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明公侯

大明公侯第29部分阅读

    不是喜欢教授学生吗,让他去国子监做司业,让他过足先生的瘾头。”

    一句话,胡梦海的仕途算是走到了尽头,今后也只能在国子监那种清贵之处养老。

    这也是他的运气,换成其他官员,早就被族诛了。

    牛得草忍住笑,又问:“万岁爷,那个陈艾是不是也放在国子监读书?”

    “放他去国子监读书,不用了。”皇帝淡淡地说:“首先陈艾没有功名,没资格进朕的国子监。其次,陈艾这种狂生去国子监那种森严之地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到时候朕办他不办?”

    “陛下只需吩咐就是,老奴这就去做。”

    皇帝想了想,说:“徐府的徐增山不是想过收陈艾去徐府读书吗,就让陈艾去他那里上学好了,让徐家人供他吃喝。”

    牛得草没想到皇帝连这种小事都知道,心中害怕,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皇帝叫住他,又说:“此事不要张扬,免得让那陈艾起了骄心,若到时候连个秀才也中不了,岂不坏了朕的名声。你只需同徐辉祖知会一声,让宋金保直接带陈艾悄悄去见徐增山就是了。”

    “是,奴才明白。”

    正要出去,一个小太监走上来替皇帝换茶水。

    这个时候,夜空中“蓬”一声爆开一朵礼花。

    这一声是如此之响,那个小太监手一颤,茶水淋到皇帝光着的脚上。

    小太监吓得不住磕头:“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朱元璋一声怒喝:“拖出去乱棍打死,扔到城外喂野狗”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啊”

    ……

    深宫中所发生的一切,皇城之外的人自然不会知道。

    实际上,陈艾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即便他的名字已被皇帝记住,可对天下人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在正阳门广场中,徐景昌的眼角突然看见在靠北的一个没多少人的一个灯棚处站着三个人,其中二人正是陈艾和他的同伴,另外一个却是李景隆李国公。

    他心中一惊:这酸丁怎么同李国公混在一起了?

    说起这个李景隆,在京城可是个有名的浪子。他是明朝开国元勋曹国公李文忠的儿子,李文忠是洪武皇帝的养子,洪武十六年时病故。

    因为李家同皇帝的特殊关系,加上李文忠死得早,皇帝对李景隆也颇多照顾。再加上李景隆又是不不管事的纨绔子,从来不过问政治,成天只知道吟风弄月,朝廷对他也没有戒心,这让李公爷过得十分逍遥。

    不过,此人文才出众,在京城也算是鼎鼎大名之人。

    按说,李文忠和徐达同辈,真论起来,徐景昌还得喊他一声叔叔。

    其实,喊李景隆一声叔叔徐景昌也不亏。李景隆今年已经是大三十的人,儿子都娶妻了,徐景昌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文才上,徐景昌对李景隆并不服气,可说起会玩,自己却差他十万八千里路。

    见他和陈艾在一起,徐景昌心中大奇,也吃不准陈艾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认识李国公,就走上前去朝李景隆一施礼,正要说话。

    李景隆却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徐景昌不要说话:“原来是徐公子啊,徐公子,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景富贵这厢有礼了。”说完就拱了拱手,又朝陈艾撇了撇嘴,道:“这位陈公子好生厉害,刚才一口气猜出了十几个灯谜,连我老景都被他压了一头。呵呵,徐公子来得正好,帮我出口气。”

    徐景昌会意,朝陈艾看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来是你,怎么还没走?”

    徐景昌背后的蛾子虽然一脸平淡,可眼神却时不时落到陈艾身上,又飞快挪开,里面满是不为人察觉的欢喜。

    陈艾早就看徐景昌不顺眼了,他这人脾气怪,人敬我一尺,我自还你一丈;你若在我面前摆架子,对不起,我比你更傲气。

    陈艾眼睛一翻,淡淡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徐府徐公子,此地乃是正阳门广场,你来得,别人也来得。总不可能你徐公子一来,别人都要回避,把地都腾给你。诺大一个花灯会,就剩你一个人不觉得寂寞吗?难道徐兄今晚来此,不是为凑这个热闹的?”

    徐景昌一窒,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陈艾一眼,却见陈艾身边那个猥琐大汉手上捧着一个大包袱,里面全是一些文具、糖果、绣球、绢花之类的鸡零狗碎,想来定是他刚才猜谜赢来的。

    徐景昌心中冷笑,暗道:就两个土包子,连这种东西都看得上。

    他也不理睬陈艾,看着李景隆道:“景兄,你也是个大名士,怎么想着来猜谜。就算得了彩头,也不过是一些不值当的玩意,用得着那么费神吗?就算你猜中了,也与你的名声有损。还有,同陈艾这种乡下粗人多说一句也脏了你的嘴。”

    “不是啊。”李景隆懒洋洋地说“这话说得不对。”

    第一百一十二章覆射

    第一百一十二章覆射

    说起陈艾为什么同李景隆搅在一起,其实徐景昌却猜错了,陈艾和李景隆完全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还是他第一次当朝第一风流公子李国公见面。

    陈艾与徐景昌分手之后本打算回客栈睡觉,刚才虽然同徐公子弄得有些不愉快,可对陈艾来说徐大少爷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他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在明初的历史上也没什么记载,以后自己未必有同踏打交道的机会。

    他只是有些不好笑,这徐府的人一个个都有些古怪。比如他以前认识的徐增山就狂得没边,这个徐大少爷也是狂悖之徒。想当初魏国公徐达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怎么他的幕友和子孙一个个都没有他那种气度?

    他老徐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怎么孙子就不知道体恤下人,过可爱的一个小丫鬟啊,若是我陈艾的人不知道要宝贝成什么模样,怎么肯拿来当脚夫使?

    陈艾这次来看灯会主要是对古代的花灯有些好奇,今日到这里一看,那些灯都扎得简陋,完全不能同现代的高科技花灯相比。吃了一碗冰糖莲子之后,他就意兴阑珊,想回客栈去了。

    可付长贵好不容易将陈艾圈了出来,也小小地得了一笔零花钱,食髓知味,如何肯就这么回去睡觉。就不住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就回去多没意思。

    陈艾回答说这花灯也没什么味道,夜深露重,还是回去睡觉舒服。

    付长贵赔笑道:“陈先生你不要急嘛,再等上半个时辰就要放焰火。今天气候不错,各地收成都好。南京城中的各大商号都赚了许多,于是十三家商号各自拿了一笔钱出来买焰火庆贺,据说这焰火一放就要放他小半个时辰。陈先生你就算现在回去睡觉,等下也会被惊醒,何不等在这里看看热闹。”

    陈艾有些意动,焰火这种东西倒有些看头:“只是还有小半个时辰才有焰火可看,现在就等有些难熬。”

    付长贵就陈艾有些犹豫,忙笑道:“陈先生,虽然你我以前闹得有些不快,可你的学问我老付还是很佩服的。这遍地都是花灯彩迷,不如玩上两把,即得了彩头,又打发了光阴。”

    陈艾想了想,便点头:“也罢,咱们就去猜几个灯谜玩玩。”

    付长贵欢呼一声,立即领着陈艾往灯光最灿烂的地方挤去。

    其实,古代的灯谜难度挺大的。尤其是读书人和士大夫玩的灯谜最是让人恼火,属于文义迷。谜底大多是一个字或者一句唐诗什么的,如果不是熟读四书五经和学问出众之人,根本无从着手。

    对于文义迷,文人们也总结出许多猜法。什么拆字法、离合法、增补法、减损法、半面法……林林总总一共有二十七种。

    至于谜格也有八十多种:卷帘格、秋千格、白头格……

    反正花样繁多,即便是读了多年书的士子,一到灯会,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最后能猜出几条灯谜。

    陈艾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国学,灯谜也是国学中的一个小类,其中不少雅迷也非常有意思。当初他在读书的时候因为是孤儿一个,穷得厉害,日常也没什么消遣,只能埋头读闲书。什么《谜语大全》、《古进对联故事》什么的倒是看过不少,对猜灯谜倒是很是心得。

    等他同付长贵一看那些灯谜,这才大呼一声:“真简单,三岁小儿都能猜出来。”

    原来,文义迷这种东西只在士大夫之中流行,而明朝初年又是个文盲占绝大多数的少智社会,不可能人人都懂得文义谜。

    因此,这个灯会的绝大多数灯谜都是事物谜,民间谜语除了少量字谜外,都是以事物的特征来隐射的,民间谜语主要着眼于事物的形体,性能,动作等特征,运用拟人,夸张、比喻等手法来描绘谜底,从而达到隐射的目的。灯谜主要着眼于猜射对象的名称,主要运用别解手法。

    这些民间谜语用语也是非常粗鄙简单,没有任何可看性,大多是诸如“原看宝塔尖又尖、上头小来下头大,有照一日翻过来,下头小来上头大”之类的打油诗。

    不过既然来了,总得猜上一猜才是。

    这个灯会的花棚和彩灯大多是城内居民自己做的,总要是为了凑热闹,增添些过年的喜气,彩头也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陈艾第一题就碰到了一个字谜,花灯的主人是个卖泥人儿的,奖品自然是彩塑泥人。谜语就贴在一只红灯笼上,陈艾随意扯下一张,一看,上面写着:山中二人行,打一字。

    这个题目简单得令人发指,二人行是个从字,山中就在两个人字下面各加一竖,于是就变成了一个竹子的竹字。古带的竹字第二竖也可以不带钩,所以,这个谜语做竹解最为妥帖。

    见陈艾轻易地猜出自己这个谜语,花灯主人竖了根拇指,又将一个泥人阿福塞到陈艾手中,笑道:“正解,这个泥人归你了,给家中孩子玩玩。”

    说时迟,那是快,付长贵一把就将泥人抢了过去,笑道:“陈先生没有子女,这个泥人儿就赏我好了,我将来回吴江可以带给孩子们。”

    陈艾对这种小玩具也没什么兴趣,笑了笑,就由他去了。

    刚才小试身手,却也激起了陈艾的兴趣,正要再猜,付长贵笑道:“陈先生,光在一个地方猜有什么意思,到处走走再说。”

    陈艾:“也罢,到下一处看看。”

    于是,二人一路走下去,一口气猜了五个谜语,全中。

    得了彩头,付长贵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这些东西对陈艾来说都是不值钱,大过年得也不想坏了自己心情,就照例让付长贵收了。

    走了半天,又来到一个彩棚,这个彩棚的老板是卖干货的,彩头在这次灯会中算是最值钱的。到了这里,付长贵就再也挪不动脚步,挑唆陈艾不住地猜。

    干货老板本没什么文化,出的谜语同样僻陋得令人发指,比如他最难的两条谜语对陈艾来说就是简单得让人发笑:

    “有土能种庄稼,有水能长荷花,又人不分你我,有马能走天涯。(打一字)。”

    这个谜语陈艾小学时就学过了,正是一个也字。有土是地,又水为池,有人是他,有马奔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打一人体器官)。”这不就是睫毛吗?

    于是,陈艾很快将这两个谜语猜了出来,得了两条带鱼。

    看到带鱼,付长贵眼睛大亮,这玩意可是能直接换成钱的。于是,这鸟人大概是对陈艾有极强的信心,伸出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老板的所有谜语全扯了下来,赔笑道:“陈先生快猜快猜。”

    结果,又有好几条带鱼和几只干贝落到付长贵手中,弄得这厮浑身海鲜味。

    付长贵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亮,还要去扯灯谜。

    老板有些招架不住,拦住付长贵,气愤地对陈艾道:“这位相公,看你模样也是个读书人,肚子里自然是有大学问的,怎么这么不晓事。这灯谜本就是为了凑个趣,你都猜了,别人玩什么。这不是逼我收摊回家睡觉吗。”他忿忿地指着前边一个灯棚:“有种你去那里猜,那家雅谜才是你们读书人玩的,人家从摆摊到现在还没人猜中过呢”

    陈艾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三十出头的读书人风度翩翩地坐在灯棚里,儒雅清秀,好一副名士派头,心中先赞了一声:这人看起来却是个人物。

    便有意同那人结识。

    正如这个干货老板所说,这里的灯谜都非常简单,就算全部猜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完全没有挑战性嘛。

    还没等陈艾说话,付长贵的流氓习气就犯了。他冷笑道;“怎么,你张了花灯贴了谜语不就是让人猜的吗,我家先生偏偏就要猜你的谜语,你又能怎么样?”

    那老板也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看你是看上我的彩头了。”

    “废话,看上了又怎地,谁叫你弄这么好的奖品出来,我就是要赢光你。”付长贵冷笑。

    陈艾皱了下眉头喝直付长贵:“住口,老板是厚道人,为难他做甚,走,去那边看看。”于是,率先朝干货老板指的那个彩棚走去。

    付长贵没有办法,只得骂了声娘,不甘心地跟了上去:“还有什么比这里的彩头更吸引人的,陈先生等等我。”

    果然,同付长贵说的一样,这个彩棚的彩头实在不怎么样,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什么白版纸、湘妃竹毛笔、泰山的墨锭……

    付长贵也不识货,心中颇为失望。

    陈艾朝彩棚主人走去,拱了拱手:“主人家好,在下上元士子陈艾。”

    “来了。”那个读书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手中捧着一盏青花盖碗,也不起身,道:“既然来了,随意玩。我姓景,名富贵。”

    第一百一十三章小露一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小露一手

    景富贵的灯棚里挂着十几个灯笼,每个灯笼上面贴了十几条谜语。

    没错,此人正是当朝第一公子曹国公李景隆。说起这个李景隆,也算是当朝洪武皇帝的姐孙,曹国公死得早,李家侥幸在明初的政治大风暴中存活下来。加上李国公此人成天吟风弄月,不过问政治,官家对他也不怎么在意,就由着他在外面胡闹。

    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生就一股名士脾气,李景隆堪称京城第一风流浪子。正好今年十五要开灯会,这个国公爷也是个闲不住的主,便早早地扎了个灯棚,绞尽脑汁想了一百多个彩谜,弄了个不大不小的摊子。

    反正也就是玩玩,他也不在意又没有人能猜出来,就算有人来玩,他也不去搭理,自顾自地喝自己的茶看自己的景。

    因为他出的都是文义迷,颇难,不是寻常人能猜的。所以,很多普通百姓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难而退。偶有读书人过来,却因为实在太难,思考半天而不得,惆怅而归。

    如此一来,李景隆的彩棚里自然是人前冷落车马稀。

    所以,等陈艾过来的时候,李景隆见他虽然是读书人打扮,可身材魁梧高挺,像武人更多过文士,却不怎么看好,也不想理睬。

    陈艾却不在意,随手扯下一个彩谜,看了一眼,却觉得甚有趣味。

    这条谜语的迷面是:春心一动皱眉头(打一字)。

    陈艾念了一边,心中好笑,他以前刚好看过一本《灯谜大全》的书,上面正好有这条谜语,算是字谜中的一个经典。

    他看了一眼,正打算猜,可转念一想,却有些泄气。谜底我都知道,现在猜不是作弊吗,还有些欺负人的味道。这些且不说,我来猜谜本就是寻个乐子,这么猜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于是,他摆了摆头,将那张纸条放到一边,又去扯另外一张。

    李景隆虽然一脸的闲适,可眼角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陈艾的一举一动,见陈艾没猜,心中有些失望,冷笑:“猜不出来就别乱扯,扯下来还得贴上去,却是麻烦。”

    陈艾一楞,只是苦笑。

    见陈艾吃憋,有心讨好的付长贵有些不服气地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包袱,喝道:“不就是一个谜语没猜出来吗,老实同你讲,这位先生现在虽然落籍上元,却是我们苏州老家一等一的才子。刚才陈先生可是猜了十多条谜语,你看,这都是我们得的彩头。”

    李景隆:“什么才子,说来听听。那些谜语有意思吗,也就是普通村夫愚妇玩的,也好意思拿出来现?”

    “南陈北归听说过吗,我家先生就是苏州府南陈中的陈艾。”

    “没听说过,什么南陈北归,不过是你小地方乡下人的自夸而已。连个文义谜也猜不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才子。”

    陈艾一听,气往上冲,也懒得搭理李景隆,正欲拂袖而去。

    可一看到李景隆手中的细瓷青花和身边的小茶几,心中却是一震。

    那茶杯的花色制式有些古怪,陈艾以前在tv的《鉴宝》节目里看过,正是正宗的元清花官窑样式。至于他脚边的小茶几,却是名贵的酸枝木。

    能够使用这种物件的人,会是普通人物吗?

    若自己就此离去,此人又是有身份的人物,将来在京城里将自己的名字和眼前的情形一传,我陈艾的声可就坏了。

    不行,无论如何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他淡淡道:“小地方又怎么了,京城又怎么了,我朝初年的大学士宋廉、刘伯温,还有现在的方孝儒方先生也不是南京人啊。你这条谜语实在太简单,我不是猜不出来,是不愿猜而已。”

    李景隆不怒反笑,他是个有涵养的人,道:“那你说说这个谜底是什么?”

    陈艾:“谜底是一个眷念的眷字,春心一动皱眉头,春字上面两个点。”

    这下连肚子里没两点墨水的付长贵也听明白了,忍不住惊叫一声:“这个谜底猜得好,正是一个眷字啊”

    李景隆也有些吃惊,昨天他为了制作这个谜语可是很动了些心思的。想不到眼前这个姓陈的人竟然如此轻松地就猜了出来,此人有些意思啊。

    他手中还端着杯子,神色却正经了许多:“你再猜一谜可好,若能再中一个,我景富贵就服你。”

    “好。”陈艾正要伸手,李景隆身边的一个下人为防止陈艾挑他能猜出的,就率先扯下一张红纸条,念道:“湘桥春涨水半分,打一字。”

    这个谜语难得有些不象话,昨天晚上李景隆也是抓破了头皮才硬凑出来的,内心中也颇为得意。听到自己下人抽中这题,心中一动,就留了神。他缓缓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几上,身体也坐直了。

    如果陈艾能够猜出这个灯谜,除了说明此人有真才学外,还隐约有压自己一头的味道。这情形有些争斗的意味了。

    陈艾哈哈一笑,“此谜底倒也简单,就是一个深字,庭院深深深几许。”

    李景隆惊讶地看了陈艾一眼,还没等他说话,付长贵首先就奇怪地问道:“陈先生,先前那个眷字还有个说法,这个深字同湘桥春涨水半分又有什么关系,这谜又是怎么解的?”

    陈艾道:“湘桥春涨水半分。湘桥中的桥,宝盖头,春,木,涨,动词,水,偏旁是…水,半分,八。合起来就是深。很简单的离合,又有什么难猜的?”

    付长贵还是一脸的迷惑:“不懂。”

    “哈哈,妙,真妙陈艾你真是大才,这么难的灯谜你也能猜出来。”李景隆看了付长贵一眼:“你夯货一个,懂得什么。陈先生还耐心,竟然还同你说这么多废话。”

    付长贵被羞得满面赤红。

    李景隆又对下人说道:“陈先生大才,看座。”

    陈艾:“不坐了,我到其他地方看看。”

    “想走,没这么容易。”李景隆大笑:“你猜了我辛苦写出的两两题,压了我一头,若就这么放过你,传出去我老景的面子就丢了。今天不打败你,你就别想离开。”

    话音一落,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站到了陈艾的身后。

    这二人皆是李文忠军中死士的后人和子弟,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剽悍之气。

    付长贵感到不妙,面色变得苍白。

    陈艾也不惧怕:“也好,我猜就是。”反正李景隆的彩谜中有不少已经被后人记录在书上,至于没有被记录的,大多非常简单,只略一思索就能猜出。

    于是,陈艾也不废话一口气就猜了十多条出来,条条正中。

    李景隆面色的惊讶越来越浓,心中有些急了:这个姓陈的家伙真是厉害,今天只怕真要输到他手中了。

    付长贵见李景隆说不出话来,心中大快,哈哈笑着,一把将摊子上的小礼物全收进了包裹中。

    正在这个时候,徐景昌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花里胡哨

    第一百一十四章花里胡哨

    徐景昌也不理睬陈艾,看着李景隆道:“景兄,你也是个大名士,怎么想着来猜谜。就算得了彩头,也不过是一些不值当的玩意,用得着那么费神吗?就算你猜中了,也与你的名声有损。还有,同陈艾这种乡下粗人多说一句也脏了你的嘴。”

    “不是啊。”李景隆懒洋洋地说“这话说得不对。”

    徐府和李景隆乃是世交,两家人逢年过节经常走动。可以说李公爷是看着徐景昌长大的,按理应该给他几分面子。可李国公这句话一说出口分明就在维护陈艾,且不给徐景昌面子。

    李景隆地位尊贵,又是徐景昌的父辈,徐景昌心中诧异,也不敢多说,只小心问:“景先生此话怎讲?”

    李景隆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彩棚,道:“不怕徐公子笑话,我今日并不是来猜谜的。景富贵也是闲着无事,昨天晚上写了几十条灯谜,弄了这么一个棚子玩玩。就好象是比武设擂台,会一会天下才俊。这个陈先生果然大才,一口气猜中了十几条,算是把我给赢得彻底了。”

    徐景昌听到这话,心中却不以为然。你李国公什么身份,竟然假扮寻常百姓弄出这么个花样,尊卑有别,你同一群下里巴人混在一起,若让别的人知道了,还不是一场笑话。我等开国功臣勋贵世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徐景昌心中虽然腹诽,可神情还是异常恭敬:“景先生,你的才学我是非常景仰的。这灯谜也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况且你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条,被人瞎猫撞上死耗子,偶尔猜中几条也是有可能的,却不用放在心上。”

    “扑哧”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陈艾却笑出声来,他先前同徐景昌闹得有些不愉快,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却不想这家伙却死缠不休追了上来,这徐达府上的人怎么这么讨厌,以前那个徐增山已经够面目可憎的了,现在这个徐景昌也是个心胸狭隘偏执之人,不给他们点颜色悄悄,我陈艾以后也不用混了。

    不过,徐家那个叫蛾子的小丫鬟却是不错。

    想到这里,陈艾的目光落到抱着食盒的蛾子身上。

    正巧蛾子也在看陈艾,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

    蛾子也不回避,反落落大方地朝陈艾点了点头,倒让陈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笑什么?”徐景昌听到陈艾的小声,愤怒地盯了他一眼。

    陈艾笑道:“你刚才说景仰景先生的学问,可又说景先生的灯谜不过是小玩意儿。依我陈艾看来,景先生的灯谜无论是用典还是文辞,都堪称优美精致,怎么落到徐兄的口中就如此不堪了?”

    “你”徐景昌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这句话一不小心已经将李景隆给得罪了,心中一急,一张脸憋得通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李景隆一听,立即回过味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他在皇帝那里很是受宠,加上身份特殊,常年行走在宫廷之中。同一众皇子皇孙关系密切。不但远的不说,燕王是他的发小,穿开裆裤的哥们。而太孙对他也是非常亲热,甚至暗示过将来要破格大用。

    李景隆之所以有今天这种地位,主要是他的相貌才学得是相当来得,加上谈吐幽雅风趣,被今上称之为当今勋贵子弟中的千里驹。

    如今,徐景昌竟然说自己写的灯谜都是小孩子玩意,着不是故意说我李景隆才疏学浅吗?

    李景隆心中恼火,可表面上还是一副从容恬淡模样,淡淡道:“徐公子这话说得不对,什么瞎猫碰到死耗子,抓一只耗子不是本事,一口气抓了十来只,那猫可不瞎啊依我看来,这个陈兄的才学不错,这京城中能与他比肩的可没几个。陈艾……对了,我好象听说过这个人,他可是得过解伦赞誉的,能得解大学士首肯的,这才学问该很是了不得。”

    李景隆精心准备的灯谜被陈艾一口气破了十几条,感觉有些没面子。为了把这个面子挣回来,自然要将陈艾的才学和名望大大地拔高。

    “啊”徐景昌身后的几个同道都是京城中的俊彦,也都认识李景隆这个风流傥荡的国公爷,见他如此推崇陈艾,都是一呆:不可能吧,一个小小的童生,连功名都没有。陈艾,对,解伦是说过有这么一个人。难道“珍重暗香休踏破,凭谁醉眼看朦胧”的陈艾就是眼前这人。

    “啊,你就是陈佩萸?”还没等其他人出言询问,蛾子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叫出声来。

    陈艾朝她点了点头:“不才正是。”

    “住口”徐景昌扭头愤怒地朝妹妹厉声呵斥。

    蛾子忙将头低了下去:“是。”

    陈艾和徐景昌他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朝李景隆拱了拱手,笑道:“景兄,今天就这样,在下还想去其他地方逛逛,就此作别。”

    “站住”徐景昌愤怒的大叫一声,刚才被李景隆误会,他有些失态了。

    “陈兄等等。”李景隆也说话了。

    陈艾不理睬徐景昌,只对李景隆道:“景兄还有何话要说?”

    李景隆冷笑地看了徐景昌一眼,又对陈艾道:“你如此饱学之士去其他地方猜谜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再说了,那些灯谜有什么可猜的,没意思得紧。有人瞧不起我写的灯谜,说什么人都能瞎猫撞到死耗子猜中几条。我景富贵虽然没什么学问,可自问这些灯谜还是花了些心思的。要不再玩几把,同这个徐公子比比。”

    “比就比。”徐景昌狠狠地看着陈艾:“你敢不敢?”

    陈艾故意笑道:“我不敢,你们徐国公府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豪门,我可得罪不起。”

    李景隆哈哈一笑:“不用担心,我却不怕徐家,陈兄尽管猜谜好了。”

    陈艾心中一动,知道这个姓景的不是普通百姓。他连徐家都不怕,至少也是公卿一级的人物,看来,今天无论如何得卖他一个面子。

    陈艾:“比倒是可以比上一比,不过,需有些彩头才过瘾。”

    一群大人物说话,付长贵早吓得呆在一边,此刻听到彩头二字,立即来了精神,壮着胆子叫道:“对,应该来些彩头,一条谜语一两银子,不,二两……敢不敢?这位徐公子,想来你们徐国公府也不缺几两银子吧?”

    只要有银钱往来,他付长贵就有吃喜分红的机会。

    “又有什么不敢的”徐景昌气的脸色发青,从怀中掏出一张两千文的宝钞拍在茶几上面。

    陈艾也笑了笑,将一张宝钞放下,朝李景隆道:“景兄乃是饱学之士,这些灯谜又出自你的手笔,还麻烦你来做个评判。”

    李景隆道:“这是自然,开始吧。”

    一个下人随意扯下一条谜语,恭敬地呈了上来。

    陈艾他们且不说,其他人可是都知道李景隆和徐景昌身份的,一个是当朝第一公子,堂堂国公;一个是徐国公府公子,至于陈艾,则是解伦和李国公推崇的俊才。看起来,这次猜谜比赛会非常有意思的。

    于是,跟在徐景昌身边的几个读书人同时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眼尖的士子已经率先念出了这个灯谜:“木兰故居闻羌笛,打一口语。”

    徐景昌一听,心中咯噔一声,脑袋就有些木了。他原本以为以李景隆的风流儒雅,出的谜语都应该是字谜或者诗词谜一类,却不想他竟然弄出个口语的谜底出来。

    徐景昌堂堂徐府少爷,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对于市井小民那是一概不认识,懂得什么口语乡俗。

    陈艾也有些懵,这个谜语因为太俗,书上可没有记载。他一边告戒自己要冷静,一边问李景隆:“景先生,这个比赛怎么弄?”

    李景隆道:“也没什么规矩,抢答,谁先答对谁赢。”

    “明白了。”陈艾点点头。

    这个谜语确实有些难,不但陈艾和徐景昌,连其他士子都在埋头思索。

    李景隆心中大乐,暗笑:“好,总算将你们都被难住了,我李国公的谜语是那么好猜的?”

    见所有人读在摸着下颌沉思,蛾子也探头看过去,面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她手中捧着个巨大的食盒,显得很是辛苦。

    陈艾心中不忍,朝她招了招手:“麻烦小姐给杯酒吃。”

    蛾子:“好。”就提着食盒走了过去。

    陈艾一把将她手中盒子抢了过去杵在地上,倒了杯酒一口喝干:“我倒是有些饿了,全放这里吧,你抱着也不嫌累得慌吗?”

    蛾子知道陈艾是在照顾自己,心中突然有些感动,低声笑问:“陈公子,这个木兰是不是姓花?”

    陈艾:“自然是姓花呀,花木兰嘛,等等……哈哈,我知道了。”

    陈艾一声大笑:“这个谜底是花里胡哨。”

    “对了,是这个。”众士子都同时点头。

    “中”李景隆一声大笑,朝蛾子竖起了拇指:“小姑娘你真是聪明啊”

    蛾子面色有些微红,可依旧是一脸的镇静。

    徐景昌恶狠狠地盯了妹妹一口,骂道:“胳膊肘往外拐,回去之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蛾子将头低了下去。

    付长贵有些迷惑地问:“陈先生,这谜底怎么是花里胡哨了?”

    众人都朝他投出了鄙夷的一瞥。

    第一百一十五章斗谜

    第一百一十五章斗谜

    陈艾一听到付长贵问,笑道:“老实说,这个谜语虽然是我猜出来的,功劳却要算在蛾子姑娘身上。蛾子,要不你来解释一下。”

    蛾子将头抬起来,捂嘴道:“木兰姓花,木兰故居,故居就是故里。木兰故居就是花里,羌乃胡人,羌人以前以骨哨为笛,自然就是花里胡哨了。”

    陈艾:“蛾子姑娘真是聪慧。”

    蛾子:“公子谬赞了,这个谜语最后还部是你猜出来的。”说着话,她有意无意地又瞥了陈艾一眼。

    “我们赢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赢就行,付长贵欢呼一声,将徐景昌的那张宝钞抢了过去,塞到陈艾的手中。

    “再来,再来。”李景隆也觉得这事有些意思,不住大叫。

    陈艾问徐景昌:“还来吗?”

    徐景昌又将一张钞票扔到几上:“谁怕谁?”

    第二题很快出来了,众人围过去一看,却是“登兹楼以四望兮,打三国人名二。”

    《三国演义》是明朝初年的作品,作者罗贯中与洪武三年去世。这本书虽然成书已久,可在洪武年间还不是很有名,评话和演义小说这种东西对读书人来说也不是正经读物。因此,徐景昌却没有读过,一看到这个题目,他就低头思索起来。揣摩半天,他总算想出一个人名来,登高远望,不就是高览吗?

    另外一个又是谁呢,登兹楼……登兹楼……头疼啊

    陈艾一听到这个题目,心中却是一阵大喜,这个谜语在后世可是大有名气的,三国嘛,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是耳熟能详,古往今来,围绕三国所出的谜语成千上万,还结集成书,恰好他以前看过。

    陈艾正要答题,却见蛾子皱着眉头好象在想些什么。

    陈艾忍不住问道:“你知道答案了?”

    就有人道:“别人帮忙的可不算数啊”

    蛾子摇头:“能猜出一个,另外一人想不出来。”

    陈艾笑道:“另外一个我却是知道的,你也不要说出来,我要答题了。”

    听到陈艾这么说,旁边的徐景昌心中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即叫道:“我知道了,谜底是王粲、高览。”

    “中了”李景隆点了点头。

    徐景昌也是松了一口大气,心中一片喜悦。

    众人都拱手庆贺:“徐公子果然大才,这么难的灯谜都能猜出来。”

    陈艾心中也是晦气,只恨自己慢了一步,再看身边的蛾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陈相公,刚才我不该打搅你的。”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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