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洋洋可以说是易予一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朋友中跟易予一走的最近的那一个。
她们两大学一个宿舍的,只不过不是一个专业,林洋洋她爸是暴发户发家,家里主要以经营洗浴中心,ktv,酒店之类的为主,街边不少连锁店都是她家开的,这几年听说开始转投做起了药物研发,做的还很有起色。林洋洋本来不是个学习的料,她爸是个好面子的人,自己读书不多,孩子可不能也不上学,不知拖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把林洋洋塞进了易予一她们学校。
易予一的专业跟现在的职业没什么联系,她学的是生命科学专业,读研期间还好几次想过读博士,到时候想办法留校当个老师辅导员什么的,后来碰到鱼念,她在鱼念的鼓励下,专职在家里写作,她以前是投过一些稿子,但真的以此为生的时候,确实很艰难,被拒绝成了常态,直到她的第一本书出版情况才渐渐有了起色,事实上,那本书还是鱼念掏钱出版的,这事还是很久之后,易予一从喝醉了责编那里知道的。
林洋洋的专业是金融贸易,大一的时候就因为缺课太多留级了,她心思根本不在上学上,也不曾在宿舍怎么住过,她们宿舍四个人,一个大二就出国了,一个转专业去了分校,林洋洋只有懒得回去,午睡才在宿舍睡个一半次,易予一一直享受着单人寝室的待遇。
林洋洋回来住校是在大三那一年,由于停课一年,那年易予一已经研一了,两人交集不多,也没什么感情,易予一实验室呆的多一些,宿舍待的少,直到有天回宿舍,林洋洋灰溜溜的坐在床上,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原来林洋洋爸爸受不了她那样不学无术,天天出去鬼混,断绝了她的经济来源,除非她能正常毕业,要不然以后休想从他爸那儿拿到一毛钱。
林洋洋人太嚣张,学校没几个人能看惯她的,毕竟大家都是很努力才考进来的,这样没有任何努力还不珍惜现有生活的林洋洋,自然不会招人待见,而真正家庭好一些的高干子弟或者家里经商的富二代也瞧不上她,带着这人总觉得掉价,能跟她关系好的,跟她也差不多,要不就是想从她那儿得到好处的人,真正交心的人,一个没有。经济来源一断,狐朋狗友一哄而散,一个帮的上的都没有。
易予一连着几天回来,林洋洋都坐在那儿,眼看都要长霉了,饭也没见怎么吃,她真怕在这么下去这人在宿舍就这么去了不可,好心给带了点吃的,林洋洋本以为这个学霸室友是个冷血的非人类生物,食物来的太突然,接过去吃的时候,受宠若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洋洋从没跟易予一这样的人接触过。一旦熟悉了,就会充满了好奇,她生活乱七八糟,可性格并不坏,并不难相处,易予一实验室回来就教她高数,好容易在大四后半年才把微积分给过了,她简直要哭死,别人大四都忙着实习找工作,林洋洋整个大四都在补学分中度过,这个高中都没看过几天书的人,大四一年感受十足,由于她爸对知识分子的莫名崇拜,在林洋洋有了易予一这个朋友后,她在家里受白眼的次数也有所缓解了。她爸经常嘱咐她多带小易到家里来,导致林洋洋觉得易予一是不是家里失散多年的女儿,想起小时候陪她妈妈看的蓝色生死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画风只在不搭。
毕业的时候林洋洋哭着抱着易予一哭了一天,嘴里念叨着等易予一毕业了都不用找工作,到时候随便给她一个酒店经理当当,要不给自己包养,绝无怨言。
易予一听听,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隔年,她就跟鱼念在一起了,这事她起先一直瞒着林洋洋,后来林洋洋实在闹得不行,她才告诉了林洋洋实情,林洋洋震惊的几天没理易予一,之后又打电话叫她吃火锅,嘻嘻哈哈,完全没当回事儿的模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洋洋拿到毕业证,进了她爸底下的一家公司挂了了副总,还是天天出去鬼混,大大小小的夜店酒吧她进了个遍,同性恋酒吧都厮混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林洋洋还念叨着要拉着易予一去,易予一对这些地方没好感,除非工作缘由不得已才会去,一般是不会主动去的。
易予一觉得林洋洋简直就是孽缘,有次半夜她接到林洋洋电话,口齿不清的,说要她过去接她,说了个地址,易予一打车过去,进去了简直要被里面淫靡的景象吓呆,她甩开一个个凑过来的人,在角落处看到双手被绑的林洋洋,她上身已经没了衣服,一身吻痕,下半身也没完整到哪里去,□□还塞着一个假□□,嗡嗡响着,林洋洋扭来扭去的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难受,旁边的人正拿着针筒似乎要给她注射什么,易予一顾不上生气,直接踢开了她旁边歪歪扭扭的瘾君子,脱了外套裹在林洋洋身上,解开她手腕的绳子,将人整个抱了起来,鱼念有睡浴缸的毛病,她练了一身好臂力,这会儿倒也顶上来事儿。
易予一从林洋洋衣服里找了车子钥匙,带着林洋洋一路回了家,林洋洋神志不清,闹闹腾腾的,一会儿说她要回去,一会儿说下面难受,易予一真想把她扔在地上放任不管,但念在这么些年的交情上,她还是忍了下来,拔掉下面那根假□□的时候,林洋洋□□的液体流了易予一一手,好在那几天鱼念不在,要不然易予一早就跟林洋洋断绝往来了,林洋洋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断吐白沫出来,还有些发烧,又不肯去医院,易予一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林洋洋才见好转,见易予一一张白脸都成了黑炭,易予一端着水杯,一脸阴惨惨的说:“你要是不要命,下次去了别给我打电话,今天回去你要是一点反省也没有,咱们就不要在来往了!”
易予一从来都是温和好说话的,这样的易予一她第一次见,心里也是毛毛的,当天跟易予一说了一堆好话,之后也收敛了许多,后来从几个朋友那里知道易予一怎么带她离开,她当时的状态是什么样子,她才知道,易予一为什么脸黑了。为此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找过易予一,实在没脸见。
易予一到了派出所把人保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她加价买了机票才赶在人家下班前到达,林洋洋额头擦破了一块,看起来惨兮兮的。
林洋洋一脸不高兴,对保释自己出来的人没有丝毫谢意。
“你多大人了还跟人打架?”
林洋洋翻白眼:“你管我!”
易予一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那你干嘛找我保释你?”
林洋洋也不是能憋着事儿的人,问:“那你跟鱼念分手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跟我说,你当我朋友了吗?”
易予一都给她气笑了,“我从大理打飞机过来保释你,我是闲的没事儿干了?”
“我都不知道你回家了!”林洋洋低下头,“怎么每次我都给你添麻烦!”
“你还知道啊,分手的事儿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不过多一个人担忧罢了,鱼念跟我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走到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就别瞎掺和了!”这话也确实是大实话,她跟鱼念早在去年就有了隔阂,一切都始于易予一有此去探班看到鱼念跟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男人在一块聊天,两人看起来很亲密,易予一对鱼念十足信任,并未作她想,鱼念那两天剧组忙,跟她匆匆见了个面就忙去了,易予一很知趣的回了家,再次见鱼念的时候,鱼念脸色却不好看,易予一以为工作不顺利,试探的问了几句,鱼念不想说,她就没再过问。
她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直到某天鱼念的母亲登门造访,话里话外无非就一个意思,你是个女人,也配不上鱼念,早点分手了比较好。鱼念的母亲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说话也是软绵绵的,但该表达的一点也没保留。
等鱼念回来的时候,她本来想好好问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可以的话她愿意跟鱼念一起面对,只要她能做的绝不会退缩!
鱼念却一副很累的模样,这段时间鱼念的异样也有了解释,家中祖父病危,鱼念几个叔父想要分家产,她爸爸气的进了医院,她跟易予一的事情也不知道谁跟家里捅了开来,家里一下子炸开锅了,她妈为了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是同性恋,找了鱼念前男友打消大家的疑虑,鱼念以为自己会处理好易予一跟家里的关系,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将她打回了原形,她无论是多么优秀的演员,在那个庞大的家族里,依旧如同一个羽翼未丰的雏鸟,没了父母的护翼,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些年,易予一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鱼念的家庭,她只知道鱼念出身很好,其余的,鱼念不提,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问,现在想想,两个人在一起,从来都不只是两人的事情,她被鱼念保护的太好,等回头去看,才发现她们之间的维系单薄的很,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牢不可破。
易予一开始还抱有期待,期待鱼念祖父病情好转,期待鱼念能力挽狂澜回到自己身边,然而在剩下漫长的几个月里,随着鱼念越少回家的次数,易予一心中微小的火苗一点点熄灭,分手的时候,鱼念哭了,易予一从来舍不得她哭,她抱着鱼念,难过的要死,却没掉一颗眼泪,她不愿意鱼念对自己有所愧疚,这些年来,该感谢的那个人,终究是自己。
“你这么好,她怎么舍得不要你啊!”林洋洋哭腔都出来了,“她是不是疯了?”
易予一这会儿真不知道该哭该笑,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提出的分手?”
林洋洋作为易予一多年坑友,说话一点不带委婉的,“你这么怂,打死我都不信你能甩了鱼念!”
易予一觉得自己有点想哭,还有点想要跟林洋洋绝交。
林洋洋知道易予一一个住,一下子肆无忌惮了,没有鱼念,她就能上天,易予一家从防盗门到柜门的钥匙,她都配了一遍,全然没有当自己是个客人。
有天易予一散步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个鱼缸,里面爬着两只乌龟,懒洋洋的,都说物似主人形,这话说的一点错没有,易予一几乎第一眼就明白这两王八是林洋洋。
“我没时间养宠物!”
“没关系,我来喂,再说,我听人说这东西很能活,指不定还能给你送终!”
易予一这辈子的坏脾气几乎都用在了林洋洋身上,这次也不例外,易予一摆了摆手:“您该干嘛干嘛吧,我要死了,必须你给我送终,别的谁都不成!”
林洋洋笑的一脸贱兮兮,“巴不得呢!”
易予一甩了一个抱枕给她,懒得再理她。
林洋洋闹闹腾腾的,易予一跟她在一块儿脑子都静不下来,缓解了不少分手带来的压抑。
柯嘉有此来吃饭,见她跟林洋洋打打闹闹的,忽然说了句:“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易予一不解的问:“什么样子?”
柯嘉笑着说:“特活泼,你知道你跟鱼念在一块儿是什么画风吗?”
林洋洋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抹嘴,“还能什么样,跟寺庙里的菩萨似的,佛光都能普照大地了!”
易予一递了一张纸巾给林洋洋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大不敬的,小心遭报应了!”
“我又不信佛!”
“举头三尺有神明!”
林洋洋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是学生命科学的,社会主义社会,我们不信牛鬼神蛇!”
“这话你跟你爸说去,不打死你!”
林洋洋想起家里那个供奉了二尺纯金关二爷的亲爹,翻了个白眼,乖乖闭了嘴。
林洋洋吃了会儿鸡腿,死灰复燃的问:“易同学,我都没发现你哪里那么优秀了,怎么影后都围着你转啊,要不你给我包养两天看看,让我感受一下影后级别的待遇!”
易予一蹭一声站起来,林洋洋怕怕的问:“你干嘛?”
易予一一路飘进厨房说:“找菜刀!”
林洋洋大叫:“唉呀,小易,我上有老,下边还有两只王八要养,你可不能想不开!”
易予一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出来,顺带瞥了一眼林洋洋,想着自己是多么的交友不慎,林洋洋天生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拿起西瓜说了一声谢谢就吃了起来。
柯嘉在一边听着两人斗嘴都要笑岔气了,要说林洋洋虽然生活作风放荡了点,人还是挺逗乐的,易予一有这么个朋友倒也不错,至少不至于天天胡思乱想。
柯嘉擦了嘴,临走前问易予一去不去威尼斯电影节,易予一摇了摇头。
“剧本入围了,怎么也该去瞧瞧啊,正好你都没在媒体路面过,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嘛!”
易予一笑着说:“要是我真走大运得奖了,到时候奖项就委托你拿回来吧!”
柯嘉离开后林洋洋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我说易予一你脑子没问题吧,你呆在家里都要发霉了,我不管,片酬你都拿到手了,我们去意大利,去罗马,梵蒂冈,去威尼斯!”
易予一眨了眨眼说:“你居然知道威尼斯在意大利,我简直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刺客信条也不是白玩的!”
易予一这才释然的说:“你智商突然暴涨让我有些恐慌!”
林洋洋闹腾了一会儿,见易予一一点要去的意思也没有就作罢了,她是个能吃能睡的性格,晚饭吃的太饱,趴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易予一给她盖了被子,出去散了会儿步,顺便给林洋洋的妈妈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林洋洋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作为家里的老小,本来就放任自由长大的,家里几乎所有人都迁就着她,这不才养成了这种性格,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各种放纵,等长大想要束缚都有些晚了,好在人品不错交到易予一这么个朋友,挽留住了她最后一点人性的部分,没至于彻底堕落。
林洋洋妈妈对易予一也是真好,每次出国旅游带的礼品比给自己家闺女的还多,为此林洋洋颇有微词,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她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马上三十的人了都,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小易你有空再来啊,你叔叔最喜欢跟你聊天,他年纪也大了,难得喜欢几个人,你不要嫌弃我们啰嗦啊!”
易予一笑着说:“怎么会呢,您早点休息,我有空就去,洋洋最近挺乖的!最近一直在我这边。”
“鱼小姐不会介意吗,她那么闹腾!”
易予一鼻子酸了一瞬间,“不会的,她最近不在家,我一个人呆着也无聊!”
“那就好,那你忙,阿姨不打扰你了!”
“嗯,阿姨再见!”易予一挂了电话,去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零食什么的,林洋洋简直把这里当家了,又能吃,原本三天的吃食,一天就空了,导致易予一不得不每天备货,省的林洋洋起来没吃的又乱闹。
剧本没拿到奖,电影入围本身就镀了一层金,剧组一回国,各种邀约不断,又是采访又是邀请参加各类综艺,易予一作为风暴中心的一员,显得十分置身事外,媒体早就放弃了对这人的采访,要是作家本人不愿出面,出版社自然也很注意保护作家隐私,这么些年来,易予一的信息就没怎么透露过,除了为数不多的去几次剧组,易予一基本不会路面,一些狗仔能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从演员或者导演那儿听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没人会在意。
林洋洋瘪嘴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长得又不丑,在媒体露个面还能多拿点通告,赚点广告费,说不定还能参加的综艺节目,钱多了压身啊!”
“我又不是演员,再说我转的也够花了!”
“你以前不就怕影响鱼念嘛,现在都分手了还有那么多后顾之忧,她都不要你了,真是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你不婆妈,天天念叨让我上电视!”
林洋洋气的跳脚,“你现在牙尖嘴利的,一点都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