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丢下你嫂嫂自己在家呢?”
“嫂嫂们会自己打发时间。”
“嫂嫂们?”她一愣。
“大哥有四名妾室。”尚未立后,仅有四名嫔妃,与王朝历代皇帝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杜吉祥缓缓垂下眼,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兄长正室尚未迎娶,就已经先纳了四个妾了?当他妻子的人未免太可怜了。
那他呢?在京城的家中,又有多少妻妾等着他?
心,惶惶然,因为她突然没了把握。若真有,她该怎么做?
第九章
“吉祥?”段毓楠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想什么?”
“你呢?”杜吉祥望着他,鼓起勇气问:“你京城的家中,是不是也有人在等你回去?”
“没有。”段毓楠笑着摇头。“傻吉祥,你没忘了我之前的身体状况如何吧?遇到你之前,我是那种早上睁开眼,才确定自己又活了一天的人,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去耽误人家姑娘?”
“这么严重吗?不是食欲不好导致体弱吗?”杜吉祥诧异,不自觉的抓住他的手。
段毓楠淡淡一笑。厌食和食欲不好是有程度上的差别的,只是他不想解释太多,既然他现在已经没事,就没有必要让她知道那些黑暗的过去。
“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去想那些,你只要知道,我只有你而已。”
“嗯。”她甜甜一笑,“那大爷来的时候,我该做什么?”
“大哥大约除夕那天抵达,刚好可以吃团圆饭,那天你勿需下厨,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接待我大哥。”
“不成。”她却摇头。
段毓楠蹙眉,“为何?”
“我若不下厨,二爷吃得下其他人的膳食吗?”杜吉祥挑眉问。
“这……”是吃不下。
“所以喽!”她得意的一笑。
“你很开心我只吃得下你做的东西?”段毓楠伸手越过桌面,轻轻的碰触她的脸。
“虽然我也很希望二爷什么都能吃,不过这种非我不可的状况,也是挺让人开心的,有种『啊,原来我很重要』的喜悦。”她俏皮的吐吐舌。
“相信我,你的重要性远超乎你的想像。”段毓楠爱怜的抚着她的粉颊。
以前这个时节,他除了厌食之外,几乎天天都会梦见从前的情景,那声声“你该死”、“你不该存在”的话语,像是诅咒般一直不停不停的重复着,让他每梦见一次,就更深陷于“自己是不该存在”的意念中。
还有那种冰冷的、窒息的感觉,以及冰冷的湖水灌入肺部那痛苦的感觉,还有他在水底失去意识的刹那最后看见的景象,那嫣红慢慢扩散开来,染红了湖水……
“二爷?”杜吉祥担忧的轻唤。他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段毓楠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关心俏脸,露出一抹释怀的温柔笑容。
他最近的梦,都是她,笑着的、哭着的、调皮的、可爱的、生气的、温柔的、坚强的,千变万化的她,喜爱着他的她,以及他深爱着的她。
“吉祥……”他凑上前,温柔灼亲吻她。“我的吉祥,等找到你娘,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她惊讶地望着他,“成亲?”
“对,我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可是大爷……大爷真的不会反对吗?”
“我保证不会。”
她只觉整个人飘飘然,“找到我娘……就成亲?”不过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个人不容易吧?所以她还有些缓冲时间,如果二爷的家人不赞同,她可以努力得到他们的认同。
段毓楠认真的望着她,“对,你愿意吗?”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了。”
他的话给了她勇气,杜吉祥深吸了口气,点头,“好,我愿意。”
段毓楠笑了,开心的吻着她,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第二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查到你娘的下落了。”看着她张口结舌的模样,他心情很好的等着她反应过来。
杜吉祥呆愣愣的瞪着他,好一会儿,脑子才终于慢慢恢复运作。
他说,已经查到娘亲的下落了!
而在这之前又说,找到娘亲就成亲……
“啊!”她恍然大悟。
段毓楠忍不住哈哈一笑。
“拐到你了,不准反悔,乖乖等着成为我的妻子吧!”
“你这人真是无赖!”她娇嗔。
段毓楠毫不羞愧的点头,“我只赖你。”
“我娘……在哪儿?她好吗?出了什么事?”一会儿,杜吉祥垂下头,带着些许颤意轻声地问。
“根据你伯母的口供……”
“伯母?”她疑惑的抬起头。
“我让军清去问她的,我想既然流言是她传出去的,那她多少都会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可能是她主导的,因此就决定找她问问。”
她皱眉,“难道洪爷问,伯母就会乖乖回答吗?就算花银子,如果事情是伯母干的,她也不会老实说,问了也是白问不是吗?”
“哦,我想军清他……咳,有他问话的方法,是不是实话,军清自会斟酌,一直问到他满意为止。”段毓楠干笑。他都下令“不择手段”了,军清哪还会客气。
她挑眉,深思地斜睨着他,一会儿倏地漾出一抹莞尔的笑。
“我懂了,他的方法大概是找人练剑吧?”亮晃晃的剑一抽,搁在脖子上,伯母大概也吓得尿裤子了!
段毓楠立刻撇清关系,“我没问,不清楚他用了什么方法。”
“好吧,不追问这个,结果呢?”怎么问的都不重要,能问出来就好,对于伯母,她已经没办法付出一丝丝同情了。
“事情起因在你伯父身上,你伯父一直觊觎你娘,在你爹过世之后就一直想要收你娘入房……”
“无耻!简直……简直不敢相信!”杜吉祥先是错愕气愤的大吼。
“你伯母也是这么生气,不过她怨恨的对象是你娘。正巧,有个京城来的大爷认出了你娘,当初那位大爷也爱慕你娘,所以你伯母就跟他谈条件,把你娘卖给了那个人,当天夜晚在茶水里放了蒙汗|药,让那个人把你娘带走了。”
“太可恶了!真可恨,太过份了!”杜吉祥惊得慌了手脚,“知……知道是谁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修书一封,快马送回京城给我大哥,有了你娘的名字、年龄及长相,要找人就容易些了,因为住在京城的人都是需要设籍的,不论是临时或是永久,都需要上报官府,还有,要在京城找一个人,没有人比我大哥更行了,说下定这次大哥来,就会带来好消息了。”
“谢谢你,二爷,谢谢……”她不禁喜极而泣。
“这么大的恩情,可不是谢谢两个字就能报答的唷。”他温柔的笑,“我的吉祥,你就以身相许吧!”
相信他是真心,杜吉祥心甘情愿的点头,“是,我的二爷。”
结果除夕到了,大爷没有出现,只有一匹骏马飞驰而至,再次送来一封信函。
杨总管匆匆来报,宋问之立即前去大厅,接过信使送来的信,看见上头的字迹,交代总管招待信使后,便拿着密函匆匆奔入憩心园,往憩心小筑而去。
“安冬,二爷呢?”远远的看见安冬一派无聊的坐在廊外阶梯丢石子,他立即问。
“在琴室,你没听见琴声吗?”他比了比上方小筑的二楼。
宋问之脸部扭曲了一下。
“那『琴声』不可能是二爷弹的吧?”
“二爷正在教杜姑娘弹筝呢,你道断了几条弦了?”安冬懒洋洋的问。
“我哪知。”宋问之摇头。顶多是一条,再夸张些就两条吧。
安冬叹气,公布谜底,“全换过了。”
“嗄?全换过了?”宋问之傻眼。
“我瞧杜姑娘八成是和筝犯冲,明明手巧得很,偏偏摆不平那几根弦,好像指尖带着刀似的,压弹挑拨没几下——”当啪一声传来,打断了他,惹得他一阵笑。
“听,才说着,又断了。”
“人各有长,学不来就甭学了嘛。”宋问之也忍不住摇头。
“你又不是不晓得杜姑娘骨子里就是倔,不服输的就是要学。”安冬摇头笑说:“二爷也宠,全都顺着她,反正这会儿日子悠悠闲闲,轻轻松松的,断了二爷就换,当作是情趣喽!”
“那把筝若有灵,肯定在哭。”宋问之听着那声音,万分同情。
“你方才急慌慌的,有事?”瞥了眼他手上拿着的信,安冬这才想起正事。
“啊!不能聊,大爷送来的信函,二爷正等着呢。”宋问之急忙挥了挥手里的信,跑上楼去,边丢下话。
安冬也跟着他奔上楼。
“二爷,大爷的信到了。”宋问之在门外喊。
断续不成调的筝声倏地停止,紧接着段毓楠的声音响起。
“进来。”
两人立即推门而入,段毓楠已经快步上前。
伸手接过信函,他抽出信纸,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安冬和宋问之相识一眼,脸上皆闪过一抹不安。
皇上信上写了什么吗?怎么王爷的表情这般沉重?
安冬小心翼翼的望向端坐在筝后的杜姑娘,她正面带疑惑的望着他们——大部份都是望着主子,主子是背对她的,所以她应当是没看见主子的表情,但或许感受到什么吧,表情也渐渐浮现不安。
段毓楠沉默地将信摺好收起,命安冬至书房备文房四宝,之后才望向杜吉祥,对她露出一抹浅笑。
“吉祥,家中突有急事,大哥不克前来,咱们自己过节吧。”
“还好吗?”她关心地询问。他的微笑,为何让她觉得虚浮,好像神魂不在似的?
段毓楠还是浅笑,“没问题,只是分不开身而已。”
就算发觉他似有隐瞒,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既然他不说,她也问不出口。
“我到书房回个信,去去就来。”
“我也该去灶房准备晚膳了,团圆饭就大家一起用吧,我也会做三位爷的份。”她跟着起身。
“好。”两人并肩走下楼去。
在两人要分头走时,杜吉祥忍不住回头唤,“二爷——”
“嗯?”段毓楠停下脚步,慢慢的转回身望向她。
她望着他,很想对他说“让我陪着你”,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没什么,我到灶房去了。”说罢,微笑着转身离开。
段毓楠目送着她的背影,启唇,一句“别走”含在嘴里,最后吞了回去,双手不自觉的握拳,回身走向书房。
“二爷,文房四宝已经备妥。”书房外,安冬正在待命。
“嗯。”段毓楠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走进书房,在书案后坐下,静坐了好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便放入信封,封上蜡,盖上印,将信交给宋问之。“问之,把我的回信交给信使。”
“是。”末问之领命,接过信便赶往大厅。
段毓楠静静的坐在桌前,一会儿,才又提笔写了另一封信。
“军清。”
洪军清立即自门外出现,“属下在。”
“这封信由你送往京城,务必亲手交至一品轩前大厨梁丞江手中,然后……”示意他低下身,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出发。”
他却摇头,“今晚吉祥为我们大家做团圆饭,明日再走吧。”
从除夕那日收到大爷的信之后,二爷似乎就不太对劲,不明显,但是杜吉祥就是感觉到应该出了什么事才对。
那天虽然大爷不克前来,她照样依计划煮了一桌团圆饭,连同三位爷也一起请上桌,热热闹闹的守了夜。
隔日,洪军清就不见了。
“军清?我差他去办些事情,过几日就会回来。”当她发现整天都没见着洪军清的人,闲聊似的问起时,二爷是这么回答她的。
又过数日,端月初十,洪军清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满脸胡髭,眼底充满血丝,看起来好像几日不曾阖过眼。
进入房里,他弯身在二爷耳旁禀报了几句,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来了”两个字。是什么来了?谁来了吗?
瞧见二爷震惊的表情,看来连他也很意外。
然后他们四人便关进书房里谈了好几个时辰,傍晚,书房门才打开。安冬搀扶着脸色苍白的主子回到寝房躺下,将人交代给她。
“我没事,睡一下就好,你不用担心,等我睡醒,我有事要告诉你……”段毓楠这么对她说,然后便昏睡了过去。
“杜姑娘,麻烦你守着二爷,我还有事,请你今夜务必要守着二爷。”安冬慎重地交代,然后转身又和洪军清、宋问之回到书房去了。
稍晚,晚膳时间,杜吉祥发现轮到宋问之不见了,洪军清因为太累,用完膳之后在安冬强硬的坚持下才回房间休息,安冬则回到书房,继续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杜吉祥坐在床沿,看着依然睡着的段毓楠,心里的不安层层堆叠。
“出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我不能与你分担烦恼吗?”她低喃着。
拿起巾子温柔地为他拭去额上薄薄的冷汗,外头正下着雪,昏睡中的他,竟冒着冷汗,他病了吗?
她担心的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很正常,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可是……他为何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尽管他没有什么挣扎呻吟或痛苦的表情,只是微微地蹙着眉头,可她就是有这么感觉。
她起身步出他的寝房,决心去找安冬问问。
沿着回廊走到书房门口,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奇怪,安冬不是一个人吗?
显然不是。
声音听不真切,但确定是安冬,以及……一个陌生的声音。
所以,是某人来了,这几个时辰都在书房里,连晚膳时也没出来。
那……她该打扰吗?
可想到床榻上那个痛苦不已的男人,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拾手敲门。
谈话声倏止,眨眼间,房门打开。
“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二爷呢?”安冬见了她,大惊失色的急问。
“二爷还睡着,我有事想问你。”
“现在不行,你必须守着二爷啊!”他焦急的跨出门槛,朝主子的寝房冲去。
杜吉祥一怔,也赶紧跟了过去,举步前回首望了一眼书房,便对上一双清灵纯淡的眸,眼眸的主人一身白袍,无风,门却砰地一声关上,阻隔了她的视线。
没有多想什么,她追上安冬的步伐,在房门口差点与折返的安冬撞在一起。
“怎……”她才刚开口,安冬便匆匆推开她跑出房门。
“二爷不见了,我去找国师!”他丢下一句话,便跑了。
二爷不见了?
杜吉祥错愕,立即冲进房,床上果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怎么会这样?
她离开前他明明还睡得很熟,她只是离开不到一刻啊!
返身跟着冲出去,已经不见安冬的人影。
他刚刚说……找国师?
是刚刚在书房里那个白色身影吗?
国师?王朝的国师吗?
如果是,国师为何会在这里?二爷到底是什么身份?
视线看见院子积雪上的一排脚印,一直往前延伸,她心头微凛,收回心神,拿下吊在檐下的灯笼,跟随着脚印而去。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先找到人再说!
虽然她觉得就算二爷身子差了些,但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到庭园走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是满满的不安。
或许是因为安冬脸色发白,一脸仓皇;或许是因为稍早二爷回房时状况不太好,反正她就是感觉到,她必须尽快找到他,必须马上看见他安好的在她面前,她才能安下心。
“二爷!”突地,她蓦地大喊,远远的看见前方仅着白色单衣的人。
天啊!正下着雪啊!二爷竟然连件外衣也没披上!
“二爷!”
他没有反应,杜吉祥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嘴里还是喊着,“二爷,停下来!”
为什么没反应?他不可能没听见她的声音吧?
突然,她错愕的停下脚步,睁着大眼看着仅剩几步距离的人。
只见段毓楠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一只乎伸在前方,就好像……好像被什么拉着走一样,可……他前头没人啊!
“二爷?”她快步走上前去,跟在他后头试探性地说:“二爷,天冷,咱们回房去好不好?”
依然没有回应。
杜吉祥不安极了,她走到他身侧,仰头望向他,立即怔愕的张嘴。
那是一张表情空白的脸,微睁的眼呆滞无神,没有焦距。
二爷根本没有醒来!
这是……离魂病!
她曾经听过这种病症,可是并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焦急的跟在他身边。
她很想回头帮他拿件外衣,可又不能现在离开,园子里到处是假山小桥流水的,平时是美不胜收,可是此刻却充满危机啊!
谁知道他这样走着,会走到哪里去?
水里!
杜吉祥一惊。几步距离外,就是憩心园里的莲池,二爷笔直的走着,再过几步,便会一脚踩进莲池里!
“不!”她大喊,连忙丢下灯笼,冲上前挡人,“醒醒,二爷!”
可是没用,他脚步没停,而她竟然挡不住他!
“别再往前走了,二爷,前面是……”哗啦一声,她跌入池里,水面结成的薄冰瞬间破裂,刺骨的冷意瞬间冻上大脑,尚未来得及适应,紧接着段毓楠也整个人踏入。
“二爷!”她赶紧游上前,拉住毫无反应,落水后直接往下沉的人。“醒醒,二爷,醒来啊!”她对着他大喊,想拉他上岸,偏偏在这时,他开始挣扎了。
“不……皇兄……救我,母后,放开我……好痛苦……”
什么?皇兄?母后?
她呆住,倏地整个人被他往水底扯。
不行!现在不要想其他事!
水底一片黑暗,她挣脱出他无意识的抓扯,从他后面拉着他窜出水面。
“二爷!”岸边总算有人跑了过来。
“安冬,快来帮我!”杜吉祥勉强看清来人大喊,边拚命的抓着挣扎不已的段毓楠。
纠缠了好一会儿,两人好不容易才终于合力把人拉上岸。
“他还没醒来!”顾不得刺骨的寒风冻得自己直打颤,杜吉祥便惊呼,因为段毓楠依然痛苦的挣扎着,无声的挣扎着,仿佛无法呼吸,仿佛……还沉在水底!
“发病了。”一道陌生的嗓音传进杜吉祥的耳里。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那个身穿白袍的男子。
他就是安冬口中的国师?
皇兄?母后?国师?
那么二爷是……
“安冬,王爷来此之后,是首次发病吗?”国师轻声询问。
第十章
二爷竟然是王爷!
杜吉祥难掩震惊,可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回国师,是首次出现这种情况。”安冬必恭必敬的回答。
“看来是那个消息给他带来的冲击。”国师点了点头。
杜吉祥极力制止拚命挣扎的段毓楠,浑身因寒冷而颤抖。
“别发呆,安冬!”她不管是什么消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保住二爷。“快来帮我,把二爷送回房去,换下湿衣裳,否则二爷会生病……啊!”冷不防被挣扎的男人赏了一拳正中脸颊,她整个人跌趴在一旁,痛得眼泪掉了出来。
“杜姑娘!”安冬赶紧帮忙压制挣扎不休的主子,“你没事吧?”
“我不要紧,不用管我,压着他。”杜吉祥忍下痛楚爬了起来,回到他身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点也不痛!
“二爷,醒醒啊!”安冬大喊。
“压制,围堵,不是好方法,愈是压制,王爷愈是痛苦,愈是挣扎,愈是让王爷陷入恶梦中,就像过去十六年来一样。”国师低低的说:“杜吉祥,你得想办法将王爷从被母亲亲手扼杀的恶梦中拉出来,否则王爷将会在今夜被带走。”
闻言,杜吉祥震惊的瞪向白袍男子。
被母亲亲手扼杀?
猛地望向挣扎不已的男人。这就是他的恶梦?
他曾被他的母后企图杀害?
“王爷十岁那年,端月初十,皇后下药迷昏了王爷寝宫里所有的守卫和宫女太监,深夜下着大雪,王爷在睡梦中被当时的皇后拉出寝宫,沉入荷花池中,欲将王爷溺毙……”安冬低低的说着。
杜吉祥颤抖地吸了口气,瞬间冲上眼眶的泪水怎么忍也忍不住。
今日,正是端月初十,下着大雪的深夜。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将他从恶梦中拉出来?
她不知道啊!
“今夜会被带走是什么意思?国师要将二爷带回京城吗?”她宁愿是这样,而不是她心里那种毛骨悚然的预感。
“不,是被太后的魂魄拉走,太后在数日前辞世,今日是头七。”国师波澜不兴的平静告知。
杜吉祥震惊不已,看见安冬的脸色也变得异常惨白。
他的母后,竟然连死了都还不放过他?为什么?
怒火瞬间充斥着她的胸口,她怒瞠着眼,瞪着虚无的夜空。
不准!我不许你带走他!
她霍地张开双手抱住段毓楠,不在乎他的挣扎垂打打痛了她,因为她的心更痛更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将他拉出恶梦,她只是好心疼好心疼的想拥抱他。
“二爷,二爷……”她温柔地对挣扎着、痛苦地陷在恶梦中的段毓楠低唤,“二爷,我是吉祥,二爷的吉祥,我在你身边,已经没事了,你安全了,吉祥陪着二爷,不会有事的!二爷,求求你醒过来啊,看看吉祥,二爷,吉祥抱着你,吉祥陪着你,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杜姑娘,二爷……二爷的脸发黑了!”安冬忍不住哭了出来,“国师……您救救二爷啊!”
国师表情悲悯,却没有动作,“我若有能力,何需拖了十余载?”
“二爷!你若跟着她走,你若抛下吉祥死了,我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吉祥也会跟随二爷,二爷死,吉祥也绝不会独活!”杜吉祥着急的大喊,紧抱着无法呼吸,却依然拚命挣扎的男人。“放了他!不许你带他走,我杜吉祥,不准你带走他!”她朝夜空怒喊。
“二爷,吉祥不软弱,吉祥很坚强,吉祥的肩膀或许无法替二爷挑起重担,可是它可以借二爷依靠;吉祥的双臂或许无法为二爷撑天,但是它们可以拥抱二爷,给二爷抚慰。二爷,你醒来,吉祥陪着你,永远陪着你,醒来,好不好?”
她不断不断的说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他挣扎的力道慢慢减弱。
“别丢下吉祥,二爷,你听见了吗?你若死了,吉祥不会独活!”
段毓楠的挣扎终于停了下来,双臂无力的垂落在地。
“不,不许死!”见状,杜吉祥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哭喊,“二爷,吉祥陪着你,吉祥会一直一直陪在二爷身边,守着二爷,二爷你听,『二爷吉祥』,『二爷吉祥』,只要吉祥陪着,二爷就会吉吉祥祥的,二爷……二爷……二爷……”
“喜……祥……”痦瘂的嗓音不确定的逸出,像是被勒着喉咙,痛苦的无法出声。
杜吉祥一怔,随即表情狂喜,“二爷,吉祥在这儿,吉祥陪着二爷!”她的泪水扑簌簌的落着,不停的在他耳边温柔述说。
“吉祥……”段毓楠原本无力垂落的手臂,慢慢环上她娇小的身子。
“吉祥在这儿,二爷,吉祥在……”
“吉祥……”他双臂紧紧的抱住她,开始急促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也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唤,“吉祥……吉祥……”
国师仰望夜空,淡然的面容徐徐漾出一抹浅浅的笑。
雪停了,稀疏的星空显露,属于楠王爷的主星曾经黯淡到几近消逝,如今重新发出灿亮的光芒。
子时已过,端月初十过去了。
寝房里点燃了几盆火炉,屋内一片温暖的亮光,将寒冷阻隔在屋外。
杜吉祥与段毓楠两人都已经换上温暖的衣裳,暍下了驱寒的姜汤,此刻,她坐在高背的软榻上,而段毓楠则侧躺着,头枕在她的腿上。
“我以为我好了。”将脸埋进她胸腹,他手环着她纤细的腰。“吓到你了?”
“嗯。”她轻轻的低应,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
段毓楠闭着眼,低声问:“生我的气吗?吉祥。”
“生什么气?”她微笑。
“气我隐瞒我的身份。”
“没有,我没有生气。”抚摸他的手没有停顿,她轻触他柔软的耳垂,滑过他乌亮的发。“震惊有,可是不气,身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知道你是王爷,并不会让我多爱你一些或是少爱你一些。”
段毓楠闻言,抬眼望向她,刚好迎上她温润如玉的眸。
“真的?”他不确定。
“真的。”她微笑,给他温柔却坚定的保证。她说的是实话,如果是在平常的时间意外得知他的身份,她或许多少会生气吧,可是在方才那种状况下得知,根本无暇生气,而且心疼他都来不及了,怎还会为那种事生气呢?
“你会永远陪着我,对吧?”
“嗯,我会永远陪着二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她承诺。
他这才信她,慢慢吐了口憋着的气,放下心来,又闭上眼睛,重新将脸埋进她的腹中。“吉祥,我平时不会这样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怕我,好吗?”
“担心难免,可我不怕。”
段毓楠又望向她,眼底有着愧疚自责。
“是我,对不对?”抬高手,轻颤地碰触她颊上那处红肿伤痕。“吉祥,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对不起。”
“我不痛。”杜吉祥也没瞒他,“二爷,我不痛的,比起为二爷心痛,二爷不小心挥到的这一拳根本一点也不痛。”
“对不起。”段毓楠仍是很懊悔。
“别自责,二爷,别为这件小事自责啊!”她不舍的轻抚他,安慰着。“我不知道二爷听见多少,但我还是要再告诉你一次。我很坚强的,二爷,虽然我的肩膀纤细,无法替二爷挑起重担,可是它可以让二爷依靠:我的双臂虽然无法为二爷撑天,但是它们随时可以给二爷一个拥抱,给二爷抚慰。所以,二爷心里有苦,都可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着,好不好?”
“我只想给你快乐,那种丑恶的事,我不想……不想让你知道,我……不想让你难过。”他敛下眼,摇头。
“我爱你,二爷,很爱很爱你。”杜吉祥温柔的说,看见他美丽的眸子倏地睁开,闪现欣喜的晶亮,心头一阵柔软,轻抚着他那比她细致的脸颊肌肤,“因为很爱二爷,所以如果我能够分担二爷心里的苦和痛,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快乐啊!就像二爷帮我找娘,二爷觉得是招揽了一件麻烦事吗?”
“当然不是。”他立即表态。
“二爷高兴帮了我的忙吗?”
“嗯,很高兴。”他总算笑了,“我知道了,吉祥,我会告诉你。”
段毓楠坐了起来,将她拥在怀里,开始低低的叙述。
“当初,是皇兄及时赶到,试图说服母后放开我,可是母后大约是疯狂了,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皇兄上前,拚命的想要拉开母后,可是疯狂的母后力气甚大,眼看我就要溺毙在池里,最后皇兄……”他停顿下来,将她紧紧的抱着,似乎这样就能从她身上汲取说下去的勇气。“皇兄回头从昏迷的守卫身上拔出佩刀,朝背对着他的母后……砍下……”
杜吉祥抽气,紧紧的回抱住他。
“皇兄为了救我,亲手杀了母后,母后伤重,虽然后来伤势痊愈,可是却躺在寝宫里十六年不曾醒来。为了我,竟然让皇兄背负这么沉重的罪,如果没有我,皇兄就不必……”
“别这样说!”她捣住他的嘴。“你的母后疯了,皇上所做的,是当时唯一的选择,弑母确实痛苦,但是如果他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你们母后的手上,我想皇上会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
“我……不是父皇亲生的。”段毓楠突然拉下她的手说,道出这桩皇室丑闻。
杜吉祥猛地抬头望向他,“是你母后说的?”
他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母后昏迷之后,我有时候会到寝宫去探望她,问她为什么非要我死不可?为什么我的存在会威胁到皇兄坐上帝位?父皇非常重视皇兄,我也没有和皇兄争夺帝位的意愿,三皇弟是德妃所出,六皇弟是贤妃所出,两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撼动皇兄的地位啊,这样的质问当然不会有答案。
“直到有一天,我又到母后的寝宫,照顾她的宫女不知为何不在,我发现母后的床前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宫里的侍卫统领,一个有着和我六分相似的男人,那时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母后要我死,为什么说我不该存在,原来我是她与侍卫统领私通的证据!
“当她发现我愈大,面貌与那个男人愈相像时,生怕这件丑事被发现,因而连皇兄的血统都被质疑,影响了皇兄的太子之位,恐惧让她慢慢的疯狂,终至一发不可收拾,非除去我不可。”说着,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然后将她用力抱紧。
“吉祥,我……杀了那个人……”
“二爷?”她震惊的望着他。
“皇兄为了我弑母,我当然也能为皇兄弑父!”段毓楠闭上眼,不敢看她,低头将额头靠在她肩上。“我一看见那个人就知道一切,我非杀他不可,否则会害了皇兄;可是我年纪还小,而他是侍卫统领,我根本赢不了他……他却在看清我的容貌之后,像是理解了我为何要杀他,我永远忘不了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愧疚、哀伤,他对我说『属下罪该万死』,然后就离开了。
“当夜,宫里就传来他自尽的消息,他……引火自焚,肉体焦黑难辨,他毁了自己的容貌,所以,是我杀了他……”
“二爷……”杜吉祥不禁哽咽。
“有时候我会想,我真的是为了皇兄所以想杀他吗?还是其实我是为了自己,为了保有皇子的身份,所以想杀他?如果是为了皇兄,我该做的应该是离开,应该是让自己消失才对,所以我其实是为了自己吧!这么丑恶的我,是真的不该留在世上,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她拥抱着他,心好疼。一件又一件丑事的累积,重伤了他的心,让他的心残破不堪,所以开始生病,她懂了,她了解了。“你没有错,二爷,你是最无辜的啊!”
“可是……他是为了保全我才自尽的……”
杜吉祥很想否定这个答案,因为与皇后私通,本就死罪一条,那个人也或许是畏罪自杀。她恨那个人,竟然让二爷背负这样的伤痕,在二爷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狠狠的划上一刀,可是……
她望着他。二爷心里,是不是也期望着,那个人最后给的,是“父爱”,而非懦弱的逃避?
“二爷,他本就死罪难逃,我想他是有了这个领悟,为了避免拖累你,所以以自毁容貌的方式自尽,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为你尽一份父亲的责任,他保全了你,也成全了他自己。”
段毓楠望着她,轻轻的吁了口气,无力的靠着她肩头。
“吉祥,永远陪着我,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二爷的,我说过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二爷身边,往后只要看见二爷,就能看见吉祥,然后喊一声『二爷吉祥』。”她擦去泪,温柔的一笑。二一爷,言语是有灵的,俗称言灵,往后,常常说着『二爷吉祥』,每个人都这么喊,这样一定能让二爷永远吉祥,好不?”
“好,二爷和吉祥永远都在一起。”段毓楠轻笑,总算露出了笑容。
“二爷,天快亮了呢。”她望向窗外。
叩叩,两声轻敲,安冬在门外说:“二爷,国师求见。”
结果,国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辞行返京。
离去前,他与段毓楠有段对话——
“王爷求得心药,毒已解。”
“心药?毒已解?”段毓楠疑惑。有吗?他不是才刚发病……
“正是,王爷心里可还觉得生无欢,死何惧?心里可有抛不下的挂念?”
偏头望向身边的女人,段毓楠瞬间懂了。
吉祥让他有了存在的意义,他不能死,他若死了,吉祥也会死。
他爱见她笑,爱听她说话,他爱亲吻她、拥抱她,想与她一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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