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瓶邪同人)长命无忧/长命灯

分卷阅读42

    无论吴邪记得他也好,忘记他也罢。

    无论吴邪愿意继续爱他也好,决意一生恨他也罢。

    愿他一生安好,永世无邪。

    再没什么能做的了,给了他自由,就要说再见了。

    张起灵离开了在拉萨暂居的人家,一个人慢慢地走向墨脱,不下雪的墨脱是个极美的地方,只可惜他去的季节是冬天。风雪刮过他的脸,雪镜之后的双眼几乎消退了视觉,顶着风雪穿越山道太困难了,天色也越来越暗,张起灵判断了一下,决定找个风雪吹不到的山壁处扎营。

    说是扎营,也不可能升火。张起灵顶着风,架好了那种一抖就翻开的简易帐篷,整个人爬进去准备休息,内心开始估量:大概还有三天才能走进墨脱,但如果一直是这个天气的话,只怕还要花上更久的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张起灵闭上眼睛算了算,才恍然地发现三个月已经过了。

    他突然觉得很疲倦,勉强拿出些压缩饼干吃了吃,安稳地躺好,便开始休息。

    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微亮,风雪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似乎还是有轻柔如棉絮的雪飘着,张起灵挑开帐篷看了看,内心同时有着两个念头,可以出发了,还有,这雪飘得像杭州的柳絮,一阵风吹来便四处散开,在他的幻境里曾有哪个人的眼底盛着西湖的美景,对他说:希望你为我停留。但他还是没有停留。这一切都太快速而短暂了,相较于张起灵这漫长的生命而言,十年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

    真正永恒的一切一定是在那小小的院落里,过往的张起灵牵着那没有名字的少年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书写瘦金体的时刻、一招一式地教他刀法的时刻、手抚上他的颊、低声说着谢谢的时刻,那些美丽的画面不朽地消灭在了时间之流中,吴邪从未亲身经历,而现在的张起灵其实根本不复记忆。

    张起灵稍微收拾了东西,背起装备就爬岀帐篷,准备把帐篷也给收起。天地之间是苍茫的白,雪在远处的山峦间滚动,阴影与雪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蓝,张起灵凝目四顾,突然看见世界的中央,有一个人远远地朝自己走过来。

    天空里的云渐渐散开了,整个天色突然被高光打亮了一般,张起灵还未带上雪镜,眯着眼睛,抵受不了强烈的反光,却像是整个灵魂都被吸住了,舍不得挪开眼。雪地之间的距离望着挺近,其实却很远,那人走到他的身边,大约也花去了半个小时,张起灵却觉得,不过是心脏跳动了一拍的时间。

    那人拿下雪帽跟护目镜,静静地与他对望。

    是吴邪,真的是吴邪。

    张起灵没敢伸手去碰他,就怕眼前这个人瞬间会如雪般粉碎,而吴邪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一个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却已经说完了千言万语,那双眼晶晶亮亮:嘿,小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这广大的雪山之间,天地都是白的,他们渺小如同浮游之末,但这样渺小的他们仍然找到了彼此,转经筒的声音彷佛在耳畔叮叮当当地作响,而吴邪伸手轻轻地搂住了他,那个怀抱凝缩了宇宙。谁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他们拥抱着爬进了帐篷,倒在地上,张起灵也反手紧紧抱住吴邪,那样地疼痛,像是想要融化对方,成为一摊血肉,没有痛楚没有知觉,只有那份彼此相依相随的轻微搏动。

    吴邪的手碰上他的脸,开口的时候没有声音,几乎以为是自己又再度失去了听觉,但张起灵没有余暇去管,只能看着吴邪的唇一开一阖,他说:我原谅你了。对不起,你也原谅我好吗?

    到了现在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张起灵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幸福地吻了吻他,而吴邪就笑了,任张起灵把他抱得更紧,说:那你要等我,说好了,不可以再骗我。

    等什么?张起灵全然不能明白,眨了眨眼睛之间却是一片昏暗,他猛然就惶恐了起来,一身冷汗地坐起身子,才发现帐内仍是天将明未明的色泽,外面还呼啸着巨大的风雪,刚刚吃过的压缩饼干包装纸还放在一边。哪里有吴邪,怎么会有吴邪。

    原来是梦,但怎么会是梦,他明明没有睡眠,怎么会作梦。

    张起灵木然地呆了半晌,挑开帐篷走了出去,风与雪砸在他的脸上,那强烈的力道逼得他忍不住跪了下来,向世界下跪。那个时候,吴邪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因为雪盲症而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被埋在雪堆里,他被淹没前的那声呼唤太微弱了,却还是传进张起灵的心底,那只是一份直觉,他知道吴邪出了事,于是就回头往那个山崖跑了起来,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谁要来救我。

    铺天盖地的冰冷落到了张起灵的身上,脸颊上却是热的,又很快地冻成了冰,手套一擦就磨破了脸,但张起灵感觉不到那细微的痛楚,全被胸腔里的嘶吼所淹灭,他的双手捶在雪地里,悲号的声像狼一样,远远地传了出去,「吴邪――」

    在梦里时,以为你与我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醒来才知道全是虚幻。

    「吴邪――」

    突然之间他彷佛又回到了青铜门里,静静地躺在血泊里,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物质化的能力,以为就要这样死去,但时光瞬息万变地流淌而去,他活了下来,又见到了吴邪,任吴邪把他变成了一个人类,一个会笑、会哭、会开心也会痛苦的人类。

    最终他毁了吴邪,把吴邪逼疯了,所以还是只能离开吴邪身边。

    从今而后,就算两个人都活在这世界上,只要吴邪不来找他,他也再也不能去见吴邪一眼。

    「吴邪……」

    这广袤的天地里满是风雪,渐渐地将他淹没,但即便如死,他还是不会死亡,还是不能死亡,要背负着自己的责任,一直活下去,直到完成自己的使命,让所有的张家人获得解放。

    张起灵后来又在那片雪地里待了三天,直到风雪渐渐停止,他没敢再闭上眼睛,只怕又梦见吴邪。这世界这样冰冷,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在雪地里,终于走进了墨脱,在寒山上小小的古刹之中卸下了行囊,换上了喇嘛的袍服,有喇嘛来通报说:大师请见。而张起灵摇了摇头,他不是来取记忆也不是来交付记忆的,没有必要做出多余的事。喇嘛见状,几分不解地退了出去。

    室内很温暖,张起灵把手拢到炭火上,让冻伤的伤手稍微得到舒缓,隔了片刻,才决定离开房间,出去看看情况。

    小小的喇嘛庙他来过不只一次,这庙的门很窄,占地却颇为宽广。张起灵进步走进了中庭,却看到里面摆放了三座大香炉,还烤着热热的炭火,四周的雪很干净,就像是特别整理过了一般,香炉边有着个男人正在暖手,看到那道背影,他的脚步就是一顿。路上经过的喇嘛知道他是大师的贵客,便帮忙解说道:这是寺庙的传统,每隔……

    喇嘛说的话,他什么也没听到,只能一心一意地看着站在炉火边烤火的那个人,那人穿着一件极厚的军装大衣,背上背着沉重的行囊,短短的头发隐藏在毛帽下,显得很是精神,看过来的眼神有几分惊诧,但张起灵知道,那个人笑起来的神态有多么轻松肆意,温暖人心。

    那人听见了他们的声音,猛然回过头来,本来想说什么,眼珠子一转,却又道,「这边暖。上师,借个火烤一下。」

    ――突然之间他们的世界就是漫天白雪,点点飞过去的晶白有着冰的气息,像谁沉静而深邃的眼眸中那细微的光点。几个世纪前,在哪一个苍凉的战役上,他们彼此这样交望过,望穿世纪与光年。有谁知道那个破了城的将军将城主带到哪里去了吗?是否泯去恩仇,携手江湖,共看沧海桑田中的那份繁花如雨,郁郁苍苍。

    张起灵再也忍不住,看到那人的那一瞬间,他就丢失了呼吸,心脏疯狂地跳动了起来,是什么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涌过了脑海,回过神前,他已大步往前奔去,将那个人一把拥进怀里,冲出口边的话语是什么,张起灵过了好久才明白。

    一连串的「吴邪」。

    吴邪,你自由了。再见。

    醒过来吧,吴邪,你一定不甘心的……我求求你。

    是不是梦。

    是不是、又只是梦。但就算是梦也不怕,真的都不怕,如果可以,还是要再把你紧紧抱紧怀里,再也不放手。

    「是梦也没关系……」张起灵抱着他,低低地说着,吴邪听不明白,却也缓缓地伸出手,紧紧地将张起灵环抱。他感受着张起灵靠在颈边的呼吸,低低的、压抑又急促的连声呼唤,还有整个人轻轻颤抖的身躯,眼眶瞬间就热了,本来奔腾的愤怒、恐惧与不甘,扭曲的爱与恨都不复存在,彼此的情感,完全地明白了:愿意继续爱我也好,决意一生恨我也罢。

    「就说吧,不管几次,你闷不吭声地消失了,小爷我都会发现。」

    「让我跟你一起去寻找与终极解除契约的方法。」吴邪强忍着话语之中的哽咽,轻轻地对张起灵说,「我都明白了。我们都是怪物……再也得不到别人的爱也无所谓,你不能把我丢下。」

    ――我爱你,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the end+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仓央嘉措〈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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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蒑:是否是he!我没有骗人!这辈子再也写不出这麼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