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尾巴一样的跟着胤禛,即便他去如厕,我也立在外面守着,不给太后身旁虎视眈眈盯着我的诺敏一丝机会。也不知三日前那把弓到底砸诺敏哪里了,哎,我叹息着可惜,若能砸肿她的脸,今晚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呢?
胤祥明了我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摇摇头,将昔日他的位置让给了我,自坐到我下首。左胤禛,右胤祥,两个阿哥夹着,我始觉安心,方咽得下烤肉和面饼。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拼酒。胤禛端着酒杯与太子敬酒,我也少不得端着杯子相跟。偏胤禛喝起了兴,当在家一样塞我一酒壶,我便乘机放下自己的杯子,专职倒酒。
太子,太子妃,大阿哥,大福晋,三阿哥,三福晋,与这些哥嫂一一喝过。再与五阿哥,五福晋,八阿哥,八福晋这些弟妹们喝。其他人都好说,偏到了十四阿哥胤祯这里,出了变故。
喝完一杯,胤祯抓过我手里的酒壶给胤禛倒酒“四哥,这杯,弟弟敬你”
“这杯,敬小四嫂”胤祯将一个酒杯替到我手里。
我呆了片刻,瞧着胤禛不知如何是好。小四嫂是对李氏这个侧福晋的尊称,我若冒领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全赖胤禛的态度。只是对于他的态度,我还没有摸透。
胤禛沉着的喝完手里的酒,放下杯子,然后拿过我手里的酒,淡笑着说“十四弟,郭络罗氏素有心疾,太后刚使了罗美瞧过,不能喝酒。今儿这酒,我替她喝了如何?”
不待胤祯答言,胤禛便自饮了酒,放下杯子,斜睨我一眼,我赶紧换了一个酒壶提着在手中,心里了然,自己在胤禛的天平上,还远不及李氏分量。
蒙古的王爷额附尤其多,一个接一个过来,走马灯般过来与胤禛唱祝酒歌。歌罢,再与胤禛挂上一根哈达,胤禛便就得喝酒。不喝,那就是破坏安定团结和谐的晚会气氛,胤禛与人前最要面子,何况其天性原也是个酒鬼,所以但凡有人过来敬他,他必定是一口而干。
喝,喝,喝,喝不死你,我怒骂着,将自己喝的白水灌进酒壶,倒给胤禛。显然这波蒙古人没啥好心,没准还就是诺敏背后使坏,待得胤禛一倒,她再来寻我麻烦。
心惊胆战的看着胤禛一口蒙下一杯白开水,也不知是喝得太快没品出味儿来,还是喝木了嘴,又或者,胤禛自己个儿也吃不消,总之胤禛神色没变,我也就放了心,下意识的又去寻眸诺敏。撞见我的目光,诺敏的眼睛很闪了两闪,然后便立了起来,消失于宫女太监身后。
场中音乐呼啦一变,上来一群舞娘,抱着酒坛顶着大海碗,跳劝酒舞。跳着跳着,这群人跳下了舞台,四处旋转着给男人倒酒。这次我瞧清了,打头的便是那个诺敏。
瞧着那个诺敏花蝴蝶般穿过了康熙,太子,大阿哥,三阿哥,转到胤禛跟前,我便知不妙。瞧着那一大碗酒,胤禛真若喝了,还不得醉死。
如何是好间,胤祥莫名阻到胤禛跟前,正接住诺敏的酒碗,从容喝了,转而抓过酒坛,倒了一碗,唱起了饮酒歌“拉起胡琴哨上梅,咱二人唱几声,:头一回见面有点生,管他生不生唱几声”
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饮酒歌,我入迷般看着素日从未觉英俊的胤祥,声情并茂的石化了诺敏,然后再瞧着牛头诺敏机械般喝下那一大碗酒,满脸飞霞般旋而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情形,诺敏确是对胤祥有意,而胤祥,似乎也不讨厌诺敏,还有,今儿富察也没有来,难不成是富察居中使坏?
收回目光,正撞上胤禛幽黑的眼眸,我赶紧正了面容,不提防胤禛的手臂搂到腰间,我惶恐的四下张望,胤禛偏贴着我的脸,贴得我一动不能动。
“你真这么怕她?”胤禛贴着我耳边询问。
“奴婢,奴婢”我诺诺半天,不知该认还是不认,其实我怕的不是诺敏,而是我捏不准胤禛的尺度。科尔沁虽说是江河日下,但皇太后还在,且胤禛又最要面子,他决不会为了我,结怨科尔沁。所以,我惹不起诺敏,便只能躲避了。
“你真是”胤禛高深莫测的止了话头,离开了我的脸。我不禁出了一口气,旋即发现不只何时肩上多了一件披风。
平安的回到下处,伺候胤禛更衣梳洗完,换自己个儿卸妆,忽发现回来这么久,居然没见到春花。
“秦栓儿,春花呢?”我着急的询问。
“回来便没见到,想必春花姐姐已经睡了”
不可能,我慌慌张张的穿外衣,被胤禛喝住“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高无庸,你瞧瞧去”
“喳”高无庸领命而去,我则如热锅上蚂蚁般在帐篷里打转。瞧见高无庸进门的气色,我便知最大的祸事来了。
“贝勒爷”我跪到胤禛脚边哀求“这祸是奴婢惹下的。求贝勒爷赶紧把那个马给诺敏格格送去。只要春花能回来,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
胤禛坐床边合眼掐佛珠,盘算良久,终于表了态“高无庸,将马给诺敏格格送去”
话音未落,便听到春花欢快的声音“主子,您回来了”
春花没事,我身子一软,放心晕去。
布局
()(康熙四十年1701年八月二十)
接连晕了两次,这丸药便改了汤药。瞧着碗里的苦涩,我迁怒端碗的春花“死蹄子,昨儿晚上,你到底躲哪儿去了?”
“还能去哪儿”春花将碗搁到桌上“陪十三侧福晋说话去了。”
嗯?我心里一动,昨儿晚上,富察确未曾过去晚宴。
“她来找你的?”我随口发问。
“是”春花笑了笑“她病了,一个人躺着无聊,便招我过去陪说话儿。”
“什么病?”
“心病”春花于床边坐了下来“听说,皇太后有意将诺敏指给十三阿哥。”
“就为这事儿?”我不屑的撇了撇嘴“十三阿哥都不急,她急啥?”
“还不是担心将来的日子不好过?”春花压低了声音“十四侧福晋”春花撇了撇嘴“猫哭老鼠的与十三侧福晋假慈悲,净说些诺敏嚣张跋扈,眼里没人的故事吓唬十三侧福晋。”
这确是舒舒觉罗的风范。我点点头“那个女人,确是招人烦”
“只是,你什么时候,与富察这般近了?”我丢开别人的事儿,只问春花重点。
“她不算讨厌,甚至还说得上聪明。她接近我,或许是别有用心。而我接近她”春花轻笑一声,将碗递给我“主子,我只盼咱们这步棋,永远都别用上。”
连喝五日酸汤,罗美再来瞧过后,总算又换回了丸药,是夜便当值伺寝。早上胤禛应卯回来后心情不错,便提议带我四处转转。本着将功赎罪的复杂心态,我赶紧答应,领着春花带着两个太监跟他出门。
换了匹马,虽还是枣红色的,但马背高度明显低了一截。虽觉丢脸,所幸面皮子上的胭脂够厚,我也便能镇定自若的爬坐上去。
蒙古人开会除了赛马,射箭外,再就是摔跤。因赛马方向灰大,我便眼珠不转的盯着花花绿绿的蒙古大力士,胤禛便也由着我瞧他们摔跤。
蒙古式摔跤颇有民族特色。比赛时,摔跤手们身穿铜钉牛皮坎肩的“昭达格”,头缠红、黄、蓝三色头巾,脚蹬蒙古花皮靴,腰扎花皮带,下身穿套裤,脖子上挂着五彩飘带。待到出场时,双方摔跤手还要先挥舞双臂,然后再互相搏斗。摔跤方式规定卧倒仍可以相搏,使对方双肩着地才算赢家。因此,为达到这个目的,参赛者可以用各种手段去制服对方,发生伤残和死亡的事故也是常有的事情。
从来古搏击运动都少不了赌博。五百一十二名选手的摔跤大会,这份人气热闹可想而知。八月的太阳依旧毒辣,我举着万能的宫扇兴致盎然的看人下注,计算盘口赔率。最无争议的选手当数吉日格郎,盘口的赔率为1:99,毫无争议的夺冠大热门。
习惯性的摘下荷包,忽瞄到胤禛似笑非笑的眼神,便讪讪挂了回去。低头间,春花的荷包已拍到输门,清脆的嗓音分外响亮“一百两压吉日格郎输掉冠军”
哄,人群中起了炸雷,这个时代一百两是个大数目,可买的十亩好地,或者够普通人家五年生活。
我心虚的瞄着胤禛,印象里雍正痛恨赌博,屡下严旨全国禁赌。
“你的丫头倒是大方”胤禛与我耳边嘲笑,我心中一颤,赶紧领罪“奴婢管教无方,这就罚她月例银子。”
胤禛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我便知觉的闭了嘴,只在心底盘算如何开解。
为了春花的一百两银子,午饭在摔跤场就地解决。饭后喝茶,春花挂念着她的银子,匆匆赶赌局处蹲点,高福则顺着胤禛的眼神跟了过去。我摇着宫扇一边与胤禛扇凉,一边继续琢磨着到底是赢钱好还是亏钱划算这个大难题。
哄,啊,哎,人群忽聚忽散,旋即我便听得春花欢快的嗓音“庄家,一千七百两,拿来。”
哼,胤禛冷哼一声,问我“你准备扣她多少月例?”
一个月一两,这一千七百两,便就是一百五十年,这么长时间啊?擦着额角的汗,我转动心思“回贝勒爷,依奴婢的糊涂想头,留着她只会惹祸,奴婢回去便将她嫁人”
“嫁谁?”
我小心回话“十三爷原是顶好的,只是她性子如此,实在进不得皇家。奴婢想着三哥在江南,眼前也没个得用的人,不如让她过去伺候着。既不算亏待了她,她也离得远了,不招贝勒爷生气。”
“你盘算得不错”胤禛冷笑着起身,我惴惴的跟着,不知道这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吁”我的冤家对头诺敏骑着我的大宛马忽的赶将上来,阻住去路。大大方方的抹着额角与胤禛行礼“四贝勒吉祥。”
胤禛点点头“诺敏格格。”
“四贝勒”诺敏骑在马上俯视胤禛“谢谢您的马。今儿赛马我骑着它,得了头彩”,说着话,挑衅的眼神越过胤禛落到我身上。我配合的垂下头,哎,也不知我与胤禛装得这些小可怜儿到底可有些用处?
“哦”胤禛浅笑着敷衍“那恭喜诺敏格格了。”
“四贝勒,我想再跟您讨样东西,不知您可愿意?”
“格格请说。”
“我想要那个丫头。”
顺着诺敏的马鞭,我瞧到了人群中喜气洋洋的春花。
诺敏要春花,这到底是舒舒觉罗的居中使坏,还是富察的借刀杀人?不管什么缘由,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胤禛的态度。我转脸望瞧胤禛,不想他也正在瞧我,对上我的目光,却又旋即闪开,只淡淡地丢下一句“那是郭络罗氏的陪嫁,你若想要,找她”,便自顾走了。
这般无情,自是为先前我不许春花与胤祥的缘故。难道没了你,我便护不得春花了吗?哼,我冷笑一声,对着眼前这个被人宠坏的丫头斩钉截铁“不行!”
“是吗?”诺敏淡笑着,提了提手里的缰绳“我记得前两天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我不在乎”我正视诺敏“别打她的主意。”
“不然有你好瞧”
诺敏好笑的瞧着我,转而俯下身来轻笑“你能怎样?”
强行按下一巴掌拍她脸上的冲动,我缓了口气“到时你自会知道”。丢下话,我懒待理她,自去人群里寻到春花“春花,咱们该回了”
诺敏不知道,我的赌瘾比春花还大。春花只是赌钱,而我则会赌命。上辈子我已赌输过一次,结局不过是跳,这辈子大不了再来一次而已。只是我输的起,诺敏你可敢输?
出题
()(康熙四十年1701年八月二十二)
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康熙今儿又大摆宴席,将科尔沁的太后,嫔妃,王爷,格格,额附,贝勒,滴滴答答的宗室姻亲全请了过来,指着家宴的名找乐子。
诺敏不失时机地立了起来,瞧着我,与太后耳语,哄得孩子脾气的太后笑逐颜开的连连点头,康熙瞧见,忍不住出言凑趣儿“皇额娘,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诺敏这孩子有心”太后赞叹的点头“前儿两天,她因一匹马带累老四的庶福晋受了惊,病了两日,心里过意不去。”
“谁知老四偏又将马与了她,她更不好意思了,有心将马还回去,却又怕薄了老四的面子。这儿正与我商议,是否可以与庶福晋比试下才艺,一来为家宴添个趣儿,二来呢全了庶福晋的脸面”
太后一边说,康熙一边点头,这事儿便这么定了。只梁九功过来传我时,见是我,怔了片刻,方小声问我“绮福晋,耿福晋没来吗?”
由此可见,梁九功是个厚道人。我无奈的点头“梁公公,福晋将家事都给了耿姐姐,只奴婢一人伺候贝勒爷围猎”
梁九功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点头“那就请绮福晋随老奴过来!”
自始自终,我均没瞧胤禛一眼,但凡他若肯稍微维护维护我,便不会是现今这个局面。
御驾前与康熙太后请了安,康熙很默了一阵,方让我起身。
“刚才皇太后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康熙问我
我点头“回皇上,奴婢听明白了。”
“你怎么说?”
“诺敏格格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才疏学浅,当不得人前。倒是奴婢的耿姐姐,才貌双全。只是在京里帮福晋理家,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康熙点头认同,转而笑对诺敏“诺敏,你这次怕是认错人了,这是绮罗。若比磨墨,你倒是输定了。”
诺敏这孩子真是宠坏了,康熙的话都到这份上了,她还不见好就收,反拉着太后邀宠“太后,我早就听说绮福晋虽不善骑马射箭,但墨磨的极好,想必琴棋书画,也是通的。今儿家宴,我可巧巧得了个主意。不如这样,我与绮姐姐较量三场。第一场,由我出题,第二场,请绮姐姐出题,第三场,请皇太后出题。比试前,我们将题各自写在纸上,再请皇上住持评判,可不新鲜有趣?”
果然新鲜有趣。
“再有,既是比赛,就得有利是。我拿那匹马下注,绮姐姐,你呢?”
虽下了决心,但我没法将拿春花下注这样的话说出口,所以我只能沉默。
“绮姐姐,听说你身边有个春花丫头,今年十八岁,最是温柔可人。若是妹妹侥幸赢了,还请绮姐姐割爱,成全春花与我族勇士吉日格郎的好事,如何?”
这样,即便她赢了,我也挑不出理。
对着纸,我迟迟不能落笔。虽说我自信,若比磨墨,诺敏输定了,但先前,康熙已将其事先点将出来,何况诺敏也放弃了骑马射箭,所以为显大方,我必得换个花头儿。
眨眨眼睛,虚瞄诺敏动作,眼光不经意化过太后驾前的一溜儿贵女,不禁思起今儿这出闹剧的根源,十三阿哥胤祥。
胤祥,与我同岁,到康熙四十二年春,便是十九了,所以这一溜儿女孩儿中必有一个将会成为十三嫡福晋。
舒舒觉罗说皇太后要将诺敏指给胤祥,呵呵,我怎么忘了,到康熙四十二年了,十四阿哥胤祯,也要指婚了。
诺敏身份贵重,又得皇太后撑腰,适龄的十三,十四两个阿哥,必有一个得娶她。不想这次,十四又一次先下手为强。只是以十四阿哥的莽撞习性,怎会虑得如此圆满?忆起他背后的八阿哥胤禩,我立刻恍然。
胤禩与胤祥这两个兄弟,不只境遇相似,上位的手段也都一样,均是先与身分贵重受宠的皇子交好,待引得康熙注意后,再竭力表现。胤禩是哥哥,或许当时还有些下意识,他附庸的是与他同岁的十皇子胤礻我,而胤祥与胤禛,却足足差了八岁。
康熙三十八年,胤祥,十四岁时,敏妃过世,康熙使德妃教养胤祥,同年胤禛开衙立府,搬出皇宫。所以,这般推演下来,胤祥与胤禛的交情,自该是十一年前,康熙三十年,胤禛十四岁搬出乾清宫,胤祥六岁刚断奶进上书房的时候,结下的。再后来,胤禛十六岁成了年,有了差事,自不会去书房与小孩子玩闹。六岁至八岁,这个时间段,指点胤祥的人,自然便是敏妃。
一样是庶妃,良妃的胤禩打出生,便抱养到惠妃宫中,而胤祥却在敏妃身边长大,即便是德妃,未封妃时也没得抚养儿子的恩典。还有即便现在,康熙与胤祥的恩宠,也远超他额娘的分位。
只是,分位不够,死后便不能随葬,显见康熙又不是太待见敏妃。先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便是逝世前一日册封的皇后。敏妃因病卧床,又不是突然崩逝,连绵两月康熙不闻不问,直到死了,礼部问谥号,才得了一个追谥封妃的一般恩典。
推演半日,虽说我没能理清康熙与敏妃的那笔糊涂账,但也确认无误地明了了敏妃是个厉害女人,极有远见的为儿子谋划了立身之路。当然,良妃也很厉害,这两个人,能在三千宫人中,脱颖而出,这份能耐和心计,自是非同寻常。
胤祥有敏妃打算,胤禩的成长则全靠自己,我以为以惠妃的小性儿,教不出胤祀这样的儿子。所以自敏妃过世以后,胤祥虽说圣眷还好,但于实际权益则未得一分,反倒是胤禩,如缓缓升起的朝阳一般,光芒越来越亮。
先前,胤禩选了安亲王的外孙女儿,身份贵重得可当皇后的绮霞为妻,那么,眼下,这个诺敏,身份原较绮霞还高。
“这事儿但凡没发上谕,这便有回旋的余地”心里不期然浮出先前胤禛的话语。呵呵,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枉我思了这许久。康熙不待见博尔济吉特氏,若是待见,这群阿哥早便打破头争抢了,别忘了,八阿哥的铁杆儿,阿哥中除了太子,身份第一贵重的十阿哥,也还没得嫡福晋。
如今,这个皮球踢到胤祥面前,所以富察才会生病,胤祥才会在酒席上与诺敏唱祝酒歌,胤禛会将我的小红马送给诺敏,而诺敏也知道了春花的存在。胤禛,王八蛋,我于心底大骂,这般借诺敏之手夺我春花,又借我之力打击诺敏的渔翁得利之计,也只他这个阴险小人才思得出。
这般拿我做枪,我悲愤地抓起毛笔,毫不犹豫地书下自己的题目,捏成一团儿,丢给梁九功。胤禛,今儿,老娘宁可压上性命,也绝不与你讨情。
嘻嘻,想是见我写题写得气急,诺敏不禁笑出了声儿。我怒瞪她一眼,旋即便低下头去冷笑,笑,但愿你能笑到最后。
一场
()打开第一张纸,康熙微微一笑,扬声宣布“歌舞。”
诺敏挑衅的扫我一眼后,婷婷道福“奴婢遵旨。”
白痴,我暗骂一声,你以为你擅歌舞,十三阿哥便会为你所倾倒。哼,即便你舞出莲花来,但若娘家不入康熙青眼,也是不中用的。至于我,我也会顺了胤禛的意,与他做枪,但我这把枪如何使儿,便就由不得他了。
后台换装,我随便换穿了件浅绿长袖舞服,便让秦栓儿替我去了旗头,改盘汉髻。诺敏浑身零碎的叮当过来,瞧着镜子里的我耻笑“你不会就这么上去?”
你以为你这样就很美吗?我讥笑的打量诺敏身上的织锦镶边的火红蒙古长袍以及金丝腰带上溜溜串串的玛瑙、翡翠、珊瑚、珍珠、金银等挂饰,嘿嘿,直白一个杂货铺子。
“听说你歌儿唱得不错”诺敏居高临下的打量我“天下无人能及。”
“使唤出来的丫头子也都是狐媚。”
闻得此言,我不禁轻笑“我的丫头狐不狐媚,格格怎么知道?”
“还这般大费周章的跟我讨?莫不是”我欲言又止的拿帕掩嘴,眼珠子却骨碌碌绕着诺敏上下左右的旋转。
“你”诺敏愤恨的咬紧了牙“格格我从不信邪,今儿便要戳破你两个的画皮。”
除了胤禛,果还有旁人,我沉吟一刻,决定不妨提醒提醒诺敏,莫要与人做枪。
“格格,您这样与我为难,到底与您有何种进益?”
“大路不平旁人铲”诺敏冷笑一声“我们蒙古女儿,最见不得你这般两面三刀的狐媚鬼祟”
嗯,我点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老娘便日行一善,全了你的抓鬼心愿。
咚,咚,咚,外间亨格日格拉鼓的声音传了进来,然后便是诺敏的歌声。我蒙语不太灵光,唯一会唱的那首《祝酒歌》,也是郭靖背《九阴真经》,只求音准,所以于这歌舞欣赏上便差了一等,只模模糊糊的知道诺敏表演的是马舞,但到底是战马,赛马,还是什么马,便是一团子糨糊。
踢踏,踢踏,诺敏的舞步声中,我忆起蒙古舞的特色便是节律。
既然是比试,自然便该是针尖对麦芒,我冷笑着寻出荷包里的银子,丢与舞娘“替我找些铃铛来。”
没一刻,舞娘便送进来一堆铃铛。选出两只铃铛戴到脚腕上,我顿顿花盆底,叮当,叮当,很是清脆。
“主子”秦栓儿低声问我“爷问第二场,是什么?”
我上下打量秦栓儿,直瞧毛了他的头皮。
“主子”秦栓儿吞吞吐吐的与转达胤禛的话“爷说,诺敏格格远来是客,所以,万不可使客人太过难堪。”
那就是该我难堪了。若是一般的难堪也就罢了,这个诺敏竟将主意打到春花头上,若是再不与她些教训,哼,杀鸡骇猴儿,胤禛,老娘也会。
秦栓儿的话未完,高无庸又破天荒的寻了过来。
“绮主子”高无庸与我打了一个千儿“爷说,绮主子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是明白。”
闻言,我点点头,然后便复以沉默是金,高无庸立了一刻,见我终没言语,也就走了。
终于外面掌声雷动,该我出场了。
“绮罗,你跳什么?”康熙居高临下的打量我。
“踏歌”我蹲身回话。我以为这华夏音乐始祖葛天氏创造的投足以歌之乐,仅从历史上渊源上便已盖过了诺敏。
康熙点点头,鸡婆的问我“不用鼓乐?”
“是”。
先一世,我不只学过踏歌,还练习过《大河之舞》,所以,我有足够的自信,只凭两个铃铛,便能踩出我需要的节律。
“那就开始”
敛肩、掩臂、松膝、拧腰、倾胯,捏好起式,满场俱静。不错,都还识货,我淡定的扬起脸,顺拐蹉步疾行甩袖,铃铛便配着脚步有节律的响了起来。起承转合中我举袖搭肩,开唱:“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康熙的喜好我不甚清楚,但我知胤禛喜欢《西洲曲》,已然足够。《西洲曲》原就是《踏歌》的一个分叉,而眼下我舞的这首《踏歌》,乃是后世舞学泰斗根据古画上人物形象复原出来的一支古舞,且更在一般踏歌以“踏”为主的基础上发展出“流”的舞步,用舞衣上的婆娑彩带和婉转水袖,勾画出缓急相容,动静结合的视觉效果。这支舞因是群舞,而我又一向是能省则省,所以不只是胤禛,即便是绮礼,也未曾见过。
今儿我歌舞《踏歌》,除了舞好,更为的是其婉转歌词,哼哼,即便今日我闯下大祸,逃不出性命,但凡将来某年某月某日某一刻,那个阴沉小人做皇帝之后,还能忆起我,那便是诺敏的晦气,也方不负我今日苦心。
转对胤禛,我抛袖投足,却在袖子欲坠时,忽转身拉袖,回返而去,复歌“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即便是昙花又如何?仅这一现的刹那,已足够我以芳华做箭,射中胤禛的心房。非关爱恨,只为我的不甘心,不甘心为胤禛所用,不甘心就此离世,所以我还要再赌一注,下足本钱赌胤禛不舍弃我。
转着杀伐争斗的念头,歌舞柔媚万千的情意,今夜,我是出人意料的主角。
舞罢收袖,恭听康熙圣裁。
康熙捻须问我“绮罗,这歌舞的词曲都是何人所作啊?”
“回皇上,这是今春奴婢随万岁爷南巡,街坊巷头瞧来的。奴婢以为甚好,便记下了。”对着康熙,我信口雌黄。嗯,眼下康熙跟前最得宠的汉女王氏,乃是江南人士,其人一把小腰细柔若杨柳新枝,所以我这般比喻,可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歌好,舞也好”康熙点头“你歌舞得很不错。”
“是是是,奴婢在家练了许久”话刚出口,我便省起大年三十,我似乎已如此这般骗哄过康熙一回,不禁立发一身冷汗,下次,若还有下次,我后怕的提醒自己,若再与康熙扯谎,一定要记得换词了。
康熙想了片刻,笑回太后“依朕看来,两个孩子都跳得极好,皇额娘以为如何?”
皇太后点头赞同“皇上说的是。”
所以第一局,我与诺敏,一比一平。
二场
()打开第二张纸,“呀?”康熙轻呀一声,神情瞬间变得古怪。在这一颦一笑均饱含深意的宫廷,能让深藏不露的康熙失态,各式各样的目光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窥圣颜,一路探查我的后背。
“皇阿玛”胤禛忽的越过人群近前来与康熙跪下“儿臣恳请皇阿玛取消比试,将郭络罗氏交由儿臣严加管束”,随即转头瞪我“还不跪下?”
扑通,我闻声跪下,腰杆却有了凭借,你胤禛终究还是不负老娘所望的出声儿了。
“老四”康熙问胤禛“你知道她写了什么?”
“儿臣不知”胤禛磕了一个头,继续回话“只是儿臣素知她的脾性。平时甚好,只是一沾了赌便没了尺度。”
“儿臣恳请皇阿玛将郭络罗氏交由儿臣严加管教。”
康熙转问我“绮罗,你怎么说?”
我也学胤禛先磕了一个头后,方才回话“回皇上,奴婢既下了场,自然要遵买定离手的规矩来。即便违了贝勒爷的家法,过后认罚也就是了。”
不是老娘好胜,而是今儿,但凡老娘退了,难保还有下次,所以老娘要趁热打铁,一劳用逸。
“皇阿玛”胤禛还欲再说,却被康熙摇手阻住,只得愤愤地闭了嘴,将饱含警告的眼刀一刀刀凌迟在我身上。
康熙转脸问诺敏“诺敏,四阿哥要求取消比试,你怎么说?”
“回皇上”诺敏也跪下磕头“奴婢与绮姐姐一样,买定离手。”
绮姐姐?老娘何时与你这般熟捻了,说到底,还是老娘歌舞得好,出了你这井底之蛙的意料。
“都起来”康熙瞧着纸淡淡的宣布“比试第二场,蒙古摔跤。”
“噗”十阿哥的一口酒全喷在绮云脸上,酒席随即便闹腾起来。
“皇上,您说什么?”皇太后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摔跤?蒙古摔跤?”
“是,皇额娘”康熙赔笑着说“这是诺敏和绮罗的孝心,您就瞧好。”
“嗯,这个”皇太后瞅着我和诺敏沉吟,不想一群贵女中突冒出一个红衣格格,上前挽住了太后“皇太后,这女子摔跤自古就有”
“这摔跤,在宋朝时被称为相扑,又称为角觝,据《宋史&8226;乐志》记载,‘宴会第十九项表演用角觝,宴毕’,可知这摔跤当年可是宋代宫廷宴会娱乐的压轴戏。宋时的另一本书,《梦梁录》中甚至还记载了当时女相扑手的名字。嗯,这句话是这么说的‘临安城有女相扑手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及张椿等十人’。”
“不想今儿诺敏格格和绮福晋戏彩娱亲,皇太后可要领了她俩的孝心才好。”
“是,是”太子妃石氏的头点得与鸡啄米一般“温宪妹妹说得对,宫廷游戏而已,皇太后尽放宽心”
温宪,原来这个引经据典细说女子相扑史的温婉女孩儿,便是和硕温宪公主,康熙的第九女,胤禛唯一的同胞妹妹。
只是,连温宪也都读过《宋史》,那么精通汉学的康熙自然也不会不知道司马光的那道《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的奏折“臣愚窃以宣德门者,国家之象魏,所以垂宪度,布号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侍旁,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
眼下康熙既已许了摔跤,司马光口中的“妇人裸戏”。可见,他于心底,确未瞧中诺敏为儿媳,不然,以他的上下尊卑,绝不会允许我这个庶福晋与一个嫡福晋扭打到一处,与众人取乐。即便如此,呵呵,康熙,你可也有些须借我之手教训诺敏的意思?
宫闱传言,九公主聪慧夙成,甚体圣心,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瞥一眼诺敏,她一张脸竟气得比我脸上的胭脂还红,瞪着我的眼珠子恨不能往外喷火。买定离手,还没比,便沉不住气了?哧,压着心中的嘲笑我镇定地与康熙磕头“奴婢遵旨”
换了梁九功临时寻来的小号摔跤服回来,舞场里已额外铺好了一层厚毡。前辈子的那个男人原是柔道教练,后来做了我的保镖,再后来成了我的丈夫,成了商人。何红也是柔道教练,在这点上他与她确是志同道合。所以我也给自己培养了些柔道兴趣,没事缠着他教我柔道。而他除了不肯爱我外再未拒绝过我的任何要求,很耐心的给我讲解过一些技巧。
哎,从未与他人实战过,也不知这些技巧是否有用,我站在厚毡上冷笑,即便注定要输,我也要狠揍诺敏两拳,出些心底的恶气。
对面的诺敏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似乎比我还手足无措。我仔细想了一刻白天的摔跤,学着力士的样子蹚了过去,四周哄笑巴掌声立刻响成了一遍。
发呆是,我抓住机会,扯着诺敏的腰带急转身,一个过背摔,将她摔坐到地上。很好,肩没着地,便不算赢。
场内静止片刻,旋即轰然叫好。
忍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淡然地瞧着诺敏慢慢立起身。外人不知我的苦楚,只以为我不愿趁人之危。胤祥甚至还拍着胤禛的背大笑“四哥,这可是你教的?不错,很有些样子!”
不敢看胤禛的表情,但凭想象也知自己的下场,如今之计,找诺敏多收些利息才是正经。
不知是否被我摔出了诺敏血液里潜伏的彪悍,这次诺敏主动进攻。瞧到她跑过来的姿态,我便放了心,她与我一样均是门外汉。
不可避免的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力量上她占便宜,技巧上我高那么一砖。扭滚许久,我虽又摔了她几次,她却越战越勇,而我的气也越喘越粗。
故意挨了诺敏后背一脚,居然没人叫犯规。很好,我也无需再做客气。忍着痛,我逃,诺敏追,嘴里还不忘叫嚣“胆小鬼,看你往那儿逃?”。眼见追赶过来,我忽然回身抬腿,三板连踢,砰,砰,砰,刚好,胸,腹,腿一处一脚。
扑通,诺敏倒下了,我也坐地上反手摸着背喘气。
“你犯规。”诺敏爬坐起来喘气
“你先踹我的。”我龇牙反击。
“胡说”诺敏爬过来抓我头发“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我架住她的手,屈肘关节撞她胸“你才是故意的。是你先抢我兔子的。”
“哎哟”诺敏挣扎着踢我“胆小鬼,尽使诈。”
“谁使诈?”我横卧侧踢踹她“小红马我也让给你了,你还不够?见我丫头赢钱了,便又算计我的丫头。”
“你还踢?”诺敏按着腿欲与我拼命
“我就踢,我踢,我就踢”旋转翻身,我追着诺敏踢打“死三八,让你欺负我。”
横竖今夜是丢人的一夜,再又有康熙的纵容,所以老娘打诺敏,不打白不打。
“皇上,皇太后,皇太后”诺敏往救星处跑“绮罗疯了。”
死三八,让你见识见识疯女人到底什么样。抓起桌上的酒壶,正欲丢,手腕便被人擒住,旋即腰也被铁圈扣住。
“闹够了没有?”这是胤禛的声音。
没有,瞪着诺敏,我抬腿甩鞋。一,二,两只软鞋喏,喏的飞了过去,嗒,一只掉火锅里了,溅起一片惊叫,砰,另一只不负我望的砸中诺敏额角。
“哇”诺敏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死三八,让你”呜呜,嘴也被胤禛堵住了。
“皇阿玛”胤禛一手抓住我反剪的双臂,一手捂着我的嘴,与康熙请罪“郭络罗氏御前失仪,儿臣有失管教,还请皇阿玛治罪。”
“老四”康熙挥了挥手“她是你媳妇,你先她领回去。”
“喳”胤禛答应一声,便要拖我出门。
重礼法的康熙不立时治我,而是让胤禛领我回去,活稀泥的态度很是明显。只是这般见好就收,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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