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瓶邪同人)长命无忧/长命灯

分卷阅读21

    「我有必须去确认的事。」

    「您老还真忙呢?一个任务又一个任务,好不容易解决了青铜门了仍不得解脱,那您干嘛还回来找我?你不来,我也未必会被打死。」吴邪冷笑了一声,话语带笑,嗓音却与张起灵一般冰冷,他就是想试,就想试试能多逼出张起灵什么样的心里话来。却没想到张起灵猛然抓住了他的衣领,那双眼一片幽暗如地狱间燃烧的业火,用几乎会将人吞没灭顶一般的眼神望着他。

    那样的神情让吴邪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而张起灵淡淡地道,「我新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他顿了顿,「吴邪,我不能让你出事。」

    吴邪被他的话语一噎,愣愣地看着张起灵毫无虚假与动摇的面容,一瞬间,千般的思绪如电一般流过他的脑海、背脊,一直到他与张起灵相握的那只手。他想起张起灵刚刚说的话,什么叫「我没有一个人」、什么叫「我回来找你了」――为什么这个人骗了自己这么多次,自己还是深深地相信着他?张起灵从不炫耀或卖弄他的孤独,从不引诱别人来理解他,或者是来崇拜他,他只做他想做的事,而吴邪始终感觉得出来,这个人想要保护自己,就算不能被自己谅解,就算这样的守护,本身就是种用欺瞒堆砌的孤独与寂寞。

    心疼、沮丧、动容、温暖……太多太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想要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张起灵,但是吴邪克制住了自己,过了半晌,才推开张起灵的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道,「那敢情好。这意思是,接下来你都不能随便甩掉我是吧?」

    吴邪的笑流淌在心底,他一字一字地在心里对张起灵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张起灵,小爷坦白跟你说,老子也是有任务的,这任务还是你在五年前亲自指派――」他一脚踹上张起灵脸侧的车壁,用尽自己一生的勇气、霸气与匪气,对着张起灵那难得呆了呆的脸大声地道,「老子就是要带你回家!保护我是吧,很好,失败了你也就没家可回了!张起灵,老子这就跟你耗,耗到你的任务都解决了,你就乖乖跟我回杭州去,一辈子老死在西泠印社,看你还怎么跟我扯淡说你是个幻影、没有过去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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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命无忧》下篇:无忧歌03 上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表情,在话语声落地之后浮现了隐约的惊讶释然,无奈与笑意,种种复杂的神色出现在一向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上,吴邪不禁有些得意,他腿部施力,才正想收回抵在墙上的那只脚,猛然间一个踏空,车壁竟发出了脱落的声音,「嚝啷」一声掉了下去。

    吴邪傻了傻,稳了下身子,总算是没失去平衡,慢慢地收回了脚,而张起灵也恢复平时的神色,默默地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洞,洞里挤出了一颗胖胖的头,那胖头上圆圆的脸皱紧眉,一脸不满,「你们小别胜新婚,爱怎么闹怎么闹,这都把洞用隔板隔上了,就想让你们说说体己话。你们也给我点面子,不要拆车子好么?」

    「胖子!你、你居然离开巴乃了!」吴邪喜得叫道,这才看清,他刚刚踩的地方正好是货车驾驶坐回看货柜的一个后窗口,显然是胖子他们之前用了板子把洞掩上,车厢内既黑,板子与车壁又同样是黑色,以是他与张起灵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留意到。

    胖子笑了一声,那张肉脸上满是戏谑,「铁三角只缺一,还能不出来么?只是没想到出来之后,另外两角已经另辟战场了,胖爷我的寂寞,如雪啊!」

    吴邪看到他的表情,猛然就想起自己方才对张起灵说的那番话,忍不住几分不自在,也不知道胖子到底听到了多少,却又不好发作,就呸了一声道,「明明就是听墙角也说成这样,潘家园的胖爷何时干起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胖子面不改色,「就你这小天真小鼻子小眼睛,胖爷我比窦娥还冤呢,你跟小哥刚刚有说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小哥都没跟我计较,你计较什么?而且,我们倒斗的讲究敢作敢当,专作偷鸡摸狗又咋地?」

    吴邪只能咕哝:……你还是别说成语了,胖子。而且,就没看过这么心宽体胖的窦娥。

    「你这个胖子!给我坐好!就你这么乱跑,车子的重心都倾斜了!」

    猛然前座传来喝叱的女声,接着胖子「砰」的一声撞上了后窗口,只隐约间看到纤细的手腕与拳头晃过,胖子整张脸消失在那个小小的窗口中,显然是被人一拳揍回了座位上。吴邪傻了傻,心中只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而胖子嚷嚷的声音模糊地响了起来,吴邪几乎怀疑他整个人被揍进了座垫拔不出来。

    「妈的你这臭婆娘!」

    「还嫌挨得揍不够?」那女声哼了一声,「下了车再收拾你,看你打不打得过姑奶奶。」

    吴邪似乎听到胖子咬了咬牙,接着就笑,「……算了,看在你在开车的份上,好胖爷不与老太婆斗。」

    「你、你居然敢――」那女人怒得声音都有些变质了起来,吴邪还在想她究竟是谁,身旁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却开了口,虽然低沉平缓,却仍不脱警告的意味,「……海杏。」

    吴邪呆了一下,的确这是张海杏的声音,他忍不住脱口对张起灵问道,「小哥你是说张海杏?」

    这个问句表达得并不精确,的确,张起灵提到了张海杏的名字,但吴邪想要问的问题更近似于「你认识张海杏?她也是张家人?那张海客呢?他们中午跟我吃饭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到底默默地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人?」,成串的问题在他的心中迅速地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吴邪还没有余裕感到恐惧与焦虑,只是任几分的不自在窜上心头。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看着吴邪,似乎正在考虑他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没有回答。而前座的张海杏轻笑了一声,按了个开关,将前座与货厢的隔板完全地降了下来,从照后镜中望他一眼,「看来是不用藏了。又见面啦,吴小三爷。」

    一束一束的光线进入了吴邪的眼睛,他才发现车子高速奔驰在深夜的山路上,路灯所带起的光带不停地被抛离身后,吴邪眼皮一跳,只见她身前的仪表板已经标到了时速一百二十,本能地想劝她开慢点,却见她啧了一声,斜眼看向照后镜,吴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货车的身后居然追满了一字排开的黑色轿车。

    张海杏咬着牙就对张起灵说,「族长,怎么样都甩不掉,再不解决不行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点了名,「胖子。」胖子答应了一声,一把从前座溜到货厢,从座椅下就抽出一把枪来。而张海杏一脚踩着油门,镇定地半立起身,一把撕开了身上穿的淡粉色洋装,露出里面的一身劲装,「憋死姑娘我了。」一扬眉又对着吴邪道,「你过来接手,开稳点。」

    吴邪瞪直了眼睛,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道这几人想要干嘛,他就是傻子了,「你……慢着,小哥,你们别冒险!」

    「让他们追到我们要休息的地方才冒险。」张起灵淡淡地道,轻轻地推了吴邪一把,把他朝驾驶座的方向推了点,吴邪仍是回头,不死心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而张起灵那双眼睛在黑夜中仍然亮得不可思议,居然就这么浅浅地勾起了唇角,「你开车,我们三人的命都在你手上。」

    他顿了顿,又低声安抚道,「没事的。」

    一时之间,心口流过无数疑问,在医院里的不告而别、在家门口的乔装出现,这个人还欠自己那么多个问题的答案,但是,现在的确不是索求解答的时间。

    吴邪心知是无法说服这个人了,他咬着牙,「先说好,小爷还没跟你把帐算完,你……」

    见张起灵点了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吴邪才往前爬到驾驶座上,车子晃了一下后又很快地回稳。张海杏顺手一拨旁边的开关,货厢的门猛然松脱打开,大量的风压涌入车内,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彷佛敲击上吴邪的心脏,他咬紧了下唇,没命地狂催着油门。

    站在他身后的那三人分别持着武器,站立的背影宛如永不坠落的堡垒。身后的轿车纷纷自天窗中升出持枪的人影。吴邪看着照后镜,见张起灵与张海杏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他心中猛然闪过不好的念头,正要出声,却见张起灵一脚踹上车壁,借力勾住货厢顶部的横杆,手中的刀芒舞开,破空之声击落袭来的子弹,接着手里一松,整个人就如大雁一般向着身后的车阵扑去。

    张起灵飞身出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吴邪的怒吼被他远远地抛在身后,他知道张海杏跟胖子会保护吴邪,将吴邪安然地送到目的地。

    他落在最前头的那辆车的车盖上,驾驶似乎被他吓了一大跳,急得掏出枪来就对准了他,子弹击破了车前大面的玻璃,张起灵游刃有余地闪过,手中的刀面一转,用刀背敲昏了驾驶,接着回旋一踢,将挂在车顶天窗上的男子也给放倒,车子失速间向着侧边的车辆一路靠去,金属高速地磨擦激起火花,张起灵眼神一凛,伸手探进车中,将昏去的驾驶整个人举起,油门上的压力消失了,车速登时慢了下来。他同时耳听八方,偏头避开身前袭来的子弹。

    整个车阵都因为张起灵的出现而渐渐放慢,扣下钣机的声音也渐渐地停了,但仍然有零星的攻击,张起灵在车辆行进中仍能自如地移动,快速地敲昏了绝大多数的人,直到有一名男子从天窗中立起,对张起灵行了个礼,「族长。」

    张起灵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收手吧,族长,违抗大佛爷是没有意义的。」

    「……还承认我的权力,就回去。」

    男子冷笑了声,「您明明下不了手杀一个张家人,难道还想阻拦我们吗?」

    张起灵没有动怒,过了半晌,他很轻地点了点头。

    后来,没有了后来。

    风声与枪声淹没了一切心跳与知觉,张起灵解决这一切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鲜血与伤口,昏过去的每个人所看到的最后一眼,都不外是他的眼神――张家的根据地位于遥远的关外,大片的荒原延展至天地尽头,随风飘摇着的枯草中存在着凶猛的野兽。时光流转间草原日渐消失,张家终于衰败离散。但张起灵的眼神仍然像那日渐缩限的原野上最后的、最孤独也最冰冷的一匹野兽,孤零零地在旷野中奔跑,没有人知道它在想什么,没有人明白,它为什么要在夜晚拚了命地奔驰――即便是疲倦到了极点,也要奔向生命之中、唯一的归所。

    张起灵拖着疲倦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走着,在夜晚的山道上,微弱的路灯亮着青白的光,远远地,他看见货车停在路边,张海杏跟胖子在车边抽烟,而吴邪站在灯下。于是张起灵停了脚步,任吴邪丢了烟,往自己奔来,一把撑住他脱力的身躯。

    吴邪整个人都在发着抖,他本以为吴邪会对着自己破口大骂,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皱着眉头对吴邪说:你不该留下来等我。

    但其实谁都没有说话。

    夜风拍打在身上,吴邪的怀抱却是温热的,张起灵闭上了眼睛,更热的温度落在肩上,缓慢而濡湿地漫开,张起灵过了一阵子才明白那是吴邪眼眶中滑出的液体,吴邪说话的声音比往常要更加地平稳,彷佛愤怒与痛楚都被压缩成了薄薄的平面,没有回响没有挣扎。张起灵难得能够理解。

    吴邪说:张起灵,没有下次了。

    而张起灵想,总是会有下次的。这种绝望,是吴邪少数的不明白。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循环构成张起灵的生命。命运以各种形式反复,失忆,寻找记忆,渐渐地明了自己的任务,用剩下的时日将之完成,然后再度地失忆……如果没有遇见这个人,张起灵的存在必定是深陷在这般的循环,直至此身消亡的一日吧?

    谁让他遇见了吴邪。

    明明他已经在循环里了,但是因为遇见了吴邪,这个人身上纯粹的本质引诱出他还没丧失殆尽的、人的本能,于是张起灵又无能为力地陷入了另外的轮回。

    ――在那个人还盲目无觉的时刻,他便去靠近那份的火焰,明明无意于那份温暖,却又无法克制自己守护与毁灭的两种极端渴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把将火光按熄,在怔怔地烫伤了手掌后,又还怜惜与不甘地将之点起。反反复覆,从未止息。

    他与这个人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在吴邪的记忆中都变轻变薄,大量剥落,却在张起灵的心中变深变沉,至死也不愿忘却。

    吴邪不记得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吴邪也不记得他们在青铜门里没有言说的告别。在医院里第一眼见到吴邪的时候,张起灵就清楚地感觉到,吴邪关于青铜门内的记忆已经被洗去,这本是他的要求,他合该心甘情愿,但是,但是他居然想起了,吴邪痛苦而执着地问:小哥,对你来说,我究竟算是什么?

    那时的吴邪在想些什么?吴邪有没有后悔过认识他?一直到发现了自己的情感之后,张起灵才想到要追问这些问题,这一切明明已经毫无意义,曾经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被埋进了黑暗的土里,终将在里面腐败地死去。

    张起灵摇了摇头,推开了吴邪的搀扶,一个人慢慢地往货车走去。侧身倒在车厢的座椅上,他听见胖子跟张海杏压低声音的话语声,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两人都坐上了车。没听到吴邪的声音,他勉力睁开模糊的眼一看,才发现吴邪坐在面前的地板上,专注地看着他,微颤的手伸在他的眼前,似乎是想碰碰他的脸。张起灵又闭上了眼睛。

    彷佛这个动作传达了默许,于是吴邪的手轻轻地放上他的颊,抹去凌乱的血迹。宁静之间只有轮子转动的声音,还有记忆的声音,张起灵没有作梦,但一片幽暗的眼帘前却浮现了那时的景况――他在青铜门里,浑身是血与伤口,呼吸渐渐地微弱,眼前全是弥漫的青光,自己的肉体正在腐烂,但求生的意志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想要活下去,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再看见那个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