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你真他妈是一孙子。
他忍不住骂自己，迅速冲了个澡回来，在客厅里碰见倒水的韩朵朵，小丫头没等他开口就摇摇头：“知道了，我最后一个洗我打扫，你俩看电视去吧，我啥都不知道。”
“死丫头。”
刘启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回去换了李一一出来，不出十分钟，程序员穿着很干净的睡衣出现在他房门口，连眼镜都没戴。
刘启当时就觉得恒温系统又失灵了。
他早知道李一一长得嫩，但是这么一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穿防护服，李一一看着更小，就跟韩朵朵班上那些高中男生差不多。
“你妹去洗了，她说她一会儿就睡。”
李一一把眼镜放在他桌上，鹅黄的灯光底下，他软软的卷发贴在额头上：“刘启，我问你个事儿。”
“怎么？”
李一一靠在桌子边上，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迷惑。
“老实讲，这事儿，你会吗？”
刘启脸上一热，强撑着才没露怯：“不会但也能学，基本操作我知道，不就跟我头一回开运输车一样？”
“还是有点区别的，涉及人的程序，都明显要更加复杂。”
李一一深吸口气：“先和你说一下，我比较怕疼，这是个客观情况，我也避免不了，只能尽量忍着，你要是没办法避免，那我想应该也不会死。”
刘启扬起眉：“你是怕我？”
“都没经验，只能先试错了。”
李一一走过来，刘启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碱皂的味道，他们到底都还年轻，这时候穿这么单薄，谁有什么反应，一眼就能看明白。
“你的开始不算太糟。”
刘启听到李一一用一种十分冷静的声音轻声道：“从科学角度上来说，我如果相较于一般人对疼痛更敏感，那其他方面也应该是一样的，刘启，你先试试看，说不定——没有那么难。”
第五章 05
李一一发现自己怕疼，是在刚进入联合政府的第一年，他被派往湖南修理岳阳市发动机时碰到燃油爆炸，一根钢筋扎穿了他的肩膀，李一一不敢拔，就这么强撑着改完了代码，然后直接疼晕在了总控台上。
李一一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仍然觉得疼痛难忍，从小在联合政府的培训机构里长大，他几乎没受过什么伤，那是李一一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原来当年他的父母在死前，是经历过如此巨大的痛苦。一根钢筋就足以让他疼的失去意识，就更不用说当时他们当时身处在大火中，尸体被找到的时候，据说他父亲的手指还架在总控室的键盘上，指甲都被烧黑了。
李一一怕疼，但他也从来没对人说过，刘启是第一个知道的，如今就像是为了让他好过，刘启的动作能说的上是小心翼翼，估计还没他平时装个零部件用的一半力气大。
李一一喘上口气，眼睛盯着两人头顶那盏灯，光线被调得很暗，只够他勉强看清刘启肩膀上被他咬出来的那个牙印。
“还疼吗？”
刘启听起来都有点咬牙切齿了，压在他耳边的手掌攥成拳头，李一一还没来及回答，就感到刘启的汗滴在他的眼皮上，恒温系统明显没帮上什么忙，他俩都热的发喘。
“比刚刚好点，你不用管这个都进来了吗？”
李一一一张嘴才觉得嘴唇疼的厉害，刚刚他多半把牙齿咬进去了，朵朵就在隔壁，李一一的理智再涣散，这根弦始终都绷着。
他攀住刘启的肩膀，用额头抵住那个牙印，慢慢觉得适应了一点，就像李一一想的，他的身体也不算那么不讲道理，甚至对刘启还能说的上友好，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外来者。
刘启忍的牙酸：“你要觉得还行，那我可就不等了，这跟上刑似的。““说了不用管我。“李一一说着自己也试着挪动了一下，就听刘启在他耳边倒吸一口凉气：“妈的你他妈硬件上能不能配合一点？”
他明显已经受不了了，话刚说完便没再同李一一客气，刘启那张不大的机械床被他俩弄的有点挪了位置。
李一一头皮发麻，死死咬着嘴巴才没出声，他觉得这事儿不太对，身体不停跟他报警，但是又不把刘启往外赶，还拼了命地要拉他进来，跟中了病毒一样，疯了。
李一一觉得失控。
他有点慌，伸手想去推刘启但使不上力气，反倒叫人捉住连发声系统也一并给端了。
刘启二话不讲，将他的理智烧的短路，李一一在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依稀还记起老何说的，软件得靠硬件支持，也难怪，刘启这人，上来就将他从里到外地拆了个干净，硬件坏了，程序当然会全都乱套。
以至于到最后，李一一已经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完全，他敢肯定他的大脑是bug了，否则永远不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几乎沾湿了刘启的半边枕头。
绑定完成。
“还成吗？”
二十分钟后，李一一平复呼吸的时候听见刘启在问，他耳边的嗡鸣还没完全褪去，李一一听自己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强电流。
“比我想的好，或者说，比我想的好太多了。“李一一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他：“没我想的疼。““我本来一点都不想把你弄疼的。”
刘启话说的没好气，却又凑过来亲他，李一一累得慌，甚至快连话都懒得说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把我弄疼了也是我自愿的，可以免责。”
李一一越说声音越小：“还有个事，我后天要去华东”
他最后的话融进了呓语，刘启没听清楚，叹了口气：“还不疼，体力都耗光了。”
李一一闭着眼呼吸已然变得绵长沉稳，整个人慢慢地缩进被子里，刘启在这时候忽然就想起，明明他们在下午之前都还是普通朋友，一时间，他甚至觉得有点恍惚。
李一一总是能给他惊喜的。
就好像他这个人，都是刘启半道捡回来的。
刘启想到这儿实在忍不住笑了，钻进被子把人抱到怀里来，就听李一一咕哝：“代码错了”
可真没白捡。
刘启又重重亲了口他的脖子。
李一一，这个人是他的了。
第六章 06
第二天一早，李一一醒来的时候发现刘启正在盯着他看。
他的喉咙干的要冒火，稍微一咧嘴嘴唇就像是牵扯到了刚结出的血痂，疼的不行。
“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不是怕疼吗？”
刘启皱着眉，昨晚到底还是太紧张了，他甚至都没能好好看一下李一一，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人身上其实有不少旧伤留下的伤疤，其中最明显的在肩膀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形伤疤，看上去像是被什么穿刺过去，在白净的皮肤上非常显眼。
李一一还有点迷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再讲什么，又闭上眼往被子里缩：“以前去抢修发动机的时候，会碰到爆炸，那种事情都说不好的，我又不是铜墙铁壁，当然会留疤。”
刘启和李一一在一起共事了将近一年，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到别处发动机检修，从未碰到过这种危险，他眉头紧皱：“你身上这些，包括一些烫伤，都是因为这个留下的？”
“那当然了，要趁着爆炸还没有伤及内核的时候扭转局面，否则一旦烧坏了主机，很多事情就无法阻止了，我的工作，就是要尽可能地将故障引起的伤亡降到最低。”
李一一闭着眼，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也是我爸妈以前的工作，他们都是联合政府的高级工程师，我和你说过的吧，北京发动机爆炸的时候，多亏了他们两个一直坚守在总控室，在大火里改代码，抢修硬件，这才避免了二次更大规模的爆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救了整个北京地下城。”
“那你说你没有犯过错，那还受这么多伤？”
刘启听到这儿，莫名有点来火：“你不要告诉我为了任务完成，你次次都是要豁出命去的。”
“也不是次次，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吧。”
李一一终于没了睡意，他想到昨晚的事，脸上还有点发热，但好在一切顺利，他睁眼看着刘启神色严峻的脸又笑了：“你不是说吗，男人的勋章？”
刘启心想他信了李一一的邪，指着他的肩膀：“你肩膀上这个伤怎么回事，我看了一下都快把你扎穿了，你昨天跟我说你怕疼，不是骗我的吧？”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骗你的。”
李一一拿不到眼镜，不戴的时候显得年纪特别小，他裹着被子撑起身：“那是我第一年工作的时候去岳阳发动机，碰到爆炸，一根钢筋飞过来扎中了我，好在当时我人就在总控台边上，手还能够得到键盘，我怕疼，所以刚改完代码人就昏过去了，还好后来没出什么差错，发动机救了回来。”
刘启倒吸一口气：“你身上插着钢筋还在改代码，你他妈把自己当铁人吗，就这还叫怕疼啊？”
“一个厉害的工程师就算是被架在火上烧，他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我爸妈就是这样的，他们是确认过所有爆炸地点被封闭之后才牺牲的，而烧伤是所有伤口里疼痛程度很高的一种，他们比我坚强，而我当时甚至没能撑到二次检查人就已经昏过去了，在这点上，我离他们还差得远。”
李一一轻描淡写地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我怕疼，精神已经先于肉体崩溃了，我应该可以做的更好，那次纯属侥幸，但凡出现了别的爆炸点，一切就会功亏一篑。”
刘启没说话，他摸到那道伤疤，往下再移一点就是心脏，李一一觉得痒，拍开他的手要坐起来：“你妹已经去上学了？”
“恩。”
刘启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当时李一一身上插着一根钢筋血淋淋的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个文弱的工程师，根本想不到他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李一一开始穿衣服，刘启这时终于回过神：“你不是今天休息？”
“恩，但是我明天要去检修华东区的发电机，那边的硬件都有点老旧了，上次强震过后也没有进行更细致的检查，有部分地方发生过故障，如果不带着专家组去看，容易出问题。”
李一一动作飞快，转瞬间就已经要开始穿裤子了，刘启一把按住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