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百年间,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只是他在雁荡山上,我又打不过南宫霖,这才没有去。”
如果她用尖亢凄厉的嗓音这么说,苏牧半点儿都不会奇怪。可是,她语气中却自有一番缠绵不尽的柔婉温情,且语意平淡,这感觉怎么听都诡异得很。
天玑的语气有些嘲讽,但气息却带着急促:“所以,你现在才出现在这里。你本以为是我大师兄带着弟子下山,你听见风声就赶来了,却没想见到的是我。你是来杀他的,对不对?”
“这是自然!”妖妃似是在笑,笑得温柔如水:“他现在除了躲在山上,还能做什么?自从他抛弃我的那天起,我已经等了百多年,怎么还能再等下去?”
“…哈……”
天玑猛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嗓音嘶哑,这才开口叫道:“滑稽,怎么是我师兄抛弃了你,不要忘记了蛮夷巫蛊。”
妖妃轻轻地叹了一声,而这一声叹息里,却是充满了怜悯之意,这让她的语气更显轻柔:“这唬小孩子的理由,骗骗小辈也就罢了,他怎么也信了这个……还是,他非要逼着自己相信,才能好过一些?”
天玑的笑声忽地中断,只听得妖妃在那里轻缓地道:“原本,我已经怀了他的小孩,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一年的云梦山求签之ri,却被活佛算出来,那时南宫霖的天劫将至,我那孩儿乃逆转天道而生,正应了劫数。有孩儿在,天心不测,劫数便生变量,若没了那孩儿,则一切回归正轨。”
苏牧惊呆了,似乎就连呼吸都停止,而在山道上齐静的呼吸声,却急促了起来,显然是因为次听到这个信息,被吓得很惨。苏牧这时才有工夫看她一眼,好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伤处,只是脸sè苍白,鼻息不稳,显然内伤不轻。对于妖妃所言之事,苏牧虽然吃惊,却还没到承受不了的地步。照他想来,这样反而更合理些,其中利益关系清晰准确,比那个所谓的修习巫蛊之术,众生遭难之类的理由要强得多了。而且,自从听到她们的对话后,他便对其中的“真相”有了心理准备。越是如此,苏牧越觉得天玑的反应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半晌之后,天玑虚弱的嗓音才响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无疑证实了妖妃话中的真实xg。
第二十六章问情
苏牧只听到天玑怪笑两声:“能有什么办法?当年,掌门与师兄长谈了一ri一夜,说尽了那孩儿的坏处,师兄几次开口都抵不过……他也想与你商量,但看你那神情,又该怎么开口?师门恩义,师兄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又怎能违逆师命?师兄还想回山,请六师叔为他做主,只是才耽搁了一ri,便传出你被围堵的消息!那时候,你要师兄怎么办?去与你共抗师命?还是将你围杀当场?妖妃,你可知师兄当年心中的苦楚,可知他当年的惨处!”
天玑的话音凄厉悲慨,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更深一层的意思。说到底,这不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悲鸣,而是在绝望中的呼叫,甚至可以说是求饶。
齐静的呼吸更紊乱了,苏牧紧皱着眉头,心中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妖妃的反应则更是奇特,她语气似有几分迷惑。
“你……是在向我求饶吗?”顿了顿,得不到天玑的回答,她轻轻地摇头,语气中有一丝如虚似幻的迷蒙:“我还记得,当年,你是极倔强的。虽然我的修为远胜于你,可是,你这个倔强的‘师妹’从不向我低头,这一点和你那个死鬼师兄很像,我总是能够记得清楚。”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苏牧却能明白她的意思──天玑,你在搞什么鬼?
天玑的嗓音已开始颤,这颤音微妙得很,苏牧细细听来,竟察觉不出这是激动还是恐惧:“我知道师兄对你不住,可是,你们的孩子……”天玑的声音蓦地低落下去,苏牧忍不住侧耳倾听,但随即贯入他耳中的,却是一声刺耳的尖啸,啸声直撼脑颅,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惨哼一声,苏牧双手紧捂在耳朵上,他两眼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才支起来的身子又一头栽下。旁边的齐静比他更惨,“咕咚”一声仰天倒下,昏了过去。
苏牧至今还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天玑绝不像刚刚所表现的那么孬种。
更直接明白的说,刚刚那叫设局、做戏!
暮然的想起了前些天她对苏牧说的那一句话,“若是遇见比沧溟子高明千百倍的人物,我必能全身而退。”直至今时今ri,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才知晓其中之意,简单明了的说,便是‘避其锋芒,来ri方长,终有一天能将敌人斩于剑下。’而从她们方才的话语中听出来,他的师傅天权道人却没能这么做,联系起那ri天玑的话语,还有下山前那一个记忆犹新的夜晚,天权道人神神叨叨的话语始终萦绕在耳旁,挥散不去,终于明白,天权道人为何会说出‘学老四,莫学我。’这般话语,还有那一句一直都解不开话语,“谁是傻子?”如今是否都一一得到了答案?
原来世事都是如此,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己。
苏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便好得多了,而此时吸引他注意力的,不再是天玑,而是已经转过身来的叱y妃子。他敢誓,这是他所见过的女xg中,能够将大红衣袍穿成冷漠端庄的唯一一人!造成这种效果的最大原因,当然是她几若冰雪的皮肤,晶莹剔透到已不能形容其细腻光润的程度,感觉她的皮肤彷佛是在光,是用无瑕的美玉雕刻而成。她的眼眶比常人略显长了一些,斜斜挑起,又是长眉入鬓,“凤目蛾眉”之称,当属名至实归。
如此面相,本来颇有几分妩媚之气,然而一双眼眸漆黑如点墨,沉寂不见底,又将一切气息都吞没不见,使人不敢轻侮。曲线优美,弧度微有下垂的唇线,显出她强势冷硬的xg格,倒似天生为了征服而存在。当她唇角处显出一丝笑容,牵动整个面部表情的变化时,苏牧一方面为她的绝sè而倾倒,另一方面,却是从心底窜起了阵阵寒意。
刚刚……应该是天玑暴起偷袭吧!
苏牧将之前生的事琢磨了个仈jiu不离十,天玑从碰到妖妃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做戏!她本来就不至于那么不济,之所以会放低姿态,都应是让妖妃降低jg觉心的手段。随后,便趁着一个小小的机会,暴起伤人。只是那结果却是糟糕得很!天玑此时距苏牧不足三尺,苏牧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粗重的呼吸,还有身下殷殷扩大的血渍,这,就不应是做戏了。在这种情形下,天玑却在笑,吃力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将唇角血渍擦去,声音虽然虚弱,却有着一股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度,甚至这气度,苏牧终于开始肯定,眼前之人,却是他之前所认识的天玑无疑。
天玑对自己那颇显不堪的手段,供认不讳:“惭愧,还是没有得手!现在,杀剐由你!”
妖妃的笑容极其微妙,感觉中,她遍体的冷意,在这笑容里已缓缓融化,语音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温柔:“天玑,你的xg子虽未变,可是心思却要深得多了!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你那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对的xg子,当年可惹下了不少仇家呢!为此你师兄和师傅都很头痛,我甚至记得,你当年炼神境界初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找罗刹鬼婆麻烦,呵呵!若不是她惧怕南宫霖,恐怕如今的你早就被她的y煞给折磨渣了。”
苏牧听闻妖妃无意中的话语,却没有丝毫敬佩天玑的意念,反而浑身止不住的冷汗抖,就连叱y妃子那渗人的娇笑声落入他的耳中也成了那沙哑难听的猖狂笑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道黑衣白衫的人影,带着寒玉面具,y煞就如同一个诅咒,又开始侵蚀着他,恐怖化成了一只如玉般的纤细手掌,紧紧的扼住他喉头,然后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涨红的面庞,还有那卑微的乞求眼神,像一条狗。
天玑对于妖妃的感叹,只是微笑:“哪里,总还比不上你…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按你以前的xg子,刚刚绝不会给我说那种废话的机会!而且,你从头到尾,都防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说到了孩子,恐怕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却是师从何人?”
妖妃浅浅一笑,愈显得温柔和顺,全无锋芒:“你为何不直接问我,当年是靠谁逃出去的?”
苏牧闻言心中一动,这一声笑终于将自己从那恐惧之中拉了回来,抬头望着两人,对这两人的情状,心中寒意森然。他们两人对刚刚那一记偷袭看得似乎很随便,只是各逞心机,让人探不着虚实。天玑固然是狠下辣手,绝情得很,可是看妖妃一脸从容,显然也是早就有了防备的心思。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个大概,似乎是由正邪两道数十个宗门连手动的绝杀阵,本没有什么破绽,却让妖妃在无声无息间遁去,按照推论,应是有某个宗门当了内鬼纵她逃去。
百年来,那个宗门是谁,正邪各宗之间都无定论,平添了许多猜忌。而现在,妖妃就要公布这个答案了吗?
天玑坦然点头:“对那一宗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你逃遁,且使劫数无声无息地消弭,这等惊天手段,吾心向往之!”
妖妃微偏过头去,似是叹息了一声,既而轻吟道:“百幻千叠障,悲凄心绞丝,金樽对月影,三清化归真。”
苏牧还在迷糊,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天玑脸上的铁青,随即,他便听见了天玑嘲讽般的言语:“不错,天音散人修为jg深,确有逆天之力……”话说了半截,就再也忍不住,天玑忽然大笑,反问道:“你为何要去求他?”妖妃却是真的笑了起来:“你师兄不能救我和他自己的孩子,我自然要找能救的人,这有何不可?”
天玑挂着古怪的笑意,甚至还有一丝怜惜,却叫妖妃捉摸不透:“可怜了我那师兄,做了乌龟还不知道!谁是傻子?”
妖妃目光中颇多可堪玩味的意思,却没回答天玑的问题,谁是傻子?
“果真都如傻子一般。”
苏牧却是心里一跳,他感觉到了叱y妃子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让他身子忍不住向后挪了一下。
这一动,糟了!
妖妃的眼睛一下子盯了过来,打在苏牧脸上时,先是迷糊了一下,随即便比之前亮了十倍!苏牧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全身僵直动弹不得。心中只是惨叫:“这关我何事,关我何事?”幸好,这种眼神并没有持续太久,然而,苏牧却不因此而稍感轻松,他甚至比刚刚更紧张了。因为,在妖妃回头之后,他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声音,那是咬牙切齿的笑,只有恨极了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
“他是你师兄的徒弟?”
虽是询问,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不错…”
苏牧耳中听着,同时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着妖妃的脸sè。正巧妖妃也向他看来,四目交投,苏牧只觉得脊椎一冷,脖子当即动弹不得,就是想逃开目光也不可能了。他不明白妖妃眼眸中那丝奇特的光芒是什么,这对视只持续了大约半息时间,妖妃便主动移开目光,将注意力转到了齐静身上:“这个女弟子倒颇是可爱,是你的弟子吗?不对,天玑你从不收徒弟。莫非也是你师兄的弟子?”
“不是……”
天玑话才说了半截,却见到妖妃伸手一探,便将不远处的齐静凭空摄来,提在了手上。妖妃身材颇高,娇小的齐静被提起来时,脚尖距地面还有数分的距离。齐静被这么一弄,总算是回过神来,一抬头,却正看到她今生最大噩梦的制造者。即使修道也有数十年,但仍然无法抵挡这样的刺激,她尖叫一声,本能地挥掌就打──“笨蛋!”
苏牧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这蠢女人的愚行。
一声清脆的骨碎声响了起来,齐静挥出的手臂寸寸断裂,而她却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妖妃轻扼住她的脖颈,看着她渐渐乌青扭曲的脸,轻轻地道:“知道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齐静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因为恐惧,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随后,妖妃将她扔到苏牧身边,淡然道:“如非必要,我不杀女人。至于你师兄那徒儿,却是因为他有琅琊在身,如此剩下了两个活口,却太多了些,我只要一个!只要一人,将你们的死状公诸天下,其它人便做祭旗之物吧!”
苏牧心头猛地一跳,而下一刻心中浮起来的,竟是挡也挡不住的火热,在他脑中,却是一片冰寒。
“碰”的一声,齐静被甩到了距他不过半尺之遥的地面上,触手可及。
天玑脸现怒sè,吼道:“要杀便杀,何必何必再折辱他,这样对一个小辈,可耻!”
妖妃浅笑一下:“这怎么算折辱?若他真是油盐不进,我此举不过是自取其辱,可是你看他那张脸,这样不是很有趣吗?”
苏牧将这声音听入耳,脸上一阵火热,一阵冰凉。齐静就在他身边,全无还手之力,只要他抬起手来,一掌拍下,按照妖妃所言,他这条命,便是保住了──这是他脑中最先转过的念头。妖妃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正气凛然之辈,想来,应是第一时间举掌自尽,将这生机留给同伴才是。只是这一犹豫,不管心中想法如何,都会将人xg最y暗的那一面,暴露在人前。
像苏牧这样的人,总将心中的秘密层层包裹,生怕在人前露出一丝半毫,因为只要露出半分,便代表着惨痛的失败。
而此时,他输很很惨!
第二十七辱章屈辱落难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想撕破所有脸面,狠狠一掌,将齐静打死,然后,仰仗着妖妃的鼻息,像狗一样卑微的活下去。然而,隐藏在内心深处,一股压抑了许久的热血,唯年轻人独有的一点血xg,忽地爆出来,直贯脑际。仰天狂吼一声,猛地反掌,向自己的脑门击落──体内真息,“蓬”地一声,乱成了一锅粥。在纷乱中,时间的流开始减缓,十六年来经历的种种,在脑中飞闪过。
少小荣华,而后将近六年苦难,如今生死交错,那一线生机,彷佛是随风飘飞的浮尘,在他周身飘荡,却不给一丝抓住的机会……
散乱的掌风刮得他面皮生疼,而这一点点的疼意,便如一根北极雪地的冰针,直刺入他的心口,然后,寒意直贯脑门,冻住了原本那一点点的热血。平ri臆想的种种,蓦然反冲而上,将脑中填得满满的。他所追求的ziyou、所渴望的强大、所幻想的长生仙道,此刻全都喷涌出来!如果要想这些愿望实现,他现在怎能死去?
怎能死去!
“啪!”
清脆的皮肉交击声响起,苏牧向后翻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又过了数息,他才抽噎两下,脸孔扭曲,嘶叫着嚎哭起来。他在这里哭得撕心裂肺,那边妖妃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便是你师兄的徒弟?”苏牧现,自己再也哭不下去了──他本来就没有想哭的感觉,方才只是临场变节,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才尽力挤出点眼泪,以缓解自己的尴尬。他本以为已经掩饰得够好,可是听了两人的对话后,他才明白,在对方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拙劣的闹剧!一时间,他羞愤yu死,眼睛紧闭着,不敢看人,现在,他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再不出来!
便在此时,一阵淡淡的幽香扑入口鼻,与地上的尘土味混杂在一起,颇有一番奇特的味道。他愣了愣,脑中反应过来,这正是妖妃的体香。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妖妃火红的裙袂,数十层细纱织成的层层帘幕,便如同飘扬舞动的火焰,霎时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倒是叫我想起了另外一人。”
然而,妖妃随后的动作,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被提了起来,不过比齐静略好一些,自己的脚还沾着地。这让他得以在近距离观察妖妃的脸庞,即使是如此贴近的距离,他仍找不到对方脸上有半点瑕疵,只不过,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让他的心中只有颤栗。妖妃松开了手,让他自己站着,苏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颤抖的双腿稳住,保持住平衡,只是那“咯咯”的牙齿打战声,还有“簌簌”抖动的衣物,都完全显露出他心中已漫过极点的恐惧。看着他的模样,妖凤笑了起来,莫名其妙。
妖妃想起了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耳边传来天玑冷冷的笑声,中间还有些微的切齿之音,苏牧本以为这是因天玑痛恨自己配合妖妃,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天玑并没有这么小心眼!那又是为什么呢?他的脑中已经是一片浑沌。可是,就在这浆糊般的思绪里,他猛地打通了关窍,一道灵光闪现,便如同暗夜之中惊起的闪电,“喀喇喇”一声响,映得天地一片煞白。
难道…是天音散人,老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莫非,我和他很像?
苏牧瘫在地上,心中情绪,由现事实引起的惊惶,以及生了根的恐惧交杂在一起,连续几个大浪,将他没顶。他被这变化弄得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可脑中却是出奇的清明。因为,只有这个答案,才最合理。
妖凤轻轻叹息了一声,否定了苏牧的猜想:“你师兄这徒弟,倒是没有他半分骨气,满脑子尽是龌龊心思,倒是叫我想起了被困在落霞峰的那一位,难得的是他竟然也能修习神霄御雷诀,真不知道你们东华剑宗是怎么想的,出了一个诸葛清吟还不够吗?这家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牧听到这里,心便如同掉进冰窟里。难道,这妖妃要杀我不成,缘由便是我乃天权的弟子?他想逃走,只是现在却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他想指望天玑,可是,对方现在又哪来的jg力来管他?苏牧可以感觉到,天玑身受重伤于前,又被妖妃刺激在后,双重打击,早就击垮了她的意志。此时,她虽然还是嘴硬,可却了无生气,应当是希望能激怒妖妃,只求死。
可是,又怎能如愿?
此时,妖妃说出了一句话:“天玑,不如你替自己选一个报信之人?”
苏牧脑中轰然炸响,心脏在大力的抽搐之后,又猛地膨胀开来。软烂如泥的身子,刹那间紧绷得像一块石头,便开始了比刚刚更为剧烈的颤抖。沉静了好长一会,山道上没有半点儿声息。所有人的呼吸全都停住了,而在苏牧行将崩溃之前,天玑终于开口,只是话音显得有些疲惫和沙哑,也失去了强自为之的平静:“xg命之你手,多说无益,还是随你吧!”顿了顿,忽又一笑,笑声中,不知有几多苦涩:“如此拖延,真不是你的xg格!”
“如此就好,不必心焦!”
妖妃淡淡应了一句,对脚下的苏牧再不看一眼,转过身去,一股真息出,将齐静也打醒了:“该让这女孩儿也有个机会才是。”妖妃的兴致颇高,正因如此,苏牧活命的机会,便被分出了一半。他埋着脑袋不敢抬头,只听到齐静呻吟了一声,然后,便又是一声尖叫,而且,这叫声竟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聒噪!”
妖妃说话的同时,空气似乎瞬间升温,然后,整个世界也跟着安静了下来。苏牧的身子抖了一抖,尽管眉眼低垂,但他仍看到一点黑灰擦着地面,飘到远处。妖妃轻声道:“就便宜你了吧……我终究还是喜欢清静。”由于齐静的愚蠢,苏牧出奇轻松地获得了那唯一的生存名额。
“活了?”
苏牧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前一刻,他的身子像岩石,而此时,他则像是化进了身下的山道中。这是完完全全的放松,所有的肌肉都在刹那间脱离了意志的控,他的眼前也像是蒙上一层白纱,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然后,他下身一热,一股水流在两腿间滑下,立刻浸透了他的衣裤,膻气味弥漫山道。苏牧终于隐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而这次,却是真的──或许是因为他遍体的气,妖妃拂了拂衣袖,便将他远远地甩在一边,注意力也完全放在天玑身上。苏牧哭了半晌,总算能壮起胆子,偷看他们的表情,而这个角度,也是恰好。
而倏忽之后,天玑蓦地展颜一笑,笑容里,竟也有几分快意。可是,与这笑容不怎么搭的,却是他话中的内容:“叱y,且让我猜猜,你为我准备了什么死法。”
妖妃柔和一笑:“好!”
天玑从容道:“这倒好猜得很,你手上折磨人的法子,无非就是当年极乐宗的手段,九品莲台和万丈红尘。我料你必不愿让我死,而且,你纵有千百种折磨我的法子,到头来,也只是为了一吐当年的怨气;你不但恨我师兄,也恨我师门,因此必定会想法子折辱我,且殃及师门!你留下我师兄的徒儿,正是如此想法。这样算来,那万丈红尘其中倒是有一篇法门,名唤‘心梦无痕’,世间一切皆如黄粱一梦,心中所思梦中所幸,过后了无痕迹,此法门可控人心智,正是个中妙招……”话说及此,摇头一笑,便再不说下去。
而看妖妃的表情变化,显然,天玑猜对了!
妖妃娇颜上露出惊异之sè,她道:“果然心思玲珑剔透,天玑不愧是天玑,只是仅凭猜测,我却不服。”
天玑无声一笑:“你说得没错,确实还有一个根据……我那顾瑾师侄,被禁一旁许久,走脱不得,想必也是你的手段!”
苏牧闻言一震,却听得妖妃轻笑一声,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便有一个人从旁边缓缓漂浮了过来,此人正是顾瑾!
顾瑾看来,亦是样貌狼狈,衣袍不整,还有多处被刚刚的离火给烧破了,露出雪白的肌肤。她此时虽然全身被制,但神智却清楚得很,脸上犹有泪痕未干。当然,苏牧清楚得很,这眼泪绝不是为他而流,自己刚才的丑态,想必早就被她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这里,他又将脸伏下,一波滚烫的热浪在他脸上烧过。
天玑的语气没有半丝变化:“心梦无痕用在这里,y损的很呐!看来你在百幻岛月影天却是长了不少坏习气。”
妖妃淡淡应道:“近墨者黑,见得多了,自然也学了些。”说话间,顾瑾已落在了妖妃手上。她身子软绵绵的,看不出被禁了哪里,像个布娃娃似的,任由妖妃摆布。妖妃纤长的手指自她脸上滑下,同样雪白的肤质,轻轻厮磨,感觉是说不出的妖艳动人。顾瑾不知对方的想法,但也知前途凶险,这种有些诡异的接触方式,更让她心中惧意大增。
天玑眉眼间抽搐了一下,道:“便是宫潸徵这魔头,也鲜少用这种手段……”
妖妃脸上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随即化为森森寒意:“我偏偏学会了,也觉得这手段颇为有效!”她的手指从顾瑾脸上划下,越过脖颈,抵在前胸敏感之处。顾瑾心中虽惧,却也忍不住红cho上脸,想挣扎又动不了半根手指。只能任妖妃在她胸口轻轻一捻,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知何时,她声音的禁制已经被解开了。
“确是我见犹怜!”
妖妃似是叹息了一声,闻得这一声叹,一边的苏牧却是寒到了骨子里。妖妃的态度实在太过诡异,而她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苏牧偷眼看了一眼天玑,又看了一眼顾瑾,妖妃要干些什么,他已经想到了。
果然毒辣!
天玑是长辈仙师,顾瑾是与自己同辈的弟子,在崇尚尊师重道的东华剑宗里,若自己她们之间生了什么事情,不管起因为何,那后果都不是能够轻易承受的。折磨侮辱倒还在其次,真正要命的是,如果宗门名声被搞臭,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扳回来的!那个时候,东华剑宗还有什么脸号称“东方第一宗”?
妖妃这一手,虽然卑劣到有分,却可正中要害!
想到这里,苏牧心中又是一动:“如果是这样,顾瑾和天玑便不至于死去……留下的活口,便会如同之前的诸葛清吟,成为让宗门难以招架的难题;以前,还有南宫霖横空出世,淡化了那污渍,而今ri又当如何?”
而且,对苏牧本人来说,他现在的作用便十分尴尬了。他是以一个“铁证”的身分存活下来的,他活着的目的,便是让这件事情成为无可辩驳的事实,只要有他在,东华剑宗便没有办法洗清嫌疑!但到了那时候,他又是什么东西?可以想见,他未来的生活,将会是如何悲惨的ri子。或许,刚刚若能死去,会是一个更正确的选择。虽然现在他是ziyou身,但却全身软,所谓的勇气,早就随着那一滩污秽,流泻得干干净净……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死……只要不死便有办法!”
也许是一切都已经看透的缘故,相比之下,天玑便要从容许多,他看了一眼顾瑾,却是不焦不躁:“这法子确是y损得很。只是,我求生无望,难道求死亦不能吗?”
妖妃深幽的眸子里,闪动着耀眼的火光,她只是冷冷一笑。“你怎能轻易死去?”说着,她手指一动,一抹粉红sè的火苗在上面燃起,此时,天玑突然全身剧颤,双肩肩胛下方,两束同样颜sè的火束破体而出,交织成链状,有如实质。
“有‘锁魂链’种在体内,你想自绝以求解脱,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天玑脸上白,虽然已坐倒地上,身体仍是难以支撑,摇晃了两下,几乎要躺下去。这时候,妖凤弯下腰,将顾瑾轻轻地放在他身边。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呼吸可闻,然而,他们中间偏又放了一个顾瑾。两人眼神在瞬间接触,天玑表情平静,而妖妃,却是浅浅一笑,风姿万千。紧接着,妖妃伸出一指点在天玑额头,一旁的苏牧只听到“哧”的一声响,便看到天玑本来清明的眼神,在刹那间转为浑沌的暗浊。
妖凤的手掌顺势在他脸上滑过,眼眸中却有着万缕柔情,只听她幽幽叹道:“当真是各有千秋,一个肤若凝脂白玉无瑕,一个是我见犹怜哀怨婉转,啧啧!所谓‘叶里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恐怕也不过如是,真是便宜这心思龌龊的毛头小子了,哎!”
叱y妃话音方落,她便看到天玑眼眸深处,那一点y冷森寒的光──没有半点迟疑,妖妃体内浑厚的火元真息瞬间迸,身体像是一颗逆行的火流星,向后暴退。然而,仍是晚了──一点冰寒的真息,如利针般钻进她的小腹,虽是入肉数分即止,然而,y损凌厉的真息,却对她的火元体质产生了最大的伤害。这是一种专门对付她的功法,对她体内的气脉流转、窍|岤虚实,都做了针锋相对的布置,如果不是她这些年来,功法有了些许改变,这一击,肯定能让她遭受难以治愈的重创!即使如此,她也吐了一小口鲜血,艳红的血滴在山石上,溅洒出了一连串血花。
天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sè依然苍白,可是恢复清明的眼眸里,却是光芒炽盛,让人不敢直视。此时,两人相距十余步,冷冷对峙。良久,天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即使我余ri无多,却也不想用这种死法。”
妖妃拭去唇边血渍,脸上也不掩藏她的惊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即,又开怀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天玑,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刚则易断而已,哈哈哈…”
说话间,天玑体外粉红火焰织就的“锁魂链”顿时化为漫天火星,渐归虚无,天玑指了指脑壳,略有些自嘲地道:“用这里,我师兄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就为了对付你,该用什么手段;几乎是ri夜思虑,也几乎想到了每一个细节,本来是由我师兄来走这一趟,可临了,他却与我换了换,他去两界山,我来云梦山,临行前他曾经亲自交代于我,说这一趟恐怕会遇见你,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内心作祟,原来他的思虑却真的应验了。”
妖妃略一皱眉,随即又道:“那么,你刚才那第一次偷袭,也是存着骄我心志的念头?从那时起,你便开始算计我了?”
天玑笑而不答,紧接着,他身形一个晃动,眨眼间跨过了这十余步的距离,一拳轰下──苏牧只觉得眼前一花,猛烈撞击的狂风从两人周围迸而出,贴着地面一卷,当场让他成了滚地葫芦,一阵天旋地转,险险滚落到山涧中。这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当苏牧再睁开眼时,能看到的,只剩杳无一人的山道,而天空中正有殷殷雷鸣轰然而下。偶而扫下一道余波,更将山道左近的岩石划出深深的刻痕。
“逃!趁两人对拼的时候……”苏牧脑中闪动着这个念头,只是他一抬头便看到了顾瑾,她身体仍然被制,躺在山道上,但却被方才散溢的罡风吹到了十余丈外,险险又要被吹出几丈远。
救还是不救?
这个冲突也只是一闪即逝,他勉力爬起身来,向顾瑾那里狂奔。一边奔跑,一边祭出承影剑。十余丈距离,跑过去仅是眨眼工夫,他去势不停,一把拽起顾瑾,搂在怀中,纵身向化作废墟的江夏城逃去──承影光芒一闪,停在他脚下,真息瞬间迸,便要冲入城中,借地势逃脱。
便在此时,天玑那听不出喜怒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你要到哪里去?”
苏牧呆住,然后猛一回头,在确认说话之人的形貌后,大喜叫道:“师叔!”
这一声叫唤却是自肺腑,没有半点勉强做作。
天玑还活着…
第二十九章巧九遇
雨绵绵,渐成帘幕,渐深的寒意从雨中透出来。
这几ri,通往云梦山的道路上,车马明显变多了。不过,在这一路段上,此时正有一行车马,在雨幕中行进。一行约有近百人,数十匹马,两三辆车,虽在雨中,行进间却秩序井然。中间的车子,乃是极华美的油碧车,驷马并行,极是尊贵。zhongyng的车子里,不时传出低弱的咳嗽声,中气虚弱,嗓音沙哑,显然是中老年人、气虚不调的症状。
这咳嗽的人开口说话,却是一位老媪:“雨天前来,想不到这路却是如此难行……”
有一个年轻的女声接话道:“这里是土路,过不远便是青石铺道,那便平整得多了,太妃再忍耐些时候……”顿了顿,这声音又道:“这几ri秋雨恼人,天象又乱,您身子骨不好,这敬神乞愿的事情,何必亲自前来,若病了起来,极是难治……”
老媪冷冷一笑:“我只道你们都不尽心,我那孩子说舍便舍了,如今要招回来,又有几个愿意的?”
这话一出,车子里便安静下来,老媪怒气出来,也不稍歇,又哼道:“便是我死了也好,去地下见那个胡涂老儿,并求阎君,让我那可怜的孙儿永录仙籍,不要再受这世间苦楚……”
说着,她便忍不住哽咽起来,车内人都劝慰着,却又被她骂回,一个个不敢吭声。后面马蹄得得,一人纵马从后方赶上,经过车子边时,一个眼神落下,便让那些随车护卫噤若寒蝉,不敢再有轻慢。此人也不稍停,直驱一行最前方,向着前面一人叫道:“李大人!”
被叫的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一张颇为粗豪的大脸,只是眼中jg芒闪动,显出几分jg明的神气,他看来人,乃是副手张济,也露出笑脸,道:“老弟唤我何事?”金宇面皮焦黄,有几分病容,但眼眸开阖间,电芒流动,使人不可逼视,修为比巩大人还要强上几分。
他放缓马,先行了一礼才道:“大人,看这雨势,今晚应该是停不了,雨夜路上又相当湿滑,今天绝对无法到城里,所以,我们或许应该做些准备……”
李大人摸了摸胡子,点头道:“老弟所言不差,就在卞江边歇脚,请卞江旁松风观那观中道士,为我们准备斋饭;而夜间护卫之事,也不能有闪失。不如,老弟你先行一步,去安排一下。”
金宇应了一声,正想着夹马加,眼中却忽地映入一件物事,不由咦了一声。略慢他半拍,李大人也现异状,同样是轻咦一声,随即,他一打眼sè,金宇会意,座下骏马度急增,向前奔去。才跑出数丈,金宇举起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一声响,殷殷如雷鸣,随即腰刀出鞘半截,马再增。李大人紧盯着他的举动,已将背上大弓取下,搭箭上弦,周边护卫,都拔刀出鞘,箭上弦,一有异动,便可力。
金宇勒马回头,迎了过来:“李大人,是个两个道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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