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瓶邪同人)长命无忧/长命灯

分卷阅读17

    张起灵有一个梦境。

    他梦见自己站在西湖边上的一家古董店前,店中微黄的光芒摇曳流泄,让他伫足半刻,然后挑开帘子,走了进去。坐在柜台的伙计正在打盹,没有发现他轻到根本不存在的脚步声。

    视线往前移动,张起灵可以感觉到自己往前踏的步伐毫无犹豫,宛如已踏破了千万遍,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内室,来到了那人身边。

    伏在案上的那人呼吸浅浅,身边燃着一点温黄的温暖灯火,灯中散发着微甜的香气,窜入鼻间的那刻思绪随着灯上的青烟而流离,然后很快地收拢聚合,专注地看着身前的人。

    灯的光影映在那人的脸上,流下阴影与光明,那是一张张起灵已经没有办法轻易地想起来的脸孔,却又隐约地觉得那双眉目间必定已经有了些许的皱纹,彷佛迷路的风霜误停下了脚步,停在那人的生命之上,构成了虽被遗忘却仍然存在的伤痕。

    现在是几岁呢,已经过了多少年?岁月流逝早已不能波动张起灵的心灵,但他仍感到一些空洞的什么吹在心口,驱使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就想点上那人紧皱的眉间。还没触碰到温度时便有另外一双手先碰上了那双眉,张起灵侧眼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那名女子将案上的男子摇醒,本来趴着的那人揉了揉眼睛,看见她的脸,露出了笑意,开口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在地起身,拥抱,女子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长围巾,细细地为那人围上,而男子莞尔,没有拒绝她的照顾,只是揭起长围巾的一边,也将女子围住。

    笑意与话语无声的播映,男子牵住女子的手。张起灵凝目望着,看见他们慢慢地走出了室内,案上的灯火未熄,没有人朝这突然出现的人望来一眼。

    缓慢地流出体腔的气体近似叹息,看着他们离开后,张起灵无声地踱到了桌边,拉开了案边的抽屉,一层一层。

    第一层是文具与一些单据,第二层是往来的公文,第三层乍看之下空无一物,张起灵探手进去,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方墨色的印,上面有着繁复的纹,毫无保护地随意搁在阴暗的地方,上面已经生了厚厚的灰尘。

    他默默地看了一阵,然后将那颗印放了回去,「呼」地一声,吹灭了那盏灯。

    灯已暗去,但梦仍未熄,那一窗明月更显得明亮,张起灵回过头,看着那小小的窗格,从窗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西湖的景致,在温柔如水银的月色下,那人挽着身边的女子,慢慢地往他的方向走来。

    猛然间视觉剧烈地振荡,几乎错觉那人是朝他走来、几乎觉得有什么情绪汹涌地朝他涌来,张起灵眯起了眼,突然地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想起了那个人的笑、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吴邪。

    总是笑得天真无邪。

    ————————————tbc

    你所期望的永远(瓶邪)下

    发文时间: 2/7 2013

    张起灵进青铜门时几乎没带什么装备。

    食物、信号弹、铁锹、绳索、手电筒,一切基本的装备都被他留在门外,他只带了本笔记本与他的黑金古刀。

    笔记本后来被他写满了字,所有想交给吴邪的话语,吴邪渴望得到的解释,还有他不能忘却的秘密,一笔一划落下、沙沙笔尖掠过白纸,只留下记忆却留不下年华。

    他的岁月早已停止,记忆却日渐流失,因此只能把想要留下来的一切记在纸上,供自己在反覆地遗忘之间一再地。但写完了那些却又觉得还差了什么,张起灵将笔记本倒着翻开,看见每张字的背面仍是留有一片空白,他顿了一下,然后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两个字:吴邪。

    吴邪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张起灵想了想,然后轻轻地在纸上接着写下:你是说,原来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笔尖轻轻地一顿,他又往下续写:的确该是你,但你是唯一一个,我不希望的人。

    那个他最不希望的人陪着他走到了最后,走到了深深的雪山里,差点因为雪盲症失了性命却不见畏惧,睁着一双分明的眼,坚定地对他说: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走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并不需要。张起灵这么想着,却又觉得、这句话没有跟吴邪说的必要。

    吴邪曾经跟他说过世界的美好,跟他说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有去过的,跟他说小哥这样吧咱们现在下山去开始环游世界。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却在心里想着,其实在哪里都不重要。他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得到的早已丢掉,没有的也不会再来到。人生不过一无所求、一无所有。

    叨叙的话语在耳边渐渐地弱了下去,张起灵没有看吴邪的脸,不知道吴邪那时脸上是多么悲伤而近乎了然的神色。

    那天扎营的时候他叫吴邪不要再跟了,吴邪似乎终于绝望,提前走进帐篷,没再跟他说些什么。张起灵站在广茂的天地间有白雪呼呼地吹来,他收拾好一切,然后也掀了帘幕进了帐棚,坐在吴邪的身边。

    那是雪山的深夜,一片空寂,因为风声而更显无声。黑暗中张起灵几乎看不见吴邪的脸,但却听见他微弱的嗓音,过了几秒张起灵才明白那竟是永远得不到回答的梦话,吴邪说:……你为什么要我带你回家?

    小哥,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白雪吸收了一切的声音,冰冷的内心没有反响,张起灵的指尖轻轻拂过吴邪皱紧的眉间,然后出了帐蓬,没再回头看吴邪一眼。

    他曾经想说好,但他毕竟是没有这么做。

    所以他对吴邪说,我想要的,不过就是解脱。

    命运峰回路转,总在他以为已将吴邪远远抛离的时刻让他回身。雪崩的那刻他听见吴邪的呼唤,脑海中的思绪如同白雪般崩落,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下跳,听见腕骨裂开的声音与急促的心跳,伸出另一只手将吴邪从白雪中挖了出来。

    吴邪一脸苍白与狼狈,看到他的那刻,生的喜悦似乎还小于见到他的愤怒,但那瞬间,张起灵竟然觉得,若非断掉的腕骨拉住了他的神经,他一定会紧紧地将吴邪抱进怀里。吴邪必须活着,必须要没事地离开这里,绝对不能死,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保住吴邪的性命。

    那些回忆令张起灵感到微醺,彷佛半梦半醒,在经过这么长久的岁月之后,有个人竟然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被遗忘,而那个人也承诺过,绝对不会忘记他。

    吴邪是他与世界最后的联系,但这无以名之的情感只能毕竟只能以无爱无恨作结,因为张起灵从来没有想过要介入吴邪的一生。

    命运不允许、岁月不需要,吴邪对他的意义,只是人生之中,与世界偶然的联系。宛如上苍垂怜,在孤独了长久的岁月连自己都要忘记自己的时日后,有一个人对他说: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如果你忘记了,我会帮你记得。

    这就是吴邪对他的所有意义,只要吴邪存在,他张起灵也一并地存在,如果吴邪消失了,张起灵在这个世界上的坐标也会隐没不存。

    所以不能让吴邪消失,不能让吴邪与他的命运牵扯太深。就算是违背了过往的「必然」。

    张起灵没有「幸福」的概念,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跟吴邪一直纠缠下去。如果必定要有个人进入青铜门,那么,就让他去吧。

    眼前的字迹不知为何模糊了起来,张起灵凝目,才看出自己是写道:吴邪,我不能忘记你。

    此刻的张起灵站在青铜树前,笔记本早已不知遗落在哪个角落,他并不是特别在意,终归那是吴邪一辈子也不会看到的东西,他只要写下来、然后记忆,此间便已是永恒。

    张起灵还记得,他与吴邪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吴邪做了一个梦,梦间混乱的呓语让他隐约地理解了吴邪究竟梦到些什么。吴邪说:小哥,你不要进青铜门。

    断续而微弱的低语牵动谁的思绪,话语之间一片心神摇驰:你不要进青铜门。你不是说过要我带你回家吗?小哥,一切都结束了,跟我回杭州吧。我带你回家。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有着一个人说会带他回家,而在那零点一秒的时间,张起灵想对他说好。

    但他毕竟是没对吴邪这么说,只是内心默默地下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决定,他要把其中一颗鬼玺交给吴邪。

    到了现在的张起灵也没有想把答案纪录下来,关于他为什么要对吴邪说带我回家、为什么要跳下去救他、为什么要把鬼玺交给他、又为什么要对他说「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五年前,他在别离的时刻弄昏了吴邪,环着手撑住了他的身体,便如拥抱。

    秋季的雪山杳然无声,事实上,不论任何时候,雪山都是安静的,但又不知为什么,张起灵永远都觉得、那刻的雪山特别地安静,或许是因为吴邪静静地被他圈在怀中的关系。

    问题有时候不需要解答,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提出了问题。但张起灵又想,对于这残破的生命,他总是有个答案的,关于那些为什么要跳下去救他为什么要把鬼玺交给他为什么要对他说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其实他的内心是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