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我要能推开我不早就推开了！”
李一一脑子一热，就见刘启试着踏上来，一瞬间总控室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塌陷，连带着李一一头顶上的钢筋都发出一声悠长的崩裂声，他的冷汗几乎一下就下来了。
“不行的，你只要上来，这东西就会砸在我身上。”
李一一浑身冰冷，就在之前那种绝望感又涌上来的时候，他听到刘启轻声道：“李一一，你听我说，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我把我的机械外臂给你，你推开这块板子的同时人会往下滑，这样上头的钢筋掉下来也不会砸到你，我会接住你。”
这算什么鬼方法？
李一一只觉得一阵窒息：“我，我做不到的，之前试过了，太疼了，我怕我还没推开就已经晕过去了。”
李一一脸色惨白，刘启心下不忍也只能咬牙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李一一，你爸妈那时候不也经历过很大的痛苦的吗？他们直到最后一刻还是没有放弃，还在改程序不是吗？你如果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坚强，那就努力做给他们看啊。”
刘启说完，就见李一一看着他的双眼倏然睁大，半晌却像是硬生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连带着脸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轻声问道：“你的机械外臂不是军用的，推动力有多少？”
“连小型运输车都抬的动，足够了。”
刘启迅速把手臂上的机械外臂解下来：“李一一，只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抓住你。”
他将机械外臂扔过去，李一一接住后，靠牙咬才勉强安装完成，又问道：“刘启，如果我那半身瘫痪了怎么办？”
“你还小瞧开车的了？告诉你薪水不低，够养你的。”
刘启说完，便听李一一笑了一声，把机械手放在混凝土板上。
“生或者死，或者是半身瘫痪。”
李一一深吸口气：“都是概率问题。”
第十九章 19
刘启屏住呼吸。
李一一这一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剧痛之下甚至淌了满脸的泪。
“好痛”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在机械臂的加持下，纹丝不动的混泥土板被硬生生地撑了起来，同时整个总控室的平衡被破坏，眼看李一一还没能完全脱身，头顶的钢筋已经摇摇欲坠，刘启一咬牙，随手拿起一块断裂的钢条冲上去卡住下压的石板，拉住李一一的手就将他往外拉。
“刘启我的腿，我的腿还卡着好痛！”
李一一面色惨白，右腿还卡在石板下头，刘启听头顶的崩裂声越来越大，额上不禁青筋暴起，大喊一句“用力推”，李一一用上了机械臂，加上刘启两只手的力气，终于又把石板往上撬起一点，刘启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快出来！”
李一一半身使不上力气，只能靠一只手爬，他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满脸是泪地骂道：“我他妈的回去一定要申请改良发动机的建造材料！”
“别废话了赶紧出来！”
刘启因为过度用力满嘴都是血味儿，看李一一大半个身子已经从石板下出来，他一把拉住人的胳膊将他彻底扯出来，同时就听头顶钢材发出一声不堪承受的巨响，刘启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李一一便往塌陷处滚了下去。
总控室二次坍塌后终于发生彻底的崩裂，刘启抱着李一一直接从裂洞处摔下了二楼，他也不知撞上了什么，只觉得背后剧痛，而李一一在他怀里早就没了声音，刘启叫了他两声没有反应，这才发觉人早就已经痛的晕死了过去。
“林队能不能听到？”
刘启咳嗽着想爬起来，一动之下才觉得后背疼痛难忍，他咬着牙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根钢筋，刺进去一半，也不知道是插在哪里，刘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甚至没有感觉到。
他和李一一的头盔都碎了，直接从二楼跳出去肯定是自寻死路，刘启咬着牙一遍遍在通讯里喊，几遍之后终于听到了林奇的回音：“刘启，是你吗？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找到李一一了，现在我们在发动机二楼，李一一昏迷不醒，你帮我问下北京的发动机专家，安全阀门在哪里，附近有没有备用头盔可以使用？”
刘启将李一一抱到相对稳定的区域，只觉得背后的出血正在慢慢浸透他的防护服，顺着背脊往下淌，他深吸口气：“林队你抓紧，我也撑不了太久。”
“好，我马上帮你问，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现在我们立马去营救你们。”
刘启靠住一块金属板重重喘气：“李一一说，要准备气囊，我们可能要从二层跳下来。”
“好，我们这边准备，保持联系。”
林奇关闭通讯之后，刘启只觉得脱力，他咬住舌尖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拍了一下怀里程序员的脸：“喂，李长条，睡够了没有？”
李一一毫无反应，满脸的尘土和血，要不是胸口还在轻微起伏，简直像是一具尸体。
拖着一个人，刘启根本无法行动，他试探着去碰了一下李一一绵软垂在身边的胳膊，本来就是想知道他伤的有多重，却不想手指刚碰上去，李一一便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在他怀里颤抖着睁开眼：“好疼啊”
刘启没想到他还能醒过来，笑道：“你还真够怕疼的，还以为你能一直睡到外头。”
李一一半边身子动不了，只能用一种很变扭的方式靠在他身上，满头都是冷汗：“我们在哪儿？出来了？”
“我们直接摔到二层来了，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的头盔都碎了，要找备用头盔，你知道哪儿有吗？”
刘启感觉自己正在因为失血而变的越来越晕，还好照明已经断了，李一一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咬着牙笑了一下：“最好别走太远，路不怎么好走。”
“我也看出来了。”
李一一虚弱地喘气：“发动机里的备用装备应该很多，如果我没记错，在安全阀门附近应该就有设备间，而且，如果设备还没有被破坏的话，那里应该会有安全梯，就跟老式飞机的逃生梯一样，可以帮助我们逃出发动机。”
刘启看了一下周围，爆炸引起的火势不大，提供的照明也有限：“我们现在，应该在三层总控室的正下方，离安全阀门有多远？”
“阀门左右都有，运气好没被堵住的话，应在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李一一咬着牙攀住他：“我的右手多半彻底报废了，就右腿还可以勉强着地刘启，你怎么了，喘成这样？”
“是你太重了，抓紧我，我们先去阀门。”
刘启事到如今已经发现，插进他身体里的钢筋可能还不止那一条，呼吸一重都能感觉撕裂一样的疼痛，他咽下满嘴的腥气：“看来你的应急方案应该成功了，否则咱们走不到这儿。”
“发动机前后经过了很多次改良，在大概第三次还不是第四次的改造里，有人提出要在打火点加入引流口，直接将地表的积雪吸入净化后用作包裹冷却剂。”
李一一扶着他跳了几步：“我看过每一代的改良报告，知道在华东地区最早一批修建的发动机上，至今还保留着二次改造时做的引流口，我猜杭州发动机应该也属于那一批，就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痛下引起的错觉，刘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体里没拔出来的钢筋埋的更深，他强撑着精神环上李一一的肩膀：“一会儿找到头盔你先下去，这个地方随时可能发生二次爆炸，我至少没断手断脚，行动比你方便。”
“先找到头盔再说吧，安全阀门比你想的要宽，我们可以一起下去。”
经过几次塌方，二层已经变得相对稳定，两人顺着李一一手指的方向走出不到二十米，红色的应急灯标注出了安全阀门的位置，在一旁设有应急设备间，里头还有三四个完好的头盔。
“你的防护服没事吧？”
李一一话音刚落，就听发动机的底部发出一身沉闷的轰响，整个楼层瞬间发生了更大的倾斜，李一一脸色一变：“冷却剂包裹的程度不够，火石还没完全停下来”
“那就别废话了赶紧走。”
刘启把头盔给他戴上，电力失灵，他拼尽全身力气才拧开安全阀门，顿时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刘启咬着牙问通讯：“林队，我们在二楼左侧的安全阀门，你们”
“来不及了，安全梯应该还能用。”
不等他说完，李一一一拳用机械臂砸穿了安全阀门旁的紧急按钮，就见充气式的安全梯从二楼阀门垂吊下去，变成了将近四米高的巨型滑梯。
“风太大，这东西撑不了多久，刘启我们”
“抓稳了。”
李一一话音未落便觉得身上一紧，刘启用力将他揽进怀里，几乎是用身体将他紧紧裹住，李一一毫无心理建设：“我靠刘启你他妈也太急了吧！”
他的声音被封死在头盔里，不等他准备好，刘启已经拉着他从阀门口一跃而下，直接跳上了安全梯。
第二十章 20
有那么几秒，李一一耳边只剩下凛冽的风声。
明明头盔已经隔绝了大多数的噪音，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在刘启的怀里却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外界的一切，他看到大片苍茫荒芜的土地，在往日看来一片死寂的地表，如今却让他心里生出无穷大的喜悦。
他活下来了。
李一一在这瞬间几乎感觉眼眶发热，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被压在沉重的石板下无法呼吸，一心觉得他就要像他的父母一样，为科学和地球而奉献生命，在那时候，李一一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然而当此时此刻，他重新回归到这片没什么生机的大地，李一一却又觉得万分舍不得——
他活下来了！
李一一睁大眼睛，就在落地的瞬间，他感到剧痛席卷全身，即便有刘启抱着他，他们还是就这么重重地摔在了发动机外坚硬的冻土上，不知为什么，刘启抱住他的手忽然变得很用力，用力到李一一疼的飙泪，他骂了一句什么自己也没记住，然后刘启就松手了，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在自己的头盔上，断肢非常疼，李一一脑子里嗡嗡直响，过了十几秒，他才重新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摇晃的视野里，有联合政府军的人正在朝他们跑过来，林奇几乎是扑在他面前，声音非常远：“你怎么样？”
李一一除了大口喘气几乎无法缓解身体上的痛苦，他抬起手，本来是想去抓林奇的胳膊，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他的手套上布满了血色的冰晶，一直延伸到臂弯。
李一一倒吸一口凉气，这时他终于能依稀听清了，秦小月在不远的地方叫喊：“拿止血凝胶来，他失血太多了！”
失血——谁？
李一一转头看向他身边的土地，在那些覆满白雪的地方，到处都是像他手上一样的红色冰晶，有人挡着他，但是李一一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挥开了林奇，就见刘启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秦小月正在给他做急救，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但刘启却闭着眼。
“是你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