子。如今，它已初成，发育良好，正茁壮成长。而，犹如一个少年需要度过叛逆期一样，新元遇到了发展中的新问题，资金、师资其实还算小问题。办学理念、发展方向、管理水平、适应社会，稳步成长才是关键。让老吴院长糊里糊涂管理？让万鑫集团只出钱就想得个金娃娃？苏宁？韩鹏飞？仿佛他们都不靠谱，那靠谁？一己之力？我算新元的什么呢？小股东？校长？主要负责人？好像什么也不准确！我该如何做？既然成了秦院的副书记，那放任、不闻不问？等待明天？不能做甩手掌柜！”没有准确的思绪让人犹如钻入一个黑暗的布袋，晕头转向。唐文采看到教学楼一楼办公室有亮光，不禁走了过去。
“唐教授，唐校长，问得怎么样？”苏宁夹着备课夹，锁好办公室的门刚要回宿舍，见唐文采站在实验楼下呆呆发愣，走过来问。
“小苏，又这么晚！正要问！没问题的！”唐文采见灯影中的苏宁明显瘦了。她扎紧了头发，眼窝有点内陷，黑了些，成熟了些，也露出了精明强干。
“你怎么还穿万鑫的职业装！”
“没空逛街呀！我现在住学校，哪有空去秦山城！买衣服，连爸妈那里也没空去哩！”
“三过家门而不入？值得学习！”
“你别损我，老师们的绩效…？”
“啊…我还没找到老吴，真没问题！办公室里怎么还有人，咱们过去看一下！”
“不用，陈夫人说是老吴让送来的一个秦院新老师，听说是今年刚招聘到信息院的，先在培训处实习三个月，每天加班到很晚，也姓沈！陈夫人说工资待遇秦院处理！”
“这样，很好！很好！老吴就是有水平。管理能力怎么样？”
“不知道，只见了几面！给培训部上课，听说是很卖力！”
“好，好！你多观察，新元需要呀！”
“吴院长没和你商量？”
“死老吴独断专行惯了，我正好歇着！”
“您至少得把把关吧，再来个胡老师，不是帮忙是添乱呀！”
“这倒是，下次一定！这不挺好吗！对了，你觉得复课生需不需要加一次月考？”
“我觉得考试太频繁容易让学生麻木，老师们都很卖力！学生们你不是刚看了！”
“对，那就好！学校越来越规范了，你这职业经理人用企业管理办法还真不错！不过，老师们要交心，奖金待遇会麻木的，感情却会越来越深。这个老吴的乱管理你得学会拒绝，改天我必须和他谈谈！不能是大股东就乱插手！呵呵，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得好好请请你哦！”
“真得？那太好！我正愁要吃方便面哩！不会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消息吧？”
“不，没有！就是专程请，表达感谢！”唐文采见苏宁又露出稚气的笑，也爽朗笑起来。两人又围着宿舍、食堂看了一圈，出校门左拐进了旁边的新元小餐馆。
苏宁点了几个家常菜，一边上菜一边吃，狼吞虎咽的样子。唐文采乐呵呵看着，唏嘘喝了几口稀饭。见小餐馆比较简陋，唐文采道：
“学生平时到这里吃饭的多吗？”
“吃饭点排队！中午时间稍松一点就在马路上摆桌子。”
“哦，还得加强管理呀！真得感谢你，从万鑫到新元，你可帮了大忙！没有你，新元不定啥样子！”
“没有我就有别人，谁也没那么重要。现在最关键的是钱。我觉得吴院长一定有什么事，他抠门也得有理由，到底第二期贷款到位没，你得问问，实在不行，我去贷款，他倒是支声！”
“对，这个老抠门不定什么事瞒着我，我明天问一下银行！呵呵，看看他的老底。你出面贷款怎么行，怎么我也是股东！我再问问老迟怎么操作，咱们可不能亏待了辛苦的老师们！”
“对呀，老师们没白没黑，为了学生，抛家舍业的，在我们民办学校多难得！其实，我该谢谢您，现在想来，虽然很累很忙，但很充实，我的管理能力、教学水平也提高了不少，真得，是您这么放心给了我这么好的锻炼机会！”唐文采没想到不管不问却给苏宁一个好的实践机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相信你，过一段我还要把对外交接让你去做，希望你…”
“哎呀唐教授，您就饶了我吧！只内部管理我就快撑不住了！”苏宁打断唐文采的安排，抱怨起来：
“您和吴院长弄了个框架就把装修任务全给了我，您知道我才多大？我什么也不懂。开始，每天能见到您，我自认就是个干事，老师们敢提反对意见，我就拿您说事！后来，您忙了！实验室、书记、家里、宋小姐！哦，您的确忙！我不给您打电话您就没主动过来。唐校长，新元哪里不是需要强化管理的！学生，校园，还要那些老教授大学者。刘老师也许是气跑的，韩主任又结婚，人家颜主任什么事先查看工作量！有一位教授还是我先前的老师。您知道，我是多么需要您！”说着说着，苏宁的眼圈竟红了。
“我每天都盼着您能来，即使什么也不做，即使办公椅中坐坐，即使我给你端茶送水，让老师们、学生们看到你在，那就能稳住神。其实，您才是主心骨，定海神针！可，您总是匆匆忙忙，给我个命令指示，连给你发奖金都需要送到院里，更不用跟我说说什么事该怎么办了！现在学校又多了那么大一座黑魆魆的综合楼，我有时觉得自己太渺小！”唐文采知道苏宁替他扛了不知多少困难和委屈，惭愧地闭紧了嘴。
“唐教授，不说了不说了！这不都过来了嘛！对了，我恰好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呢！”
“帮忙？和陈刚的事，当然一定按时到，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说就是！”
“不是那事，我妹妹今年大学毕业，外面工作也不好找，她也有回秦山的意思。家里问了一个朋友，说秦院已经定住由省里接管，独立出去。思前想后，觉得到秦院以后一定会不错。稳定，工资也有保证。现在都是靠关系的，我爸也不知道找谁！那次提起，好像进秦院没关系是成不了的，我就瞎撞，觉得现在您应该能帮上忙！”
“秦院？我？秦院还不定能活几天呢！我看不如找个更好的单位，再说，我也说了不算！”
“陈老师说您现在是副书记，已经开始接手王书记的很多事，最少招聘的时候能搭上话吧！我就是希望您能从内部了解一下情况，如何招聘、需要什么岗位，谁负责，我们好心里有数！”
“这个…招聘是王书记亲自负责的，我可插不上手！嗯，这个…”唐文采不知道招聘教工内部有什么门道，为难起来。
“没事，让我妹妹明天过去找您，和您说一下她的专业和能去的相关专业，也请您给引荐一下。对了，这是一点活动经费，呵呵！不够的话您告诉我！”说着，苏宁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联卡递了过来。
“不行不行！我只能问问，行不行我怎么知道，这不需要经费！”
“唐教授，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做这样的事，收下钱还不定成，不收钱一定是不成的！”苏宁硬塞了过来。
“那…好，我试试！王书记那边我倒听有送礼的，只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送，送多少！”
“工作是人生的大事，竞争一定很激烈。卡的密码是123456，你看着用，千万不要给我们省钱呀！”
“这，这算不算行贿？”唐文采又推回去，苏宁突然成熟的笑起来：
“唐教授，事情办成，大家皆大欢喜就不算！”
“那…我试试，不定行！可，送进去的钱再往外拿就…”
“没事，我相信你！”就在这时，陈刚来了。唐文采忙收好卡，也没心思吃还没端上来的菜。要付钱老板娘坚决不要，看了一眼陈刚点点头，微笑着离开了饭馆。
时间是能洗涤一切的。秦山几个大的化工区停业整顿两个月后，温柔恬静的泌河水又开始发清发绿，潺潺的流水虽仍透出淡淡的腥味，却引来无数不知前情的野鸭、白鸟、蟾蜍、鱼虾。见此情景，蟆占河旁，秦院的青年们也不再惧怕秋风，他们有的在河边散步嬉闹，有的在小亭木凳上读书，有的则顺着蟆占河爬过矮墙，偷偷深入秦岭密林处，犹如沉浸于狂热春天的狸猫，成双结对，躲在阴暗处尽情谈情说爱。
唐文采通过网络给刘武学留言，以秦院副书记的姿态先假装大大赞扬他为秦院发展将做大贡献，而后建议他留下电话号码，最后要求他尽快返校。还假装忧心如焚的道，新元、信息学院的课可以不上，但，实验室转化为科技生产力的事迫在眉睫，科技顾问怎么能不在校呢！唐文采十分担心，秦山电子科技公司因没对接成功一定不满，收了人家的预付款，签了合同，核心技术一旦被刘武学泄露出去，或者刘武学干脆跑路、跳槽，那可是大麻烦！作为交易，唐文采以秦山职业学院副书记的身份又保证，立即提名给吴院长，任命刘武学为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新的信息科科长，把他先前住的实验室卧室作为办公室加卧室全盘送给刘武学。
唐文采不敢怠慢，第二天下午，找了个机会来到了书记室。见王书记恰在看应聘人员简历，忙回身关好门。唐文采恭恭敬敬坐在对面的沙发中，不紧不慢道：
“王书记！前一段时间多亏您的关心照顾，我的各项工作进展非常顺利，该接手的我也了解了基本规则，实验室成果也得到科学院的认可，信息学院那边也算顺手。可，我毕竟还太年轻，什么也不懂，很是需要您的进一步指导呀！”王书记还是笑呵呵的态度，他道：
“小唐，这是哪里话！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学院的发展就需要你们年富力强的新人嘛！咱们精诚团结，联手合作，共创辉煌嘛！”唐文采继续谦虚的说：
“前段时间您提出的合并院系和教学改革，我觉得非常及时。职业培训就应该大力改革，顺应时代潮流，提早创建社会发展急需的专业，这样才能让秦院有进一步发展嘛！呵呵，当然，这个，这个学院的新教师是革新关键。对了，王书记，听说新教师的招聘工作马上要展开，啊，这个，恰好，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孩子也递了应聘书，这个孩子各方面素质比较高，也是名校出身，学历能力是没问题的，这样的人才我们需要呀！”
“哦，好啊！唐书记，招聘是我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我会注意的。不过，学院需要哪方面的人才还要从长计议！我们还要全面考核。我们学院，啊，招聘关系到学校的持续发展，来不得半点马虎！这个，你就…”唐文采见王书记连名字都没问，忙探身把带银行卡的信封推到王书记眼前，呵呵道：
“这是那个学生的详情，我才做管理工作半年，什么事也需要您亲自过问，实在是做得很不够。还请您有时间看一看，不行电话，当然也不能强求，以学校发展为重嘛！这个，实在也让人很为难！”唐文采回头看了看门口，没想到王书记一下摆出严肃的表情道：
“小唐！这怎么行，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该照顾咱们必须照顾，可这个，是违规的！嗯，学校需要的教师详情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定，也得在校委会上讨论。放心，优秀的学生我们怎么能让别的院校抢走哩！这个你拿回去，坚决不能搞社会上那一套！”唐文采见状忙站到王书记边上，轻轻把信封推到抽屉里，道：
“王书记，你可别误会，这是学生的情况，一点没有违规的东西，咱们必须严格按学院的要求做！我想起来了，秦矿的高总对这个孩子很有好感，虽然秦矿封存，高总可也没闲着，那天，他还说，在忙也得抽空请您吃顿饭呀！那次我和沈书记去看他，聊到秦矿风光的时候，高总笑着说要到秦院来看看哩！”唐文采只得又搬出王书记的老上级表达学生的重要性。
“是啊是啊！好久没去看高总啦！”王书记不再推辞，慢慢坐下来。
“哦，王书记，我回院里看看实验室情况，招聘这种事都要公事公办，该走什么程序走什么程序，学生不过关你也别为难，原则我们是不能随便动的！”
“对对！好的。咱们尽快组织负责具体工作的同志碰碰头，也把孩子的事说说！大家有意见可就别怪罪我啦！坐呀，我给你倒杯好茶！”唐文采见王书记大概没了问题，慌忙拦住，一边摆手一边退到门口。王书记站起来还要送，唐文采又急忙摆手，随后快速出门，慢慢拉好门把，犹如不让其他送礼人再进去一般。
出了门，刚到沈伯之广场，正见陈夫人急匆匆向秦院角门走去，不知是吴院长家里还是新元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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