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铁剑孤侠

铁剑孤侠第61部分阅读

    然这两只手就算是废了。”杨小寻悠悠醒转,见凌云依偎着自己,忙使力一推,骂道:“好小子,你敢占本姑娘的便宜?”忽醒悟过来,看看手掌又摸摸脸颊,喜道:“我还活着,我的毒不见了。”

    凌云苦着脸,道:“多亏了前辈为你疗毒,你是好了,可前辈却……。”

    杨小寻转身一看,见了那两截木炭般的手臂又吓了一跳,道:“义父,是你救了我,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我只当你不认我不要我了。”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一面拭泪一面又偷眼去瞧郭正。她自幼孤苦,虽有个疯子爹爹,却经常不见踪影,独自混迹于市井,为了自保,惯于逢场作戏,欺善怕恶,今日遇上郭正见他神功无敌,便有心找他做个靠山,学一身高强本领,日后就不用再受人欺负了。

    郭正自然瞧不出来她是虚情假意的哭,见她泪珠儿止不住落下来,消瘦的脸庞稚气未减,果真是可怜得紧,心想此人与真真年纪相仿,倒可慰藉自己丧女之痛,遂轻声道:“你……你别哭了,我又怎会不要你?只是我乃邪魔外道,重出江湖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正道之人是不会放过我的,你跟着我只怕会危险之极。”杨小寻道:“我不怕,有爹爹在女儿就什么也不怕。”

    凌云问道:“前辈,正道为什么要对付你?”

    郭正冷笑:“自然和你一样,要铲j除恶,维护江湖正道。”

    凌云脸面一红,知他在讥讽自己,道:“铲j除恶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前辈,虽然你口口声声自称邪魔外道,但在下看你行事光明磊落,恩怨分明,为了救杨姑娘又干冒奇险,我相信你绝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你和正道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妨与我说来,在下虽人微言轻,也定当竭力还前辈的清白。”

    “哈哈……。”郭正大笑。凌云杨小寻不解,面面相觑,杨小寻问道:“爹,你笑什么?”

    郭正叹道:“你们还太年轻了,涉世未深,难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何为正道?少林、武当、华山、丐帮那些人凭什么自称正道?他们还不是一样的尔虞我诈、杀人放火?我郭正顶天立地,何须你来还我清白?哼,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一样要去找他们报仇雪恨。”凌云听了这番话,虽觉得太过强词夺理,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一张脸憋得通红,只道:“你……你……我爹……。”郭正见他这个窘态,暗觉好笑,摇摇头道:“罢了,正道中虽有陆隐机、何太吉这样的小人,却也有华天行这样的真君子,我是不会乱杀无辜的,只是我身上的冤屈,恐怕永远都没有昭雪的一天。”

    “前辈……。”凌云还待要说,郭正打断他,看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路吧。”杨小寻过去牵了马来,问道:“爹爹,我们要去哪里?”郭正远望东南,道:“南京,待去湖海帮总舵杀了何太吉陶北牧那群畜生后,便回苏州去看看。”说到“苏州”二字,心中忽有一种冲动,鼻子一酸,那是他魂牵梦绕的家乡。

    十五年了,故乡还是那个样子么?妹妹们都还在吗?或许自己已成了陌路人。

    秋日的黄昏甚是萧索,一抹残阳,凉风阵阵。因只有两匹马,郭正又身中剧毒,小寻只好与凌云共骑一匹,她自然极不情愿,道:“你可别趁机占本姑娘的便宜,不然本姑娘可不会轻饶你。”凌云本也尴尬不安,听她说个没完,心中有气,猛地在马肚子上踢了一脚,马儿受痛发蹄狂奔,小寻大叫,唯恐掉下去只得双手紧紧抱住凌云,骂道:“你想干什么?好啊,真想不到你这么坏,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凌云道:“是你自己抱上来的,可不干我的事,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别占我的便宜,快放手。”

    小寻道:“谁要占你的便宜了,你骑得这么快我如何放得开手?快停下来。”见凌云置若罔闻,心下大急,又朝郭正叫道:“爹,你看他欺负我。”郭正只是“哈哈”大笑,凌云骑得更欢了,甩手扬鞭,天幕沉沉,风沙漫漫,三人渐行渐远,直至消逝在朦胧夜色之中。

    第九十回旧友(中)

    看着凌云二人在马背上又打又闹,郭正不禁想起当年在黄州和李玉真初次见面的情景,二人也是因马而结缘的,这小寻的蛮横不正似李玉真么?一只落单的大雁在云暮间盘旋哀鸣,郭正回过神来,想起伊人已逝,不由得眶中盈泪。

    他最不喜欠别人的人情,但欠李玉真的,似乎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三人行得不快,入夜时找不着村镇驿舍,便在一处山坳中露宿。先前还又怒又骂的小寻此刻却与凌云相谈甚欢,郭正没心思理会他们,自去一旁运功逼毒,凌云小寻倒也知趣,一个去拾拣干柴生火,一个打水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郭正双臂上的毒已消去了大半,他真气难以为继,只能又封住几处|岤道就此停手。睁开一看,只见凌云和小寻正坐在篝火旁说笑,火上还烤着两只不知何处打来的野物,此时小寻已洗干净了脸,五官巧致,容颜俊俏。郭正颇感眼熟,似乎在她身上隐约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却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前辈,你怎么样了?”凌云递过一壶水来。

    郭正摇摇头,示意自己的双手仍然有剧毒,碰不得水壶。小寻便一把抢过水壶,朝凌云道:“你怎么这么笨呐,明知我爹的手不方便,还说这些废话,让我来吧。”说着用衣袖擦了擦郭正脸上的汗珠,而后又喂他喝水,甚是殷勤。郭正喝了两口,道:“清淡得很,有没有酒?”小寻看向凌云,道:“喂,你有没有带酒?”凌云摇摇头道:“真是对不住了前辈,晚辈可不喜欢喝酒,所以……。”小寻白他一眼,道:“就知道你没本事了。”

    凌云不解,道:“这和我有没有本事又有什么关系?”

    小寻道:“这还要说么?谁都知道越会喝酒的男人才越有本事,你不喝酒,就不会应酬,不去应酬,怎么拍人的马屁?怎么和那些狐朋狗友打成一片?你本领低微,不过也不要紧,幸亏遇上我爹这么有本事的人,只要我爹指点你几招,就够你受用无穷了。”说着不住的眨眼使眼色。凌云初时还茫然不解,片刻明白过来,知道她这是在暗示自己拜郭正为师,忙双膝往前一扑,朝郭正抱拳道:“郭前辈,晚辈虽与你相识不久,却深深为前辈的武功胸襟折服,恳请前辈能收我为徒,徒儿一定谨遵师父的教诲,服侍师父左右。”

    小寻见郭正不为所动,又道:“哼,我爹这样的绝世高手怎么能随随便便收人做徒弟?不过你要是磕十八个响头就差不多了,爹,你说是不是?”凌云忙道:“正是正是,拜师自然是要磕头的。”说着就要往下磕去,郭正道:“诶,凌少侠不要听这丫头胡言乱语。”杨小寻伸了伸舌头,娇声笑道:“爹,这个木头虽然笨了些,不过本性也还不错,你便收他做徒弟吧,以后有个人鞍前马后的伺候岂不是好?”凌云忙不迭点头,道:“前辈,你收下我吧。”

    郭正问道:“你拜我为师,日后正道若要杀我,你却站在那一边?”凌云反问道:“前辈为人光明磊落,正道为何要杀你?”

    “你这么说只因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凌云道:“前辈已经说过了,前辈的名讳是上郭下正。”郭正大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也好,你起来吧,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凌云还待求他,郭正幽幽道:“我这次好不易才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凌少侠你我萍水相逢,先前在湖海帮分舵你却关心起我的安危,我郭正不是个无情的人,虽然不能收你为徒,却可以传授你一点武功。”

    杨小寻拍手笑道:“爹爹这么厉害,传给你的一定是很厉害的武功,不行,我也要学。”凌云见郭正执意不肯收自己为徒,也只得抱憾而罢,道:“多谢前辈了。”

    郭正站起身,凝目看着二人,道:“江湖险恶,纵然你武功再高,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谁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最要紧的是要保住性命,我今日要教你们的,便是当年陆老前辈传授给我的‘保命三招’,不对,是‘保命二招’,这第三招嘛,凌少侠是决计不会学的,而这丫头就算不学也无师自通了。”

    杨小寻不知这第三招是“跪地求饶”,脸有喜色,笑道:“他这块木头这么笨,自然不如女儿聪明。”郭正微微一笑。

    凌云听到“陆老前辈”四字,又惊又喜,道:“前辈说的‘陆老前辈’可是叫做陆伯翁么?”郭正点点头:“不错,怎么凌少侠也识得陆老前辈?”凌云叹了叹,道:“不认得,只听说他是华山派的前辈,武功出神入化,不过已经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既然是陆老前辈传授的武功,定然十分厉害,前辈,这‘保命两招’都是什么功夫?”

    待听得“装死”二字,凌云也如当年的郭正般,皱起了眉头,暗道陆伯翁是何等的英雄,怎么教起人装死来了?我凌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宁愿延颈受戮,也绝不会用这等伎俩苟存活命。转念又一想,既然连陆伯翁如此高手、郭正如此英雄都学了,自己学上一学又有何不可,遂释然开怀。

    “第一招是‘装死’,那第二招是什么?”杨小寻没凌云那么多心思,问道。

    郭正不答,身形一展已在五六丈开外,笑道:“第二招就是这‘抹油脚’。”杨小寻拍手叫好:“‘抹油脚’?好奇怪的名字,好奇怪的武功,学了这门功夫,以后偷……就再也不怕被人抓住了,哈哈,只是爹爹,你使得这么快叫人怎么看得清楚?”郭正指了指地下,道:“你们看。”

    二人低头一瞧,只见泥土里有数十百个脚印,皆有两三寸深,清晰可见,自然都是刚才郭正施展轻功的时候踩出来的。郭正道:“当年陆老前辈就是如此教我的,这路脚法虽无须内力根基,却也是神鬼莫测,你们只要熟通了这门武功,江湖上能追得上你们的人着实不多,别人追不上你,自然就杀不了你。”杨小寻大喜,踩在脚印上一个一个跑过去,凌云见这脚法果然离奇,也甚觉有趣,如法习练。

    郭正在一旁又指点二人如何运力,细细讲明脚法的精妙所在,只待二人将脚法熟记于心才罢休。而后又把“装死”的窍门传授给二人,凌云小寻此时的武功都在当年的郭正之上,兼之颇具资质,学起来倒也快得很。

    过了一个多时辰,野物都烤的有些焦了,三人才重坐下来,凌云拿起一只递给郭正,又将另一只扯作两半,递一半给杨小寻,正吃得津津有味时,郭正忽道:“有人来了。”凌云一惊,看看四周,净是黑漆漆的一片,道:“难道是湖海帮人追了过来?”郭正摇摇头道:“不是,来的只是一个人,而且不会武功,又或者……又或者是武功太高连我也听不出其内力深浅。”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杨小寻站起身东张西望,道:“怎么我看不到?”

    郭正道:“此人犹在几百米之外,你内力太弱自然察觉不到。”

    第九十回旧友(下)

    杨小寻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将信将疑,不住的四下张望,果然不久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现了出来,凌云提剑纵起,喝道:“什么人?”

    那人不答,再近些,三人又都一惊,原来过来的是位女子,正是在安庆城中打了凌云一巴掌的那人。郭正抬头望去,只见她的身影甚是模糊,但一双眼睛却如明珠般有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他一阵心乱,似乎有些欢喜,有些欢喜能再见着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是姐姐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杨小寻上前笑道,牵了那女子的手一路走过来。在安庆城里这女子曾为她仗义执言,小寻自然对她怀有好感。

    女子走过来依偎着火坐下,白皙的脸在火光照耀下更显苍白,郭正微低着头,道:“如此深夜,姑娘独自在荒郊野外行走,太过危险了,如若不弃,不如就与我们做一道,也好有个照应。”女子“嗯”了一声,沉默良久,忽开口道:“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杨小寻一听可来了兴头,问道:“怎么姐姐和我爹是老相识么?”

    郭正一怔,抬头细细看她,心道自己已经十五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如果她与自己认识,也当在十五年前,可是看她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十五年前不过是个懵懂提童,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什么小女孩,道:“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女子道:“也难怪郭英雄不认得我,虽然过了十五年,但你的相貌却没有如何变化,所以在安庆城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只是碍于街面人多,不便相认,而我却是变得太多了。”言语间似有无限慨叹,人一长大又如何能没有烦恼呢?

    凌云越听越纳罕,朝小寻道:“杨姑娘,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认识郭前辈?”小寻低声道:“我看呐八成是认识的,只怕不止是老相识,说不定还是老相好呢。”

    “胡说八道。”郭正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女子微微一笑,并不介怀。郭正道:“说来惭愧,我真是记不起十五年前的事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淡淡道:“我叫何月。”

    何年何月!天地间风云顿变,郭正似乎又回到了那北风呼啸的黄河渡口,尘封往事历历在目,他猛然记了起来,那纯真的小女孩,她的笑声至今还在耳边回荡,纯真无邪的笑容,很多次他在梦中都会梦见这样的场景:一个小女娃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趴在甲板上,好奇的问自己:“你是谁?为什么藏在这里?好玩吗?”只因有这样纯真孩子的存在,才让他相信这世上还有单纯和善良,这个世界还大有希望。

    “是你!”郭正也笑了,不错,她正是那何月,虽然容颜已经变了很多,但这一双眼睛却依然是那么的纯真,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在红尘俗世中经历生活,为什么她的眼睛没有像无数人一样变得浑浊?没有无数人都有的功利、猜疑、狡黠、恐惧……?况且……况且自己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十五年了,她怎么还会记得自己?实是有些蹊跷。

    凌云道:“原来何姑娘和前辈在十五年前就认识。”小寻笑道:“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姐姐和爹爹是有缘人,自然会再见的。”又将一块烤肉递过去,道:“姐姐,你一定饿了吧。”何月道了一声谢。

    郭正虽然心中疑虑甚多,却不便说出,道:“这丫头口无遮拦,还望何姑娘不要见怪,何姑娘,我记得你爹不是调任大同总兵么?你为何会出现在安庆?又为何要深夜独自赶路?”何月望着摇曳的火光,道:“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年前因关外建州女真部落动乱,皇上又将我爹调任辽东总兵,后来我爹便战死在那里。”她语气极为平淡,丝毫没有一丝忧伤,或许真是相隔太久,对此也看得淡了。何月又道:“早在我爹去世之前便已将我许配给了安庆总兵王家,我一年前嫁到这里,谁知道夫君又一病不起,五个月也……,夫君死后,公公对我起了轻薄之心,欲行不轨,我忍气吞声虚与周旋,今天乃是借着去东岳庙进香的机会逃出来的。”

    “不要脸的老乌龟。”小寻骂道,又朝何月道,“姐姐,看来你我真是同病相怜的人,你父亲去世了,我却从来都没见过我娘长什么样子,我爹呢又是个疯子,一点也不疼我,不过幸亏我还有个好义父。”何月听她说和郭正已父女相称,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郭正对这丧亲之痛早已麻木了,望着漆黑的天空,娘、玉真、真真、鼎臣、安妹妹、汶妹妹都在那里,如今除了仇恨,这俗世红尘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以前在篁庐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很孤独,以为出来之后就会不一样了,但现在他才明白如果有一颗孤僻的心,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甚至灯火越繁华,人群越喧闹,心却会越寂寞孤独。

    幸福欢笑都是别人的,他只要有酒就足够了。

    “何姑娘,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凌云问道。

    何月道:“我哥哥何年在杭州陈守备帐下做个把总,我想去投靠他。”

    杨小寻欢呼,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可好了,杭州和苏州靠得近,姐姐和我们正好顺路,可以一道走了,爹,你说好不好?”郭正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道:“我也正有此意。”何月见他的手浓黑如墨,无半点惊诧,也不询问,神情如故。郭正又暗暗生疑,只是看她的神情举止,却又不像对自己有恶意。

    这一夜四人无话,第二日天色灰蒙蒙的时候郭正便醒了,火堆早已熄灭,秋日的清晨有些寒冷。凌云何月都睡得很安详,小寻却蜷缩着身子,不停的发抖,嘴里喃喃念着:“爹,爹,你不要抛下女儿,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郭正叹了一声,他双手沾毒行动不便,便朝铁剑点点头,铁剑飞到雪儿旁,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长袍盖在小寻身上。

    “会飞的剑。”何月忽道。

    郭正没想到她也醒了,点点头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何月一笑:“我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最奇怪的莫过于能再遇见你,我们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了,我以为再也不能……。”她眼中闪着光芒,竟含情脉脉的看向郭正。郭正大感奇怪,心想自己与她不过只见过一面,况且当时她也只是个岁的娃娃,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实是莫名其妙。他感到一阵局促,转过话头,道:“秋露为霜,何姑娘穿的这么单薄,就不觉得冷吗?”何月道:“心无杂念,自然不会觉得冷,郭英雄,你相不相信天地间有神仙?”

    神仙?郭正不知她所言何意,想起在篁庐经历的一切,道:“我相信,我相信有。”

    二人相视,都微微一笑。

    第九十一回伏魔(上)

    不久之后凌云杨小寻也醒了,四人吃过干粮,便在晨曦中继续赶路。何月没有坐骑,小寻自然又去欺负凌云,让他下马步行。

    安庆那一战之后,郭正重出江湖的消息早已被湖海帮的人传扬出去,何太吉一路逃一路命帮众飞鸽传书,只为早日将这消息传遍天下。这消息就像是一个当头暴雷,将沉迷于争权夺利醉生梦死的正道豪杰炸醒,正道人心马蚤动,无数自命侠义之辈纷纷向安徽地界靠拢,准备擒杀这不死魔头。

    郭正知道一两日间这些鼠辈就要赶来了,以后的路少不得要打打杀杀腥风血雨,今日是难得清静的一天。

    好在天公也作美,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温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甚为惬意。

    凌云小寻三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依然有说有笑的欣赏道旁风景,走了一日却也不寂寞。天色又渐渐暗下来,彩霞满天,大雁成群,郭正望见不远处有一面湖泊,便道:“我们去水边露宿好了。”杨小寻笑道:“几天没洗澡身上可脏死了,正好洗个澡。”说着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吃痛发蹄疾奔,却让凌云吃了一脸的灰。

    雪儿见那马在前自然不甘落后,嘶鸣一声,风驰电掣般也跑了过去,不久便将小寻甩在了后头。

    来到湖畔,郭正纵身下马,只见好大的湖面,足有百里方圆,四周多是树木丘陵,在暮色中显得阴沉沉的,一派肃穆。晚风细细,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湖水轻轻拍岸之声,郭正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篁庐,离开还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有点想念那个孤独的地方了。

    “爹,这马真是匹宝马,女儿的眼光果然不差吧。”小寻何月也赶了过来。小寻一面说一面暗暗可惜,可惜在安庆城里没有偷到手。

    郭正回过身来,听了这话,暗想自己报仇之后终归是要去篁庐归隐的,雪儿却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进去,遂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是我的女儿,你若是喜欢我送给你也无妨。”小寻万万料不到会有这等美事,跳下来作势要抱郭正,随即想到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遂嬉笑道:“爹,你真是古往今来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最好的人了,多谢爹爹。”郭正道:“你别高兴的太早,现在还不能给你,要等我杀光了所有的仇人之后再说。”小寻笑道:“那也不打紧,爹,你刚叫她‘雪儿’是么?”郭正轻轻抚摸着马的鬃毛,道:“不错,这匹马就叫做雪儿,是……。”说着不觉又想起李玉真来,叹了一声。

    小寻道:“爹,让我来骑骑吧。”说着翻身上去,正要纵马奔驰,谁知雪儿却忽仰头嘶鸣,前跳后撅,只是不肯向前一步。

    何月见状忙道:“郭英雄,别让马伤着孩子。”

    郭正也是不解,心想雪儿的性子并不刚烈,为何单单不喜小寻骑呢?难道真像李玉真说的马也是有灵性的,她知道小寻心地不纯,所以如此?

    小寻见雪儿要掂自己下来,又气又恼,情急之下挥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两下,骂道:“看你还敢不听本姑娘的话。”谁知雪儿却跳得更厉害了,她一个把持不住,顿时跌了下去,好在身子灵活,倒也没摔伤。

    恰在这时凌云也走到了,见状大笑,道:“马可是有灵性的,你在安庆城里想偷走她,她现在自然不会让你骑。”小寻也只当是雪儿记仇,当着郭正的面不好发作,暗想待以后爹把马给了我,到时候本姑娘再好好的调教你。她不敢惹雪儿却敢欺负凌云,道:“你还敢笑我,看我不教训你。”言罢便追着凌云打,凌云好汉不吃眼前亏,施展“抹油脚”逃之夭夭,小寻便也施展这路脚法在后追赶。

    打闹得累了,二人这才又说说笑笑走了回来,郭正早已生起火,烤着几只野物。何月见小寻也灰头土脸的,笑道:“真是个疯丫头,小寻,我们一起去湖里洗澡吧。”小寻点头笑道:“太好了。”又朝凌云道:“你可不许过来偷看。”凌云道:“我偷看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可看的?”小寻听了这话自然又大怒,锤了他两下粉拳,凌云只是笑。

    郭正看着他们打闹,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和李玉真拌嘴的情景,不觉也笑了出来。

    “前辈,你在想什么?”凌云在对面坐下,好奇问道。

    郭正摇摇头,道:“你还年轻是不会懂的,年轻的时候,都任性而为,想着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成家,但世上的事并非都这么完美,不是她不喜欢你便是你不喜欢她,及至老了你才会明白,其实很多东西不一定要那么多的苛求。”凌云却道:“前辈说的自然也有道理,不过两情相悦之事也不见得就少了,比如说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姨娘和姨夫,我……。”他一连说了四五对出来。郭正也想起了华潇郎和龙青瑶,道:“你说的不错,是我没福气罢了。”

    凌云听他这么说又不好意思起来,道:“前辈说哪里话,前辈的武功天下第一,我看是她们没福气才是。”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又有什么用?”郭正道,“我也不想要什么天下第一,也不想要什么两情相悦,只想那些死去的亲人朋友能活过来,这就足够了。”

    凌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道:“但凡江湖中人,苦练武功,哪一个不想要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不瞒前辈,其实我日夜都想着能做这‘天下第一’,只有这样才能行侠仗义,维护江湖正道。”

    郭正最烦的就是“正道”二字,心想这凌云资质不差,可惜被正道武林荼毒太深,与自己的性情格格不入,亏得没收他为徒,遂道:“你照看着这里,我去将最后的毒逼出来。”

    凌云见他面色不悦,悻悻然,暗想前辈一听到“正道”就不高兴,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怕就再也不会见自己了,自己的身份可千万说不得,哎,离家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爹娘可安好?妹妹们都又怎么样了?他一面烤着野物一面思绪万端,忽一阵清香飘来,沁人心脾,他蓦然转头,就见小寻何月已沐浴归来,小寻一头长发披在肩上,水滴未干,衬托得一张脸更清秀俊丽,凌云不觉看得呆了。

    小寻见此情状,脸不由得微微一红,不过立时就骂道:“好你个色鬼,看什么看?刚才不是说本姑娘没什么可看的吗?”

    凌云大窘,道:“我……我何曾看你了?我是看月亮,你看那月亮多好看,像块烧饼。”

    听了这么个比喻,小寻何月都忍俊不禁,小寻道:“烧饼有什么美的?”凌云道:“烧饼也比你好看的多了。”二人正吵着嘴,忽郭正猛地睁开眼睛,道:“不要说话,有人来了。”小寻毫不在意,道:“说不定是像何姐姐一样的赶路人。”郭正提剑在手,一掌击去,掌风瞬间将火扑灭,道:“这次来的可不止一个人,有……有四十二个,个个武功都不弱,你们先走,在前头等着我,倘若一个时辰之后我还不去与你们会合,那便是说我已遭不测。”

    凌云显得有些兴奋,道:“前辈,我留下来与你共退强敌。”郭正道:“黑暗中动手难辨敌我,你若留下只怕会误杀了你。”凌云听他这么说只得罢休,何月看着郭正,道:“郭英雄,千万小心,我一定……一定等你。”

    “好。”郭正不敢看她,往前朝来人迎了上去。

    第九十一回伏魔(中)

    (新书月内将出,敬请关注)

    这一片树林十分稀疏,明月当空,四周朦胧可见。郭正走出几百步远便不动了,侧耳去听,敌人越来越近,倏地林子里晃出一片雪花般的光芒,他心下一凛,猛地想起三个字:幽冥社!

    那正是唐刀映着月亮发出的幽幽光华。

    他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惊的是没想到幽冥社能来得这么快,喜的是幽冥社自寻死路,倒省得自己去找他们,这些鬼日没夜出,见首不见尾,真要去找只怕还得费一番功夫。四十二只鬼,不知道鬼王来了没有,这些鬼武功高强,今夜定是一场恶战,他紧紧握着铁剑。

    果然不久四周便响起了凄厉的笑声呼唤声,一鬼大叫:“鬼王降临人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夜游鬼,你不是说有四个人吗?怎么现在只见这小子一个人。”郭正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夜游鬼给盯上梢的。夜游鬼道:“食肉鬼,白天我分明是没有看错的,等杀了他再去找那三个人不迟。”食肉鬼道:“最好能找得到,不然今晚的宵夜可没着落了。”另一鬼道:“食肉鬼,你可不要大意,听说他一人便将湖海帮五六百人打得落花流水,想来何太吉薛镇何等人物,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兄弟还要小心应付。”食肉鬼发出阴森森的笑声,道:“胆小鬼,你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嘿,咱们哥几个自然不济事,不过有鬼王大人在,管他是人是魔,也只是一个‘死’字。”

    郭正岿然而立,一动不动,那“死”字话音刚落,果然四周无数个黑影围了上来,郭正略一环顾,只见这四十二个人中,有十人手握唐刀,三十一人提着倭刀,剩下的一个赤手空拳,自然就是鬼王了。幽冥社共有三十六鬼,小鬼不计其数,看来今日这些恶鬼并没有到齐。郭正不免有些失望,见众鬼一身黑衣都蒙着脸面,道:“来得正好,你们这群恶鬼,白天见不得光便罢了,怎么到了晚上也一样没脸见人?”

    鬼王“哈哈”一笑,道:“这里有你的老相识,见了面倒彼此尴尬。郭正,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本王所用,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应该比那些碌碌蠢辈看得更透彻才是,你不是很想找正道报仇吗?如果你能投靠本王,本王不但会饶你的命,还会和你联手杀了你的那些仇人。”

    郭正听到“老相识”三字,猛然想起晁复来,心想鬼王说的一定是晁帮主了,又细细从小鬼们身上扫过去,暗道:“不知道晁帮主在不在其中,若是打起来,错杀了他可就不妙,看来对这些小鬼倒不可轻易下杀手。”又朝鬼王冷冷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我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不错,我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阎王知道人间有你们这一群十恶不赦的恶鬼,所以才又让我还阳,收拾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大胆,出言不逊,分明是不想活了。”一小鬼急于在鬼王面前立功,纵身而上,提起倭刀劈了下来。此人原是八卦门的高手,一套“八卦刀”造诣极深,此时用上十成功力,气势果然不凡。

    郭正暗想以此人武功之高,在幽冥社也只是无名小鬼而已,那鬼王和恶鬼只怕在这十五年中武功也进步不少,一面想左掌忽地击出,那小鬼不知怎地便惨叫落地,当即昏了过去。

    众鬼大惊,除鬼王外,竟然谁都没有看清这八卦门的高手是如何中招的。

    “有意思,难怪湖海帮那群饭桶不是你的对手。”鬼王依然十分镇定,“不过本王的武功你也见识过了,你有把握打赢本王吗?”

    郭正冷笑道:“可笑可叹,井底之蛙,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少林寺的哪位高僧?圆觉已经死了,圆证残废多年,圆通贵为方丈自然也不可能,你究竟是谁?”说到最后,声色俱厉的喝问。

    “本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不过今晚。”鬼王笑道。群鬼也笑了起来,笑声却像一群乌鸦在黑夜中哭泣。

    郭正道:“可惜,可惜了房护法,居然宁愿死也要维护你这恶贼。”

    鬼王一怔,笑容顿失,道:“你说什么?他死了?我弟弟死了?哈哈……。”他明明是在哭,但听起来却又像笑。鬼王恶狠狠看着郭正:“是你杀了他,我要你偿命。”话音未落,身形如黑风般朝郭正扑了过去,郭正挥剑迎上,鬼王双手在宽袖中连弹,指力如暗器激射而出,正是少林绝技“拈花指”。郭正自然也连连拍掌,掌力远胜过鬼王的指力,以攻为守,二人对过三十余招,鬼王渐被郭正的掌风压制,倏地趋身上前,双掌从袖中拍出,一掌化为两掌,两掌化为四掌……,正是那日在嵩山破庙施展过的“袖里乾坤”,当年古教主便是败在这路武功之下,郭正运使起坎水剑来,一招“水滴石穿”刺了出去。鬼王大骇,眼看这一招并不如何高妙,却硬生生用一柄剑截住了自己双掌的进路,他这一手“袖里乾坤”便施展不开,立时又从三十二掌收为十六掌,十六掌收为八掌……直至又变成两掌笼在宽袖之中。

    鬼王纵地跃开,问道:“这是什么剑法?竟如此厉害。”

    “要你命的剑法。”郭正冷冷道。

    鬼王道:“不错,只要能取人性命的都是好剑法,郭正,本王也不得不佩服你了,不过你杀了我弟弟,这个仇却是非报不可。”郭正道:“当初你若是听从房护法的劝告,他就不会死。”鬼王“哼”了一声,道:“当初他若是听我的话,本王早就一统江湖了,总算他还念着兄弟之情,没有将我的身份说出来。”

    郭正道:“我迟早会查出来的,到时候定要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只怕你没这么长的命。”鬼王一声令下,恶鬼小鬼如一只只蝙蝠纷纷纵起,唐刀倭刀一齐朝郭正攻了过去。

    第九十一回伏魔(下)

    四十一只鬼同时飞跃而起,好似织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将皓皓月光遮掩,朝郭正直扑下来。鬼王眼见郭正笼罩在黑暗之中,立刻便会被乱刀分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就在这时,一把剑冲天而出,将这网撕开一个口子,郭正紧随飞起,三只小鬼各挺倭刀刺来,郭正指如疾风,在刀上一弹,刀锋立偏,三鬼收力不及,都刺在了自己人身上,三鬼大叫,总算郭正怕误杀了晁复,没有趁机进招,连踢几脚,三鬼各跌落出去。

    郭正的轻功何其高妙,这一纵直有五丈余高,众鬼鞭长莫及,鬼王大喝道:“果然好功夫,让本王来领教一二。”足下一点,已纵起三四丈,此时郭正余力亦尽,身子下落,二人相距不过数尺,鬼王施展“金刚指”直取郭正“天枢”“气冲”两处要|岤。郭正剑往下劈,鬼王变指为掌,双掌一合正夹住了铁剑,运力强夺,谁知郭正的真气反冲而出,他双臂一麻,手掌如同触碰到火炭般,不由自主的分了开去,这一大意,顿时胸前门户大开,郭正的剑快如惊闪往他心口刺去,鬼王大惊失色,情急生智,忙施展“千斤坠”的功夫,身子落得更快了,郭正变刺为削,终归慢了一步,只听“嗤”的一声,只在鬼王左肩上划开一个口子,伤的不深。

    此时他离地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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