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祂、就是……为了、这个……?
阿蒙的思维出现明显的滞涩,不可抗衡的磅礴力量又一次笼罩祂,祂本能地惧怕,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由自主地颤抖。而那些力量还限制祂做出任何行动,让祂连回归神话生物形态都做不到。
这样……会死……
“嗯,要是现在立刻哭给我看的话,我可以放过你。”
阿蒙愣了愣,祂的思维重归正常,但来自旧日位格的威压依旧存在。没有时间给祂考虑了,祂一皱眉,当即有泪水自眼角渗出,滑落到脸颊上。
说是泪水,其实都是时之虫。
阿蒙泪眼汪汪地看着诡秘之主,时之虫“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祂们挂在下巴上又掉进宽松的黑袍里面,重新融入祂的躯体,同时又有新的“眼泪”不断渗出,加入这个循环。
“你的眼睛是水龙头做的吗?”诡秘之主稍微明显地笑了一下,“不过这样效果还不错,再哭厉害点。”
“呜……”
阿蒙听话地大“哭”起来,仿照人类小孩哭泣的模样瘪起嘴,委屈巴巴地呜咽。祂的父亲很吃这一套,也不知能不能让这位诡秘之主满意。祂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停也停不下来,啪嗒啪嗒地掉在自己的黑袍上。
诡秘之主伸手捧起祂的脸颊,便有一些“眼泪”碰到祂的指尖、落入祂的手心,逃也似的钻回自己的身体。
祂不知“哭”了多久,感觉好像所有时之虫都已被迫参与到这个人性化的行为中来,忽然,那只捧着祂的手轻轻捏了捏祂的脸蛋。
“好了,可以了。”
“泪水”应声而止,阿蒙眨了眨眼睛,又正了下单片眼镜。视线重返清晰之时,祂看到在诡秘之主戴着黑手套的手心里,躺着一条被星光锁住的时之虫。
阿蒙有些困惑,因为祂没有感到自己少了一条时之虫,同时,祂也并不觉得这一条来自其他偷盗者,没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寄生祂。
这是祂的,却又不是祂的。而诡秘之主投向手心里的目光,比刚才任何时刻都要生动。
“回去吧,阿蒙,”诡秘之主笑着收回手,“你的父亲在担心了。”
阿蒙在源堡上苏醒时,克莱恩正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愚者的高座上,黑风衣、黑手套以及星辉权杖分别是三样唯一性。即使尊为旧日支柱之一,祂的穿着打扮和普通的鲁恩绅士没有太大区别。
“好久不见,愚者先生。”阿蒙笑着向克莱恩致意,同时注意到祂身下的座位似乎就是曾经来到这里时随机选择的那个。
克莱恩沉稳地勾起嘴角:“准备好迎接彻底的死亡了吗?”
这样的威吓对阿蒙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克莱恩想杀祂的话随时可以动手,而且——
“你已经拥有旧日位格,心念一动便可摆脱的影响。”
“倘若我有意保留、让它发挥更多作用呢?”
克莱恩轻笑一声,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
“就像你设想的那样,杀死你的执念也是一种强烈的人性。配合被欺骗、被你强加命运的恨意,它燃烧得相当厉害,甚至让我从永眠的梦中提前醒来,只因为担心诡计多端的你为非作歹。”
“但是,彻底杀死我的话,这份执念就达成了,心愿已了的你不会再拥有同等强度的感情。”
阿蒙抬起右手想按单片眼镜,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祂只能揉揉眼眶。
“换言之,你不能杀死我。”
你甚至还要救我,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
阿蒙在心里这样说道,与克莱恩的重逢令祂心情愉悦,有些得意。
这是祂在被诡秘之主迅速侵蚀时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首先,只有放弃本体才有机会保留自我意志,确定了这一点,祂便要克莱恩强行杀死祂。虽然诡秘之主之位暂时拱手让人,但是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然而,在那种侵蚀度下,单纯的死亡并不能让自身完全摆脱被吞噬的命运。那时的祂拥有相当多的源堡权利,便想放大时间和错误权柄,把自我意志投放回诡秘之主意志相对虚弱的年代——有祂父亲在的第三纪元光辉年代。
这样的转移会切断祂和源堡的联系,身在错误时间的祂也只能如死去般沉睡。为了回到正确的时间点,必须有谁跨越时空找到祂。而有概率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晋升为诡秘之主、并有执念找到所有的祂的克莱恩。
至于询问克莱恩的那个问题,也是在确定他的人性。他对祂动心了,那么他会怜悯祂的痛苦,他有意克制这份感情,那么祂也会理智地看待祂施加给他的扭曲、却有助于保留自我的感情。
每一步都有风险,但目前看来,结果恰如预期。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能杀死你,但我想到了相应的解决方案,要听听看吗?”
克莱恩说着,微微一笑,像是要跟相熟的老朋友分享最近新开演的戏剧。
“你知道猫捉老鼠……不,为了方便你带入,我们就说猫捉乌鸦吧。
“为了获得更多捕猎的乐趣,猫每次只会咬伤乌鸦,撕下它的部分羽毛,让它挣扎,等它以为可以飞走时又扑上去击落它。
“我们也可以这样,我让你逃远一点再来找你,找到你后给你一点惩罚。你不会死、但也不会轻松,然后可以继续逃,直到下一次被我抓到。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即处在杀你的过程中,又不会让这个游戏真正结束,失去这份难得的执念。
“怎么样?是不是刺激有趣、又完美利用了你送给我的人性?”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不怎么样。
阿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克莱恩是想报复当年在神弃之地受到的对待,就连那语气、那姿态,都似有模仿祂的意思。难道他没有一点重逢的欣喜吗?真记仇啊,这个人。
无论如何,现在的克莱恩身为时空之王、命运道标,在抓捕这件事上不会有任何存在比他强。就算祂要逃,也不过相当于从祂的左手边跳到右手边。
有点糟糕,祂可不像他还有黑夜女神帮忙,这种被单方面被碾压的逃亡哪里有乐趣可言?
阿蒙无法从克莱恩那完美无缺的微笑面具上读出任何心思,祂不由得啧了一声,只能从最坏的角度考虑。
“别紧张啊,我很弱的,没什么杀伤力,顶多就是降低智商、把你变成临时的密偶。”克莱恩安慰似地嘲讽道,又笑着补充,“而且我就是需要你多逃跑嘛,不会把你玩坏的。”
“说笑了,这很有趣,我并没有紧张。”阿蒙勉强笑道,紧张地尝试离开源堡。
和祂想的一样,退出的途径被完全封锁了,这个克莱恩……还真要祂从长桌左边跳到右边?
“是吗?那就来试试吧。”
克莱恩说完,阿蒙的脑海当即一片空白。
……
…………
阿蒙回过神来,祂还坐在原处,克莱恩依旧在愚者之位上。一切并无异常,颇有经过一次重启的错觉。
“然而,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失效的方法,”克莱恩有些遗憾地说,“毕竟那支笔的层次太低了,有点靠不住。”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阿蒙按按右眼眶说。
说实话,祂是很紧张,这和用0-08“自杀”不同,祂无法预估克莱恩会怎样“捕猎”祂。如果祂又陷入刚才那阵无法摆脱的盲目痴愚的状态中,但凡克莱恩的精神与那位诡秘之主有一丝融合,那么灯神就可能是祂的下场。
万幸的是,克莱恩只是跟祂开了一个旧日级别的诡法师玩笑。
克莱恩略有些沧桑地感叹一声,说:“其实,我还有个办法。”
阿蒙定了定神,充满兴趣地问:“是什么呢?”
“我会消除这份执念,人性会因此有所缺失。所以,为了不引起失衡,作为它的替代……”
克莱恩说着停顿一下。
“我要标记你。”
“……”
阿蒙沉默三秒,脑海里回荡起标记这个单词的声音。接着,祂笑容满面地举起双手轻拍鼓掌。
“厉害、厉害,”阿蒙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这就是你决定拥抱的人性吗?”
克莱恩咳了一声:“咳、嗯,人性只是标记可能带来的副产物,从理论上讲,它的本源更接近另一种源质,对诡秘之主有直接克制作用。”
的确是这个道理。第二性别、尤其是oga的特质来源于堕落母神,很大可能来自母巢。可以说,只要母巢一天存在,标记后的alpha和oga之间的影响力就不会消失。
诡秘之主都不可能期盼源质覆灭。
“而且我们都有过经验,实施起来应该很轻松。”
克莱恩接着说,阿蒙觉得这句话也有些耳熟。
“不过,这可能会比较辛苦。”他最后这样总结。
阿蒙勾起嘴角笑道:“我拒绝。”
虽然他宁愿成为克莱恩的眷者也不想见到那个诡秘之主复苏,但祂不想做太辛苦的事,即便克莱恩没说是怎样的辛苦法。更何况,这个办法要祂回到世界泡里的那种状态……
不,状态会更糟糕的,这个alpha比祂高出两个层级,处在宇宙中最高位格,根本不是世界泡里的那种小打小闹!
克莱恩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阿蒙的反应,十分和善地笑了。
“二选一,阿蒙。”
克莱恩屈指在长桌上扣了两下。
“你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但我决定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啊、现在已经第三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