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霸爱成鸢

霸爱成鸢第29部分阅读

    兄弟,叫做什么史大爷史二爷……”

    李老头自顾和张胡子说话,不知道谢湘已经听得呆住了。

    妈蛋的,什么史大爷史二爷?还有那个黎大爷,感情,这些人都和自己进了乌州城以后,听了满耳朵眼子的什么李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到黎刚史炳文史炳光三个人猥琐下流的嘴脸,谢湘心里顿时对刚才还毫无成见的那个什么李府二姨太不待见了,一个和这些人搅在一起的女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三个人,啧啧啧,沒法子去说了,吃喝嫖赌抽,玩相公狎丫头,那个黎大爷为着留着这史大爷史二爷在乌州城里给他们兄妹涨势,有百般讨好曲意奉承,真是官府不敢惹,老百姓遇见了躲,每天吃喝玩乐过后,一般的酒楼花楼赏个菜底粉头钱就天高地厚了。”

    张胡子笑道:“这我知道,那位黎大爷人是混账了些,不过总的來说还不是太为非作歹,我听说一般的小饭馆他们也看不中,很少光顾,倒是最常去暗花楼耍相公和飘香阁酗酒;但是闵子叶和铁算盘黄真也不是好想与的,等闲也少不得他们的银子钱吧?”

    这李老头也烦那些地痞无赖的横行霸道,说话间不由地带了个人情绪,很有些夸大其词,张胡子也沒有多想,便就自己知道的话赶话的说道。

    哪曾想谢湘早就做贼心虚的红了脸。

    原來那天自己被这伙混账挟持去的地方是一家耍相公的暗花楼?

    谢湘忽然暗暗的心惊起來,如果不是夏雪宜及时赶到……

    想到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家伙,谢湘明白,以他并沒有什么超能力的小身板,只好眼睁睁的毁了一世清白,惨遭蹂躏了。

    “说起这三个人去暗花楼耍相公,昨儿倒听见一个笑话。”

    张胡子忽然也露出一副有内幕在手的神秘兮兮神情,谢湘顿时觉得自己面孔不受控制的扭曲了一下。

    果然,张胡子继续笑道:“这三个活宝不知道劫持了一个从哪里來的良家少年,正在百般调戏受用,冷不防被那少年的同伙寻了去,倒是个本领不知道高出他们多少倍的英雄,一招之中便叫他们全部摔烂了头脸,后來黎刚承认,若不是被他们调戏的少年心地仁慈,恐怕连性命也丢了……”

    李老头已经听得呵呵的笑了起來,好像黎刚一伙耍的是他的儿子才被人痛扁似的,一副很解气的样子,口中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幸灾乐祸道:“闵子叶不是有本事的嘛,黎大爷兄弟在他的暗花楼挨打,他沒有替他们出头吗?”

    “出什么头啊?据说闵大爷掂着刀赶到,人家早就來无影去无踪了,真是狗啃骨头总有啃到刀口上的时候,被人揍了砸了场子也沒奈何,所以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乌州城看着小,也有水深淹得死人的地方。”

    一直处于倾听位置的张胡子对着朝他眨巴着老花眼的李老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像瞬间就从被动站到了主导的位置。

    李老头连连的点头道:“那是,那是,谁说不是呢?所以我那侄儿总是说须得多结善缘,这世道,到处藏龙卧虎,包不济哪天就遇见了招惹不得的茬子……”

    正听得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嘴的谢湘和因为等候焦虑万分却又百无聊赖的艾叶忽然一起高兴的看见外面走进一个穿着衙役皂衣拿着大朴刀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正是刚才官衙听差完毕归來的李捕头。

    “阿叔……”

    李捕头一脚踏进自家院门,便习惯性的叫喊了一声,随即他就看见了自己叔叔正坐在客厅里,陪着张胡子和谢湘艾叶等人。

    “呦,张胡子?”

    李捕头來不及放下手里的朴刀便对着张胡子打拱寒暄道。

    张胡子和谢湘一起站了起來。

    “这位公子是?”

    李捕头眼睛看向眉清目秀的谢湘,很感兴趣的问道。

    不知道张胡子是不是还是为了昨儿那事情來得?看不出那个乡巴佬的李老头倒还有个上得了台面的好亲眷?

    张胡子赶紧回了一个礼,抱拳打拱道:“李爷,您可回來了,这位是谢公子,这孩子便是那老头的孙子……”

    谢湘给李捕头揖了一礼:“不好意思,给李爷您添麻烦了。”

    李捕头早就看见放在桌上的飘香阁整治的食盒,顿时眉开眼笑道:“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老张我们可是多年的朋友,别人家的事情我还真顾不上过问,既然老张开口的了,我便是推辞不得的,谢公子快快请坐,请坐,坐下说话。”

    机灵的艾叶看见李捕头就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爷爷,突然跑上前对着李捕头便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啼哭道:“求大叔救救我爷爷!”

    李捕头至今沒有婚娶,一來他作为乌州城小有名气的捕快班头,常年和那些地痞流氓江洋大盗打交道,深知世道混乱,已经是家不家国不国的了。

    二來为着怕有了女人会叫自己的叔叔不能安心跟着自己养老,他从小父母便丧于离乱,叔叔为了抚育他长大终身未娶;但是叔叔总归不是亲生的公爹,倘若遇见那不通情理的女人,沒得白白怄气。

    再说李捕头成天的事情又多,乱纷纷的,也沒有遇见个情投意合的,所以便一年二年的耽搁下來,到了如今老大年纪便更加的不去考虑了。

    突然看见痛哭流涕哀哀欲绝的孩子艾叶,不知道为什么顿时有些心热。

    赶紧弯腰把艾叶拉起來,先给艾叶抹抹眼泪,然后哄劝承诺道:“好可人疼的孩子,快起來,快起來,别哭了,你放心,只要大叔能帮得上忙的,总归会尽力的,啊?快不要哭了。”

    张胡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已经手脚麻利的摆开桌子,打开食盒,顿时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李捕头终于对谢湘说道:“谢公子,李老汉的事情,哎,还真不好办,不是兄弟我想有什么推脱,我今天才打听到他被锁到官衙的缘由,这老头儿竟然追着几个捕快不依不饶的追打辱骂,拼了老命似的,定说他们拿了他的牲口……”

    第九章耗子不愁隔宿粮

    谢湘的脸已经有些白了。

    该死的,果然还是因为夏雪宜偷吃的那只大芦花母鸡。

    可是,夏雪宜之所以会走出那所荒园子随便的去抓了别人家的一只母鸡,也全是因为他啊……

    谢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何红药急着叫他赶紧离去,但是夏雪宜却想着他沒有吃过中午饭。

    如果他知道夏雪宜竟然会这么的就地取材,他情愿饿上十天也不会真的就傻呵呵的等在那所荒园子里,恋恋不舍的等着夏雪宜去去给他弄什么吃的?

    其实,他和夏雪宜之间,并不是真的在乎什么一顿饭要吃点什么?他们只是下意识的不忍那么快的刚刚重逢又离别而已。

    但是,他们却都沒有想到,不过是那点小小的矫情却好像是起于青萍之末的恶咒,冥冥之中竟然如此深重的连累了其他无辜的人。

    谢湘的心里已经如火燎一般,可是,他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对艾叶,去对张胡子李捕头这些人述说清楚,他只是觉得羞愧歉疚,心中全是辗转的不安,却真是沒有去揭出这件事情真实原因的勇气。

    他有些不敢想象,原來看在夏雪宜他们眼中的一只普普通通、天生要用來烹烤下肚的母鸡,竟不知道对于一个贫苦的人家來说,简直就是比他们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也许艾叶的爷爷就是指望这只母鸡每天生下一个蛋,然后他拿着这只鸡蛋,或者去换些油盐,或者给孙子打打牙祭,增加一些营养。

    想來李爷爷一直把这只母鸡视为他贫穷家庭里最大的唯一的财富,从來就舍不得自己去吃一只鸡蛋,所以就更不能承受失去这只母鸡的沉重打击。

    当那些拥有绝对暴力的人和财富的,每天挥霍着大把的银子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时候,却不知道一只小小的母鸡却给一个相依为命的两口之家带來什么样不可预知的伤心和灾祸。

    谢湘有些过度苛责的认为,艾叶爷爷的牢狱之灾,艾叶的种种伤心痛哭全是拜他谢湘所赐。

    “大叔,我们家确实丢了一只母鸡……”

    几乎一口东西都沒有吃的艾叶忽然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勉强的给自己爷爷作证了半句,眼泪顿时又下來了。

    艾叶对自家那只大芦花的珍惜也不亚于自己的爷爷,那只大芦花是去年爷爷挖了整整一篓子山参和王大户家的太太换回來的,王太太叮嘱说,大芦花只要过了一年就可以自己孵小鸡了,不过他们家还得喂一只公鸡才行。

    后來爷爷一直沒有能够挖够一篓子可以换到公鸡的山参;而且,他们家也实在是沒有那么多的粮食去喂养,尽管艾叶也不明白为什么大芦花孵小鸡非得要一只公鸡才行,后來大芦花就只能下蛋,不过这样也已经令他和爷爷感到非常高兴了。

    他们家只从有了这只可以下蛋的大芦花之后,整个日子都有了很大的改善,艾叶记得每天爷爷坐在门口的土阶上笑眯眯看着在门口啄食昆虫的大芦花,就像看着自家一只会走动的金元宝似的。

    为了防止大芦花被狸猫子给害了,爷爷每天晚上就把大芦花歇息的笼子防在他们祖孙俩睡觉的床前,并且还在鸡笼外面罩上亲自用红柳树条编制的方方正正的防护围栏……

    这只从半大鸡雏长成小母鸡的大芦花不知道给他和爷爷带來过多少欢笑和惊喜。

    别说爷爷为了那只大芦花会和人拼命,为了可以夺回属于他们的大芦花,艾叶也一样会!

    李捕头叹了一口气:“但是,那几个捕快携带的牲口却并不是李老汉的,他们路过一个相识的王大户,王大户赶留着他们吃饭,他们沒工夫,害怕天晚不得进城交结;王大户便把抓起來准备宰杀的几只鸡鸭干脆送给了他们……”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已经有些喝红了眼睛的张胡子有些惊讶的喃喃问道。

    “事实确实如此,那几个捕快原本不想去为难一个乡户老汉的,毕竟一个老头子沒有多少油水,无奈这李老汉得了失心疯似的,一直追着他们,胡乱咒骂还不要命的扑上去和他们厮打抢夺,你们想想,这辱骂公人就是一个天大的罪名了,何况还无故袭击官差呢?哎……”

    李捕头有些叹息似的摇摇头。

    张胡子赶紧给李捕头倒了一盏酒,低声下气的恳求道:“李爷,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您总得给设个法子的才好,您瞧瞧这孩子,怪可怜见的……”

    “那个李老头一定的年老昏痴,得了什么疯病……当年兄弟我曾经受的那李老头活命之恩的,为了报这救命之恩,少不得兄弟我舍着多多花些银子钱罢了。”

    谢湘也赶紧站起來给李捕头拱手求情道:“请李爷万望看在他们老弱孤幼份上,多多设法相救,至于花费……”谢湘咬咬牙,才大包其揽的说道,“我们自当尽数供奉。”

    谢湘之所以要咬咬牙,他知道自己实在是一个囊中羞涩的货色,说这种话真是绝对的打肿脸充胖子。

    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这样表态肯定是不行的。

    他和张胡子又不是很熟悉,虽然张胡子口口声声说艾叶的爷爷曾经救过他的命,愿意花钱去救李爷爷,但艾叶今天是他陪着來的,他怎么说也都得有个态度吧。

    而且谢湘已经敏锐的捕捉张胡子说他愿意多舍银钱时候的神态,多少总有些作态,好像明知道有他谢湘这张大大的挡箭牌,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似的。

    这个人明显的是个市井老油条,想來是惯会见风使舵虚情假意的,也许他觉得自己欠了艾叶爷爷的人情倒是真的,但是他并不舍得多花银子钱可能也是真的。

    所以谢湘觉得,自己和艾叶真想要去依靠他掏钱救出李爷爷,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

    谢湘第一次捉襟见肘的感到了身上沒有很多钱的窘迫和痛苦。

    忽然之间,他开始懊悔自己这些年的浑浑噩噩了,不尊重八股文也就算了,假清高就是他谢湘的不对了。

    怎么着当初也应该跟着刘商多混混,学些刘商那颗聪明头脑里各种精明的经商技巧,拉拉江湖上那些各式各样的可以生财商业人脉,想当初刘商是多么的看重他,虽然不是存心的想要巴结他谢萧玉,但至少可以教会他怎么去赚钱。

    他却眼睁睁的错过了一个修炼成古代商业精英的绝好机会。

    现在好了吧,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自己白白的读了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云的八股文在肚子里,有什么用?

    谢湘从來就沒有仔细的想过,有一天他会突然处在很需要钱的境况下。

    扪心自问,他也并不是鄙视做生意、去赚钱什么的,他就是懒散惯了,什么都无所谓惯了。

    他情愿躺在一架秋千上看着头顶上飞來飞去的蝴蝶不着边际的去瞎想,也不愿真正的去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让他人生的计划走的更远一些。

    聪明的谢萧玉在过去的大把时间里一直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日子,甚至,他有的时候真是连钟都懒得去撞,恨不得钟能主动來撞他。

    如今,他就红果果的遭到那种耗子不愁隔宿粮的惩罚了。

    鼠目寸光原來就是说像他谢湘这种人的。

    老爹临走时赏给他的那几两银子大半已经被他折腾完了,还有寄放在客栈包裹里的小半;如果拯救艾叶的爷爷实在需要,也只好倾囊而尽了。

    这事好像沒得商量了。

    至于以后日子怎么过,谢湘不由地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吧。

    李捕头已经想了想说道:“还真不是银子钱的事情,这样吧,不管怎么说,我先设法叫你们见一见李老汉,你们先去看看……你们自己决定一下,谁带着这孩子去?然后,我们再商量商量看是怎么一个处置吧。”

    李捕头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说了,低下头开始专注吃桌子上的菜,一口一口的喝酒。

    谢湘顿时从李捕头那种欲言又止的语气中嗅到了某种不祥之兆。

    但是年幼的艾叶却沒有多想,一听说马上可以去见爷爷,顿时满脸都露出了亟不可待的喜色。

    “公子哥哥,你陪我去吧。”

    艾叶是稚子心性,根本连想也沒有想就冲口而出道。

    张胡子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为人觉察的尴尬。

    妈的,老子费心巴拉的给你找人带路,合着在你这个小崽子眼里还是不可信任亲近的啊?

    谢湘赶紧说道:“艾叶,你不要太焦虑了,我陪你和张大叔陪你都是一样的,这得听李爷安排才行。”

    虽然李捕头口中说的是叫他们自己决定,但是谢湘感到还是叫李捕头安排的比较妥当。

    果然,李捕头听谢湘这么一说,真就抬起头在他和张胡子两人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还是谢公子带着这孩子去罢,老张你也不要多想,谢公子人生的斯文一些,我带着走进去多少也好说话些。”

    谢湘暗自庆幸自己思衬的沒有错。

    李捕头那样说只是客套话,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只是不肯主动说出來而已,否则就会显得他太大包其揽目中无人了。

    李捕头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你看不明白那是你自己的蠢。

    第十章饿了想吃人

    张胡子顿时有些不解气似的笑道:“哈哈哈,照李爷您的意思,看着我老张满脸胡茬,走进去分明就是个劫狱的不成?”

    李捕头也笑了起來:“可不就是?你们不知道,但凡监狱水牢的地方,无比冤屈充塞,那些常年在里面看守的狱卒心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戾气,面相生的善些的走进去,多少可以少些废话,这是真话,老张你还别不相信我的话。”

    只从侄儿进门,就很少开口插嘴的李老头见张胡子好像有些不受用,忍不住开口打圆场道:“张大爷,依我说那种地方,能不进去才是最好……秀才读过诗书的人,不比等闲人,等闲人走进去可真是瘆的慌。”

    一边说还一边暗暗的给张胡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强调似的又摇摇头。

    好像他是深知那真不是个人可以去的地方,根本就犯不着抢着要去的。

    张胡子顿时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有些聪明要强过头了。

    李捕头顺水推舟不令他陪着艾叶去探监说不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存心的叫他就此脱身,倒是他自己一时愚笨起來,竟想不通了。

    张胡子差点就沒有当做谢湘艾叶的面使劲拍几下自己的脑袋了。

    他赶紧点点头:“哎呦,瞧你说的,李爷,您老人家说的肯定有您的道理,我怎会不信?我就是取笑一下自己嘛,别的不说,秀才说出來的话也要比我们这等粗俗的人好听呐。”

    “我也听人说过,那些狱卒老爷都是脾气火爆的人,就我这粗声大嗓门,说不定几句话不说还真就给人赶了出去!到那时反倒给李爷您白白添堵,呵呵,我这样说是逗趣呢,逗趣,逗趣哈!”

    一边说还一边连连的给李捕头和谢湘等人拱手,恳求他们不要介意他的话。

    李捕头笑道:“赶出去或许到不至于,但是令一个斯文和气的人带着这孩子去看看多少要妥当些才是真的;老张,你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急难侠义,就是模样生的有些吃亏,哈哈哈,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张胡子满脸都是阿谀的笑,抱起酒瓮赶紧给李捕头叔侄重新斟酒,点头哈腰的连连说道:“不会不会,李爷真会说笑话,李爷谬赞了小人已经叫我不敢当了,李爷,您虑事无不周到,还请李爷多多为我们辛苦奔走了。”

    李捕头有些矜持的点点头,端起张胡子斟满的酒毫不客气的一饮而尽。

    谢湘暗暗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艾叶在谢湘的陪伴下,好容易才熬到天黑,一直和张胡子闲话的李捕头突然站起來身來,对谢湘和艾叶说道:“时辰到了,我们快走!”

    谢湘看见正在不着边际信口开河的张胡子愕然止住话语,张口的嘴巴好像可以塞进一个大核桃,他也顾不上去看张胡子的囧相,急忙也跟着站起來。

    李捕头已经抓住先前带进门的那把大朴刀,抬脚就往外走去;也不和张胡子打一声招呼,叫人顿时有些明白了,别看这位捕头和你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候,你还一边凉快去吧。

    官家的人就是官家的人,和你平起平坐推杯换盏是看得起你,唐突你也是正常;哪怕你自觉得自己貌似很有分量面子。

    张胡子满脸被人突兀闪落话題的表情真是很值得人一观啊。

    最叫谢湘觉得惊奇的还是,李捕头就这么突然的一跃而起,他是凭着什么断定时辰正好的到來呢?

    貌似沒有听见更夫开始打更,也沒有看见他们家的墙壁上挂着座钟的哦。

    由此可见,这些古代的人都是一些神奇无比的人!

    不过,张胡子其实是知道这些官差的神经兮兮,所以在瞬间的情难以堪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艾叶可能是已经等得太久了,早就迫不及待,不及谢湘去拉住他,居然反应迅捷的跳起來,追着李捕头,一头便扎进门外的夜色里了。

    谢湘慌忙给李老头和张胡子揖了一礼,口中告辞道:“张大爷,老爷子,我……先告辞了!”

    李老头催促道:“真是秀才啊,你还不赶紧的去?我那侄儿脚程快,迟了恐怕你就追不上了,倒白白的惹他厌烦!”

    李老头吃了谢湘带來的酒菜,倒也有了几分真心想帮助他们的意思,一迭声的催促着,满脸都是“你年轻轻的,哪那么废话啊你?”

    张胡子也慌忙催促道:“老爷子说得对,谢公子你快去,快去,我等你们消息……哎哎,晚了,你就不要再过來了,明天去我家里找我即可,听清楚了沒?”

    谢湘已经给他们催的走出了门去,张胡子倒跟着谢湘身后撵出好几步,大声叫喊道。

    “知道了……”

    谢湘头也不回的答应了一声,赶紧追着前面的两个人影跑去。

    谢公子毕竟还是年轻,虽然气喘吁吁,还是竭尽全力的追上了脚不沾地的李捕头。

    艾叶虽然年幼,却是奔跑惯的,竟然沒有被李捕头拉下多少,三个人很快就赶到了乌州城府衙外面的街口。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歇息一下,我进去瞧瞧。”

    李捕头听着谢湘的气喘吁吁,随口吩咐道。

    然后,他站定身子盯了谢湘一眼。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贵公子,这才走了几步路?就喘成这样?

    李捕头哪里知道这位公子才刚刚从一场脱力大劫之中恢复过來?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幸亏他还很年轻,所以还能勉强的跟上他的步伐。

    谢湘却赶紧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几两银子递过去:“李爷,不好意思,我來得匆促,身上沒有带多少银子,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这位捕头吩咐了却不急着走,反而盯着他看,可不就要和他讨使用钱?

    李捕头顿时笑了:“公子倒是很明白事体,也好,不拘多少都是个心意,我且带进去先给他们算作喝茶的辛苦费吧。”

    说完便毫不客气的接过谢湘递过來的银子,对谢湘和艾叶点点头,转身径往府衙高大的台阶拾阶走上去。

    喘息未定的谢湘这才顾得上去看一看眼前这个传说中鬼门关似的乌州城府衙。

    这所整个城市的权力中心机构建在一个筑基很高的高台子上,最上面是宽大的廊阶,一溜庄严威武的廊柱上方,悬挂着一溜大红的风灯。

    宽大的廊阶上,即便是现在天已经黑下來好久了,还有好几个手持杀威棒表情威严的人站在上面当值。

    原來现在时局动荡,各个府衙都特地增设了夜晚的当值,一是密切注视整个府衙管辖地带的风吹草动,还有一个就是,方便那些在月黑之时,要给太爷送孝敬的人可以得到最及时的通报传递。

    谢湘和艾叶不敢太往前,只听见走上前的李捕头和那些当值衙役隐隐约约的寒暄声;谢湘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样禁卫森严的地方,若不是李捕头这样的人带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真是休想靠近一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个穿皂衣的衙役飞快的走下台阶,挥手对着谢湘和艾叶轻声叫喊道:“喂,你们,李爷叫快进去!”

    府衙上面高悬的风灯光芒射出的很远,所以那个衙役可以清楚的看见站在街口的谢湘和艾叶。

    谢湘赶紧拉着艾叶跑过來,然后在心里懊丧了一下,自己再也沒有可以打点的银子了,否则塞一块在这个人手里,往里走肯定会顺溜坦然的多。

    谢湘忽然很惊奇,想不到自己倒是个专营的天才啊,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看偶尔跟着他老娘瞅瞅古代侦破情节剧的后遗症。

    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总是给别人塞银子,别人肯定会对你笑逐颜开的。

    因为谢湘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这个领着他和艾叶拾级而上的衙役已经有了明显的冷淡。

    而且,他还可以感觉得到那些双手抱着杀威棒拄在面前的当值衙役人人都好像向他和艾叶投过虎狼似的眼神。

    “d,难道李捕头沒有分你们几个茶水钱吗?那眼神,分明是饿了想吃人的意思啊!”

    谢湘心里这样嘀咕着,口中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求赶紧走进去看见李捕头就行了。

    他更感觉到了艾叶的紧张,被他拉着的小手汗津津的。

    “别怕,不会有事的。”

    谢湘低低的对艾叶说道。

    艾叶使劲的点点头,吸吸鼻子却好像就要哭了。

    有那个衙役带着,谢湘拉着艾叶便从那些当值衙役面前眼睁睁的走过去了,倒也沒有人过來盘问什么。

    走进府衙阴沉的前厅,谢湘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衙役带着他们穿过前厅,绕过府衙正厅,走到后面一个看起來有些黑黢黢的去处,便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你们自己进去吧。”

    谢湘赶紧打量了一下前方的去处,只见暗昧不明的光线里,几条曲里拐弯的青石甬道,不知道到底那一条是通往府衙大牢的。

    而且那些甬道旁边不是种植着茂密的竹子就是深深的松柏,好像每一条甬道旁边都危机重重。

    “差爷,我们……应该走那条道?”

    尽管平时的谢湘很有几分气势,现在也不得不陪着小心,低声下气的问道。

    眼前的境况不明已经令谢湘不敢有任何的目中无人了。

    第十一章骗进白虎堂

    衙役翻了一下白眼,随便用手一指,阴阳怪气的说道:“诺,那条,一直往里走就行了,老李正在里面等着呢,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不待谢湘再说话,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气哼哼的嘀咕道:“哼,老李越发骄矜了,还有白白使唤人的?真是岂有此理!”

    谢湘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这个衙役开始是管李捕头叫李爷的,这会因为沒有捞得油水,干脆忿忿为老李了。

    看得出,这个衙役虽然为着沒有得到谢湘的打点很不高兴,但是又因为是李捕头差遣,心中大是不快,却又不敢过分抱怨什么,所以便把谢湘和艾叶给扔在这里,托口有事,不肯继续给他们带路了。

    走了还忍不住故意抱怨几句,也是叫谢湘明白他为什么不肯继续为他们服务了?免得他回到李捕头面前去嚼他的舌头根。

    看來这样的一个府衙,上上下下对如何弄黑钱是非常的齐心协力的,而且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想到当今皇帝的老祖宗曾经在杀贪上是那样的雷厉风行不遗余力,沒想到到了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衙役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抱怨替人跑了一回腿,竟然沒有捞到油水。

    谢湘看着那几条幽深深的甬道悲哀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衙役不明所以的随手一指其实和沒有指是一样的,这里面的环境本來就因为沒有挂几盏风灯显得暗昧不明,鬼知道他随手一指到底指的是那一条道啊?

    混账的,这真是一个只看银子的世界啊!

    想起当初,他谢湘是多么的不在意那些银子啊,虽然并不是说鄙视,至少曾经很沒有放在心上。

    也难怪,如今的世道,看脸是不能活命的,只有看到了银子才有可能更安全轻松的生存下去。

    银子可以买到填饱肚子的食物,可以买一幢遮风挡雨的宅院,最要紧的还是,在这样一个世道,银子完完全全的可以买命。

    只要你可以拿得出足够的银子,还可以买官。

    “公子哥哥,我们到底走那条道啊?”

    艾叶恐慌的问道,好像他们也将要被这个恐怖幽深的地方禁锢起來。

    谢湘不着边际的瞎想立刻被艾叶拉到眼前的现实之中。

    “别急,我看看啊。”

    他口中只能这样于事无补的安慰艾叶道,那个衙役早就脚不沾地的走的无影无踪的;看來这些官府衙役都是和现代社会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特警一样,人人走起道來都是飞快的。

    这确实是一项特殊的职业技能,在那些沒用警用摩托警车的年代。

    而且,因为军队大量的征用,一般的官衙,众多的公差几乎连一匹马都沒有。

    就是那个衙役不走,估计他也不愿意给他们指明道路,如果肯给他们指路估计早就带着他们进去了,怎么可能故意的把他们给扔在这府衙内宅半道上?

    谢湘好容易才看清眼前这府衙后面的甬石小道竟不是三几条去处那么简单,好像有的是通往内宅,有的是通往哪一处什么所在?而且最要命的,还有的甬道走不了几步竟然又分开两条……

    看着那些被森森细竹或者高大松柏夹拥的青石甬道,瞬间,谢湘有种想死的感觉。

    这不是明摆着的耍人玩儿吗?

    他有一种被骗进白虎堂的感觉,倘若不小心带着艾叶闯进府衙内宅,你想想吧,还不立刻被剁成肉末?

    要知道,在古代一个府衙处死几个擅闯内宅的不法之徒估计是不需要往朝廷打报告写申请的;只需冠上什么窃贼采花大盗之类的恶名就可以了。

    谢湘忽然有些灰心丧气,想不到,以他这个从文明社会來的人所携带的智慧,照样解决不了这些看似普通的古人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很随意布置下的陷阱啊!

    ……

    半晌,谢湘才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带着艾叶原地不动;李捕头等得急了,自然会出來寻找他们。

    虽然他不知道目前身处的地方是不是安全地带,但是总比像个沒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安全的多。

    只要他和艾叶不乱窜,就算是真的被人发现,顶多也就是个误入而已。

    这里看起來好像是府衙大堂和后宅之间的过道空地,按照不入室就不应该算作偷窃,不暗窥就谈不上滛污的逻辑,最少还有些斡旋的余地。

    就在谢湘已经急出满头汗的时候,李捕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一头窜了出來。

    “怎么回事?磨蹭的这样久还不进去?”

    李捕头很恼火,看见谢湘迎头就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李爷,我们……迷路了。”

    尽管谢湘心里也是同样的窝火,但他只能低声下气的这样申辩一句。

    “混账,快走,真是白耽搁时辰!”

    李捕头不知道是骂那个给谢湘艾叶带路的衙役还是骂谢湘和艾叶,扭头就朝一条甬道走去,谢湘慌忙拉着艾叶追着他的步伐往里面跑。

    李捕头竟然沒有询问那个衙役竟然为什么把他们给撂在这里了?谢湘立刻感到自己已经被鄙视了:一定是自己沒钱打点,所以才被也黑灯瞎火的给撂在半道上了。

    李捕头带着他们很快走到一处紧闭着两扇生铁大门的地方,这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地势极低,而且水汽阴森,雾霾弥漫的样子,好像这座府衙从外到里是一种由高往低的建筑走向,而这里就是整个府衙的最低处了。

    那两扇大门由于是生铁的,积年的铁锈已经把大门厚厚的门扇锈蚀的斑斑驳驳,上面两盏昏暗的风灯摇摇摆摆的,谢湘忽然觉得一股子凉意从心底升起,感到身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的竖起來了。

    牢房果然是一个戾气深重的地方,那种叫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简直就是半夜去拜城隍庙,存了心的去见鬼啊。

    李捕头伸手抓住铁门上面的一只铁环使劲扣了扣;谢湘才分辨清楚,这两扇铁门上只有那两只铁环光可鉴人了。

    “來了吗?”

    里面传來一声瓮声瓮气的问话声。

    “是我,老李,快些开门吧,一会儿给太爷知道了,你我都不得爽快!”

    李捕头很是不耐烦,小声催促道。

    “哎哎,就來……咋回事?磨磨蹭蹭这么久?”

    两扇沉重的铁门终于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李捕头先闪身进了去,又回身招手谢湘艾叶:“快快快,时辰都被你们耽误了,一会儿该有巡监的过來,快跟我來!”

    谢湘已经顾不上去看一下替他们开门的狱卒到底生的是一个什么凶神恶煞模样,心急慌慌的扯着艾叶就跟在李捕头身后往里面的牢房里走。

    走过狱卒看守的外间,再往里走,一股子扑鼻的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恶臭便扑面而來。

    不要说谢湘,艾叶差点的一口气沒有喘过來。

    “秀才,你忍着点……我可是和你说过的,等闲这地方不是人來的。”

    谢湘本能的想抬起衣袖掩住口鼻的,忽然听见李捕头这样对他说道,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李捕头为了帮助他们,亲自带着他们进了这地方还可以开口说话,自己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啊啊啊……”

    “呵呵呵……”

    “放我出去,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啊啊啊,呵呵呵……”

    “爹啊,娘啊,我苦啊,娘子啊,儿啊,我遭罪啊,老天爷啊,你赶紧叫我死吧,我受不了啦,受不了啦……”

    ……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发觉有人走近牢狱,好像一群正在沉睡的鬼怪被惊醒了,突然之间,谢湘和艾叶听见从无数的房间里发出了说不清的悲哭哀嚎之声。

    谢湘和艾叶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往前面多走一步,好像这些悲哭哀嚎的鬼怪随时都会扑过來撕碎他们一样。

    “不要理睬,快走!”

    李捕头明显的已经司空见惯了,头也不回的一边往前走一边催促道。

    谢湘才有些明白,怪不得李捕头对张胡子说,这地方等闲人走进去可真是瘆的慌,可不就是真瘆的慌?

    “冤狱!”

    谢湘的大脑里不由自主的充斥着这两个大大地字。

    昏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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