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天空下起了玻璃碎片雨。
麦卡洛克呻吟一声，声音在莱周围的碎玻璃间回荡：“哦，你这玩意儿真是个讨厌鬼。”
莱低下头看向旁边的车窗残骸，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嘞，”麦卡洛克回答，他的脸像马赛克一样铺开在地上，“不过离这里距离最近又大得能让我穿过来的反光面在几个街区外。我准备过去那边，一会儿就能回来。”
莱挥挥手阻止他。“算了吧。你看看你能不能联络到哈特利和西斯科。”麦卡洛克听到第二个名字时表情疑惑，于是他细化了一下，“就是那个长头发很多话的书呆子。”对方还是傻傻地看着他，“我们绑架的那个。”
“哦！”
莱继续说：“通讯器坏掉了，我们需要找办法传递消息，而如你所说，你有一套可能正好有用的独特技能。”
麦卡洛克向他敬了个礼，接着他的映像从街上消失了。
莱从车顶上探出头。那只畸形怪物正耀武扬威地站在玻璃碎片上，嘴里发出一连串湿漉漉的大笑声。可是它并没有高兴多久，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掉下来击中怪兽的背部然后爆炸。它叫了一声，如果让莱推测的话他认为这更像是它觉得恼火而已；它的皮肤毫发无损，身上看不见任何伤口。
在初次袭击后，炸弹接连不断源源不绝地从天上轰炸怪兽，而它东摇西晃试图找出源头在哪里。莱也一样毫无头绪，但是他不打算挑三拣四。他们需要一切能够得到的援手。莱和怪物很快就有了答案：阿克塞尔从天上跑了出来，他的靴底正在发亮——莱只能推断令鞋底发亮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他能在空中行走的原因——他就像是带着希望之兆踩着插翼凉鞋从天而降的赫尔墨斯。
“阿克塞尔！”
阿克塞尔的头向他的位置猛地一甩，看到莱的时候表情一亮。他在空中奔跑过来降落在他身边。这小鬼几乎是全身上下都洋溢着活力，咧开嘴在脸上露出激动的灿烂笑容。他扑过来想整个人抱上去，但莱敏捷地躲开了。
那完全没有浇灭男孩的热情。“嘿，老大！”
莱向他露出微笑。“真没想到我居然会高兴看到你的脸。”
阿克塞尔听到这番挖苦的称赞几乎整个人都发光了。“那么计划是什么？因为那个——”他伸出拇指往怪兽那边猛地一捅，此时此刻它正在往他们的方向跋涉，“超难搞的。”
莱的目光顺着阿克塞尔的拇指望过去，注意到怪兽的面甲逐渐亮起红光。他把人拉回车子后面躲起来。“我一直在努力去到闪电侠那里，阿克塞尔，但是我刚刚没了引开它的人。”
阿克塞尔疑惑地四处打量然后视线落在脚下满地的玻璃片上。“镜子男？”莱点点头，他看到阿克塞尔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时感到有那么点焦虑，紧接着激光切穿了车子的后车厢令他们双双往外扑倒在地。不过阿克塞尔并没有躺多久，莱都还没来得及想到要站好，阿克塞尔就已经蹦起来蹲下摆出了起跑姿势。“棒极了，老大你就交给我吧。我一直都想这么干。”
下一秒他就跑向了怪兽，嘴里大声呐喊着：“我是火车王！！！！”(:游戏《魔兽世界》里著名的灭团之星火车王leeroy jenks的口号。)
老天爷啊。他还以为麦卡洛克算糟糕。
不过阿克塞尔捡起了镜像大师放下的工作用各种炸弹对怪兽进行狂轰滥炸，绝大部分时间里都靠他的新跑鞋和怪兽拉开距离。莱因此得以继续搜寻巴里，他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很近了。
莱爬上高高堆在一辆烧毁面包车上的瓦砾，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红色制服。他会第一个站出来承认他手忙脚乱爬下石堆另一侧的样子绝对不是自己最光辉的时刻。
巴里呈大字形躺倒在地上，不过莱到达他身边的时候他微微动了动。
莱蹲下想去抱他，但又担心如果男孩在痛的话这样会挤压到伤处，最终他决定轻轻推推他的肩膀。“巴里。”
巴里呻吟一声翻过来侧躺，接着半坐起来。他对上莱的目光时眼神有些失焦，眉头紧皱。“嘿。”
“你没事吧？”
“嗯。”巴里撑起身体直到自己蹲坐在地，停下来一会儿呼吸并聚集力气，“它趁我在想通讯器出了什么故障的时候从死角袭击我，然后它就这样跑掉了。”他耸了耸肩，疼得龇牙咧嘴。
莱检视了一遍巴里。男孩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那件皮衣一样的东西里，实在很难判断他的身体状况。他眉毛附近似乎有些血，只有在面具上眼睛开孔的地方能看见——那只怪兽一开始抓住了巴里的头颅狠狠砸到地上，莱还记得那令人反胃的闷响。巴里撑起身体从蹲下改为站立，他挺直身体时痛苦皱眉的样子让莱确信这次打倒他的攻击基本上集中在他的腹部。莱在思考那件制服现在究竟隐藏了什么伤势。
“麦卡洛克在怪兽除掉所有镜面之前一直在引开它，”莱解释道，“阿克塞尔现在正让它腾不开手。”
“你拉了镜像大师入伙？老天，拜托，”巴里一边拍掉身上的尘土一边抱怨，微微有些摇摆不稳，“我说过让你别再招无赖帮的人吧。”
莱露出坏笑。“忍不住。我这人就是热衷于收养。”
巴里现在站直了，但是他用一只手撑着旁边一块扭曲变形的金属稳住自己的平衡——莱好奇在米克的火焰枪击中那块金属之前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能作战吗？”
“能的。”
这话听起来不是很自信。莱走向他，伸出一只手臂让巴里扶住支撑。神速者思考了一秒钟，但是对他挥了挥手。
“能的，”他一边重复一边放开了那块金属自己站好，第二次回答时语气肯定得多了，“如果阿克塞尔能让它再忙个一两分钟，我就准备好上第二回 合了。”
“它把你打晕两次了，我想你已经是第三回 合。”
巴里的脸上露出了虚软的明亮笑容。“感觉更像是第二十五亿万回合。”他的话用词轻松语气俏皮，但是莱了解巴里脸上的表情，那代表着他正在表面上淡化他实际上感到绝望的处境。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看到这表情的次数已经够多，不管什么时候提及巴里的家人和朋友他总是那副样子。
莱抽空看了魔术师一眼，他正在和那只怪兽胡搅蛮缠。他撑不了多久的，要不然就是那头怪兽会反应过来他只是个干扰，然后无视他回到自己真正的目标上。
“冷队。”一把声音从他刚刚爬上的面包车的车窗传来。撞毁的窗框上还顽强地挂着几块玻璃片，麦卡洛克的脸出现在上面。“我找到了你要找的男孩。”
“哈特利找到解决那东西的方法没有？”
“那我就不晓得嘞。我只找到闪电侠的迷弟，魔笛手不见了。”
哈特利抛下他们了？莱不敢相信。在所有的无赖帮成员当中——甚至包括米克在内——他还以为哈特利是最忠诚的一个。他估计马登会在某个时候背叛他，可能甚至会想办法从他手上夺走无赖帮的控制权，而他知道只要能够继续炸东西并给自己找乐子，阿克塞尔很可能就不会离开，但他以为哈特利不一样。
他忍不住握紧一只拳头，向麦卡洛克问话时一脸狰狞：“那么西斯科怎么说？”
“没说啥。他还在努力。”
“叫他再努力一点。”
“好嘞，我会的。”
他转回来面向巴里。“你有什么计划？”
巴里抬起手想用手指扒自己的头发，接着才意识到他还带着面具。“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尝试的就是超音速拳了。这招大概可行，但是——”他皱起脸露出一副非常有巴里特色的表情，“——我需要一点助跑。”
他们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那就去。如果它注意到你想跟过去，我会冻住它。冷冻枪效果不大，但应该能牵制它一时让你干你的活。”
随着莱把枪抽出枪套检查，巴里贴近他的身体。“不要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险。”
“我什么也不能答应你。”
“莱……”巴里想去牵他的手但接着停下，他露出莱已经熟悉无比的这样可以吗？的表情抬起眼睛，目光闪向莱的脸。那副表情总让莱恼火得无以复加，然而现在不是解决巴里自卑心理的时候。莱拉合他们之间的距离和他十指相扣。
接着巴里的目光又回到他脸上，但他没有对上莱的视线而是落在更低的地方，然后……
一声轻佻的口哨戳破了包裹他们的宁静泡泡。莱四处张望，身穿制服的哈特利就在一边，正坐在乱石堆上欣赏这场演出。莱想为他破坏气氛冲他发火，但是看到哈特利没有抛下他们的铁证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哈特利明明知道危险还是跑来了。
虽然如此，莱可不准备什么也不说就放过他。“哈特利。”他尽可能鄙视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别呀，不要管我。你们继续。”他向后一靠舒舒服服地懒散躺好欣赏，挥挥手让他们继续，“这些日子里我就只能间接爽一爽了。”
莱转身回去面对巴里。“祝你好运。”他用拇指抚过巴里脸颊上难为情的红晕紧接着强迫自己收回手，逼自己不回头走向怪物。瓦砾石堆发出碰撞声，然后哈特利开始小跑追上他。
很快一阵风刮过莱的背。哈特利回头看了下身后（莱强制自己不跟着照做；怪兽粗壮脖子上的头突然猛地四处摆动已经向他证明巴里离开了现场），然后向莱竖起两根大拇指。
“哈特利，闭嘴。”莱咆哮道。
“我没打算说话。”
他答应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你要知道，我的长笛随时准备好了。我认真的。来点泰坦尼克号他肯定会脚软。”
莱敲了他脑袋一记。
莱一边大步向前，一边向哈特利解释了大致计划。倒不是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分散那只怪兽的注意力然后希望巴里能一拳把它揍趴下。就一个计划而言，这还挺凄凉的。
军队的怪物注意到巴里离开了。阿克塞尔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既然它现在已经对魔术师失去了兴趣，他实在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向巴里消失的方向前进。如此一来这就把哈特利和莱直接摆在了它的道上。好吧，至少这回答了莱的其中一个问题。除掉无赖帮可能是额外奖励，但是怪兽的头号目标显然是闪电侠。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疯子在掌管军队？究竟有谁可能会认为闪电侠威胁到了真理、正义和美国精神？
怪兽正在迅速接近他们。
“魔笛手，用你的音波手套减慢它的速度，我试试把它冰冻在原地。”
莱和哈特利分开，绕道来到侧面。哈特利站在怪兽的路中间和它比试胆量，直到它离自己大约十米时才用音波手套全力开火。肉眼可见空气涌起了音速震荡波，击中怪兽时把它整个往后一轰。然而效果并没有持续多久。它倾向震荡波，金属手指挖进地面然后一步一步攀向前，它的面甲开始升温。
哈特利不得不停下音波飞弹扑向一边躲开激光，光束射穿了他刚刚站立的路面。但莱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插手，刚才他们走路时他趁机调整了冷冻枪的设定，把温度输出调整到绝对零度。他向来对巴里手下留情，固定在一个能减慢神速者动作但不会造成永久损伤的温度。要是他能把神速者留在身边作为一项永不停歇不断升级的挑战，杀掉英雄又有什么乐趣可言？至少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理论。他现在能够承认可能他对男孩一定程度的喜欢也让自己无法下手。然而他不会对这只怪兽施以同样的仁慈。他展开攻击把它的蹄子冻在地面然后一路向上，想要把它牢牢定在原地让它分心不再继续袭击哈特利。
阿克塞尔撤退到后方，正在等待他的指令。很好。莱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乱跑的炸弹毁掉他的辛勤劳动。
冰正在发挥应有的作用，现在把怪兽腰部以下的地方都包裹了起来。也许等到巴里回来怪兽已经整个变成冰雕，他一拳就能将之打成碎片。莱只能寄予希望。然而那个乐观想法并不长久；它很快就开始一边愤怒地尖声咆哮一边用拳头去砸包裹它的冰块，撞得碎冰到处乱飞。它毁掉冰的速度和莱制造的一样快，因此他们现在陷入了僵局。
“冷队。”
莱没有余裕回头看麦卡洛克的映像在哪里。
“怎么？”他咬着牙问道，动用每一分意志力握紧手上的枪。他从来没有在这个设定下使用这么长时间，即使隔着手套那股寒冷仍然灼痛。
“雷蒙说他已经进入军方网络拿到了那玩意儿的档案。怪物有护盾。一种能量力场？是……等离子体？可能还有磁场？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不过是件坏事。”
“他说我们该怎么做？”
“他想魔笛手可能会有主意。”
莱冒险迅速瞥了魔笛手一眼。“哈特利？”
哈特利的脸白了。“我们必须阻止闪电侠。这行不通的。他整只手臂的骨头都会碎掉。”
然而哈特利说的是什么并没有意义。他和莱一样清楚在通讯器已经失灵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联络巴里。他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坏事，这个认知就像是股酸液在莱的胃里翻滚。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而那正是他们所做的。
先到达的是巴里然后到达的是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