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明公侯

大明公侯第28部分阅读

    笑和说:“我也就是个小丫鬟罢了,在哪个府上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陈艾点点头,“走吧,若再耽搁,可是要被你主家的人骂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却摆头不说话。

    陈艾也不催问,微笑着提着食盒在前面走着。

    半晌,小丫头终于沉不住气,小步追上来:“陈公子,我姓徐,别人都叫我蛾子。”

    “原来是蛾子姑娘,你也别叫我什么徐公子了。我也是苦人家出身,至今不过是一个童生。”

    “公子雅量高致,今科定能高中秀才,叫你一声公子也不为过。”

    “哈哈,你会看相吗?”

    小丫鬟也捂嘴偷笑。

    这一笑,小丫鬟同陈艾也不显得生分了,就很自然地同陈艾小声地说起话来。

    小丫头很温柔,同素娘的那种胆怯懦弱不同,这小家伙说话虽然细声细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显然是见过正经场面的,落落大方不说,还有一种独特的豁达之气,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就算是个小丫鬟,也很有见识。

    陈艾同她倒也谈得来。

    走不了片刻,就来到正阳门前的广场上。

    正阳门广场是灯会的举办地,只见到出都是人挤得厉害。

    可说来也怪,在西侧一代却显得很宽松,也没多少人,边上还用芦席搭了不少凉棚,想来正是京城贵人们观灯的所在。

    其中,最醒目的地上又一丛高大的梅花树,天气虽然已经暖和起来,可满树梅花却开得红艳,远远看去,直如一团火似的。

    闹市区有这么一颗梅花树的确是一件让人提神的事情。还好这里是正阳门,若换成其他地方,这梅花只怕早被人摘得干净了。

    梅花树下又一个小凉棚,有个文人模样的青年正席地而坐大声谈笑。

    这几个文人都穿着读书人的谰衫,显然都是有功名之人。几人都相貌英俊,举止文雅,不是常人。

    付长贵本是个夯货,可一看这几人,心中却是一凛,忍不住将脖子缩了缩。

    广场上都铺着青石板,因为多少人挤到这里来,陈艾三人的脚步声倒也响亮。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为首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转过头来看了看那个丫鬟一眼,一脸不耐烦:“回来啦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陈艾见这几人都是同道,便起来结交之心。他这段时间整天呆在屋里读书,也读得烦闷了,有些静极思动。况且,胡梦海虽然是个良师,可学问这种东西还得同人多交流,举一反三才能得到飞快进步。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拱手唱了个诺:“打扰各位雅兴,再下上元县童生陈艾。”

    说句老实话,陈艾言谈举止也是十分得体,人也长得不丑,加上大家都是读书人,天下读书人本是一家。换了其他人,碰到这种情形,都会站起身来拱手回礼,并热情地邀请他入席说话。

    可这个年轻人却是一脸的傲气,丝毫没有搭理陈艾的意思,反对蛾子又是一通呵斥:“蛾子,你也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还不懂得人世间的凶险。这世上多的是趋炎附势之徒,一心想攀我们家的高枝,这人是好是歹,是良是恶你知道吗,怎么就往我这里带,一点规矩都不懂。”

    蛾子被那青年骂得将头低下去,柔声道:“景哥儿说得是,蛾子知错了。”

    “知错了又怎么样,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卖。还有,我和几位年兄在这里干坐,等着你去买酒食。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是不来,怎么做事的?”

    陈艾被他晾在一边,心中火起,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好手好脚坐着,却让一个小女子去买酒食,好意思吗?”

    蛾子朝陈艾递过去一个眼色,小声道:“陈公子,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你休要再说了。这事确实是我的错。”

    陈艾心中还在生气:“虽然你只是一个下人,可他们这么欺负人,却是不该。”

    那年轻文士转头盯着陈艾:“没你事,你又是哪个庙里来的和尚,敢同我这般说话?”

    陈艾冷冷地一拱手:“上元县童生陈艾正是我。”

    “一个小小的童生而已。”那青年冷笑着说:“在座的都至少都是秀才功名,你一个小小的童生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你们上元县的学政是怎么管束士子的。”

    他又看了身边一个读书人道:“洪兄,你也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回去之后让你们学政好生管教一下下面的读书人。”

    那个姓洪的读书人皱了皱眉头,道:“徐兄,我们上元县的读书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个叫陈艾的人啊”

    “哈,原来是个骗子,好大胆子,竟敢骗到我徐国公府的头上来了。来人,把他给我打将出去。”徐姓青年大笑。

    几个家人抢将过来,就要动手。

    蛾子惊叫一声:“景哥儿,不要动手。”她手一张,拦在徐姓青年身前。

    “去没你的事,你什么身份,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徐姓青年掀了她一把,让蛾子一个趔趄。

    陈艾心中一震,这姓徐的原来是徐国公府的人,也不知道和徐达徐辉祖是什么关系。可就这么让他给打了,我陈艾的脸还往那里搁。

    他突然发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原来是徐国公府的公子,也不知道足下如何称呼?”

    那徐姓青年看着陈艾一脸的厌恶:“我乃魏国公之孙,当朝左都督府都督之子,徐景昌是也。”

    原来是徐达的孙子,徐辉祖弟弟徐增寿的儿子,难怪这么猖狂。陈艾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一声大笑:“我是不是骗子,你去问问徐增山就知道了。对了,你好象应该叫他徐先生吧。增山先生当初可是想过收我为入室弟子的,可惜我陈艾受不了国公府的约束,这才没有答应。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一想到若进了徐家族学,与你这等纨绔子弟朝夕相处,满眼都是乌烟瘴气,那才是一件大苦事呢”

    说完也不理睬徐景昌,转身扬长而去。

    徐景昌愣了半天,才暴跳如雷起来:“可恶,这厮居然抬出我族叔公的名头出来吓人”

    就有文士劝道:“景昌兄,你身份尊贵,也用不着同这种酸丁生气。”

    徐景昌恨恨道:“没错,同这种穷酸生气反失了我的身份。我看这种人,将来的成就也有限得很,只怕连个功名也捞不到。”

    “那是那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又说了半天好话这才让他开心起来。

    蛾子坐在一边,看着陈艾的背影,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异彩。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子走到蛾子身边:“二小姐,我们去看花灯吧。”

    蛾子神色不变:“都说了,我是妾生子,不是什么小姐,还是叫我蛾姐儿吧。”

    正说着话,徐景昌一声大喝:“蛾子,提上酒,随我和各位年兄去看灯。”

    第一百零九章灯谜

    第一百零九章灯谜

    “是,景哥儿,我这就随你们去。”蛾子点了点头,换上微笑,落落大方地抱起食盒跟在了徐景昌后面。

    蛾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面带不忿,小声嘀咕:“二小姐,大娘说好了让大公子带小姐你出来看花灯的,怎么反变成他的下人了。怎么说你也身上也流着徐家的血,这么被大公子吆五喝六,被府外的人看了也不怕笑话。”

    这个小丫头是蛾子亲身母亲的贴身丫鬟,叫莲子。见小姐受气,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蛾子神色不变,一边小步地跟着大哥,一边笑吟吟地低语:“莲子,你这话也说得不对了。什么大娘不大娘的,秦夫人就是我娘。今日乃是上元夜,我们兄妹一道出来看灯本是是一件大好事,你在背后说景哥的坏话,小心我回去处罚你哟。”

    莲子吃了一惊,忍不住停了一下,又看到小姐朝自己眨了眨眼睛,这才追上去,小生嗔道:“咳,二小姐你也真是的,老是这样,一副老好人模样。你自心善,可人家却不那么看。我说几句知心话儿,你却老是教训我,以后还要不要我同你交心了?”

    蛾子微笑一声,眼神一闪,又道:“我也说的是真心话呀大哥哥能够带我出来看灯,心中自然是有我这个妹妹的。至于帮他们提些酒食,招呼应酬也无妨。在座的都是京城士林中的雅士,听他们说话儿,我也涨了许多见识,高兴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又来……没劲。”莲子有些泄气,上前气鼓鼓地抢过蛾子手中的食盒:“走了,走了。”

    蛾子还在轻笑,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蛾子是她的小名,她姓徐名虞,真实身份是徐达次子左都督徐增寿的女儿。

    按说,身为徐家的女儿,身份尊贵,在世人眼中自然是穿金戴银,享尽荣华富贵。可只有徐府的人才知道,这个蛾子在府中的日子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大丫鬟。一应吃穿用度在府中也只是一个二等丫头的标准。

    这是因为她是妾生子,而且母亲的出身非常的不光彩。

    事情得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她父亲正在太原做军官。因为离家远,又是血气方刚的壮男,难免要想那种事。于是,有乖觉的下属就送过了一个妖娆的女子。

    这女子来历不明白,据说是一个ji女。

    本来,以徐增寿这种身份玩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在太原做了一年官,好不容易接到上司的命令调回南京时,这个女子却怀孕了。

    这个女人他徐将军可以不要,可她肚子中的孩子却是徐家的骨血。

    没办法,徐增寿只能纳了蛾子的母亲为妾,并带回了南京。

    大家族本就亲情淡漠,有这种出身的母亲,又是妾生子,蛾子在徐家的日子过得可如何,可想而知。

    偏偏蛾子在徐家人的白眼中快乐地长大了,生得五官端正不说,还心胸宽广,待人接物也是大方得体。当然,她不施粉黛,衣着简朴,加上年纪也小,一般人并没看出这女孩子却是一个美人坯子。

    走了几步,莲子突然走到蛾子身前,一边走一边转头盯着她坏笑。

    蛾子:“莲子,你古古怪怪地笑什么?”

    莲子:“二小姐,刚才送你过来的那个相公身材魁梧,气度不凡啊,只可惜没有功名。身上的衣着也普通,想来家境却不太好。”

    “你想什么呀,笑得贼西西的。”蛾子唾了她一口,低声淡淡地说:“英雄莫问出处,当今的皇帝陛下还是布衣出生呢,我爷爷当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农夫。可见,这人的一生谁也说不清楚,很多时候都是运气使然,时运一到,自然好风凭借力。刚才那个叫陈艾的人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童生,可你刚才也听到了他要参加今年应天府府试,只要能够考中秀才,自然就有功名了,别人也不会小看于他。”

    “哟,才见过一面就替他说起好话了,你羞还是不羞?”莲子腾出一只手来,不住地刮着自己的练。

    “你这丫头说起话来越发地不正经了。”蛾子羞得一脸通红。

    “不过啊……我看这事啊……”,莲子故意拖长了声音。

    蛾子有些奇怪:“什么不过啊?”

    莲子笑道:“我看刚才那个陈姓相公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着也有二十七八岁,甚至三十也有可能。这年纪的人,只怕孩子都要娶娘子了。”

    蛾子心中没由来地一沉,气道:“你这小蹄子又说疯话,我同陈相公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娶没娶亲又没有孩子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莲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将嘴闭上,心中突然一阵难过起来。

    一众书生说笑着朝广场中人最多的地方走去,还好看到徐景昌这群人气度不凡,普通百姓都下意识地闪到一边,让徐家这一群人走得松快。

    其实广场中也挤了不少人,到处都是摊点,最中心的位置是一排排挂在空中的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贴着红纸条,这就是本次灯会的重头戏灯谜。

    灯谜又叫彩谜子。

    谜自然是谜语,彩就是彩头。

    一般来说,每个灯谜一旦猜出,就有彩头可拿,大多是一些糖果、玩具之类的小东西。

    不过,今年的情形却不一样。近年民见逐渐富庶起来,京城一带的商业越发繁荣。便有不少商家响应朝廷号召要过一个安定祥和热闹的春节,纷纷拿出值钱的货物应景。

    如此一来,今年的上元节就显得特别吸引人,有不少贫苦的读书人仗着胸中的才学过来碰运气,看能不能弄些合用的物件回家。

    对于这些彩头,徐景产等人自然是毫不放在心上。

    几日在人群中穿梭半天,又从链子手中的食盒里捞了几杯酒吃,就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这些谜语实在是太简单了,大多非常粗俗下流,多看一眼也觉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就有人提议要走。

    徐景昌也笑了笑:“今日就这样罢,散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眼角间突然看见在靠北的一个没多少人的一个灯棚处站着三个人,其中二人正是陈艾和他的同伴,另外一个却是李景隆李国公。

    徐景昌心中一惊:这酸丁怎么同李国公混在一起了?

    第一百一十章妙人

    第一百一十章妙人

    此刻,在皇宫精舍之中。

    牛得草:“禀万岁爷,原来是这事啊。这个陈艾不就是万岁你传来京城的吗,还没见过一面,就要抓进监狱里去了?”

    “陈艾……”朱元璋的语气突然一顿,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神里一阵迷茫。

    皇帝年纪越大越是爱静,尤其是在看奏折的时候,整个皇宫中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儿声音。

    说来也怪,朱元璋这一眼看出去,夜空中再没有焰火腾起,夜色显得出奇地静谧。

    牛得草偷偷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发现万岁爷先前脸上的那一片健康的光泽突然消失不见,变得干燥而蜡黄,若不是穿着朱红色的龙袍,完全一副农家翁模样。

    疲劳,万岁爷疲劳了。

    牛得草轻手轻脚走到几旁,将一杯子早已经发开的绿茶端到皇帝身边,又提了水壶冲进去。

    茶水在那一盏青花盖碗里荡漾开来,绿得透亮。有氤氲热气飘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朱元璋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缩下去一截。被热气一蒸,他眼睛里总算恢复了神采,又开始熠熠生光。

    “陈艾,有点印象,是不是苏州知县胡梦海的学生,朕当时是说过着人传他进京的。”朱元璋突然问:“牛得草,这个陈艾和胡梦海是何等情形,还有陈艾怎么想着走锦衣卫的路子落籍上元县的?”

    牛得草又给皇帝的杯子里续上水,杯中的绿意浅了许多,呈现出一种嫩黄|色:“回万岁爷的话,胡梦海和陈艾来京城之后,锦衣卫宋金保也有来复命,陛下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万岁爷你正在为北面的战事忧心,就随口说了一句让他们等着吧,到时候自然有旨意给他们。于是,这事也就这么揭到一边。没有万岁爷你的旨意,他们二人也不敢离开南京。于是就那么在客栈里等着,一等就是大半月。”

    “朕当时说过这样的话吗?”朱元璋语气中带着一丝萧索。

    “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牛得草背心中开始沁出汗水来,陛下是真的老了,记性也没往年好。只是,这一点也没人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

    朱元璋沉默半晌,又喝了一大口水:“牛得草,你继续说。”

    牛得草小心地看着皇帝:“回主子的话,陈艾之所以落籍上元县,依奴才看来,估计是为方便参加下个月的府试吧。科举毕竟关系到他的切身大事,陛下又没旨意下去,他自然不敢回苏州,只能就近参加考试了。”

    “哦,府试啊,这个陈艾倒是个热切功名之人,他在吴江的所作所为不依常理,几乎将整个吴江县城政都一把抓了。胡梦海的官也是做得糊涂,放任一个文吏放手大干。嘿嘿,这样的官儿,朕拿来何用?还有你牛得草竟然替陈艾这样的人说话,是不是得了他的好处?”朱元璋冷冷一笑看着牛得草:“你说呢?”

    朱元璋眼中的光芒更盛,锋利得像一把刀子。

    牛得草汗如雨下,心中大叫不好。

    他知道不能回避皇帝的目光,径直道:“万岁爷明鉴万里,奴才可从来没见过陈艾和胡梦海,又从何处得他好处?

    不过,既然陛下有旨传陈艾进京,虽然是随口一说,可万岁爷的每一句话奴才都当成顶天的大事留在心上。不过万岁爷,奴才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见牛得草一副坦荡模样,朱元璋眼中的杀气也收了,语气变得平和。

    牛得草心中一松,道:“回万岁爷的话,如今的世人是怕读书怕参加科举,各地各部衙门都缺员严重,朝廷官员俸禄微薄,读书人都觉得这官当着没意思,也没那个心思。正因为当官是一个只埋头做事,有没多少钱拿的事,这陈艾偏偏要去参加科举,难道不是想着为朝廷为陛下出力吗?”

    朱元璋有些沉默,半天才道:“朕布衣出身,民间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这世行多是趋厉避害之徒,当官确实不是一件能够发财的活儿。

    陈艾要参加府试,想着为朝廷出力,朕就答应了,此事也不再追究。”

    牛得草:“那也是万岁的恩典,陈艾的造化。”

    “可是。”朱元璋突然恨恨道:“可是,陈艾居然走锦衣卫的门路落籍上元县,这事朕却不能不追究,朕倒想知道那宋金保得了陈艾多少好处,肯为他打通关节。”

    牛得草小心道:“万岁想差了,依奴才看来那宋金保不但没有得到陈艾半点好处,反在上元县那里陪了许多笑脸。”

    朱元璋有些吃惊:“此话何解?”

    牛得草回道:“禀万岁爷爷,其实,这陈艾和胡梦海这次可是被宋金保给害惨了。自他将胡大人和陈艾传到京城之后,陛下日理万机,也没空处置他们二人。陛下没有口喻,胡、陈二人自然不敢乱跑,锦衣卫也得将二人控制在客栈里,算是一种变相的软禁。按说,被软禁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是在客房里住上一阵子,看百~万\小!说写写字什么的,也算是一种修身养性,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可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朱元璋有些疑惑,不觉得出言询问。

    “问题是,当初宋金保安排他们住在京城最豪华的一间客栈中,又是最好的上房,每人每日都得五百文房钱。这大半月住下来,估计陈艾和胡梦海已经穷得快要当裤子了,偏偏还不敢离开,另觅便宜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去住便宜的客栈?”皇帝又问。

    牛得草:“锦衣卫自有制度,犯官软禁之后就登记报备了,不能随意挪动住所。锦衣卫的人做事认真,可有的时候未免有些僵化,按照江南人的说话叫拧不清。”

    “哈哈”朱元璋放声大笑起来:“所以……”

    “所以,宋金保对陈艾和胡知县心坏愧疚,这才主动想着替陈艾落籍,再怎么说也要保住陈艾的前程,免得坏了人家的功名,也替国家挽回一个有用的人才。”牛得草也小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皇帝笑得很开心:“如此说来,这事倒也有趣,科举乃是我朝一等一的大事,宋金保此举出发点却是好的,朕就不追究了。

    不过,皇帝脸色突然一沉:“陈艾此人实在狂妄,做事也是胆大枉为。他当初在吴江搞得乌烟瘴气,朕本打算狠狠责罚他和胡梦海。不过,此人思路诡异,有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这才传他进京。不过,他竟然想在京城参加考试。此人究竟是不是人才,还两说呢若真是人才,朕自然要用。否则,定斩不饶。”

    牛得草道:“听说是个人才。”

    “听说?”朱元璋面色更难看。

    牛得草心中不住狂跳,这个主子爷喜怒无常,上一刻在笑,没准下一刻就变了脸,是个不好侍侯的主。

    “陛下,也不算是听说。锦衣卫宋金保将陈艾和胡大人从苏州带进京城时还取了几件东西,其中有一把万民伞和陈艾府试的全套试卷。陈艾是不是人才,奴才也说不好,可看他所做的卷子,却甚是有趣。”

    “万民伞……试卷……”朱元璋笑了笑,看了一眼案头好象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心中突然有一种深重的倦怠感:“不看折子了,把你说的那几样东西取过来看看。”

    “那几件东西正存在老奴手中,这就取来给万岁爷过目。”

    一把普通的雨伞,上面贴了无数布条。布条上写满了诸如“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民之父母”之类的话。

    朱元璋拿起雨伞看了半天,这才郑重地放在案头:“如此说来,这个胡梦海是个好官了?”

    牛得草:“是不是好官奴才不敢下定论,不过百姓的心思也是简单。胡大人免了百姓往年的积欠,此举惠及全县几十万生民,大家自然要说他的好。”

    朱元璋突然说了一声“好”,又叹息一声:“百姓的心思是挺简单的,谁给了他好处,他们就认谁是好官。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满朝官员又多少能够明白。说起免除往年积欠,这其中却有陈艾的一份功劳,虽然他行的是邪道,可心是正的,这人只要心正,就算做错了事,也不是可以得到宽恕。罢了,将陈艾的卷子提出来看看,朕道要看看是怎么个有趣法。”

    “是。”牛得草将陈艾的卷子依次序排好:“这是第一题史论。”

    陈艾的史论大多摘抄自后世的军史论坛,其中未免有新奇怪异之说,对明朝人而言却是如此的新鲜。

    朱元璋只看了一页,就被吸引住了。

    老实说,朱元璋布衣出身,早年不过是一个和尚,文化程度本不高。虽然后来经过多年的学习和锻炼,常年与宋廉、刘伯温这样的鸿儒相处,学问也跟这水涨船高。可骨子里却还带着早年不奢遮的市民气,这种古怪有趣的文章倒对了他的胃口。

    立即精神一振,暗道:这个陈艾倒是个妙人,这么能扯,比宋廉、刘基他们有意思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此人大才,朕来安排

    第一百一十一章此人大才,朕来安排

    牛得草这些日子也被宋金保缠得头大如斗,那家伙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军官,可人家是锦衣亲军,直接受皇帝指挥的。

    如今,锦衣卫虽然已经裁撤,可皇帝使他们使得顺手了,一旦不用,刚开始几天还不觉得什么。渐渐的,一但有事,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他们。

    所以,你也不敢肯定宋金保他们就不会有得势的那一天,表面上还是要应付应付的。

    宋金保去苏州回来那么多天了,万岁爷始终没有个定论,弄得他有些不上不下,自然要来麻烦牛得草,让他帮忙通报。

    今日总算将宋金保手头的陈艾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交了出去,牛得草如释重负。

    明朝早年的太监大多没什么文化,反正他们也不管事不干政,越愚蠢越好,不像永乐以后,宫中太监从小就要接受皇家教育,授课老师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因此,牛得草也不知道陈艾的文章究竟如何,只觉得他的史论写得很有趣儿,也说不上什么地方好,总之他愿意看。

    因此,刚才皇帝说起这事的时候,他才随口回了一句。

    等到朱元璋拿起陈艾的卷子之后,他便小心地看着皇帝的脸色。

    这一看,让牛得草大松了一口气。

    却见皇帝刚一拿起陈艾的文章,身体就是一振,眉宇生动起来。

    朱元璋本是一个很严肃的君主,办起事来固然雷厉风行,杀性也重。再加上他相貌丑陋,看你一眼都让你肝胆发颤。

    可现在的朱元璋简直就是一个普通的田舍翁,整个人都和蔼起来。

    他突然呵呵地笑了一声,将陈艾的第一份史论看完了,就随手将那张卷子扔到一边,唾了一口,“满纸荒唐。”

    这样的话出之一个帝王之口,本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尤其是今上,但凡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就有人会脑袋搬家。

    牛得草听得心中一寒,可看朱元璋的表情却不像是动了杀心。不但如此,他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好象乐得厉害。

    “牛得草。”朱元璋一直绷紧的身体好象松了下来。

    “奴才在。”

    “把胡床抬过来,朕放松一下筋骨。”

    “是。”皇帝平日里都在精舍里办公,大概是年纪大了容易疲劳,房间里长年放着一把躺椅。

    现在是冬季,怕凉着了皇帝,也有日子没用了。

    牛得草忙将胡床抬来,又在上面铺了两层棉垫,这才服侍皇帝躺下。

    等到朱元璋看第二本卷子的时候,他笑得更开心,不住地说:“荒唐,荒唐,陈艾此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不小,偏偏还引经据典,弄一大堆考据出来,让你没办法辩驳。这个陈艾,杂学功夫倒是不错,不去做说书先生却是屈才。”

    牛得草见皇帝开心,也凑趣道:“万岁爷,这种文章说给普通人也听不懂,陈艾若去做说书先生肯定是要饿死的。”

    朱元璋:“对,说书先生那一套都是低级趣味,这个陈艾,却是高级趣味,说他阳春白雪吧,又一味逗人的乐子;说他下里巴人吧,表面上看起来有甚是风雅。”

    说着话,朱元璋又将身体翻动了一下,示意牛得草将自己的靴子脱掉,光着脚惬意地瘫着,显然是很享受陈艾的这两篇文章。

    皇帝能够如此开心,自然是做太监们的福气。

    牛得草见皇帝笑得如此开心,也小声道:“万岁爷也是许多年没这么笑过了,看来,这个陈艾也不是一无可取之处。”

    “哦,朕刚才说了,陈艾就是一个说书先生,你的看法呢?”

    一直以来皇帝都当太监是猪狗,什么时候问过他们的意见。听到皇帝这话,牛得草欢喜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心回答道:“万岁爷,奴才也不懂得什么好歹。不过,依奴才看来,这个陈艾也就是个东方溯。”

    洪武皇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将陈艾的第二份考卷扔到一边,又拿起了他的第三题策问:“朕却要看看这篇策问又有什么逗趣的地方。”

    “好象不是太有趣。”

    “咦。”朱元璋的目光落到卷子上,却突然坐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好象在推敲着什么。

    陈艾这份卷子牛得草也扫过一眼,也不觉得有出奇的地方,见皇帝留了神,忙拿起棉垫塞在皇帝背后。

    皇帝渐渐地将眉头皱了起来,一份卷子本没多少字,他却看了两三遍才看完。

    最后就将头抬了起来,静静地盯着头顶上的藻井。

    牛得草心中打鼓,可他却不敢发出一丝儿声响。

    过不了多久,皇帝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奖励农桑,众说纷纭,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不过,为人君者却要在这些杀法中寻出一道切实可行的路子,一旦选错,却要酿成大祸。陈艾这个策问,朕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无论如何,此人确是个有才的人。牛得草。”

    “奴才在。”

    “把这份卷子收起来,给太孙看看,朕老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考虑。”

    “是。”牛得草小心地将这篇策问收到一边。

    洪武皇帝突然说:“朕本以为陈艾不过是一个插科打诨的妙人,却不想他却有如此才气。对了,陈艾今年多大了?”

    牛得草:“二十有六。”

    “二十六了,正是一个人最成熟稳重的年纪,有冲劲,有经验,确实可用。”皇帝身体渐渐绷紧:“牛得草,你说陈艾的最后一篇八股文朕还需要看吗?”

    牛得草回答说:“陛下,奴才认为,八股文时文的好坏虽然是取士的标准,可因为归置太多,读起来乏味得紧。陈艾的这篇文章,老实说奴才看不懂。陛下诸事繁杂,也不用在这种文章上花功夫。”

    八股文乃是明朝人的开创,明人多因此而自豪。自从将八股文带入科举场之后,朱元璋就为找到这么一个对大家来说都公平的开始方式而得意,自然容不得别人说八股文的坏话。

    听牛得草说出这番话来,朱元璋脸色一冷,喝道:“你这狗奴才懂得什么是学问,满口胡柴。”

    牛得草下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奴才本就是一个草包,肚子里也没半点墨水,这学问上的东西,奴才自然是两眼一抹黑,既然陛下问起,奴才也就张口胡说。”

    若是在以前,牛得草早就被一顿乱棍打死了,可今天朱元璋的心情看起来好象不错。缓和下语气:“你这个奴才本就是个草包,不知者不罪,朕也不罚你了,起来说话。”

    “是。”牛得草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再看他额头上已是青肿一片。

    朱元璋这才用教训的语气说道:“八股文可以与汉赋唐诗宋词相比肩是专用的考试文体,可以综合的考察士子的经义和文才。可以说,在考核经义和文才方面,八股文是最优的文体。你这个狗奴才看不懂,那是你学问不到。”

    “是是是,奴才是个愚蠢。”牛得草连声回话:“不过,奴才等只需要知道如何尽心服侍陛下就可以了,倒用不了那多学问。”

    朱元璋一笑:“狗东西倒也本分。”

    笑毕,朱元璋的目光就落到陈艾最后一份卷子上面,只看了一眼,就抽了一口冷气。

    他猛地从胡床上站起来,赤足站在冰冷的地上,眉宇间一片震撼。

    “万岁爷爷,地上凉。”牛得草大惊,忙冲上去。

    “走开,狗奴才”朱元璋猛地推了他一把,将牛得草推倒在地,突然一声大喝:“好,不错”

    还没等牛得草回过神来,朱元璋一声长啸,朗声念道:“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而于吾身何恤乎?此夫子为天下之无志而不仁者慨也,故言此以示之。”

    ……

    “彼之所为者,惟以

    理欲无并立之机,而致命遂志以安天下之贞者,虽至死而靡憾。

    心迹无两全之势,而捐躯赴难以善天下之道者,虽灭身而无悔。”

    ……

    “以存心为生,而以存身为累,其从容就义以明分义之公者,固仁人之所安而亦志士之所决也。视诸回护隐伏而觊觎于不死者,又何如哉?

    是知观志士之所为,而天下无志者可以愧矣,观仁人之所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

    ……

    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从朱元璋口总念来竟一字不顿,滔滔如流水一样顺畅淋漓。

    ……

    良久,皇帝才感慨一声:“冬日天干物燥,朕本口干舌燥,身子困乏。可这一篇文章念下来竟透心精亮,如六月里吃了个冰镇西瓜,当真爽利。如此雄文,直如高山,三十年内无人可以超越。若不是知道陈艾只有二十六岁,朕还真以为此文出自如方孝儒那样的大家之手。不,方孝儒断断是写不出这种文字来的。要写,也只能是刘……”

    皇帝突然住口,他又想起刘基他们,心中突然一阵神伤:老家伙们都走了,杀得杀,叛的叛,朕为了这个江山,做了多少心不甘情不愿的事啊

    可这样做却是值得的。

    本以为天下名士已被杀戮一空,却不想我大明人才一多如斯,总有星辰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光。

    牛得草还是不敢说话。

    皇帝又笑道:“牛得草,你说这篇文章如何?”

    牛得草吃吃道:“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文。”

    “不错,正如此。”皇帝大笑:“既然陈艾是人才,朕自然不会放过他,他要参加上元县的科举,朕答应了。只要他一路考上来,朕自然要用他之才。宋金保做得不错。”

    牛得草这回才是彻底轻松下来,道:“万岁爷,地下凉,快上床。”

    朱元璋这才又回到胡床上,牛得草小心地捧着皇帝脚用手揉搓着。

    “牛得草,你说陈艾和胡梦海现在穷得快住不起客栈了?”

    “好象有这么一说。”

    皇帝沉吟片刻:“老将他们放在客栈里也不是办法,这不是整人吗?这事你去办。”

    “万岁,怎么做?”

    朱元璋:“胡梦海做官糊涂,着他进京来问话已经毫无意义,这样,免去他吴江知县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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