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无法控制。为什么她不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像语珠那样为天真流泪?为什么?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什么,只有她会忘记。
视线从掩面哭泣的慕容语珠转移到一直跪在大门的男人身上,慕容燕想起了什么。
这个男人,这个叫做小高的男人。
从何霄抱着天真的尸体回来便一直跪在那里。他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天真是被他糟蹋,他是断然不能跪在这里。但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因为天真。
小高已经跪了很久,但没有人去理会他。
慕容绝天沉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二夫人和慕容语珠在抽泣,慕容风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何霄在闭眼。丫鬟和家丁们也都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慕容燕却是漠然。
“你滚!这里不欢迎你!”慕容语珠的声音突然尖锐地响起。慕容燕回过神,现慕容语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小高前面。而小高,却仍是低头跪着,一声不吭。
何霄便是在这个时候动了。
仿佛只是一个脚步的距离,眨眼间,何霄的手已经揪住小高的衣领,紧接着像是提起一件没有重量的东西般信步后退。小高像条死狗般被何霄狠狠地摔到花圈前面几步之遥,随即后一脚踩上小高的脸,让小高紧贴在地上。
何霄抛下属于小高的剑,一字一句地开口:“你是要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何霄的这一脚很重,小高的嘴角已经流出鲜红的血。但是小高的两眼已经没有了神采,他的嘴唇只是在无意识地抖动:“不,我不能死,不能死。”
何霄的脚在转动,在小高的脸上转动,缓缓的,狠狠的。
对于这一切,却是没有任何人出言阻止,亦或对小高进行辱骂。便连慕容语珠,也忍不住把头转向了一边。这一刻,是残忍的,也是悲痛的。
慕容燕忽然望向慕容绝天,双眼闪过一丝异彩。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慕容绝天来说,天真再怎样也始终算是个外人。即便是亲人,慕容绝天也不见得便会有丝毫在乎之举。除非,那个人还有利用价值。
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不会是天真。
慕容燕的视线掠过天真的尸体,最后落在被何霄践踏的小高身上。
——燕姐姐,小剑哥哥是小高最要好的朋友喔,天真也很喜欢小剑哥哥呢!
小剑。
是小剑,浪子小剑!
如果小剑真的是小高最要好的朋友,那么小剑一定会来救小高!一定会!
慕容燕的纤手不自觉握紧,随即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必须阻止小剑,因为这个时候的何霄很危险,因为她不知道她爹慕容绝天会不会为了小剑而放弃何霄。如果小剑来救小高,很可能——
死。
可是,她可以阻止小剑么。
她可以么?
慕容燕跨出大门的瞬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或说,这个问题其实就是答案。
“你要去哪里?”
慕容燕神色一凝,举目望去,看见了依靠在门对面墙上的男人。一个懒散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实际上却是可以夺取人命于瞬间的男人,冯三。
“你为什么会在这?”慕容燕缓步靠近冯三。
冯三懒洋洋地道:“我有事没事都会在这,看看风景,看看美人。”“你——”慕容燕微一皱眉,却是说不出下文。冯三打了个呵欠,道:“慕容燕,看来贵府的麻烦事不少呢。你这么急着出去,莫非是要去私会情郎?”慕容燕漠然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想去找浪子小剑。”
慕容燕望向冯三,后笑了笑,道:“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慕容燕淡然道:“因为小高在。”冯三哈哈大笑:“是,小高是小剑的好朋友。”他眯起眼,冷笑道,“但别忘了,浪子小剑只是用剑高手,不是江湖第一高手。你爹和何霄,没有一个是可以小瞧的人。尤其是你爹,深不可测。”
慕容燕没有吭声。
冯三一字一句地道:“更何况,现在的小高是浪子的致命点。所以,如果我是浪子,便一定不会来。”
来了,只有死——
一个人死了便什么都不再有。
慕容燕漠然望着冯三,漠然望着,许久,一字一句地开口:“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是小剑。因为小剑,一定会来。”
因为小高,是小剑的朋友!
冯三眯起眼,正想说些什么,却猛然间神色一凝。慕容燕见状微怔,随即也察觉到了什么——柔柔的,带着些许凉意,却又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风?
是风么?这些,是风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风?
慕容燕缓缓地转身,看见了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人。
黑色的头垂直地放下,遮蔽着的双眼流离着什么,看不清。朴实的衣服,偶尔被脚底下的水溅上。手里除了一把剑,便什么都不再有。似乎,连一个人本该有的灵魂都已经没有。
只是一个落魄的男人。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只是短短的一日——从她昨天与他再遇开始,到现在也仅仅是短短的一日。
这短短的一日,他都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要碎了一般。
为什么。
浪子,小剑。
第一百二十八章谁才是第一快剑
慕容燕和冯三就在门口前面不远,然而浪子小剑却像是没有看见般,径直往门内走去。该章节由秀书网提供在线阅读(lwen2)也许他已经看到了,只是少了要说的言语。
于是一切便变成了迷。
慕容燕突然急步赶上,在小剑踏上石阶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了他。就像一个女人在挽留自己的情郎,亦或,在哀求着什么。慕容燕紧紧地揪着小剑的衣服,俏脸贴在他的背部,轻声说着:“小剑,不要,不要进去。”
小剑,你会死的。
小剑没有吭声,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石阶上。
“小剑——”慕容燕的剪水清眸少了些冷漠,多了些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但是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突然间现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她的身体在颤动,期望他的步伐就此停住,不再前行。
沉默,沉默。
沉默许久,慕容燕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她的纤手,让她松开了揪紧的衣服。很有力,却又很小心,生怕她会有些许的疼痛。
小剑踏了进去,就像消失的风。
慕容燕望着,静静望着,带着梦呓般的自语:“小剑……”
小高的头脑在涨,血液不知道是在倒流还是在直冲。
被人踩着的滋味是谁都不会好受,可是他已经无所谓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除了死。因为他不能死,因为他答应了她。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死的信念,他的信念就是天真。
“笑面书生”绝不是真凶,绝不是。他要为天真报仇,就一定要找到幕后凶手。他要报仇,就绝不能死在这里。
绝不能死!
或许,他应该挣扎,他应该为了自己的命突围,为了一条可以活着的路。可是他做不到,不是因为踩在脸上的脚有多重,也不是因为身体的伤势在加重,而是,他还想最后再看看天真,哪怕只是一眼。最后的一眼,想要看看天真的笑容。
他只是想把她的笑容永远刻在心里面。
这,也是奢求吗?
“松开你的脚。”
小高无神的瞳孔猛然微张。
这个声音——
何霄缓缓地转过头,冷眼看着仿佛是突然出现在前面几步之遥的男人,道:“浪子,你果然还是来了。”浪子淡然看着前,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说,松开你的脚。”浪子小剑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动手的念头,但是,只要是知道浪子存在的人,便都会知道,小剑的话绝不能忽视,绝不能。
何霄也不能,所以他把脚收了回来。
但是小高依然趴伏在地上。
何霄直直地看着小剑,直直地看着,一字一句地道:“拔出你的剑。我输了,你把他带走。你输了,便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好。”
慕容语珠拭去眼角的泪水,神色不定。
或许是不明白为什么何霄提出那种不公平的条件,而小剑却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也或许是不明白为什么慕容绝天会袖手旁观,放任事态的展。
亦或,是因为看到了跟随在小剑后面走进来的慕容燕。
无论如何,决斗已经开始。
何霄在得到答复后便拿着自己的剑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小剑的距离,并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右手连带着握住剑鞘,跨出右脚,左脚稍后。这个姿势的确很奇怪。但凡用剑,无不明白手脚错位才是最为有利的起手式。然而,何霄又岂是泛泛之辈?这样的起手式,自然有它的奥妙之处。
何霄的起手式,恐怕除了他自己外,便只有慕容绝天可以明白。
但是,慕容绝天此刻的神色依然是波澜不惊。
和何霄不同,小剑握着剑鞘的是左手。而且,小剑只是站着,从一开始便一直站着。静静地,站着。不仅是身形没有动,便连视线都没有丝毫偏转,仿佛只是木然站着,走了神。
一个被公认为江湖第一快剑手的浪子,一个被誉为速度可直追浪子的“闪电”。
这场决斗,没有丝毫可以松懈的余地。
谁的剑最快——
这里便将埋葬另外一把。
静。
死亡的静。
没有一个人可以出任何的声音,没有。
小高趴在地上,闭着眼,悄无声息。
浪子小剑,这里,会不会便是你的归宿?
风起。花动。
碎了的花瓣飘起一片。
唯一的一片。
闪电奔临。
没有丝毫的预兆。
像是原本便只有一把剑的距离,何霄出现——
小剑出剑。
第一百二十九章胜负
对很多人来说,有一样东西非常重要——
那就是胜负。
谁才是最快的剑手?
是站在浪子身后一动不动,手里只有剑没有剑鞘的何霄?还是在闪电里右脚跨前一步的小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半空的何霄的剑鞘,此时才掉落在地上,出清脆的声响。
剑握有剑鞘的左手肩膀,突然鲜血飞溅。
“胜负已分。”何霄缓缓转回身,冷冷地开口,一字一句。
慕容语珠软软地跪坐到地上,泪流满面。
剑败了——
慕容燕忽然用手揪紧心口的衣襟,呼吸急促。
高睁开眼,瞳孔深处闪烁莫名的惊异。他听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了什么——
慕容绝天深吸口气,随即缓缓呼出。刚才的一切,除了当事人,恐怕也只有他是可以完全看清楚的人。
何霄的起手式,并不是慕容绝天传授。慕容绝天传授的只是身法,那种可以一瞬间穿越距离的身法。但是何霄的起手式,他却是有见过,也知道它的厉害之处。出剑带鞘,因为趋势的缘故,剑鞘会比剑身更早地接触对手,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盾。而不管对手是闪躲,是硬抗还是反击,剑鞘里的剑始终都会成为一个未知的变数。
速度,变数,以及自身的剑意。这,便是何霄自创的起手式,名为:“里鬼式”。
这样的剑式,即使是慕容绝天自己也不敢正面迎击。而浪子小剑,即使再强悍也不见得能居于他之上。所以正面迎击的浪子,便只有败!
然,更让慕容绝天在意的是,原本应该死在这招剑式下的浪子,却只是败!不是,死!
慕容绝天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因为剑鞘的趋势,“里鬼式”实际比一般的剑要多上一半的剑身距离,所以当对手现何霄已经出现在一把剑距的地方,便一定会以为何霄要出剑。可事实却是,何霄的剑早已在那之前出了,所以对手必然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剑自然也在那时候陷入了被动,慕容绝天可以感觉得出来。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小剑的左脚便是在那个时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出剑。在任何人都会抱有誓死一拼而往前跨步出剑的情况下,小剑选择了退步出剑!所以,那时候的小剑不是右脚跨前了一步,而是左脚后退了一步!
当然,小剑的剑是快得离谱的。至少到现在,慕容绝天还在为那一闪而逝的寒芒而略微心惊。
正确的选择,极速的剑——
何霄那把刺向小剑心口从而致命的剑便只能转而划过后的肩膀。
剑厉害的地方不仅仅是在于出剑的速度,还在于他超高的反应力!
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何霄一步步走向小剑,越过小剑,一字一句地道:“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江湖第一快剑手!”仿佛是在宣布着什么般,遥远的天外厚重的云层里隐隐响起沉闷的雷鸣。小剑似乎没有听到何霄的话般,只是微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握在手里的剑——
剑的剑!
众人终于看到了小剑那把没有归鞘的剑。
自从小剑风卷江湖开始,便没有人可以看到握在他手里那把剑的全貌。于是传闻纷纷,而又以旷世宝剑为主流。然而如今一见,却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一把随意到任何铁匠铺都可以买到的剑!可怪就怪在,明明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却又能让人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小剑的剑,也只能是他的!
似乎便也有人曾这么说过——
剑是有灵性的,跟着用剑的人久了,自然也会拥有同样的气息。
所以这把剑,始终都是小剑的剑。
“哼。”看着缓缓把剑归鞘的浪子,何霄用手中的剑指向前,冷声道,“你输了,所以你现在便和这个窝囊废一起死在这里吧!”闻言,趴在地上的小高缓缓闭起了眼。一直袖手旁观的慕容绝天,双眼掠过一丝寒芒。而其他人,则是或多或少出些许声响。慕容语珠更是直接惊声急呼:“不——!!”
剑淡然看着以剑相向的何霄,没有吭声。
而转变,便是在这个时候生——
剑的瞳孔突然微微扩张,因为出现在前面的人:“慕容,大小姐?”何霄怔然看着张开双手站在浪子小剑前面的慕容燕,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手里的剑。这是小剑和何霄没有料到的,也是其他人没有料到的,包括慕容语珠。
曾几何时,一直漠然待人的慕容燕,会奋不顾身为一个人挡在一把剑的前面,即使这把剑还没有刺出。而且,她还用一如既往冷漠的语气说出了那样的话:“不可以给你,伤害小剑。”
慕容燕的眼神很清冽,也很坚定。
不能给任何人,伤害小剑。
慕容语珠死死地盯着慕容燕,咬着下唇。
“没错,浪子小剑不能死。”就在这时,一道男声从大门处传了过来。这道男声的主人,自然便是一直呆在门外的冯三了。冯三扫视着朝他望过来的众人,懒散地道,“虽然我不是高手,但是想要杀小剑,就得先过我这关。”末了,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没有任何的理由。”
何霄冷冷地望着冯三,皱了皱眉。可就在他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慕容绝天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浪子小剑当然不能死。”
慕容绝天缓缓站起,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他还要和珠儿成亲,就在后天。”
九月二十。
第一百三十章悲痛
小剑,要在后天,与她妹妹成亲——
慕容燕娇躯轻颤着,张开的双手缓缓垂下。
为什么会选在这种时候?这不仅是慕容燕的疑问,也是其他人的疑问。
二夫人走到慕容绝天的身边,轻声道:“相公,为何如此仓促?近日府内——”慕容绝天摆了摆手,二夫人便不再声张。何霄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傅,天真——”慕容绝天转身,往大堂内走去,硬生生把何霄的话掐断在喉咙里。
慕容风扇动扇子,趁势摆风:“好了好了,爹决定的事,都别再说什么了。来人啊,快快把天真的尸体处理了。”何霄的双眼寒芒一闪,瞥了慕容风一眼,后见状,全身微抖着逃也似离开。
何霄默然看着天真娇好的笑颜,随即望向小剑,道:“带上这个窝囊废,走吧。”小剑没有吭声,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的慕容燕。然而就在小剑走近小高的时候,小高突然抬起了头,望着天真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走,我还要看看她。”
还要看天真最后一眼。
在众人的诧异下,何霄冷哼一声,一脚踏上小高的背,小高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污血。何霄的声音带着冷冷的杀意:“就算我不杀你,也可以废了你。”小高没有出声,只是用手往前扒着,努力让身子往天真的方向一点点地移动。
“让他看看天真吧!”慕容语珠看着,微垂着脸叹道。
何霄缓缓松开脚,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小高,随即望向小剑:“让他看也可以,但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必须跪下,一直跪到他看完为止!”
浪子小剑,必须跪下!
慕容燕看着往后退了一步便欲顺势单膝跪下的小剑,纤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想要阻止他。
“哈哈哈哈——!”就在慕容燕的手扯住了小剑的衣服时,小高突然出狂笑声。
“你不要再假惺惺了。”小高挣扎着缓缓站起,抬起头,冷眼望向快要跪下的小剑,颤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
这一切便不会生。
高没有再往天真望一眼,只是弯身拾起千斤重般的剑,转身踉跄着一步步离去。
没有等小剑。
众人沉默。
许久,小剑支起身,往门外走去。自始自终都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何霄没有,慕容燕没有,慕容语珠也没有。而冯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剑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在门外,慕容燕忽然起步直追。而就在她快要奔至大门时,慕容语珠突然间出现在她的前面。那双美目带着些许难以言明的神情,但是慕容燕没有看懂。不,也许她看懂了,可也只是让脚步停了停。
慕容燕漠然前行,与慕容语珠擦肩而过,跨出那高起的门槛。
慕容语珠纤手握拳,益的苍白。
苍天阴沉着,响起沉闷的轰鸣,隐隐带起的蓝芒,在厚重的云层间闪现。兴许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街市上已经没有了人,只有地上水面被反衬得堂亮的诡异光芒,显得阴里阴气。
踏过水洼,出缓慢而又有节奏感的“嗒嗒”声,小剑木然走着,忽然现所有的店铺已经关上门。纤细的雨丝开始飘下,落在脸上,身上,水面上——像是要准备洗礼一些什么,已经枯竭的。
剑便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突然出现在前面不远处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闪烁着紫芒的剑。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再拿起你那把紫色的剑了。
秦风。
剑停下。带起水珠点滴,还有一圈圈扩散的波纹。吹来的冷风掠起开始干燥的额,隐约看见了秦风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看这一个人即将死去。
亦无论,死的会是谁。
他们静静地对峙,静静地对峙着,像是在等一场雨,一场没有了天没有了地的大雨。
于是闪烁蓝色的光芒,于是响起沉闷的轰鸣,于是下一场大雨。
淅沥哗啦地下。
没有了视野,没有了一切。
“浪——子——小——剑——!!”
是歇斯底里的怒吼。是杂乱无章的脚步。是踏水声响起夹杂在雨帘里的不安。
秦风提着紫色的剑,笔直地奔向小剑。没有什么身法,没有什么剑式,只是笔直地前冲。一步,一步,又一步。水珠自剑刃上四溅而开,仿佛还能听见那带着死亡的微鸣。但是小剑没有听见,他只听见秦风在叫他的名字。
像以往一样,叫着他的名字。
剑松开了手,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是剑摔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很悦耳,很动听。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剑刺过来的鸣响,没有被剑刺进身体的痛楚,也没有其他的,亦无论是言语或眼神。小剑只是看着秦风笔直地从身边走过,再无声息。
只有大雨,一直在淅沥哗啦地下。
剑缓缓坐倒。
大雨一直在下,一直下个不停。
剑坐在地上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直到身后隐约传来纤细的脚步声,以及,那道带着温柔而又漠然的铃音响起:“小剑。”小剑似乎没有听见般,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慕容燕走近小剑,走到他的身旁,缓缓跪坐到地上。
因为雨水的关系,慕容燕的衣服已经湿透,勾勒出那成熟的曲线。然而她没有丝毫的在意,只是伸出了手,抱住了小剑低垂的头,让他靠在了她的胸口。
不会有事的。因为有她在。
所以——
不要哭。
剑,不要哭。
慕容燕闭着眼,紧紧地抱着小剑,像是在抱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啊——!!”男人突然咆哮着挣扎起来,很用力地挣扎。
被狠狠推开的慕容燕看着男人拿起剑疯狂地跑开,一脸的平静。
结果到最后。
到最后还是——
慕容燕用手环抱着双脚,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雨声,像是突然消失了般。
只剩下落寞。
男人漫无目的地跑,不停地跑,直到看见了树林了的一间小木屋。
木屋的门口站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看着他笑。
女人的笑就像是天底下最动人的花朵,却是带着刺。刺在男人的心里,流淌着血,没有停止。男人低垂着头,走了进去。
女人抬头望着疯狂的大雨,突然流下了眼泪。
门,紧紧地关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被雨喧嚣的一天
不知道是怎么睡去,亦不知道是怎么醒来。
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着雨。从昨天开始,下到现在,整整一夜。却还没有丝毫停歇的痕迹。慕容燕缓缓起身,现少了些什么。走至门前,把门扉拉开,看磅礴大雨。
还是有看不透的云层,黑了半边的天,只有隐隐约约的曙光在遥远的天际。
忽然想起了小翠。
小翠已经下葬,在天真还没有出事前。是她安排下人安葬的,就在城外的树林里。可是,天真没有入土。她和其他人一起看着天真在灵堂里被火舌吞噬,那时候的天真,笑得还是那么的单纯。
何霄捧着装有天真骨灰的坛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没有再出来。
为什么突然间生的事没有可以让人喘息的空隙。
慕容燕倚靠在门前,看雨珠击打朱红色的地板。四溅而开的鸣响,很轻微。
即使是死了再多的人,慕容绝天也还是会让下人把红色的邀请柬送到指定的人手里。无论是拥有至高名望的门派,还是和慕容世家有着说不清恩怨的秦家。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浪子小剑的朋友。那些从下人手里送出去的红色邀请柬,像是正在下个不停的雨。
慕容绝天不知道秦家会不会派人过来,也不知道秦家会安排谁。但是他知道浪子的朋友,一定都会来。因为他们,始终都是浪子的朋友。
始终都是。
因为下了一整夜如今却还没有停止的雨,泥土没有了可以稳固的根。
李勇坐在崩溃的墓旁,望着手里的红色邀请柬,像是知道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般,满脸的不敢置信。可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夹杂在轰鸣声里,格外清寒。
李勇的眼神,像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也有半闭着小门开着的酒楼,但是里面的酒香被外面的雨无情地阻隔。
喝得烂醉的男人像一滩没有了支点的泥,卧倒在阴暗的巷子里。没有可以遮蔽的东西,也没有离开的意愿。嘴角无意识地抖动,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一些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的东西,只是说着,没有了愿意倾听的人。又有谁会听一个满身酒气的人的疯言醉语——
醉汉的手紧紧地抓着一张红色的邀请柬,紧紧地抓着。
秦风负着手,看门外面的大雨。
女人坐在床头,用白色的布片擦拭着紫色的剑,云淡风轻地笑。
桌子上放有一张红色的邀请柬。
九月二十,一个注定轰动江湖的日子。
就在明天。
杭州在下雨,洛阳也在下雨。
沧江镖局没有任何动静,一如既往。似乎该做的还在继续做,没有可以停下的理由。至于秦府,至于锁烟阁。一直喧嚣的雨其实只是张牙舞爪的闹剧,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金童玉女守在门前,却不是以往的门。
门里面的人亦不是他们一直追随的阁主,而是一个女人,一个瞎了眼的女人。那个瞎了眼的女人在门里面尖叫,在疯狂地笑。声音比之天外的雷鸣,更让人心寒。阁主站在七彩的薄纱里面,迎风吹笛。清铃的笛音,似乎要解开天地间所有的不公与伤愁——
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他自己紧锁的眉。
虽然慕容语珠不明白,不明白时间为什么会被安排得如此仓促。但是她很开心,一个即将成婚的女人自然都会很开心,因为她将成为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即便府内的事情生了太多太多,即便有些人才刚离去不久,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对着古铜色的镜子,露出最快乐的笑容。
小剑便是小剑,亦无论是否还是江湖第一的快剑手。
有些女人便是如此的执着,只要爱上一个男人,便不会管那个男人肩上还有什么。或许如果男人肩上的是灰尘,她们会温柔且认真地替他拍掉,还要重新仔细打量一番以免有所遗漏。就像在挑选自己最心爱的衣饰,全心全意。
慕容语珠现在就是在挑心爱的饰物,和她娘一起。
慕容语珠就要变成最美丽的姑娘,成为浪子小剑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
总觉得心底缺少了什么,很空洞,很痛。
慕容燕漠然望着下雨的苍天。
就在明天——
浪子小剑永远离去。
如果这一场雨可以下得更大,如果这一场雨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如果可以。
慕容燕看着遥远的天际破开微芒的曙光,瞳孔微微扩张。
一直喧嚣的声音忽然间像风一般消失不见。
为什么。
雨,停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婚宴
九月二十,黄道吉日,申时。
或许是因为婚宴举办在雨后的日子,张灯结彩所营造的氛围带着焕然一新的感觉。杭州最为瞩目的慕容世家,今日慕容二小姐出嫁。应邀前来的人络绎不绝,慕容府大门的祝贺声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红色的礼品,成山般堆叠,负责搬运的家丁东奔西走。
今日最为美丽的女人在房里。
慕容燕在外面,陪着家人迎接前来的贵客,面无表情。即使来人不泛有鼎鼎有名的青年豪杰,即使他们有意无意都会在慕容燕的身边逗留,即使他们或多或少都要对着慕容燕说上一些话,即使如此,慕容燕还是冷漠依旧。便也只有长辈们经过,她才会点点头或打声招呼。
慕容燕的目光一直徘徊在慕容府的大门,因为她要等一个人。
也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魂不守舍。
只有一个。
已经穿上红色嫁衣的女人,坐在床沿,艳红的脸上带着世上最动人的笑。她低垂着头,寻思着什么,想着想着,会突然娇笑出声,铃音脆响。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女人静静坐着,目光流转着,望向典雅的梳妆台。
放在梳妆台上屹立不动的叶制蜻蜓,隐隐起飞。
女人笑若春水,想起了谁
浪子小剑。
站在大门口的慕容风晃动手里的扇子,满脸悠闲地看来来往往的人,偶尔打下招呼,或鞠躬好言相向。或许他是觉得今天的自己会特别引人关注,因此在穿着方面做了番准备。当然,得到的效果自然也不赖。
然而,慕容风没有想到会有人比他更值得引人注目。那个人便是满身酒气踉跄着挤过来的醉汉。若是以往,慕容风一定会让下人把醉汉打个半死,但是这个醉汉现在却是动不得。不仅是因为他手里抓着的红色邀请柬,还因为他是浪子小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慕容绝天吩咐过,只要是浪子小剑的朋友,就不能阻拦。
所以慕容风伸手阻止了身边的家丁们,看着醉汉摇摇晃晃进去,最后摔倒在前院的角落。
慕容风把视线转回来,看见一个迎面走上石阶的男人,手里只有邀请柬,没有别的。慕容风皱了皱眉头,往前跨了一步,然而当他看到那男人望过来的眼神后,像看见了瘟神般迅速地缩回了脚。然后男人一步未停地跨过门槛。
那种能让人莫名惊悚的眼神,又岂是无名之辈?又岂是慕容风敢加以阻拦的?
慕容风拼命扇动扇子,脸色微白。过了片刻,慕容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即堆起笑脸迎向似乎让他颇感意外的人:“两位,好久不见。”来的是与慕容风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氏夫妇。
雅淑轻轻点点头,秦风微笑着把手里短小的礼盒递给慕容风,随即搂着妻子的腰际走了进去。
慕容风目送着两人进门,掂了掂手里的礼盒,脸上略微露出疑惑的神色。
走进府邸的雅淑忽然掩嘴轻笑出声,随即把脸贴在秦风的胸膛,淡笑道:“如果他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秦风没有吭声,只是搂着妻子站在不显眼的角落,看着在大堂内与几位前辈寒暄的慕容绝天。
慕容燕微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微微皱了皱柳眉。
时辰已经不早,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不,也许她其实是在希望他不要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喝得烂醉小高,在前院的角落。也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裹着面纱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带着丫鬟坐在贵客席的位置上。原来,那个女人是秦家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总要裹着面纱?为什么当女人看着她的时候,她总可以感觉得到女人在对着她笑?
还是说,其实她们认识?
似是看到了慕容燕眼里的疑惑,秦月嫣然一笑,却是没有再望着前,而是回过头问站在身后东张西望的丫鬟:“小青,你这般张望,可是有你认识的人?”小青神色微惊,随即摇了摇头,低垂着俏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月眼神温柔着,叹了口气:“傻丫头。”
也许秦月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是忽然间,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往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察觉到的人当然不只是秦月一个,还有慕容燕。
即使那个男人来去如风,即使那个男人总可以神鬼莫测地出现而又自然得让人理所当然地接受或忽略,即使如此,当他跨进了朱红色的大门,慕容燕也已经站在了他的前面
因为那样的感觉,只有一种。
“我带你去换衣服吧。”就像是等到丈夫归来的女人,她望着他的双眼,轻声说着。
小剑。
第一百三十三章遇刺
任何事情,都很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望了望手里的红衣,小剑当着慕容燕的面直接穿在了身上,没有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慕容燕神色微怔,但是没有出声询问。或许,是因为她在这里吧。现在房里只有她和小剑,原本要来服侍小剑换衣服的丫鬟,都已经被她唤了下去。
慕容燕静静看着小剑换上衣服,静静看着,忽然走过去,伸出纤手细心地为小剑理了理衣服上有皱折的地方。小剑默然,任由娇美动人的女人为自己整理。时间是仓促的,也总会有片刻的尽头。慕容燕抚平小剑的衣角,缓缓转身,不再望小剑一眼。因为她怕,怕自己再望他一眼便会做出一些她无法控制的举动。很自然的,无法控制。因为这个男人,是小剑。
也就只有小剑。
“走吧。”外面的人都在等,慕容燕是不能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所以她的语气是冷漠的,所以她的心是疼痛的。但是她不明白,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是她,而是她妹妹。
莲足平静地往门口方向移了一步,仅仅一步
陌生却又熟悉的的气息忽然间像是奔流的潮水,蜂拥着围住了她。慕容燕僵持着身形,神情呆滞,因为那个她一直在等待却又很明白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的拥抱。
为什么,要在这种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