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减负功能”就由吉伦这样明确地提了出来。
52?语言(1)
(1)回顾
我们必须从认识论的批判转向语的批判。“在我看来,重要的问题不是什么是理性,而是什么是语。”“如果没有语,那么我们根本就没有理性。没有语词,就没有理性,就没有世界。”
必须回溯到18世纪下半期的第二个理由是当时一种独立的语科学已经开始展出来,至少是展出来了一个语学的分支。学者们虽然知道“古典语”的语法,从人文主义和文艺复兴运动开始,希伯来语语法也受到关注,但是,关于语的数量和语的丰富多彩,欧洲人所知道的却非常之少。
语学迅速展的真正诱因则是英国人对印度的占领和统治。英国人威廉·琼斯是加尔各答的一名官,他致力于研究梵文,这种语在当时的印度已经不再是一种活的语,只是在文化或法律领域还被使用,一些重要的法律条文都是用梵文撰写的。1786年,琼斯在一次报告中说,梵文的构造非常不可思议,它比希腊语和拉丁语更加完美和丰富,这三种语在语法形式和词根上非常相似,这不可能纯属巧合,它们以及欧洲的其他语如哥特语、日耳曼语、凯尔特语。肯定有一个共同的起源。
这一切推动了比较语学的诞生,弗里德利希·施勒格尔、弗朗茨·波普、雅各布·格林等人开始对印度日耳曼语系展开广泛地研究,而这项研究工作至今仍未结束。
今天我们已经知道,地球上至少有5000种语,已经消失了的语和方还不计算在内。
对于哲学来说,更有趣的倒不是语的这种多样性,而是所有的语都有某种共同的本质特征这样一个事实,即所谓的“语共性”,每个儿童,只要我们把他放进某个语环境里,那么这几千种语的哪一种他都能学会,而且会把它当做自己的“母语”。
(2)威廉·冯·洪堡
洪堡几乎没有完成和表一本关于语的著作,《论思想和语》是作为片段遗留下来的,他的三卷本著作《论爪哇古语》也是在他死后才出版的。他的语哲学入门著作是《论人类语结构的不同性及其对人类思想展的影响》,其中基本囊括了洪堡的语学思想。
对洪堡来说,哲学的中心问题就是人类学的问题,因此也就是康德提出的“人是什么”的问题。但是,人只有通过语才成为人。语是一种媒介,人的思想、生活和感受都是通过语实现的。每个人适应周围的世界和在世界上为自己定位都要通过语来完成。人的世界始终是通过语来表达的。对洪堡来说,语不是一种僵死的东西,语总是在活动之中,基本来说,语只活在每个人的说话之中,书面文字并不是活的语,书面文字就形同“僵死的木乃伊”。
洪堡特别强调了语的富于活力和创造性的特征,他认为,语不是纯粹“符号的体系”,语是一种“民族精神的外在显现”,洪堡的这些思想对后来的许多人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影响一直持续到20世纪。
在这里还应该提到一个思想流派,它被称为“萨皮尔—沃尔夫假说”,它与洪堡的思想基本一致,认为语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每一种语都代表着一种世界观。这个假说也被称为“语学的相对论”,不过我们不能确定,它的两位创始人萨皮尔和沃尔夫是否读过洪堡的著作。爱德华·萨皮尔祖籍德国,是个人种学者,他主要研究印第安语。本杰明·李·沃尔夫原来是个化学家,后来成为萨皮尔的学生,他研究了郝必部落的语及其世界观,并将它与标准的欧洲语和世界观作了对比。其中存在着明显的区别,比如,在时间和数的概念上,郝必人只把基数1、2、3等应用到在空间中可感觉到的对象上去,但是并不把基数应用到时间单位上去。我们可以同时知觉到许多人,却不能同时知觉到许多天。我们每次只能拥有一天,第一天过后第二天才到来,这就像医生给病人看病,他必须看完一个再看下一个。在这里,看病的是同一个医生!也许回来的第二天与第一天是同一天呢?
62?语言(2)
萨皮尔—沃尔夫假说中提出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十分明确,但是不管怎么说,两种语之间可能存在的鸿沟是可以弥合的,使用两种不同语的人可以通过好的翻译而达到相互沟通就证明了这一点,尽管这种沟通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谁要是想继续探讨这个问题,那么他就必须注意到,我们的语中所储备的词、惯用语和固定搭配大多是来源于一些偶然和必然的奇妙的混合。这条规律适用于每一种自然语有计划地被设计出来的人造语与此不同。。罗马语族语文学专家马里奥·万德鲁茨卡曾经特别强调地指出了这一点。
(3)激进的语批判:弗利茨·毛特纳
语科学展至此已到达20世纪初关于它在19世纪的继续展这里就不再详述了。。弗利茨·毛特纳在世纪之交写出了他的主要著作:《语批判论稿》。接着他又写出了《哲学词典》以及《无神论及其在西方的历史》。
经过对语进行的尖锐批判之后,还剩下什么呢?剩下的只有怀疑,怀疑语,怀疑一切,此外还有深深的绝望。因此,毛特纳与智者学派的激进的怀疑论者——高尔吉亚是并列齐名的。高尔吉亚曾经说过:无物存在。即使有某物存在,我们也无法认识它。即使我们能够认识它,它也是无法被表达的。毛特纳说,有某物存在,但是它不能被确切地认识,或许它根本就不能被认识。即使它能够被认识,那么它也只能在我们的语中至多以隐喻的方式被表达出来。因此,在相互理解之间就被划定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对这样一个彻底的怀疑论者来说,还有没有一种慰藉呢?在上帝那里他是找不到慰藉的,因为“上帝只是一个词而已”毛特纳在他的《哲学词典》中的“上帝”这一词条里如是说。,它所表达的意思与“神祇”或“偶像”并无多大区别。作为一个有名的无神论者,毛特纳在威廉二世统治时期肯定得不到什么好名声。有一次,他称自己是“无神论的神秘主义者”,借以寻找某种心灵的慰藉。
虽然毛特纳的著作是引人入胜的教材,但是直到此前不久,只有在图书馆里它们才能被见到,这与同样是犹太思想家的维特根斯坦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今天,在研究语问题的哲学家中,维特根斯坦是声名最显赫而且影响最巨大的人物。
(4)语学的骤变:索绪尔
“20世纪的物理学是由普朗克和爱因斯坦主导的”,这未免过于简单化了,因为这两位科学家是以前人的研究成果为依据的,他们的同行们也都为量子论和相对论作出了重要贡献。如果我们只列举几个名字用以代表整个漫长的思想史的展,这肯定是不合理的。若说当然上面这句话也并不完全错。与此类似,如果我们把20世纪初语学的转变归咎于一个人或归咎于他的一部著作,这也同样不合理,我们所指的这个人就是菲迪南·德·索绪尔,他的著作就是《普通语教程》。
索绪尔的基本思想对于人们如何看待语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其影响不亚于托马斯·库恩的《科学革命的结构》。。语是什么?索绪尔说:语就是语活动减去语。语是一个整体,一个系统,而语是个别的、境遇的,但是,语不是语的总和。语潜存于一群人的头脑里,或更确切地说,是潜存于一群人的头脑里的语法体系,因为在任何人的头脑里,语都是不完备的,它只有在结构中才能完全地存在。
每一个语符号都具有双重特征。在其中,音调形式、能指和所指被融合到了一起。两种因素的结合不是基于随便某个自然的对应物,而是基于习惯,它是任意的或偶然的。它只是基于习惯和习俗,德语里的“bu”和法语里的“rbre”指的是同一个东西。所以,在内容和功能上,符号只是被消极决定的:通过它们的相互关系,通过它们在系统中的地位,它们才获得其价值。
科学可以从两种完全不同的角度研究这个系统:一种是同时性,它从事物一个时间内的横断面来进行研究,也就是研究语的静态结构;另一种是历时性,它从事物展的过程来研究事物,也就是研究语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的现象。在第二种况下,变化是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生的比如音的变化,意义的变化。。历史比较语科学研究第二种况,第一种况则是由语学来研究的。语学将语看做是具有相对价值的系统,它要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则,这就好比棋盘上的棋子,棋子的移动会改变原先的平衡状态,但它最终必须维持一种平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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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绪尔的著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影响甚至超越了语学的范围,受其影响最深的是结构主义,其次是社会学和人类学。
(5)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
或许没有哪一位能够比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对语哲学作出的贡献更多。由于他的思想,当代哲学生了所谓的语学转变。维特根斯坦活着的时候,他在德语国家里基本上是默默无闻的,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公众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甚至在《哲学词典》里也找不到他的名字,而在盎格鲁?撒克逊国家里,特别是在法国,他早就出了名,了解他的思想的人认为,他是我们这个世纪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而且他也是最能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的人。造成这一现象的部分原因是,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主要是在英国产生了影响;另一个原因是,维特根斯坦自己不仅不去寻找公众,而且还有意识地躲避公众的注意。此外,他的第二个创作时期的著作大部分是在他死后才表的。
维特根斯坦具有多方面的才能,其中包括音乐、技术、建筑、雕塑、数学、逻辑学以及哲学。他的性格很不稳定,变化无常,对于批评意见很敏感;在莫利茨·石里克谨慎地引荐下,他与维也纳学派里杰出的人物建立了联系,他非常注意使自己的哲学观点不至于受到这个学派的批评;作为朋友,他是个非常慷慨大方的人;他喜欢过孤独的生活。
如果我们不把维特根斯坦的学生根据他的讲课笔记整理出版的取名《蓝皮书》的著作算在内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维特根斯坦哲学活动第二个时期的思想主要就是包含在他的《哲学研究》之中的,这本书于1953年以德英两种文字出版维特根斯坦写的文章都是用德语写成的。。
维特根斯坦本来决定在他死后再表这部著作,而他的其他生前表的著作有些或许也是违背他的意愿与公众见面的。
《逻辑哲学论》是一本薄薄的但内容却较为艰深的著作,由一些格式的句子组成,都用小数的形式编了号,比如5?1就是对5的解释或扩充,5?11就是对5?1的解释或扩充,依此类推。尽管这能够让读者一目了然,尽管维特根斯坦大多使用日常语,但是这本书对门外汉来说理解起来还是相当困难,其原因是:第一,它是用特别精练的语写成的;第二,要理解它,读者必须事先了解弗雷格和罗素的学说;第三,虽然维特根斯坦使用的是日常语,但是他却给它们赋予了偏离日常用法的新的含义。
为了能够让读者对这本书有个初步的认识,我们在这里摘引它的几个基本论点,用以展现维特根斯坦的整个思想大厦的基本结构:
1世界就是所生的一切东西。
2那生的东西即事实就是原子事实的存在这句话可以被看做是本体论的论点。。
3事实的逻辑形象就是思想。
4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
5命题是基本命题的真值函项——基本命题则是其本身的真值函项。
6真值函项的一般形式是:[p,ξ,n(ξ)],这是命题的一般形式。
7一个人对于不能谈的事就应该沉默这个简洁的句子构成了文章的结尾,后面没有解释。要理解它,我们必须补充上在它之前的句子。。
“我的命题可以这样来说明:理解我的人当他通过这些命题——根据这些命题——越过这些命题它可以说是爬上梯子之后把梯子抛掉了。时,终于会知道是没有意思的。他必须排除这些命题,那时他才能正确地看世界。”
当维特根斯坦重新开口说话时,他表示,在此期间,他对自己的《逻辑哲学论》的体系作了细致的审查,或者说他又打破了自己的体系,一个陌生的批评家几乎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加细致。维特根斯坦相信,他的逻辑哲学论“已经基本上把问题最终解决了”,而且他在其中所阐述的真理“是确定的,并且是不可反驳的”。之后,维特根斯坦完全从哲学界退隐了,他保持沉默达十年之久,而他的著作却在哲学界引起了大量的评论和论争,这主要是由于他的文章的那种确凿无疑的说话方式,那种极端性和难以理解性艾黎克·斯特纽斯曾对他做过较为清晰和令人信服的阐释,不过他的阐释只有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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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维特根斯坦为他的《哲学研究》写的序里所说,他是自己决定要出版这本书的,尽管他对此还有些踌躇,并且觉得他现在所能拿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哲学论述,是“在漫长而曲折的旅途中所作的风景速写”而已。“自从我于16年前重新开始研究哲学以来,我不得不认识到在我写的第一本著作——指的是他的《逻辑哲学论》中有严重错误。”这些话证明维特根斯坦作为一名知识分子是非常诚实和有责任心的。
《哲学研究》的正文约有350页,维特根斯坦在其中的许多地方并没有给出最终的形式,它的大部分都带有对话的特征,要么是思想家自己和自己对话自己提问,自己反驳自己。,要么是他与一个虚构的人物对话。
维特根斯坦抛弃了他在逻辑哲学论中的许多命题,这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他抛弃了他在逻辑哲学论中所搭建的本体论的架构,即认为世界是“事实”和“原子事实”的总和,而且它们像原子那样是彼此独立的;他抛弃了他在逻辑哲学论中所表述的世界与其形象在思想和句子中的明确的联系的思想;他抛弃了逻辑哲学论中那种绝对确定性的理想。在逻辑哲学论中,他认为,凡是能够说出来的,就能够清楚地说出来。而后期的维特根斯坦则认为,语的词和句通常都是多义的、模糊的、不精确的,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逻辑哲学论中的维特根斯坦认为,谁要是想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思想,他就必须给自己的词和句赋予清晰的意义,意思是说:某个词的准确意义必须经过详细的分析才能得出来。而后期的维特根斯坦则认为:谁要是想知道某个词的含义,他就必须看看这个词是如何被使用的,这是了解这个词含义的唯一途径。
在这里,我们还要讲一讲维特根斯坦的语游戏的概念,他在《哲学研究》中说:“我也将把由语和行动指与语交织在一起的那些行动。所组成的整体叫做语游戏。”语和下棋这样的游戏有些类似,说话者使用词句操作语就像下象棋的人使用棋子下棋一样,他们都是按照预先确定好了的规则,而且双方的参与者都必须对这些规则非常熟悉,虽然他们并非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在语游戏中,参与游戏者也不一定能够理解完整的和精确的规则;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人们能够把说话者所处的景以及某个事件生的背景都考虑进去,也就是把语之外的景作为背景考虑进去,那么语游戏就可以玩,它也可以被理解。
通过以上简述,或许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提出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与以前的哲学家提出的任务相比)乍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艰巨,但是实际上它却是一种西绪福斯式的劳作,若想把我们的思想从语的诱惑和迷惑中解放出来,这实在是一种无穷尽的劳动,因为我们都被捆缚在语的媒介中,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完全摆脱语的纠缠。
下面我们再从《哲学研究》的丰富内容中选取几个思想碎片:
语并非如维特根斯坦自己在逻辑哲学论中所解释的那样。不是世界的映像;语有自己的秩序,它使这种秩序接近现实,或者说把这种秩序强加于现实。我们幼稚地以为,每一个词都有一个与它所称谓的对象相对应的对应物,如果我们找不到一个与之相对应的对象,那么我们就会想象出一种精神性的东西可把它与毛特纳关于上帝的概念作对比。。维特根斯坦称之为“意指的神话”。许多概念的意义是模糊不清的,维特根斯坦用“游戏”这个词来说明这一点。语绝不只是以命名或描述现实为目的的,我们也使用语去“请求、致谢、诅咒、问候、祈祷……”现代语行为理论继承了他的这一思想。
对维特根斯坦来说,哲学具有“治疗性的”目的,传统哲学陷入了语使用的困境之中,他试图为其拨开迷雾。总之,“哲学的一整块云凝结成了语法的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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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语学的转向”
先应该提到的是乔治·爱德华·摩尔。虽然摩尔在他漫长的教学生涯中很少表作品,但是在盎格鲁撒克逊世界里,他仍然被看做是20世纪影响较大的思想家之一。摩尔是一个不太考虑个人利益的人,不爱慕虚荣,他的行为在哲学这一行当里是少见的:他仔细地研究了他的同事们的思想,然后帮助他们澄清观点。为了让一个同事改变自己的观点,他曾经给这位同事写了一封20页的长信,几乎就是一篇完整的论文,而他却没有想到,如果把它表就有可能会给他带来名誉和威望。在他看来,哲学的任务就是:分析和澄清观点,以健康的人类理智为根据,去现日常语使用中的错误和歧义。因此,他属于语分析哲学(在英国它被称做日常语分析哲学)的创始人之一,他与维特根斯坦的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
莫利茨·石里克是维也纳学派的中心人物,他也曾经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凡是关于现实世界的事,都应该由个别科学去研究。哲学的任务就是去检验和澄清它们所说的。人们甚至可以不无尖刻地说:当心理学和其他人文学科都成为独立的学科之后,哲学家们就开始面临着失业的危险,于是他们就想出一个主意,把所有科学所表的见解都当做自己新的研究领域。
鲁道夫·卡尔纳普也是维也纳学派的成员,关于这个学派,我们在“认识与知识”一节里还要详加论述。卡尔纳普曾经在布拉格的德国大学里教书,由于他的犹太血统,他被迫离开欧洲,之后,他去了美国,在芝加哥和洛杉矶找到了工作。因为经过“语学的转变”之后,认识论的所有问题或大部分问题也就成了语问题,而卡尔纳普关于语的思想则涉及这两个领域,所以,我想在这一节里介绍他。
和其他维也纳学派的思想家一样,卡尔纳普对传统哲学,特别是形而上学感到极为不满:与人类在数学和经验科学领域,尤其是在自然科学领域内所取得的进步相比,人类在哲学领域内难道有真正的进步吗?当两个数学家争论时,其中的一个数学家可以通过严格的逻辑推理反驳另一个数学家。当两个物理学家对一种理论产生争论时,那么其中的一个物理学家可以利用他通过观察和试验得出的结论去说服另一个物理学家,指出他的理论的矛盾之处。这样,他就能够迫使自己的对手放弃或修改自己的论点。如果哲学在自己的中心领域不能取得真正的认识进步,如果它只能提出问题,却给不出问题的答案,那么迄今为止的哲学就完全把自己的任务搞错了。哲学的任务不应该是对现实世界表达自己的认识,而应该是去考察科学对现实世界表达的观点是否正确。哲学的任务(用维特根斯坦的话说)就是“寻找观点和问题的意义”。哲学是一种工作,它的目的就在于,弄清楚句子与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并将有意义的句子和无意义的句子区分开。
什么是有意义的句子呢?在石里克看来,只有当一个论点能够被证明是正确的或是错误的,这个论点才有意义。也就是说,一个句子除了在语法和句法上符合语规范之外,它还必须能够被证实,即通过经验的检验证明它的正确与否。比如下面这个句子:“在现象世界背后还有一个物自体的世界。”这个句子就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不能通过实验来证明这个句子的正确性。与此相反,“恒星x有三颗行星”这个句子原则上来说就是可证实的,所以它是有意义的。因此我们可以略带夸张地说,一个句子的意义就在于它的可证实性。
如果我们把这一“可证实性原则”或“经验的感官标准”应用到哲学家的学说中去,那么他们的学说可以被分为三组:第一,他们的论点表达的是一种纯粹的逻辑关系,比如,“当一个结论的前提是错误的时候,这个结论就是错误的”。这样的论点是有意义的,是没有矛盾的,但是它对于实在世界却没有表达出什么东西来;第二,他们的论点涉及经验的可证实的句子,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句子就是属于自然科学的范围,而非哲学的范围;第三,这是一些关于实在世界的论点,但是这些句子是无法证实的,因而它们是无意义的。
102?语言(6)
第二种无意义的陈述是这样产生的,虽然句子是由一些有意义的词语组成的,但是这些词语的组合却是违背句法规则的,比如,“虚无虚无化”这句话,“虚无”这个词在我们语中表达的是一种纯粹否定的东西,是某物的不存在,把它当做一个行为的主体或认识的主体则是没有意义的。
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甚至在今日,为什么形而上学的命题一再地被提出来呢?而且为什么总有人会深受形而上学的影响呢?
其主要原因在于,人们不能明确地区别认识和经历。虽然形而上学几乎不包含可被证明的认识,但是它可以表达经历,它可以像文学和艺术那样表达“世界感觉”。它的创作者如果能够尝试利用诗的表达工具,而不是“用概念作诗”,并把本来是诗中表达的东西看做是现实的认识,那么他们也许会更诚实一些。
卡尔纳普是个知识渊博的人,而且对语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对他来说,在科学逻辑和创造一种世界范围内的国际交往语之间——至少在心理上——存在着紧密的联系。
正如人们所看到的,卡尔纳普希望能够创造一种尽可能符合逻辑的理想的人工语。而另一些思想家——如后期的维特根斯坦——则希望以日常语为基础。英国的吉尔伯特·赖尔也是一个带有这一思想倾向的代表人物,他的主要著作是《心的概念》,他认为哲学问题和争论源于范畴的混淆,因此,他试图以身心关系的哲学问题为例,来探讨如何用语分析的方法消除这一问题。他用日常语分析的方法证明,笛卡儿的身心二元论就是一种范畴错误或范畴混淆,也就是说,他用适合于描述一种范畴的语去表达属于另一种范畴的事实,把一个概念放进本来不包括它的范畴中去,身心二元论的实质不是区分,而是混淆,它把本来不属于机械论范畴的心灵的概念放进这一范畴中,用因果关系的语描述心灵活动,致使心灵与身体纠缠不清。
(7)语行为理论
语行为理论必须始终考虑到社会环境的因素。一对将要结婚的新人在结婚登记人员面前所说的一个简单的词“是”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个简单的词,它同时也是一个行为,是一种行为的执行,我们只有在某种地点和处境中才能理解它的真正含义。所以,语行为理论涉及两个知识和研究领域,要明确地给它们划分界限也是相当困难的:一是社会语学,它研究语与社会结构之间的关系比如在语集团内某一群人或某一阶层使用的社会方。;二是语用学,它研究语与语使用处境的关系。从语行为理论中又展出一个分支,即所谓的对话分析理论,它假定,说话者的意图、他想要听众理解的意图以及听众实际上理解的意图是一致的。提出这一理论的是美国哲学家格里斯。
(8)展望
语获得以及儿童期母语的学习为语研究者提供了一种特别的机会。我们可以设想,把恩斯特·海克尔提出的生物生基本规律应用到语问题中去。观察儿童的语获得可以让我们有机会研究人是如何开始使用语的,因为我们几乎不可能去研究在原始人那里语是如何展的。斯金纳认为,语获得是儿童与他的周围环境交流的结果:儿童听到语音后,会去模仿,然后他逐渐地学会理解语,并利用语与他人进行交流。
而乔姆斯基则坚决地反对上述观点,他认为,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将永远不可能理解儿童是如何学会母语的。这个理论中包含着明显的错误,它没有搞清楚输入与输出之间的关系,即在提供给儿童的经验材料与这些材料所产生的东西之间的关系。周围环境能够提供给儿童的语材料并不多,而且往往还会提供给他一些被歪曲了的错误的语形式。但是,儿童并不仅仅是模仿他听到的句子,他很快就能够造出他从未听到过的句子——甚至会造出人们从未听过的句子。一旦儿童学会了语,他就能够造出无数的句子来,或者能够理解无数他从未听过的句子。在这种能力方面,儿童的智力程度只起很小的作用。这就是语的创造性和生成性,这种创造和生成语的能力是人的内在机能。
112?语言(7)
因此,在语学习的过程中,虽然周围环境所能够给儿童提供的语材料很重要,但是一种天赋的素质在这个过程中显然起着更为关键的作用。这让我们想起,过去的许多哲学家也经常相信有“天赋观念”,乔姆斯基的这种天赋观念说引起了许多人的讨论。不过我们也不能过高地估计它的价值,乔姆斯基的命题并没有肯定儿童的某些“观念”是与生俱来的,因为这个过程更多的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毋宁说,这个命题想要表达的是,人与生俱来地具有一种学习人类语的素质或天赋。因此,乔姆斯基得出了下面的结论:这种天赋导致了语的“共性”,也就是说,人类的所有语都有共同性。
人一旦掌握了他的母语,那么他就能够利用有限的词语和规则构造出无限数量的句子来,这样一个事实使得乔姆斯基得出了他的“生成转换语法”的理论。什么是语的共性呢?美国的格林贝格特别研究了这个问题。他认识到,要想检验语的共同性是难乎其难的,因为我们必须为此而去考察人类的约五千种活的语。不过能够确定的是:所有的人类语所表达出的人类思想感的结构都是相同的,我们的经验、观念和思维结构都是相同的。比如,我们所经验的空间观念上、下、左,右、前、后,时间观念过去、现在、未来、白天、黑夜、清晨、傍晚、昨天、今天、明天等都是相同的,只不过在不同的语中,人们对于相同的观念会有千百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如果语共性是“天赋的”,那么,只要我们把一个普通的儿童放到一个合适的环境中,他就可以把人类的几千种语中的某一种作为自己的母语去学习和掌握。
我们下面要讨论的语问题范围内的观点或许会使其他所有观点都黯然失色,说的是现代科学对大脑的研究使得我们有可能了解到语在人脑中的活动机理,使我们知道了大脑的哪一部分以何种方式掌管人的语能力。
以前,人们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大多是通过偶然的机会获得的,当一个人的脑部受伤以后,在某些况下,我们能够观察到他的语能力受到干扰,或完全丧失语能力。当这个人死后,人们可以通过对他的大脑做病理解剖而了解到,他的大脑的哪一部位受到了伤害或损坏,然后人们就能判断出,受伤的这一大脑分区必定是掌管人的语能力的。而在健康和正常的人身上,我们却几乎得不到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因为大脑里的活动我们是观察不到的。
这一切听起来好像很令人振奋,而实际上我们的研究也只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因为人的大脑是个极其复杂的组织,正如诺贝尔医学奖得主,澳大利亚的脑科学专家约翰·埃克勒斯爵士所说,大脑是“整个宇宙的广阔而奇妙的结构中的最为复杂的研究对象”。大脑中拥有数十亿计的神经细胞,通常,一个细胞会与几十个或上百个神经纤维连接在一起,大脑的每一个活动都会引上百万的细胞参与进来。而且,语也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研究对象。即使我们不去考虑世界上有几千种不同的语并且据估计还有几千种语已经销声匿迹了。,而且我们关于人类语的形成几乎是一无所知,撇开这些因素不谈,单单是如下事实就足以令我们大伤脑筋:每一种语至少会有几千个词,而这几千个词中的许多个词又都有许多种甚至上百种不同的意义可参照英文词典里“tot”这个词条的解释。。
如果我们计算一下一个学识渊博的人所能掌握的单词数量,那么这个数目可能会达到一万或十万;如果我们再将全部知识领域内的专业术语再加进去,那么这个数目可能会达到上百万,况且有的人还能够掌握几十种语。显然,人的大脑能够储存这么多的词语,包括词语的音、书写方式和意义,当需要的时候,这些词语会被从人的意识里调出来。此外,人们利用这些词语组合成语的方式几乎是无穷尽的,只要掌握了这种语,每个人随时都能够按照语规则造出有意义的句子来。人能够利用如此多的词语和相对来说却非常少的句法规则组合出无限多的句子来,人的这种能力是令人惊叹的,这也是语学最应该作出解释的一点。另外,还有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这就是掌握母语的说话者造句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他在说话时还会有几百种肌肉和神经参与进来。如果有人想了解这个过程是如何进行的,那么我们可以给他打一个比方,这就好比我们去问一个千足虫,它在行走的时候是如何协调它的那些个腿的呢?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它可能就真的不会走路了。虽然在接受语的过程中肌肉和说话的神经并不用参与进来不过许多人在默读的时候也会附带着刺激说话的肌肉。,但是,在听的时候,人会使用他的听觉器官,在读东西的时候,人会使用他的视觉器官。这些也都是非常复杂的。
我们说了这么多,目的是想说明,尽管人们把最先进和昂贵的灵敏仪器应用于研究中去(比如,莱比锡的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就有这样一台仪器),而且也有健康的或者带有语障碍的受试者可供观察,但是,在研究“语和大脑”这个问题上,我们才刚刚迈出了第一步。人们还打算利用对人脑的研究方法去搞清楚意识的本性和产生原因,这也同样是非常艰巨的任务。在本章的最后一节,我们还要回过头来讨论这个问题。
123?认识与知识(1)
(1)新实证主义
当奥古斯特·孔德将“实证主义”一词引入哲学中的时候,这个词是新的,但是它所指的事却是旧的。这个词是他从克罗德·亨利·格拉夫·圣西门那里借用来的,他是工业社会和私有财产的批判者,因而也是卡尔·马克思的重要思想先驱。基本来说,所有在思想史上出现的带有如下思想倾向的派别都可以被称作实证主义:除了必须遵循“既与的东西”这样一个一般的假定之外,它们在下面的观点上也是一致的,即我们对既与的东西的认识均来自我们的“感官印象”也被称作“知觉”,而在我们今天的语使用中“知觉”往往也被当做一种“感觉”,因此可能会造成一些误解。。哲学上的实证主义的特别之处是比较明显的,因此我们也就比较容易认识它的特征:它反对所有持如下观点的人,即认为在可知觉东西的背后还存在某种本质、形式或法则,并且它们也是能够被我们所认识的。也就是说,实证主义始终是拒斥形而上学的。因此,对于实证主义者来说,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是应该被抛弃的,因为两者都试图超越实在的本质而表达出普遍的原理“所有存在物在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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