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赶紧照做，你们这些人是要修发动机的，一个都不能出事，快点！”
第十二章 12
给刘启戴好头盔之后，李一一最终是一头撞到后排座位上去的，车子晃动的太厉害，刘启在加速过程中，车窗外的风暴发出巨大的呼啸，几乎让李一一产生了一种车子随时可能会被撕开的错觉。
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刘启几乎是在凭着感觉开，他们刚刚经过了风眼，在这区区几秒的平静里，他已经看到了路边摔得粉碎的运输车碎片，如果运气不够好，那下一个翻的就会是他们。
刘启想到这儿不禁咬紧牙关，死死的把住方向，几乎将油门推到了底，风暴在往他们后头走，只要能够保持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个四五分钟，他们就可以从这片区域里冲出去。
“李一一，你抓好了，会很颠！”
刘启大喊，额头上都因为用力出了汗，就这时候北京交通委的超速提醒还在断断续续的播报，他心里骂了一句，集中注意力看着前头的路，离脱离风暴圈还有不到两公里，刘启忽然看见远处有个黑色的东西直线朝他飞了过来。
是风暴卷出的碎片。
车速过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能躲，急转车子会翻，李一一和火石都有危险，后头的车子反应不及也会被他连累，刘启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这些，咬着牙几乎是一头撞了上去，就听一声巨响，一块路牌直接击穿了前挡风玻璃，堪堪停在了他的头盔前头，李一一瞬间只觉得心脏险些停跳，惊叫道：“刘启，你没事吧！”
刘启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他重重吞咽了一口：“没事，还有一公里就出去了，你别乱动，系好安全带！”
前挡风玻璃碎了，随着车子加速，不断有冰雹和碎玻璃直接打在刘启的头盔上头，他心里也没底，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开出去，等过了风暴带，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李一一解了安全带扑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东西打在你身上？”
“没有，没提示防护服破损。”
刘启深吸口气：“运气好，到前头先找个补给站停下来，得把这个路牌弄出去，然后把挡风玻璃给换了。”
他们在最近的马鞍山补给站停下，载人运输车的司机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高级驾驶员，下来看到刘启车子的状况，他的脸色瞬间发白，最后用力拍了拍刘启的肩膀：“小伙子，多亏了你。”
李一一后来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刘启会一头撞上那块牌子，想到原因的瞬间他几乎感到一阵后怕，没来由的火气上涌，但是又想不出什么责备的话，等他再回神，刘启已经把晚饭放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怎么了，叫你几声都没听见。”
“没事。”
李一一深吸口气，拿起速食蚯蚓干放到嘴边，几次想咬都没咬下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当时，是不是想好了——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也只用牺牲你一个，所以才没躲？”
刘启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楞了一下把嘴里的蚯蚓干咽下去：“也不是，当然最好是谁都别出事，万一那个牌子真插我身上，我要是还能有力气把车子停下还算好的，要是没有，那么你，火石，还有后头的车都得遭殃。”
李一一没说话，却也没吃东西，刘启看着他脸上难得纠结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个时候，哪里来得及想这么多，如果急转一定会出事故，撞上去却不一定，你说的，是概率问题，我总得赌一把。”
是啊，赌一把。
李一一捏着蚯蚓干的手一紧，到底却也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闷头开始吃饭，刘启看着他这副样子乐了：“知道担心了？”
那边还是没声儿，刘启笑了，坐到他身边去用力搂了他一把 “你放心吧，我福大命大，脱离木星那会儿都没死，一块破牌子而已，还能要了我的命吗？”
“再说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既然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了，下回进发动机拼死拼活的时候，也想想外头的人，别老是什么也不顾就把自己搭进去，你的命你自己不珍惜，但是有人珍惜。”
“我知道了。”
李一一叹了口气：“今天晚上马鞍山补给站会帮你修好车子的，明天早上你再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了再上路。”
“好啊，依我看哥现在这个驾驶水平，今年就能中级。”
刘启耸耸肩：“你晚上是不是也没事了，今天可以早点休息？”
“你干嘛？”
李一一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见刘启笑了一下：“咱俩还是一间吧？”
这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李一一张了张嘴，想到刚才的那块广告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他确实也迫切想要感受一下刘启的心跳。
李一一这么想着，进了房间就晕乎乎地给刘启按在了单人床上，补给站的建站规模小，房间都很狭窄，一张床两个人睡上去免不了要响，李一一这才有点回过神，伸手推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别搞出这么大动静，隔壁睡的就是北京的专家。”
他话是这么说，但感知到掌心下的热度和心跳，李一一却莫名觉得现在做什么其实都可以，他想了想道：“要是不行，我帮帮你好了——就像昨晚那样。”
李一一不算脸皮薄，但是在这方面实属情窦初开，刘启眼睁睁看着他一路红到了脖子，心里顿时软的跟化了一样，笑道：“你会不会啊李长条啊，看你平时也不怎么弄吧。”
“都是男人，练练不就会了。”
李一一嘟囔着来解他的裤子，程序员的手指精贵，骨节分明而掌心柔软，刘启光是看他把自己拢住，脑门儿上就有点出汗了，呼吸快了一截，还不忘挤兑他：“你可别给拧了。”
他说完就后悔了，李一一红着脸抬头瞪了他一眼，拇指从顶上擦过去，刘启几乎瞬间就没了声音。
“你不要小看工程师的学习能力。”
李一一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推了一下眼镜：“昨晚我还记着呢，我估计应该还可以改良一点，你给我等着。”
第十三章 13
在马鞍山补给站进行休整过后，他们在第二天进入了合肥地界。
合肥发动机的情况和南京发动机类似，之前的强震对发动机造成的影响较小，李一一花了三小时检查了发动机参数和电机硬件后，判断合肥发动机的性能至少还可以正常运行三年。
从发动机出来，刘启的车就在门口等着，李一一跳上去，语气轻快：“南京和合肥发动机都一切正常，只要好好保养，以后每年正常年检就行了。”
刘启看他一眼：“赶紧上来，今天芜合公路上有风暴预警，我和其他两辆车商量过了，我们争气晚上赶到苏州补给站休息。”
“这么急，还以为你要给你妹带点特产什么。”
李一一当然有效率，落座拉保险带一气呵成，就见刘启启动车子：“我在南京给她买了桂花鸭出的蚯蚓干了，走之前就吵着要我给她带。”
“好吃吗？联合政府的养殖园里我见过鸭子的，感觉不大能吃。”
李一一感觉自己原来也没对食物产生过这样浓厚的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刘启那罐黄桃罐头带的，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挺馋的。
刘启耸肩：“我哪儿知道，买了两罐，还有一罐给你的，回去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为了赶在风暴来之前通过芜合高速，刘启这一路开的都很快，李一一研究了一路杭州发动机的三维图，直到听到窗外的风暴声渐大才抬起头：“我们又赶上风暴了？”
“在我们后头，差一点就正面撞上，这几天地表的情况不稳定，没想到能出这么多状况，要吸取昨天的教训，今天出来之前我们研究过风暴路线了。”
哪怕已经过了风暴带，刘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心想要在六点左右赶到苏州补给站，却听李一一笑道：“可以啊，活学活用，原来我还不信，现在我也觉得你今年能考上中级驾驶员，到时候你还可以学习一些发动机构件的知识，如果你想，等到高级驾驶员的时候，你就可以进入发动机了。”
“还有这种好事？”
刘启一愣：“老东西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因为能进入发动机的高级驾驶员工作量会变大，他还要照顾你和朵朵，所以没申请。”
李一一淡淡道：“说起你姥爷，我之前和联合政府提议了，他也属于木星救援队的一员，所以明年北京地下城陈列馆添置烈士雕像的时候，你姥爷也会在里头。”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没和我说？”
刘启一惊：“要跟朵朵说她肯定会高兴死，她学校明年还要组织去参观陈列馆。”
李一一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今年就能建成的，没确定下来的事我也不敢随便说，只不过这两天联合政府的回复来了，确定了我才敢告诉你。”
“我今晚就告诉朵朵。”
刘启心里高兴，脸上就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来：“老东西在的时候成天为了我俩的事儿请假，也没捞着什么全勤奖金，更别说年终奖了，现在能呆在陈列馆里，他一定会高兴的。”
“嗯，你爸也在里头，这代表大家不会忘记他为地球所做的一切。”
李一一淡淡道：“等咱们回去了，我也带你去看我爸妈的雕像，虽然一点都不像，但是上次我看到有孩子在雕像前头对他们说谢谢。”
“你是不是经常去？”
刘启想到陈列馆那个地方，他也就在上学的时候去过，虽说地下城本来就没什么景点，但人们对陈列馆大多还是有一种本能上的抗拒，因为去了那个地方，他们就会意识到人类为了生存，究竟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李一一感慨：“是啊，谁叫留下的影像资料里头他俩都是二维的呢，只有在陈列馆里，他俩看上去最像两个人，而且还可以摸到。”
他说着又笑了：“我小时候累的的时候经常去那儿，一呆就是大半天，我觉得我妈的手都给我摸平了，还好管理员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都假装没看到。”
李一一说的轻描淡写，刘启只觉得心下一沉，深吸口气：“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妈什么都没留下，除了几张照片，就只有一个罐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不过后来老东西告诉我，她更想留在上头，所以那个罐子也留在了上头。”
“我见过你妈妈的照片，在你家里。”
李一一想了想：“其实可以想办法复刻出更清楚的，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把你爸还原上去。”
“不用了，他的样子我是不会忘掉的。”
刘启摇摇头：“更何况，再复刻，也不是那张我妈拿过的照片了，以后我还能在陈列馆里见到他，等你去看你爸妈的时候，我就顺便去看看他，也让他见见你。”
“我还和你爸说过话呢。”
李一一想要调节一下气氛：“你说你妹会不会已经知道咱们的事儿了？”
“那个死丫头脑子里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就知道吧，怎么，还担心她不待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