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仙途》
第一章鬼婆
东华山,倦鸟飞。
东华山又名雁荡山,靠近极北苦寒之地,山后便距离蛮荒交界处不远,蛮荒遍地都是灵长类生物,又分为灵兽和妖兽,灵兽乃是先天便有灵智,懂得修行,却极少能够化形,能够供修行之人作为坐骑和修行所用的灵兽,妖兽能化形,能够修行,后天开启灵智,不同于灵兽以灵草为食,不食荤腥,妖兽以血肉为食,凶残难以驯化。
蛮地又分为三大部分,北蛮、南蛮、极地,在蛮荒的最深处有常年不化的冰雪,弱小生物和寻常人类难以生存,处处皆是险峻地带,就连寻常修士也太轻易靠近,害怕丢掉xg命,一身修为毁于一旦,北蛮和南蛮本乃一家,在三百年前分开,此中纠葛待后文分说。
此时几道身影停留在极地的千里冰原之上,此处还属于极地外围,虽有常年不化的冰雪平原,但却没有冰雪风暴和强大的妖兽,弱小生物一般生活在蛮荒外围,极地的恶劣环境非一般灵长类生物都能够适应。冰原上刮着冷冽的寒风,虽不及风暴般强烈,但却一样能够冻裂肌肤,寻常修士大多到此处止步,因为继续往里走,便是极地深处,那里的天然环境不允许生存,否则便有xg命之忧,修行之人大多不愿冒险,那些自持修为高,硬要去闯,那也是有的。
一道透明的光幕内,老者微怒的教训着其他几位年轻的修士:“你们几个小子,为了一只雪狐竟然一路追至此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再往深处去些,那冰雪风暴能将你们吹的魂都飞到九霄云外。”
那几位年轻的修士明显是修道不久,否则也不会为了一只雪狐而追至此处,要知道雪狐虽然罕见,却不是能够供给灵气的灵兽。
一位年轻的修士好奇的问道:“天玑师叔当年不是独身闯进了极地深处吗?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啊,没听她说极地有什么危险,再说寻常的冰雪风暴哪里能伤我们分毫。”
这几位都是东华山上东华剑宗的弟子,那位老者是追寻他们而来的东华剑宗外门长老清霄,东华山乃是修道界五大宗门之一。
几位年轻的弟子都知道,这位老者平时最爱唠叨,弟子们所知晓的修真界之中的隐秘传闻,大多都是从他嘴里听来的,果然,清霄老头唠嗑道:“此间的冰雪风暴不是寻常的冰雪风暴,极地是修真界三大绝地之一,此间主人罗刹鬼婆喜怒无常,经常有修士无辜丧命在她手下,你们天玑师叔那时候的修为早已到了炼神境界,在罗刹鬼婆手下却依然走不过三十招,哎。”
一位年轻弟子问道:“师叔,那位罗刹鬼婆是妖吗?”
清霄翻动白眼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妖吗?”老头子略显尖锐的怪腔怪调,当真是一点威严也无,小辈们一个个嬉皮笑脸:“当然知道,进门的第一堂课清玄师伯就讲过,妖怪有禽兽之妖、草木之妖、戾气之……”还未说完就被老头子挥手打断,喝道:“你知道个屁,全是废话。”见他一脸不屑,众人连忙做好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头子冷哼:“哪有那么复杂!你们只需要记住我一句,遇见比你们聪明,又不是人的东西,便是妖。”这简易的解释,晚辈们面面相貌。
老头子低哼一句,骂了声:“笨蛋。”晚辈也只有陪笑听着。
所幸,老头子才多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回到正题:“罗刹鬼婆本是极北苦寒之地极富盛名的凶恶婆娘,除了xg情怪异之外,也没做过什么有悖天道的事情,而且她终年不离开极地,并无仇家,可是就在数月前,七大妖仙之一的妖火凤凰,阎罗殿的鬼手鹰扬,欢喜佛笑弥勒,三位返虚境高手,齐聚离火城,为的就是要杀那———罗刹鬼婆。”
“哎,虽然凶恶之名远播,可她并没做有悖天道之事,也无甚仇家,再说她占着修为高绝,一身修得万载玄冰的寒气,她这一身寒气,就是从极地深处的冰雪风暴中修来,能够将人冻成白骨,这就是为什么寻常修士不敢轻易涉足此地的原因,那不是寻常的寒气,是万载寒玄,若是在寻常时候,也没人敢到这极地深处去寻那罗刹鬼婆的晦气,你们天玑师叔当年也是年少不经世事,而因为她当年跟着南宫师祖修行过,罗刹鬼婆自然不敢将她如何,即使远在千里,南宫师祖也能够一剑取了她的xg命,任他修为高绝,也不是南宫师祖的一剑之敌,可是一旦出了极地,没有了极地这无尽的万载寒玄支持她一身的寒气,对于有些人来说,罗刹鬼婆也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说起南宫师祖,众人脸上自然是一阵骄傲的神情,但没过多久,年轻道士又忍不住问道:“师叔,就是那夜生在离火城外的战斗吗?”老道士手抚白须,点头叹息:“三大返虚境高手竟也拿不下一个罗刹鬼婆,哎!”
年轻道士们低声讨论,惊奇不已。
老道士斥道:“现在你们知道厉害了?”说至此处,老道士起身道:“好了,歇息的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几位年轻道士涎着脸叫:“师叔,再多歇一会儿嘛……”
老道士却翻动白眼:“生死悠关,一刻也不行。”
小辈们一个个嬉皮笑脸:“哪来的生死攸关?倒是师叔这样催促赶路,大伙儿还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正是,明知这里酷寒,偏又不让咱们御器飞行,否则这千把里路,还不是一炷香的工夫?”
老道士嘿嘿冷笑:“哦?好像我要害你们似的,你们这群小辈,平ri里在自己师傅面前,一个个稳重乖巧,对我这孤寡道人,倒是不客气!都给我起来。”最后一声,却是气贯丹田,裂喉而出,几个还不知死活的小辈,都被震得气血翻腾。
一时间,光幕之内寂静若死。
老道士在一边笑咪咪的看着,这情形已在他意料之中,看他们都乖巧多了,咳了一声,正准备再开口,眼角处,忽然有一道光影闪过。
那是一道与极地夜幕所不同的红sè,在如此特殊的时刻,对老道士来说无疑是敏感的颜sè。
在小辈们吃惊的目光下,他猛地跳了起来,向光影闪过的方向张望,而摄入眼中的却只是一片雪白。
“难道是错觉?”
天空中挂着一轮苍月,将雪白sè的冰原笼罩在内,漆黑的夜幕下,老道士聚jg会神,凝神静听,手中捏着法决,双指在眼前一抹,‘太极y阳瞳’法力全开,方圆数十里的情形尽入眼中,不遗丝毫,仍是一无所得。
正在迟疑之际,不远处一道幽蓝sè的y火凭空闪现,初始只有手指大小,明明细若游丝,却往复不止,之后形成手掌大小,下一刻仿佛是冰凌破碎,散落成五朵火花,老道士闷哼一声,身外的光幕支离破碎,好似有人在他的头上轰了一拳,将他打的眼冒金星,天地颠倒。
正在天昏地暗的同时,他心中跳出一个人影来,思及以往对方的凶名赫赫,只觉得浑身冰凉,尽力大叫道:“误会!误会!我们是雁荡山东华剑宗弟子,殿主请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在空旷的雪地里,他的声音远远传出,瞬间便被呼啸狂爆的寒风吹的破碎。
然而这也足够了,远处,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哼,之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整个冰原忽然寂静了下来,在这幽深的夜幕下,在那一轮苍月下,显得y森诡异。
老道士一屁股坐下,喘着大气,至于其他小辈,早就被那铺天盖地的威压欺的昏死过去,倒是免受了这一翻折磨。狂风仍在继续吹,却没有一点声音,这已违背了常理,老道士却不觉吃惊,毕竟那人属于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宗师,除了那位无人敢撄其的锋鬼公子,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擅长幽冥之道?
阎罗殿主,果然名不虚传。
老道强按下胸口翻腾的气血,也不管这阎罗殿主身在何处,当下就展开嘴上功夫,将小辈不知厉害,贪玩入境,又被自己追回等诸般事项一一道来。
他本就是言辞灵便之人,在此生死交关的时候,更是手段常,说得言辞恳切,致歉请罪的言语,更是以种种奉迎之术,迂回道来,舌灿莲花。
如此洋洋洒洒数百言,已是他今生的最高境界,如果这都不能打动对方,那么,他也只能闭目待死,血染冰原了。
苍月依旧照人,地上寂静许久,却不闻人声。
老道士等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开口,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将道袍黏在身上,难受至极。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即将崩溃,恨不能拔腿逃遁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响,虚虚妙妙,愈行愈远,几个回旋便没入冰原,没有了痕迹。
夜幕下的冰原恢复了颜sè,不再是清幽惨淡,远处也传来了狂风的呼啸声。
老道士缓缓坐倒,他知道,魔头已经远去,至始至终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有资格和阎罗殿主说话,又一波大风吹过,将他吹的一个激灵,脑袋一片空白,低头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小辈,脸上抽搐了几下:“还是快走为妙,莫要叫那个魔头反悔。”
抓起几个小辈,立即远去。
身后,极地的无尽冰原,大风大雪,幽冥青灯方才照亮的那个地方,又恢复如初。
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第二章苏牧
雁荡山枫叶林中,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之时。
两个少年背着竹篓,正嘻闹着走来,两个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粗布道袍,满脸稚气,略高的那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脸上却沾着几分泥土,显得有些滑稽。他的同伴则较为黑瘦,小小年纪一张天生的苦瓜脸,看上去,似乎胸中有着天大的苦闷。
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小小的竹篓,样子虽不狼狈,不过脸上汗迹不显,且尚有余裕说话闲谈,此时正是那个苦瓜脸的孩子先开口,话未出,悲叹之声先至:“哎,又过了一个月,却只是从劈柴的变成捡草药的,大约再过三个月就要去启元堂了,过后熬过十年光景,才能去开阳殿修习纳气、练气的法门,然后再熬过十年光景,看看这山上有没有哪位长老仙师收我做个端茶倒水的童子。”
“那时候你已经不小了。”
同伴提醒他一句,却换来他的白眼:“童儿当不成,打打下手总成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老人家一高兴,就把剑诀传给我了,可惜啊,前途渺茫…牧师弟,你瞧瞧人家白师兄,和你一样从西晋来的,怎么才入门就被仙长看中了,一飞登天啊。”
牧师弟嘻嘻一笑,正sè道:“白师弟有仙缘,自然比我们快一步登上仙道,我们只能慢慢熬,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李君师兄不必羡慕。”
“大家都是万中选一的资质,才让仙师引上山来,得遇仙缘。而白师兄则是列外,是万中无一的资质,与他相比,却是没有必要的。与其去攀比这些,倒不如去刻苦修习,以后自然也能像仙长们一般驾驭飞剑,瞬息千里。”
李师兄认同般的点点头:“苏牧你不愧是读过书的孩子,和我们相比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苏牧微微一笑,不作言语。这两人都是东华剑宗的低辈子弟,东华剑宗,乃是号称修真界五大派之一的名门仙山,以无上剑道称雄于世。
李君抬头望天,只见暮sè西沉,东华山中倦鸟归林,天地间皆是一片如火般的颜sè,此刻身处枫叶林里,向天外望去,云舒云卷的景sè已然不见,只留下这天地被一片红彤彤的火云照耀,忽而有寒风吹起,惊起树木上栖身的群鸟,这片火红的天幕下,竟是寒意重重,冻得身子骨冷。
“牧师弟,快些走吧,不然就要误了时辰。”
苏牧默然一愣,不知不觉间一天时光便已过去,山中的岁月容易过,不比世俗,总觉着一天的时光是如此的漫长。两人前脚方才踏出枫叶林,一道剑光呼啸而至,苏牧惊的背后一身冷汗,抬头望去,原来是草药堂管事的刘师兄,这才暗自叹息,紧绷的身子才松缓下来,脸上却已经带上了微笑,而这一切的情绪转变也只是在一刹那,无论是李君或是那位驾驭剑光而至的刘师兄,都未曾察觉,一旁的李君看苏牧面对刘师兄时的言笑自若,心里竟有些苦涩,为何我做不到这般从容。
“刘师兄,我和李君师兄正要回去了,今天运气不错,竟然采到了一株三百年的紫珠草,正好给师伯做紫灵丹的药引。”刘师兄显然也是有些意外,诧异道:“哦?你们去后山了?”“没有,是在云海边捡到的,或许是哪位仙长的童儿采药粗心落下的。”
刘师兄将眉头皱成一个川,思索着“云海对面是落霞峰,落霞峰左边才是后山,后山里如今也难以找到一株百年以上的药草。”刘师兄的目光像是忽然闪过一道jg光,严肃道:“胡说!便是仙长也只是在后山采药,哪里会经过云海,好了,快些回去,我还要去替师伯寻一味药材。”
李君轻鄙刘师兄远去的身影一眼,低头轻哼:“百年以上的药草,便是后山也不多见,恐怕只有落霞峰才有,这刘清平时不采药,他如何分的清楚哪座山峰有什么草药,他就是比我们早入门几年,师伯看他颇有些资质,传了些练气法门而已,哪里知道他能修成飞剑,牧师弟,听别人说,他被瑶光仙长看中,要收去做童儿,否则哪里敢如此傲慢。”
苏牧心中一惊,从刘师兄字里行间和那一瞬间变幻的情绪中,竟然感到了刘清心里那一闪而过的不安,这股不安到底来至于哪里,从这草药中,刘清他究竟看出了什么讯息。
李君抬头看了苏牧一眼,略微有些庆幸道:“好在他没把紫珠草拿走,告诉师伯这是他采来的,呵呵。”苏牧内心顿时明如镜,是了,有人去过落霞峰,怪不得他走得如此急,这三百年的紫珠草只有落霞峰还能找着,而仙长们却都不敢去落霞峰,听说是南宫师祖下的禁令,苏牧突然感觉这珠草药十分棘手。叹息一声,快步离去。回到药堂,大胡子师伯自然是十分欣喜,听说有弟子采到三百年份的紫珠草,丢下手头还未练成的回灵丹就跑来了,拿着紫珠草大笑不已,喜形于sè,忍不住夸奖了一番,竟是不问缘由便拿着赶回去炼丹。
苏牧暗自松了一口气,眼前这关算是过了,哪怕事后被人觉,也有这位大胡子顶着,为难不了他们这些跑腿的不是?
自草堂出来,李君兴奋不已,一张苦瓜脸也带上了几分喜悦:“苏牧,你听到没?大胡子师伯说练好能够许我们一人一颗紫灵丹。”
“紫灵丹是用来筑基用的,药效比寻常筑基丹要好上十倍不止,可惜我们现在还用不上啊!我们还未修习过纳气入体和练气化虚的法门,谈何筑基?”
李君也许是被大胡子喜悦的情绪感染,拍拍苏牧的肩膀:“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相信我!”苏牧付之一笑!今夜十五,月上中天,天地间y寒之气浓郁。苏牧卷着被子,浑身颤抖,脸sè青,头顶竟冒出丝丝白sè的寒气,体内犹如万只蚂蚁在撕咬,心脏猛地一抽,继而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频率出正常人的标准太多。
他痛得蜷曲起来,却不出半点声音,因为这疼痛已抽干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使他张口不能!剧痛大约持续了十息,然后就像噩梦般消失不见,只有因疼痛而变得格外敏感的皮肤,在隐隐的麻痹,才提醒他,刚才的情形绝不是幻觉。
“今天的时间又长了一息!”
恢复正常之后,苏牧的手脚还在轻微的抖,恨声道:“那凶恶婆娘的y寒之气入体当真无法解救吗?真要去吸食jg血吗?莫非我苏牧真要变成妖魔?不!不!不!你这老妖婆,我苏牧绝不会罢休,总有一天我要把这滋味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两声,但他却明白,这只不过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当真碰到罗刹鬼婆,他除了磕头求饶以外,还能做什么?被剧痛如此折磨后,他的思维也显得有些散乱,索xg闭上眼睛,任内息自流转,维系生机,苏牧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若有任何一位修道有成的修士在此,看到此时的情形,必然会惊叹这少年的修为,分明就是到了“练气化虚”的小成境界!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在睡眠之中内息不停,将内呼吸保持得如外呼吸般自然,其修为进程较常人自是大为出。
苏牧隐约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的可贵,只是他小小年纪,心机已是颇深,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露出根底。睡眠中,无数意识片段纷至沓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道黑sè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化为一张带着寒玉面具的人脸,望之如妖魔,一双眼死气沉沉,忽的一笑,开口讲话,声音沙哑难听:“y煞的感觉如何?可曾吸食过jg血?还有,神霄御雷诀呢?还不拿来!若是十年之内你不拿来,就要被这y煞寒气取代神智,令你元神破灭,永世不得生。”
“这十年之内每至午夜,y煞都会噬体,让你时时记得,xg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不要妄想那告密求生的法子。y煞种居心窍,连结元神,与你的xg命息息相关,除了我,再无人能解得!便是天下宗师齐聚,也救不了你!”狂笑声中,天地都摇晃了起来。
第三章阴煞
时间回到数月前。
是夜,月黑风高,北塘离火城外,露宿荒野的苏牧拾起地上的枯枝,生起火堆,抬头望天,今夜月圆,明ri应当会是个好天气。
远处像是有一道人影闪过,苏牧质疑起身,忽然,一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手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身后有轻微的呼吸声,响起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荒郊野外,你一个小小的少年郎为何到此?”
不等苏牧回答,那道身影‘呼’的一下闪至眼前,苏牧惊骇不已,那是一张带着寒玉面具的人脸,身穿宽大的黑袍,如墨般的长披散,在夜风中轻舞飞扬,或许该是一位女子。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被东华剑宗挑中的弟子,如今是去学道的,是也不是?你不用解释,看!这是什么?这是你入门的木牌,没有这个,你便不能踏入雁荡山一步。”就在他眼前,一位身穿宽大黑袍,却又面带寒玉面具的女子,正用兴致深厚的眼神,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苏牧的思绪像是从仙境一直落到九幽之下,只觉得遍体都是冷汗,不过是一个恍惚,身上的衣服便如水洗了一般!
此时,在他眼中,只有眼前这一人,一天地。而再下一刻,似乎有寒风吹起,枯叶纷纷飘零,眼前只是一闪,心窍内,万蚁噬心般的痛楚传来。
苏牧耳中响起了一声笑,沙哑、沉闷而狞厉,随着这笑声,仿佛看见了地狱恶鬼狰狞的面孔,还有那撕裂人心的哭喊声,夜风拂过,那沾染了夜sè的衣袍出“簌簌”的声响,一声声打在苏牧心上。像是堕入了噩梦里,苏牧艰难地抬起头来,听着脖颈的骨头“咯咯”作响,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苏牧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y煞入体,种居心窍,连结元神,每至午夜时分,y寒之气最盛时,噬体!初时只如万蚁撕咬,随着心血ri渐浇灌,作时便如同堕入恶鬼道一般,此刻开始,我要你记住,你的xg命在我手里,从今以后,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刹那间,天地寂静无声。苏牧跪了下去,不断的磕着响头,口里不停念叨:“大仙饶命!”
“我可不是什么大仙,我是恶鬼,我是极地的罗刹鬼婆,你最好也牢牢记住,以后上了雁荡山也好打听打听,我种居在你心窍内的y煞,是不是天下间除了我,无人能解。”
苏牧低着头,冷风吹进他的后背,让他浑身一个哆嗦:“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罗刹鬼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似有光芒明灭,饶有深意:“不错嘛,脑袋真灵光,我要你去东华剑宗学道,顺便帮我把神霄御雷诀拿来,你只有十年的时间,否则就要被这y煞寒气取代神智,令你元神破灭,永世不得生。”
苏牧心若死灰,十年!我只有十年的时间,十年有多久?
这十年我不仅要每夜熬过那y煞噬体的痛苦,还要想尽法子为她拿来剑诀,如若不然,十年之后,便是我的大限。
“哦!对了,以后若是觉得y煞作痛苦难耐,可吸食jg血缓解痛苦,哇哈哈哈哈……”
远方的雁荡山,好似立在无边地狱的入口中,前路是无尽的黑暗。
自从入了东华剑宗苏牧才知道,那神霄御雷诀是东华剑宗的四法三诀之一,而且只有十年时间,我要如何从东华山上那么多一双眼睛下拿走?且不论其他,这十年时间光是去启元堂开光都不够,之后更是还有开阳殿十年的气功法门,完成这两样才能由外门长老带领筑基,还有经过考核,最后还需要莫大的机缘方才能够成为宗门嫡系弟子,由仙长选中,拜师修行。
———水底,苏牧低声抽噎着:“只能等死了吗?”苏牧扪心自问:“可是……我不想死!”可是想想,从今以后的十年生活,苏牧似乎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在他人的掌控之下,如傀儡木偶般的规矩行步,直至死期到来。在这般环境之下,虽然年仅十三四岁,却已经让他明白世间最肮脏的生存哲学。苏牧立时呛了一大口水,差点溺死当场。
不敢在水底多呆,拎起两个铁桶迅上浮,只三两息的功夫,便破开水面。岸上出奇的安静,苏牧四处张望,却看到李君正向着他挤眉弄眼,其余童儿都已在一旁排队站好。在李君的身边,有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面白如玉,身姿俊朗,风采照人,有傲然出尘的味道。他正抚须看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苏牧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那道士眼中神采流转变化,神妙莫测,被他一眼望个正着,竟似冰水浇头一般,凉意自顶门直下丹田,搅乱内息,让他差点岔了气,只觉即便是在水下呛咳,也没有碰到这种眼光来得难受。道士轻“咦”了一声,眼内光芒一敛,点了点头,开口赞了一句:“内息稳固,筑基有成。”
直到这个时候,苏牧才有力气仔细打量此人,第一眼只觉得面熟,第二眼望去,他立时瞪大了眼睛,叫道:“灵虚长老!”这中年道人,正是与宗主灵玄道人同辈的高手──灵虚真人。他是修真界中辈分最尊的数人之一,在宗门内,地位也仅在灵玄道人之下。苏牧受灵虚一赞,脑海立时一个激荡,暗道“完了”。
李君看苏牧受灵虚长老赞赏,本是一心替他欢喜,却瞧见苏牧一副呆傻的模样,好似失魂落魄,忍不住翻动白眼,这家伙莫不是欢喜的过头了,这可是大好的机缘,要知道以后能否成仙修道,就在此刻灵虚长老的一句话。只见灵虚脸上虽然平淡,眼神却是冷若霜雪,周遭空气竟因此流动着丝丝凉意,贴上苏牧的皮肤,沁入肺腑。
苏牧心中有鬼,即使表面上做得再好,终究还是难受,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目光,而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到灵虚嘴角那抹一现即隐的冷哂。苏牧方才可是听的真真切切,那八个大字“内息稳固,筑基有成。”莫不是他看穿了我体内的y煞,定然是如此,否则他绝不会流露出方才那种表情,李君或许没看见,他却看的清楚,心中一沉,连忙又将目光转回来。
灵虚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李君道:“你心xg纯朴,这很好。数月后便要做‘开光’的功课了,切记磨砺心志,不可妄想侥幸,只要循序渐进便可。”李君讷讷应声,不知该说什么话好。苏牧在一旁听得却是心弦颤动,只觉得灵虚所言,倒有大半是对着自己说的,什么磨砺心志,什么妄想侥幸,句句意有所指。难道他看出什么了?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不住怦怦乱跳,怎么压也压不住。而这一切,都被灵虚看在眼里,他向苏牧这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让苏牧全身麻。
这时,便是傻子也知道,灵虚对他已有成见,被这样一个宗门前辈“惦记”着,苏牧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而更令他感到郁结的是,直至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他到底年纪还小,只觉得前途渺茫,生死未卜,不觉想哭出声,全凭着内心的倔强撑了下来。
难道真是“吾命休矣!”
灵虚长老却是不再看他一眼,回身对早已排好队形的童子们训话:“数月后便是‘开光’的功课,今ri本由清玄带你们来澜沧江修行,但是近来蛮荒是非较多,掌门放心不下,便叫我来跑这一趟,今ri修行可不仅仅是拿着铁桶提水那么简单,修道最重机缘,机缘过后便是心xg,还有坚韧不移的意念,今ri你们每人从澜沧江提水至山中水房,往返一趟不得过一炷香的时间,直至太阳下山为止。”众人一哄而散,李君递给苏牧一个安慰的眼神,便也离开了。
灵虚看了不知所措的苏牧一眼,瞧见他那哭红的双眼,又有些不忍,终究还是个孩子罢了,出声道:“苏牧,你过来。”苏牧已有些模糊的目光却察觉到灵虚脸上微微一动,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硬。
“莫非别有缘故?”
第四章生机
“我问你。修仙之道,机缘、心智、意念、根骨,四者缺一不可,你可知道?”
苏牧谨言道:“弟子知道。”
“那你觉得,以何为先?”
苏牧:“机缘!机缘为仙道端。”
灵虚点点头,又道:“没错,不过既到此地,便是有机缘。那你觉得,后者当以何为先?”
“心智。”
灵虚抚须叹息:“那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不应该擅动心机。”
灵虚脸上的神sè略微松弛了一些,告诫道:“你本出身西晋书香门第,只因你祖母老来向道,误信了妖邪,这才招来横祸,所幸被清彦救下,这才得来一场机缘,可你修习妖法,实属心智不坚,意念不纯,小小年纪更是对师长也用上了心机,如此之心早就偏离了正道,你便是修了道,也只会入了魔道!”
苏牧内心大赦,如蒙甘露,他没有看穿我体内的y煞。
“弟子愚昧,弟子糊涂。”
灵虚手里捏着一枚紫灵丹,皱眉问道:“这紫灵丹你可知道从何而来?”
苏牧内心一惊,正想开口,蓦地怔住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灵虚瞧他明明内心通明透亮,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暗自摇头,叹息道:“三百年的紫珠草确实不多见,也不怪你,可你不该明明知晓,却还去……”
苏牧大喊道:“这真是弟子捡来的,就在云海边。”
灵虚放缓了语气:“罢了,我自会去向掌门分说,只是今ri的教训,你须得谨记在心。”
苏牧低头认错,暗自疏了口气,眼前这关总算是过去了。灵虚手里捏着紫灵丹,眼神却遥望落霞峰,呢喃道:“到底是谁去过落霞峰,难道真是六师弟,当初可是他自己让掌门师兄将那处封为禁地的,哼!说什么七师妹喜静,不让人去打扰,荒唐。”回过身来,灵虚对苏牧道:“你且去吧。”
数ri之后,在宗门低辈弟子群里,开始流传着这样的消息──“知道苏牧吗?”
“你是说刚上山的西晋钦州州牧之子?”
“就是他!昨ri听清霄长老说他入门之前曾经被妖道所擒,认作徒弟,教授了一身妖法,如今已是筑基有成。”
“妖法?那么严重?”
“别想岔了,我是说入门之前,不过,后来被清彦师叔救下,看他颇具根骨,资质也甚好,不忍他终ri受妖道的妖法毒害,便给他机会,让他上山修行,走回正道。”
“怎么会这样?他如今已是筑基有成了?”
“据说,前几ri灵虚长老又将此事禀报掌门,说是掌门答应给他一个机会,让直接他上山拜师修行,不用跟着我们在外门受苦,还需要打熬筋骨,二十年后方才有机会筑基。”
“想不到啊!苏牧平时和和气气的一个小鬼,入门之前竟然修习了妖法,被妖道如此毒害,好在如今苦尽甘来,值了!”
苏牧气喘嘘嘘的提着包裹,一路上从山下的别院往山顶上的三清殿行去,抬头望一眼那耸入云端的高峰,这才现自己的渺小,想到平时的提水练习,和如今的路程相比较起来,当真是不算什么,二十年的打磨,总是有道理的。由此遥望远处,隐约能够看见不远处的落霞峰,以前在别院后方的云海处,是看不见如今这般景象的,夕阳下的落霞峰美不胜收,似乎真有“孤雁落碧霞,倦鸟相与还”的美好意境,传闻这‘落霞峰’三字,还是居住在那的一位仙长所取,前些ri子听灵虚低声呢喃,那位师祖似乎曾经放过大错,所以被师门关去那里隐居了。
———朗朗的诵经声传入苏牧耳中,虚虚缈缈,听不真切,他呻吟一声,掀去了盖在头脸上的被子,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屋梁呆。“原来,这不是梦!”苏牧茫然自语。这已是苏牧到达山顶的第十天了,每夜入睡之际,他都被y寒之气折磨的死去活来,然后昏睡中,他依稀能够梦见往ri的种种,直至清晨醒来,费一番工夫,才明白身在东华山上的三清殿中,而他已是正式入门墙的弟子。
成为嫡系子弟,恐怕也是有可能的。和他一起上山的,出了那位白师兄之外,其他人还都留在山下的别院中苦苦打磨筋骨,他已是异常幸运了,只是这一切似乎来的太快叫他有些措手不及,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双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叫他不能自己,不能随心所yu。
苏牧整理好仪容,穿上昨ri一位师兄送来的玄衣,手中拿了几本书,走出门去。三清殿位于出云峰上,峰上景sè清幽,百鸟低鸣,倒是个炼心修行的好去处。现有近百名弟子,都是已经筑基成功,到此再求jg进。他们每ri都有三四门课,是由宗门中的仙师开授的经学、法术、修真界见闻等各类课程,但占不了太多时间,实际上还是由弟子们自学。
筑基成功的弟子们倒也是自觉得很,苏牧起得已是颇早,但信步行来,在花木掩映之间,有不少师兄在那里诵经炼气,显然已有一段时间了。苏牧找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坐下,先炼了一会儿气,待功行圆满之后,便倚在树下,抽出一本书来静静阅读。这些书都是必修的书目,他自然不敢怠慢,其中除却一些泛泛的经文之外,他大部分都囫囵读了一遍,说不上有什么收获,但却颇有静心凝志之效。苏牧如今已有了筑基的境界,接下来便是要进行脱胎,所谓脱胎,便是由凡胎,蜕为道体法身的第一道关口。
待想通了书中一个小小窒碍之时,已是正午时分。他收了书卷,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路上有不少师兄见他之后,眼神总忍不住在他身上转悠,想是因为修习过妖道法诀的缘故,亦或是因为小小年纪便筑基有成,又得仙长蒙恩,机缘不可谓不深厚,但是谁又了解他内心为了生存的挣扎,和那些小心翼翼。苏牧却也不在意,他在人群之中一向礼数不缺,从不得罪人。说他温和也好,圆滑也罢,这种方式,却是最适于在世间生活的,这也正是苏牧的处世之道。山上都是修为有成之辈,辟谷有道,每ri一餐,清水鲜果足矣,苏牧随手拿了一个果子掂在手中,也不急着吃,只是在想下午的打算。
下午有“北斗七剑”之一玉衡道人的课,应该是术应用之类,说不定那位同样幸运的老乡也会来,也不知道他先一步上山,如今也不知变得如何。白玉堂此人以后说不定还有用,而且他已拜在天枢道人的门下,自然需要倾力结交,从之前的相处来看,与这种人交往,必须要投其所好。苏牧深知,数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人xg格大变,如果先收集好情报,再和他相见,似乎有些不妥。
“不可做得太过明显,还是仔细观察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这时,苏牧的心中已有了决定。于是他决定下午去听课,但在此之前,有些功课还是必须先做好。
第五章折磨
天空中剑光一闪,现出一个人来,那人开口便问:“牧师弟?那边的可是牧师弟?”
老天爷似乎很想和他开玩笑,才想到这人,便将他送到眼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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