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少年狂想曲

少年狂想曲第1部分阅读

    《少年狂想曲》

    第一章(1)

    乌云过来,遮住了晴天。那天空黑乎乎的,风拂过,摇曳的树枝仿佛钟摆,但不同的是:树枝摇落了黄叶;钟摆摆过时间。那时间如同烟雨,掉到少年白色的衬衫上,淋湿了青春。

    时间尚早,校园里充满喧嚣,湮盖了树梢上的鸟啁,草地里的虫鸣。那咿唔咿唔,——读书;依依依——,啊啊啊——,——练嗓子;唧唧呱呱、嘻嘻哈哈,——聊天的;啪,啪,啪……,——拍球的;咚,咚,咚……,——昨晚未归的,回来了;zzzzz,——齁鼾之曲;当当、当当、当,噫——,从哪里传来的?

    原来农学院大张旗鼓地准备厨艺大赛!据他们讲,大赛由来已久。但根据现场的情况,不难看出何为套话。几个同学忙来忙去地拉横幅,贴海报,摆桌子,搬凳子。那锅、碗、瓢、盆鸡皮疙瘩似的,掉了一地。一个瘦小女生,拎一个本子,捏一支笔。四下里找寻、张望。过了好久,一个男生路过。那女生慌忙地拦住他,翻开本子,问他名字。“田扬。”“学院?”“嗯——?”“什么学院?”“城建。”那女生一一记下了,套上笔套,合上本子。瞧见男生的茫然,解释道:“同学,请你来当厨艺大赛的评委。”田扬顿时愕然,继而摆脑袋,说他能力不够,当不了评委。女生忍俊不住,口里喷出“噗嗤”,仿佛火柴棍划过匣子。若憎似恨地瞟了瞟田扬,怀疑他恶作剧,逗她玩呢!女生严肃地说道:“当了评委,能力自然够了。”田扬满心的怀疑,女生瞧见了,慌张道:“当评委跟上公园差不多。公园里不少的池塘——小湖,里面各种各样的鱼,红的、白的、黑的;漂亮的,丑的;有的大,有的小。鱼儿游来游去,原本自由。可是游客们,尤其小孩子,抓一把鱼粮,扔到水里。鱼儿抢来抢去,非常热闹。但有时候,你从小湖边路过,或者停下来,朝鱼儿挥挥手,打个招呼,你手里根本没鱼粮,鱼儿照样游过来,以为你来喂它们呢。当然,它们也可能只是过来冒个泡。譬如跑累了,喘粗气。大致如此。”——简直不能自圆其说了。女生额头上沁出汗,幸好刘海挡住了。“何况!”——她原想说,何况当大众评委。那纯属儿戏,比小时候的过家家不如。但害怕田扬不愿甘当摆设,而变卦推脱。女生温柔地,说道:“别推辞了,去吧!比赛完了送小礼物。去吧,去吧,别推辞了!”女生俨然铺子里清仓大甩卖时老板娘的泄气。一大早上,逮到一个人,逃不过一顿骂了。女生无奈地叹口气,哎——!不管了,不管了。她拉着他交差去了。

    假如照他们讲的,大赛由来已久。那么相传下来的经验肯定丰富,章程或者计划书的内容详细。其中关于大众评委,自然写的是,择优录取。如今呢,根本有悖原则。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而且“饥不择食”地录人方法无意中体现出“以人为本”的原则,也不乏意义。为难的是,大众评委的水平何以保证?也许大赛组织有别的考虑。因为双休日的早上,多少同学多少天之前,早计划好了将睡到昏天黑地——他们的计划倒从不出岔子。再则不少临时赖床的。因此,校园里的人烟,仿佛破庙里的烟火,奄奄一息,如沐风中。

    田扬沐浴风中,意气风发。幻象里的飒爽英姿高大挺拔,仿佛斜阳里拉长的影子。比赛中,他一定严于律己,严以律人,以一个专业评委的要求来要求参赛者。田扬情绪飞扬,乘风过浪。但是专业评委们仿佛上了年纪的大姨妈,腿脚不利索。他们迟迟不来,急坏了大赛组织的成员。因此,比赛结束了。成员们的总结里不免夸大其辞道,当时情况紧急,似大火燃眉。但大家沉著应对,稳如铁砧。即使泰山崩于前而不惧,黄河决堤于前,照样不惧。大家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殚精竭虑,千难万险,如同一名扫雷兵,扫除了困难。只不过再夸张也不能像影视剧里的指导员写“战斗报告”一样,泪流满面,惨绝人寰。但是字里行间流溢出来的情感,足够世间的铁石心肠喝到柔情似水。

    过了许久,专业评委席里的空位子,仿佛老太太到医院看过牙科。评委们陆续来了,空缺的两位,也正在来的路上。大赛组织成员的喜悦,譬如出操的士兵,井然有序,跃于两颊。尽管本次厨艺大赛从预期的观众,到预计的评委,再到既定的工作人员。临赛前,或请假,或缺席,或者消失不见。大赛的规模,也因此像市场里的劣质布料,清洗过一次,长袖变成短袖,短袖变成肚兜。而那肚兜小巧玲珑,只能够小女孩的芭比娃娃穿。可是,大家的热情仿佛罐子里储存的气体,根据物理学原理,大家情绪高昂,现场的气氛水涨船高。当那位专业评委姗姗来——,不,便便而来,——大腹便便。大家热烈欢迎。胖评委全不把迟到当回事,浑身的肥肉一抖,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大家的欢迎。田扬对胖评委似曾相识,仿佛哪里见过。主持人郑重介绍,这是一号食堂的厨师。田扬恍然大悟,不正是一号食堂里揉面的师傅吗,难怪眼熟。以前到一号食堂吃饭,瞧见那么个大肉团蛮劲揉面,害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揉进去当成肉馅。因此,有印象。不过那时候,他相对瘦点,肚子不凸,能弯下腰,但才多久不见,如此胖了。可见学校食堂的饭菜营养丰富,吃了长膘,胖评委是个例子。但也许长胖也要天赋。每到假期,同学们回到家里,大人们无不痛心,以及心痛,千言无语,缩短了无非两个字:瘦了。

    主持人按部就班地念完开场白。学校领导、学生领导,以及热衷演讲的人,相继演讲过了。农学院副院长代表农学院全体师生,欢迎大家前来参加厨艺大赛,预祝厨艺大赛圆满、顺利、成功。副院长草草讲完,匆匆离开。因为院长临时通知开会,主任副主任早到了。但是三缺一,会开不了,催副院长快去。大家拍巴掌,参赛者敲锅碗瓢盆,嫁女儿似的送走了副院长。同时,厨艺大赛正式开始。

    为了突现出大赛的与众不同,大赛组织的成员们煞费苦心。原来计划七支队伍参赛,各队戴上颜色不同的厨师帽,红、橙、黄、绿、青、蓝、紫,仿佛天边的彩虹,绚丽多彩,耀眼夺目。尤其绿队,帽子绿油油的,一来调节氛围,二来引人注意,当作广告。但考虑到没人愿意戴绿帽子,于是请来朋友帮忙。可是昨天那朋友说,有事,不能来。另外一队因为凑不够人数,也取消了。剩下五支队伍,挑了喜欢的颜色——红、橙、黄、蓝、紫。成员们感到悲伤,事与愿违,勾掉了之前的计划。

    每支队伍三个人,不分男女。每队里的三名队员,编号为一、二、三,各司其职。一号掌管勺子;二号负责切菜,辅助一号;三号包揽杂务,辅助一号和二号。当一号需要辅助而二号不空,或者一号、二号同时需要辅助时,三号优先辅助一号。大致情况如此,但是比赛过程中,谁管那些一、二、三。队员们手忙脚乱地忘记了身份。十个大众评委和五个专业评委此时尚且规矩,看见参赛者们的情况。有的面无表情,比如胖大厨,俨然铁面如山,当铁面无私、公平、公正地评判。有痛惜的,如管理试验地的大爷。那样子削萝卜皮,那样子择菜,那样子——。那纯属暴殄天物,造孽啊!有叹气的,如老师。有心不在焉的,有打瞌睡的。照例少不了评头论足,指手画脚,仅此不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是大众评委和现场瞧热闹的观众。

    参赛队员们无暇顾及形象,也管不了评委们的印象。比赛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他们玩游戏似的,怡然自乐。锅里的菜犹如丈母娘叉的麻将,又要糊了。桌案上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但是油温渐高,一缕一缕的香气四处飘逸,不免勾引大家的口水,因为大多数没吃早饭。油温够高了,一号接过二号从三号那里端来的青菜倒进锅里。“嘶——”的巨响。观众不似参赛队员那么胆小被吓地倒退。大家围拢去凑热闹。专业评委不屑一顾,大众评委踮脚观看。现场顿时混沌粘稠,仿佛广东人煮的粥。

    大众评委们不愿再甘当大众似的评委了。他们中,有的指手画脚惹痒了手脚,揎拳捋袖,或帮一号掂勺,或帮二号捧刀,帮三号打下手的也不少。田扬看见刚才请他来当大众评委的那个女生,戴一顶橙色帽子,认真地清理一条鱼!田扬过去,严肃道:“注意啊!弄干净了,可不能让评委们吃了害肚子!”女生见是田扬,问他当评委怎么样,舒服得很吧!有没有徇私舞弊,滥用职权呀。两人相视一笑,从相识到相熟了。田扬问女生到底帮忙呢,还是橙队的一员。女生说她既是来帮忙,也是橙队的一员。因为一个朋友临时有事,她来替她。田扬明白了,说他要报她骗他来当大众评委的仇。女生摆出杀手锏,妆成“别吓人,人儿胆小”的样子,说道:“田评委,手下留情啊。”田扬把手挪开,留下情,道貌岸然地问女生名字。“鞋带。”“嗯?”“鞋带。”“嗯?”“鞋带。”鞋带稍大声音道。“嗯?”田扬同样稍大声音问道。“讨厌。”鞋带悄悄说道。田扬喜上眉梢,泯了恩仇。

    橙队的一号刷了锅,点上火,问二号道:“鱼呢?”二号心不在焉,眼睛逛大街似的到处乱转,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随手把一瓶油给了一号,同时嘴巴一张,问三号鱼弄完了吗?鞋带惯性地说:“三——。”马上明白过来,三号是她,她说,马上。憎恨地瞪田扬一眼,仿佛怪他捣的乱。而刚才一号接过油瓶,比二号更随手地倒了半瓶油到锅里。二号问一号倒那么多油干什么。一号说:“不多。”二号讽刺地说道:“半瓶而已!”一号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二号再问一号:“倒油干什么?”一号一来不满二号的僭越,二来烦二号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仿佛小时候看多了“十万个为什么”落下的病根。因此忿然道:“谁给我的油瓶子?”二号一愣,仿佛二愣子,说道:“我,我,我。”一号学二号道:“我,我,我什么。”二号说道:“我问你,这么早倒油下去干什么?而且——。”二号本来想说,一号倒那么多油,不知柴米油盐贵。但一号斩截道:“我问你,我要鱼,你给我油干嘛?”二号道:“给你待会儿用。”一号道:“待会儿用,这么早给我干什么?”二号道:“给你待会儿用。”一号道:“待会儿用,这么早给我干什么?”二号道:“给你待会儿用。”一号道:“待会儿用,这么早给我干什么?”二号道:“给你待会儿用。”两个人掉到循环里,仿佛陷到沼泽里,出不来。

    鞋带将鱼再清了一遍,说道:“拿去。”那两个人专心争论,完全不理。田扬帮忙喊道:“别吵了。”三个人无辜地望向田扬,以为田评委要取消橙队的比赛资格。田扬顶上一个大问号,仿佛非洲酋长顶的鸟羽,朝鲜族妇女顶的筐子,或者西方天使的光环,东方传说里的祥云。田扬莫名其妙,同样一副无辜的样子。鞋带胆怯问道:“为什么不炒,油倒下去了。”田扬解释道:“我说的别吵,是别吵架,不是别炒菜。”三个人松了口气,锅里的油冒热气。一号抓上勺子,俨然厨子,但马上问了一个相当泄气的问题:“大蒜和姜呢?”二号照例问三号,三号问田扬。田扬双手前伸,两边一摊,耸一耸肩,淋漓尽致地演艺出whoknows,godknows。一号忙吩咐:“找一找!”二号东翻西找,纯粹添乱。鞋带找寻半天,从一个塑料袋子里找出几瓣带壳的大蒜和一块泥巴裹住的姜。一号忙道:“剥一剥,洗一洗!”二号抢着剥大蒜,鞋带鄙视二号,同时掰开姜块。田扬不好意思去帮鞋带,帮忙剥大蒜去了。两个人剥不到几瓣,鞋带洗完了姜。田扬一瞧,那姜焕然一新,仿佛刚出生的一样。田扬和二号慌慌张张地剥大蒜,可是愈慌张愈出乱子。鞋带细心,瞧见邻队剥大蒜,拿刀一拍,啪——!四个人照样学习。

    天空中的乌云孵蛋似的愈来愈多。小雏儿们闻到了香味,大摇大摆不倒翁一样奔过来。天空罩上乌黑的帐子。天边传来闷响,仿佛老鼠窜过楼板。但是人的耳朵不比猫儿,察觉不到。除非再响——。

    轰——!

    “啊——!”

    “啊——啊——!”

    “啊——啊——啊——!”

    现场炸开了花,如同爆米花。或者节日里的烟花,抑或童年时抛出去的纸飞机,飞上天空,稍过一会儿,再落回地上。

    大家围拢来,“水——!”仿佛渴久了。

    “找水,找水,找水来。”

    “水找来了吗?”口信似的传来传去。

    “来了,来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非常热闹。其中一个声音喊道:“不用水,水不行,灭不了油。”

    “不灭油,灭什么油啊!灭火,那么大的火。”

    “灭火,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水的密度1g/&p;p;p;sup3;,油的密度大概0。8~0。9g/&p;p;p;sup3;。油比水轻,而且油不溶于水,把水倒到油里,油会浮于水面。因此,试图用水扑灭燃烧的油,不但灭不了火,反而可能因为水地流动,引起火势蔓延。”

    “那怎么办!”

    “用沙或者泥土,隔绝空气。”

    油锅里的火热闹的愈来愈旺,犹如春天里的嫩苗,朝气蓬勃,一跳一跳,仿佛舞蹈。但又像嘲笑大家似的,拿它没奈何。

    大家集思广益:“用盖子盖上。”

    “对呀,盖上盖子,隔绝空气。用什么泥沙,你傻啊。”

    “盖子,盖子呢?”

    “盖子哪里去了?”

    “找盖子,找盖子来。”

    “这里,这里,找到了。谁装些垃圾,要不要?”语气里的厌恶,仿佛找到的不是盖子,而是从垃圾里刨出来的痰盂。

    哗——!慌乱中,不知什么东西飞到油锅里。桀骜不驯的火焰见了灭火器一般乖乖投降,渐渐变小,随之熄灭。大家猛出一口气,同时醒悟刚才为什么不一口气吹灭大火呢。橙队的一号、二号、田扬三个人,吓飞的魂儿魂魄附体。一号的勺子找不到,不知掉哪里去了。他也不找了,问二号锅里是什么。二号喘气不匀,仿佛刚才因情况危急,憋住气忘记呼吸。二号不知道锅里是什么,照例问鞋带。

    鞋带不问田扬,也不看他,更不气喘,说道:“鱼。”

    一号诧异的问道:“鱼儿?”

    “鱼。”二号纠错道。

    一号再问道:“黑不溜秋的,从哪里看出来是鱼?”

    二号看了看,看不出来,再把眼睛同目光转向鞋带,同时看了看田扬。田扬木讷似木头,大概吓傻了。

    鞋带指了指锅里,说道:“那儿,瞧见没,鱼儿的尾巴。”鞋带用勺子铲了铲锅里一坨烧焦炭似的东西。

    一号看见勺子,忙抢过来,好像鞋带准备夺权一样。瞧一号气呼呼的样子,假若大权在握,非判鞋带谋权篡位,当场斩首。

    田扬傻乎乎地问道:“谁倒的鱼?”

    一号同样问道:“谁倒的鱼?”

    二号说道:“问一问鱼儿,它准知道。”

    一号扬起勺子有炒人的冲动,但脸上的和气花团锦簇,不会同二号去打架。

    鞋带不吭声了,脸蛋儿晕出浅浅的红。一号和二号唇枪舌剑,田扬专心观战。一号怀疑二号倒下去的鱼。原因是二号为什么让一号问鱼儿,谁倒它下去的。因为二号知道,鱼儿哪里会说话,鱼儿说不了话,告诉不了一号任何消息。好比杀人灭口,而且不用承担罪责。二号说一号诬赖好人。一号问二号,那鱼儿怎么跑到锅里了。二号说:“鱼儿可能把油当成了水,下去游一游。”一号道:“是吗?”二号道:“那你问一问鱼儿?”一号仿佛受了内伤,一口鲜血要喷出来。二号不慌不忙,冤枉田扬,说有可能是田扬。田扬道:“不是我。”二号道:“我只是说可能。”田扬道:“不可能。”

    “是我啦。”

    三个男生猛然一愣,一齐望向鞋带,问道:“把鱼儿倒到锅里干什么?”

    鞋带不说什么,三个男生也不问为什么。

    一号掂勺翻了翻鱼儿,说道:“可怜的鱼啊。”

    二号拿腔捏调道:“可怜的鱼儿啊!”

    田扬张口,但鞋带说道:“当时情况太乱,我也没看清楚那是鱼,顺手倒下去了。”

    三个男生佩服鞋带顺手灭了火。只是一号相当苦恼,说道:“我拿我的鱼儿怎么办呢。”

    二号道:“跟去了一趟非洲似的。”

    一号气愤道:“鱼儿能去非洲吗?”

    二号道:“鱼儿为什么不能去非洲。鱼儿想去哪里,它就能游到哪里去。游啊——,游啊——!”二号仿佛变成了鱼儿,张开手臂,游啊,游啊,游。鱼儿从不张开手臂游泳,那样子游不到想要去的地方。

    鞋带看了看一号、二号、田扬,说道:“做鱼香肉丝怎么样。”

    “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

    一号说道:“鱼香肉丝跟鱼有关系吗?除了姓相同之外。”

    鞋带说道:“鱼香肉丝,‘鱼’香肉丝,有区别吗?管它呢。”

    四个人阳光灿烂,互相鼓励,喊道:橙队加油,加油!四个人摆出胜利的手势。

    其余各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如红队,场面红火。锅里的辣椒红彤彤的,堪比红尘中的往事,不堪回首。漂亮的主持人尝了一口,立马张嘴吐舌,呼啦啦的,像一只小哈巴狗儿。主持人扔掉筷子,再不尝了,调侃说,红队不为比赛来的,而与评委有仇,寻仇来的。但红队把红当成特色,说愈红愈好。相比红队的红火,黄队尽管低调许多。但是同样特色鲜明,也不知道黄队把蛋黄怎么搞的,搞出来的东西看了有种与“吐下去“完全相反的冲动。而且有模有样的像那——,哎——,不说了,不说了。主持人尝一口的胃口也没了。

    专业评委席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见场上的情况,大发今不如昔之感慨。当场拂袖而去。临走前,念念叨叨,什么乱来、乱了。但那么多人,那温文尔雅的话语,仿佛秋收的作物,石碾子无情地碾过,散落满地。譬如难耐的夜里,寡妇掷落的铜币。

    主持人不敢再冒然品尝了。当她拂住长发,弯下腰,闻一闻特色菜的味儿,站直了,不知讲什么。突然望见满天乌云,棉被似的盖下来。她慌里慌张地准备告诉大家,但是麦克风搁哪里去了?她慌慌张张地东翻西找,从黄瓜堆里找出来。主持人作了天气预报。

    现场的同学跑了一大半,其中的大多数,因为主持人的慌张吓跑的。专业评委中的一位,早上洗了铺盖晾在外边,也回去了。而大众评委,一个不少。因为大众评委早成为参赛者。正忙来忙去,没空呢!

    大赛组织的成员们看见变了天,几经商量,从计划里再勾去几个项目。大赛仿佛参加了魔鬼训练,瘦成一句话,相似老苏的境界,横看成条,竖成串。主持人宣布时间到,请大家停下来。大家从慌忙之中停下来。各队由一名上得了场面的队员,端上各队上不了场面的菜。排列成一排,五颜六色的,请评委们品尝。评委中不乏见过场面的人,有模有样地,闻其香——皱鼻蹙眉;观其色——惨不忍睹。而绝不轻易尝其味,倒不是怕中毒。试验地的大爷担保蔬菜绿色健康。因此蓝队的凉拌黄瓜,备受青睐。

    评委们举手表决,蓝队当仁不让的荣获本次厨艺大赛一等奖。其余各队分获二、三等奖。主持人俏皮地啃一根黄瓜,尚且未讲那些客套话。大家一哄而散,剩下锅碗瓢盆,满地狼藉。

    因为,雨下来了。

    第一章(2)

    田扬同样慌慌张张,如同鸟兽一样,若飞似奔地跑回宿舍。校园的路上,照例树多如发,而且如时尚的小姐一样,呵护有加。树叶子茂盛的犹如雨伞,或者一顶帽子——绿色的!田扬刚刚享受到大树荫庇的恩惠,立即变本加厉的淋了雨。因为那雨愈下愈密,筛子筛米似的。树叶担负不住,雨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田扬无奈地望了望大树,到底怪它,不怪它呢?大树同样无奈。田扬不管了,朝前跑去。碰见了鞋带,鞋带照样冒雨回跑。田扬跑上去,招呼道,同学,快跑啊!大雨来了,小心淋成落汤鸡。

    鞋带看见田扬,湿淋淋的,好像刚浇过水的花。而她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一朵水仙花。但是鞋带把厨艺大赛二等奖证书,顶到头上,勉为其难地挡一下。鞋带幸灾乐祸田扬淋成了落汤鸡。语气里的盛气凌人仿佛那张证书变成了奢华的华盖,神情里的恣意,宛若赤裸者与哪怕挂块遮羞布的天壤之别。田扬找遍全身不见什么挡雨的东西。哪怕一块尿布,他也不嫌弃。只不过那玩意儿,田扬多年不用,随身不携带。鞋带成为胜利者,气宇非凡。顶不顶那张证书,那张证书能不能挡雨,全无关系。关键看见田扬生气的样子,阴沉沉的,仿佛下雨的天空,鞋带非常开心。田扬看见鞋带气焰嚣张,恨不能将鞋带当成一根鞋带系到树丫上。好在到了女生宿舍楼前,鞋带逃过一劫。临别前,鞋带捣怪地请田扬到宿舍躲一躲。大雨来了,小心淋成落汤鸡。田扬半撅嘴,说不出的愤慨。因为宿舍楼前偌大的一块牌子写道:女生宿舍,男生止步。鞋带愈加开心,有恃无恐地笑,跟田扬说了再见,朝宿舍楼下跑去。田扬急迫地,诶——!鞋带停下来,田扬说道:“回去吧,别淋感冒了,再见!”鞋带嫣然一笑,跑到宿舍楼下。

    田扬继续前跑,再过一会儿,到男生宿舍院子。田扬一个人,迈开了脚步。衣服、裤子淋湿完了,下再大的雨又能怎样呢?田扬仿佛要把刚才从鞋带那里受的委屈朝天空发泄。但刚才哪里受什么委屈了,田扬不禁好笑,脚步愈轻盈。譬如童话里的那个姑娘,春天到了,姑娘出发了,翻过一座山,山路崎岖难行,扭伤了姑娘的脚。姑娘不怕痛,来到一条河边,河水清澈,鱼儿戏闹。姑娘捧一捧水,抹了脸,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林子,林子里荆棘丛生,拉破了姑娘的衣裳。但是透过丛林,姑娘看见美丽的田野。姑娘欣喜若狂,向前奔跑,路过之处,开满鲜花。田扬望见了宿舍楼,仿佛那个姑娘望见了田野。田扬向前奔跑,踏过积水的路面,脚下溅起水花。那些花儿,哪怕稍纵即逝,但览之,甚美。

    雷雨疯狂之前,田扬疯狂地跑到了宿舍楼底下。从大门进去,有三级台阶,前面一堵墙,左右对称的两间客厅,三间宿舍。其中的两间宿舍位于客厅前面,一间位于侧面。客厅外面的阳台,用作洗衣、洗脸、刷牙。从阳台过去,一间厕所和淋浴室,供两边的人共用。田扬住一楼,他推开右边的门。客厅不大,中间掉了一个沙袋,凡从宿舍出来的人,无不对其拳脚相加,仿佛出气、解恨。但到冬天,大家心平气和,沙袋冬眠了。一个非常大的木柜子,贴墙竖立,柜子分成了十八小阁。剩下的地方,自行车、画板、桶、盆子、刷子、鞋子、袜子……,乱七八糟地摆满了。田扬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吵醒了里面的几条懒虫。他们伸出脖子来瞧一瞧,仿佛叶子底下的毛毛虫,未见危险情况,继续睡大觉。

    田扬脱掉衣服裤子,爬到床上去找干的来换。他睡上铺,每天爬上爬下的非常麻烦。而且那床的榫子,瘦骨嶙峋,仿佛耶路撒冷的奴隶,吃了鞭子。咯吱咯吱,咿呀咿呀,痛苦不堪。下铺的快子,软绵绵道:“田扬,轻点。”那几条懒虫闻之销魂蚀骨的声音,想入非非,催化了早晨的原始现象。罗卜大吼道:“快子,干嘛呢!大早上的,浪什么?”求白附和道:“不守妇道。”快子虽然习以为常,但罗卜歪解他的意思,求白扭曲他的性别,纯粹挑衅。快子哪里能忍,不管古书里的用兵之法,什么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因为快子知己知彼,驳击道:“谁浪了,守什么妇道啊!以为似你们嘛!洪湖里的水,浪呀嘛咦咯儿浪。一浪几十年,再浪几百年,怕也浪不干。”继而解释道:“我让田扬上去的时候轻点。”罗卜、求白愕然相对,添油加醋道:“田扬,别管他,用力!”快子无奈地感慨道:“什么人啊!”大冲懒洋洋地,似问非问道:“什么人?!”

    罗卜糊涂道:“什么什么人?”

    大冲不声不响,呼呼地出气,似乎从未醒过。宿舍里一时阒然无声,好比一块墓地。其实宿舍与墓地有何区别呢?尤其大学里的宿舍。成天睡着活不过来,死不去,形同鞋底师傅烤出来的人,麻木地仿佛行尸走肉,而那床板与棺材板相去无几。如果说墓地埋葬了人生,那么大学宿舍葬送的无疑是青春。其恐怖似乎胜过墓地,只不过宿舍里的人,尚且呼吸一口气,有了人气儿,不及墓地那么阴森罢了。

    罗卜怀疑大冲刚才说的是梦话,他大喊一声,喊大冲来打牌。大冲没回答他。罗卜断定大冲装睡,因为装睡的人无法喊醒。

    田扬找出衣服裤子,到下面去穿。快子大呼小叫,田扬床塌了,压死人了!田扬说道:“床塌不了,塌了也压不死你,顶多压烂你的嘴巴,让你当不成饭瓢——大家根据现实情况为快子取的外号。”因为快子喜欢从外边捎回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仿佛外边的人捎回家里的东西。快子一番演绎,以假乱真,引人上当。

    田扬爬到半中央,快子抓住田扬的一只脚,报复道:“让你轻点不轻点,不轻点也罢了,胆敢骂人。”田扬忙道:“快子,干什么。待会儿掉下去了,放手,莫开玩笑。”快子哪能那么容易放了田扬。田扬喊道:“快子,放不放,不放手,一脚踢死你。”快子道:“哟、哟、哟,哈时候变成的马、骡子,还是大蠢驴,有了蹄子会踢人了。”快子更用力抓住田扬的脚,怕他踢他。同时说道:“踢呀,踢啊!”仿佛挑衅,田扬无可奈何,上不去,下不来,仿佛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老鼠。田扬当真想一脚踢死快子,不过踢不到,只能任快子嚣张。罗卜倒替田扬捉急,说道:“田扬,快踢呀,踢!用你那威武不屈的蹄子把快子踢成蜂窝煤。”田扬把罗卜当成支援,原来唯恐天下不乱。田扬说道:“罗卜,借你的蹄子用一用。”同时拼尽力气挣脱了快子的魔爪。

    罗卜看见田扬只穿一个裤衩,当即要开染坊,伸出那双肮脏的爪子,摸一摸田扬的小屁屁。田扬拿上衣服裤子逃到厕所。不料正中罗卜下怀,罗卜追到厕所。厕所里传来稀奇古怪的声音。求白大吼一声,提醒同志们,节操莫掉坑里了。

    田扬淋个冷水澡,换上衣服裤子,回到宿舍。罗卜、求白、大冲摆好桌子。桌子中间一个橘子,三个人傻乎乎的,猫盯鱼似的不眨眼睛。田扬认出那个橘子来,是他参加厨艺大赛领的小礼物。田扬摁住橙子,问道:“对我的橘子有何想法吗?别打歪主意,它可是我辛苦换来的。”田扬仿佛父亲心疼女儿,或者男人痛心情人。也许两者根本相同,因为据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田扬害怕橘子落入歹人之手。罗卜无辜道:“我们猜它几瓣。”求白道:“看一下怎么分。”大冲一拍求白,意思求白说漏嘴。田扬明白道:“还说没想法,都计划好怎么分了。怎么分呀,是不是学习西方列强刮分我神州大地,准备强取豪夺我的橘子,是不是?”罗卜道:“严重了,严重了。”从田扬手里抢过橘子,扔到求白那儿。求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开,田扬抢救不急,不甚痛惜。一股橘子皮的味道侵入鼻子里,田扬心酸泪流,如同父亲看见女儿吃苦,而只能痛苦的把女儿当作泼出去的水。求白剥完橘子,把橘子转圈数数道:“1、2、3、4、5、6、7、8、9、10、11、12、13——,数错了,重来过。”罗卜一把抢过来,说道:“蠢。”罗卜仔细数完,一共九瓣,再数宿舍里的人,一共五人。罗卜用乘法口诀计算道:“一五——,二五一十。九,五九——!难啊!”大冲不屑地说道:“用什么乘法?”求白道:“用除法。”大冲冷眼一瞧求白,作减法道:“九减五等于四,四减五不够,差一。”大冲叹息作的是一位数的减法,不能像两位数的减法那样个位不够找十位借。田扬见情况不妙,抢过橘子来,分了两瓣,道:“我不当那个一。”罗卜、求白、大冲乱嚷乱抢,也不要当那个一。快子倒霉地吃到剩下的一瓣橘子。

    罗卜找出扑克牌,准备打牌,那桌子本来也是为赌博准备。田扬毫不诧异,罗卜、求白、大冲三个人的牌瘾仿佛大风吹开的门窗,关也关不上。经常赌博忘记吃喝,憋不住了,上趟厕所,急急忙忙地,好像男生赴女生的约。偶尔牌瘾犯了,哪怕上课到一半,逃课回来,甚至为了赌博不去上课。田扬非常苦恼,因为宿舍里闹,看不了书,晚上关灯晚,睡不了觉。田扬尽量习惯,偶尔恶作剧地学习隔壁宿舍的张大炮,对谁不满意对谁开炮。不过罗卜们仿佛淋过粪的罗卜们,抵御住洋枪洋炮。田扬时常跑到外面百~万\小!说去。而好管闲事的快子,大胆猜测田扬外出的原因,以为跟青虫似的成天不回宿舍,找哪个女的去了。天大的新闻啊!快子秉承新闻记者,或者苍蝇追求新鲜的精神,跟田扬到图书馆去。田扬当快子闲来无事,忽生百~万\小!说之心。于是秉承诲人不倦的精神,领上快子四处转悠,介绍图书馆的情况,推荐书籍。快子心不在焉,让田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管他。田扬找书去了,回来不见快子,不知快子跑到哪里去了。但田扬不担心快子丢了,回到宿舍,见快子热闹地讨论田扬去图书馆的情况。原来快子哪里百~万\小!说去的?田扬几天不理快子。

    大冲到底怎么起床的,仿佛一个谜一样,田扬搞明白。从外观上看,像被拉起来的,但又仿佛情愿让人拉起来。因为,尽管大冲眼角上挂了一坨眼屎,仿佛施肥时淋的粪,营养了睫毛、眉毛。可是大冲一双眼睛灌注,毫不含糊。田扬观众似的看三个人打牌,他刚把衣服裤子浸泡上,再过一会儿去洗。洗完晾上,正好到吃午饭的时间。吃了饭,睡会儿觉。下午吗!田扬嘴角扬起一弯浅笑,海浪一样漫到脸上。仿佛有什么好事,或者尝到什么好滋味。也许田扬仅仅开心下午作好了安排。只不过午觉恐难如意。因为三个人赌博中难免不兴奋地大喊大号。

    田扬问罗卜们又准备打一天牌吗?罗卜不考虑道:“当然。”求白说道:“哪里一天,半天,已经中午即将下午了。”大冲抽出牌,道:“醉生梦死啊!”罗卜看清楚大冲的牌,说道:“哪里醉生梦死,q,阿q的——阿嚏。”罗卜擤了鼻子,继续说道:“也叫皮蛋——。”

    “也叫猪。”求白道。

    罗卜道:“猪个屁!”

    快子从那边说道:“也叫猪,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玩法。”

    罗卜道:“猪你个头,玩你个屁。看清楚了,红桃q。你们家养的猪有红色的吗!”

    求白、快子说罗卜胡搅蛮缠,跟他讲不清道理。但是到底有没有红色的猪呢,也许猪生气或者害羞的时候会脸红。田扬一时忘了宫崎骏(iyzkihyo)的那只“红猪”,否则哪能任由罗卜横行霸道。

    罗卜喊大冲出牌,问大冲有没有猪,红色的猪啊。大冲一脸无奈。田扬朝大冲一望,说道:“有屎。”

    大冲问道:“什么屎?”

    田扬道:“眼屎。”

    大冲揉了揉眼睛,抹去了眼屎,继续出牌。

    罗卜照样揉了揉眼睛,求白道:“你揉什么眼睛,你又没屎。”

    罗卜道:“没屎,没屎怎么样?”

    求白道:“没屎你揉什么?”

    罗卜揉了揉求白,道:“揉屎,揉死你。”

    求白歪斜身体,躲开罗卜,不让罗卜把他当成屎,或者揉死他。

    大学的生活,比想象中的美好,比想象中的糟糕。只不过那美好,到处藏猫猫,不费功夫找寻不到。譬如井底下的那只青蛙,为追求广阔的天空,跳出井口来,但发现外面的世界困难重重,危机四伏。那时候,青蛙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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