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不了,昨天似乎给你们造成不少麻烦,酒钱……我应该还没付吧?”
“到吧台去吧!”陶允东瞟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尽管昨夜失态,他仍旧一副利落的模样,一点也没乱了方寸。
求之不得。周邑初暗自松口气,尾随陶允东离去,并决定再也不会来这间酒吧,反正他正好要戒酒。
“周先生,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陶蔓侬大叫,不打算放过他。
天啊!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懂“羞耻”两字怎么写的吗?周邑初抚着额头,转身,想开口,却看见她白皙的双颊微鼓,泛着红光,水润的黑眸浸着水色,显得认真而坚定,又包含着属于女孩子的胆怯……一切像在昭告她说的话并无虚假,瞬间让他忘了要说什么,同时心生疑惑。
老实说,他们不过是在“等待”见过几面,除了这一、两天外,几乎没啥交谈,她究竟是喜欢上他哪里?
“侬侬,你吓到人家了。”陶允东淡淡的开口。
陶蔓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根子瞬间通红。“我……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明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周邑初吁口气,碍于有第三者在,没说什么太直的话,不过他绝不承认是那一声“侬侬”,让他在瞬间改变了主意。
第3章
在迈步离去之前,他情不自禁的瞟了她一眼。
两人视线交错,她开心得双眼发亮,笑容中满是甜蜜的气息。
刹那间,他差点忘了呼吸。
而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甜食……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周邑初又点燃一根烟。
后来结帐时他才搞懂,原来她竟是酒吧老板的甥女。
“侬侬年纪小,有些莽撞,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会介意。”
明白了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周邑初松了口气。
他离开酒吧,眼看时间来不及了,便直奔事务所,现在坐在这儿抽烟,感觉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
捻熄烟蒂,他回到办公室。
许商央看见他,笑了笑,“不管你昨天是去哪里,看来你今天心情好多了。”
周邑初未置可否,耸了耸肩,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开始工作。
星期四,天气晴。
陶蔓侬的心情却一点也不晴朗,直望着门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表情逐渐变得失落,然而一有客人推开门扉,她便眼睛大亮,直到确认不是那个人,眼神随即变得黯淡。
“等待”老板在一旁看着,吐了口气,“看来今天周先生还是没来。”
一句话,正中红心。
陶蔓侬欲哭无泪的看向老板,一脸愁苦。
知晓她被周邑初拒绝的事,老板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好了,别想太多,也许周先生最近比较忙……”
当啷一声,门扉再次被推开。
三点十五分,周邑初比往常要晚了些时间走进来,看见吧台后有一男一女。
女孩数天前才向他热情告白,而男生则是这间咖啡店的老板。男生亲昵的抚摸女孩的头,露出宠溺的表情。
他扬起嘴角。现在的女孩真是厉害,向一个男人告白不过才一个星期,便可以很快的爱上另一个对象……
老实说,他松了口气,毕竟他喜欢“等待”的气氛,今天也琢磨了半天,因为不想就此改变按部就班的生活,所以还是决定要过来,看来这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
陶蔓侬好不容易等到他,可开心了,尽管知道不必要,还是拿着nu上前,甜甜的脸庞因为看见心上人而绽放出百万伏特一般的灿烂光芒。
“呃……周先生,还是老样子?”
“嗯。”他应了一声,不小心对上她的眼,瞬间一凛。
她的表情太甜,弯弯的嘴角似乎掺了蜜,红通通的脸颊透出一层明媚光彩,教人忍不住想要恣意采撷……咖啡店内的许多年轻学子,正纷纷瞅着这般明亮的她,无法移开目光。
她根本……还在喜欢着自己。
“周先生?”她不解的出声。
周邑初一愣,意识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的瞅着她。
他在干嘛?
为了掩饰失态,他轻咳一声,冷冷的转头,一句话也没说。
陶蔓侬失望的垮下肩膀。周先生……是不是很讨厌她?
可是回想起之前他的反应,并不是这样的,尽管算不上热络,但至少没这般冷淡,而且喝醉了的那一天,他在她的怀中,不断的呼喊她的名字……
侬侬。
听着听着,她的胸口一紧,连呼吸都觉得痛,只好回到吧台后。
周邑初烦躁的坐在椅子上,拿出文件翻了翻,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不否认,这个女孩子确实可爱,有年轻、迷人的本钱,可是他已经三十岁,早不是那种会被这样肤浅的条件吸引的男人。
吐了口气,他不自觉的睐向吧台,发现她正在冲泡咖啡,总是天真的小脸散发出认真的光芒。
周邑初一直都知道自己喝的那杯咖啡出自她的手,却不知道她是抱持着这种真挚的心情……她喜欢他,为什么?
他不懂,自己的确拥有所谓的三高条件,也曾在不少场合接收到各式不同的女人投射过来的好感,可是陶蔓侬……他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喜欢,并不包含那些世俗的杂质。
毕竟是身为一个律师,他若连这一点看人的本领都没有,那就白搭了。
“周先生,你的咖啡。”
不一会儿,咖啡端上桌,那张甜美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彷佛越挫越勇。
周邑初欲言又止的瞅着她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谢谢”两字。
“……一千八百六十一个。”
“嗯?”
陶蔓侬微微一笑,不大好意思的搔搔脸,“一千八百六十一个,加上你刚刚说的『谢谢』两个字,到今天为止,你对我说的话快要两千个字了。”
周邑初愣住。一千八百六十一个,他有跟她说这么多个字?除了上次在“琴”被她照顾,平素在“等待”,他与她之间的交谈一概不超过五十个字……然而眼下真正令他错愕的重点是,她居然真的有在数?!
“哈……天啊!你这个人……”真是怪透了。
感觉得出他在笑她,陶蔓侬红了脸,可还是仔细的计数。笑声不算的话,哇,六个字耶!
见她扳动手指,接着漾出微笑,青春的脸庞过于甜美,如星光一般的双眸流露出对自己的喜欢……
周邑初喉头一紧,胸口一颤,沉默了。
不论如何,他也是人,被一个人这么喜欢着,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
至少,她的喜欢满足了他那不必要的虚荣。
“侬侬,过来一下。”吧台那儿传来呼唤。
陶蔓侬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跑了过去。
周邑初松了口气,喝一口咖啡,转移自己对她那不甚必要的关注。
倏地,他皱起眉头。奇怪,咖啡怎么这么甜?再喝一口,却又是过去的那个味道。
他一怔,不自觉的瞥向吧台,看到那个甜美的女孩,在这一瞬间似乎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影响力。
午后雷阵雨来得突然,这是台湾天候的常态。
周邑初走出“等待”,瞟了眼手表,不自觉的啧了一声。
等一下他约了一个客户面谈,问题是,这阵雨看来一时半刻停不了,而他一点也不想更改既定的行程,于是开始思量跑回去的可能性。
这时,“等待”的门被拉开,一张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陶蔓侬手上拿着一把伞,“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
周邑初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她手中那把鹅黄|色,上头印着可爱鸭子图案的伞。
她咽了咽口水,很怕被拒绝。
“那个……这只是一把便宜的伞,如果周先生不方便过来还也不要紧,我……”她没有造成他多余负担的意思,只是心想,他的事务所离这儿有一段距离,而且她发现他一副赶时间的样子,所以才……
周邑初呼了口气。罢了。
“谢谢你,我收下了。”
瞬间,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只因为他没拒绝自己的好意。
他双眼微眯。她是怎样?用糖和星星做成的吗?又甜又亮。
不过,不适合他。
迟疑了一会儿,他开口,“陶小姐……”
不期然被呼唤,她抬起头,一脸兴奋。
周邑初的胸口一紧,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孩子面前,告诉她,世界上并没有圣诞老人。
只是很遗憾的,再残酷也终归是现实,她必须学着去承受。
“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很残酷,但是千真万确。”所以他决定直接一点,并逼自己不看她的眼。“我们不合适,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建议你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对象,不用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他撑开伞。“不过,还是谢谢你的伞,改天我会过来还。”
说完,他正要离去,却听到后方传来小小的声音,不解的转身。
“陶小姐?”
“真的……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吗?”
周邑初吐了口气,“一点也没有。”比彗星撞地球的机率还低,真的。
她握了握小手,抬起脸,“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了啊……”哪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他叹息,见她执迷不悟,决定再决绝一点,像是你这样的喜欢对我而言是一种困扰、一种不必要的负担,可是话到喉咙,却梗住了,说不出来,只因为他想到了自己。
不过才短短一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喜欢着一个人。
正因为也明白那样的痛、那样的不由自主,所以他才无法贸然开口伤害她。
他终究还是心软,对这个单纯喜欢上自己的小女孩。
“放弃吧!喜欢这种感情随处都有,只要一下子,就可以忘记的。”
是的,他相信如此。问题是,在他心中萦绕的这段感情,又要多久才可以彻底的遗忘?
答案似乎是……无解。
周邑初深邃的双眸黯沉,决定不再想下去,而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他打算走了。
“sn……或是电子信箱也可以,那个……如果你觉得烦的话,也可以不必回信,我……”她不自觉的流泪。
被喜欢的人拒绝,而且还是以这般没有转圜余地的方式……陶蔓侬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头晕目眩,胸口好痛,喉头酸楚,本来以为可以忍受,想不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糟糕,我本来不打算要哭的……哎呀,好丢脸喔……”她边抹去泪水,边逼自己笑,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呜咽的哭出声。“对不起……呜,对不起……只是电子信箱也不行吗?”
周邑初望着明明没有做错事,却拚命向自己道歉的女孩,本来如铁石一般的心,也慢慢有些松动,毕竟她的心情……他也非完全不了解。
他吐了口气,明知自己这样做不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便条纸,草草写下一串字,然后递给她。
“话先说在前头,我不会回信,你想寄就寄,寄到你放弃为止。”
这是周邑初的极限,对他而言,只是选择一个简单的方式让她自行放弃,她却好开心,本来哭泣的脸庞在瞬间转为喜悦,唯独挂在眼角的泪光,显示她的心情转折。
他不想再待下去,撑着伞离开。
他烦躁的啧了一声,恨极自己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狠绝……尤其一面对她那般真心实意,好纯粹的喜欢着自己的表情,不知怎地,他忍不住心软了。
午后的大雨仍下个不停,溅湿了他铁灰色的西装裤,手中的鹅黄|色伞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刚才那个甜美的女孩,喉头不自觉的紧缩。
陶蔓侬究竟是怎样喜欢上那个与她的人生八竿子打不着的律师大人?
那得回溯到她二十二岁那年。
当时她尚未在“等待”打工,才刚因为不爱念书,觉得再蹉跎下去也是浪费金钱和时间,于是毅然办了休学,不讳言的,经济上确实陷入一些麻烦,因为她本来是在学校里工读,担任行政助理,休学之后没了工作,也没有收入。
深夜时分,坐在公园的板凳上,她一手托腮,叹了口气,对于接下来的未来感到茫然,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唯一肯定的是,她得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再说。
“唉,也只能这样了……”
确认了目前的情况,她站起身,深夜的公园静得吓人,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这座公园是回她住处的快捷方式,路灯因年久失修而昏暗不明,若不是今天天气太好,天上星月闪耀,她才没那个胆子在这里流连呢!
“啊呜……”
忽然,一阵凄厉的号叫划破了深夜寂冷的空气。
陶蔓侬吓了一跳。
接着又是一阵不间歇的嗥叫,听得出并非人类的声音,好像是狗之类的动物。
公园里阴森森的,她不禁打了个颤,咽了口口水,尽管觉得害怕,还是鼓起勇气,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走近一瞧,有四个附近高职的学生穿着学校制服,围绕着一只流浪狗,有的用脚踹,有的用棍子打,狗儿不堪折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刹那间,陶蔓侬忘了害怕,也忘了危险,冲上前去,“你们在干什么?”
四个高职生顿住,纷纷转头,发现娇小的她,不约而同的嗤笑出声。
“哟,好正的妹,这个时间不回家,在这里干嘛?”
什么妹?她的年纪比他们大耶!
“你……你们怎么可以欺负小动物?”因为面对着几个高职生,她认为没有太大的威胁性,加上不忍心狗儿受到虐待,于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其中一个矮个子像是被她的气势吓住,噤若寒蝉。
另一个高个子挑了挑眉,吐了口口水,“老子就是看这只死狗晃来晃去很不爽,等一下还打算用打火机烧了它,你管得着吗?”
这……这是怎样的高中生啊?陶蔓侬傻眼。
“你们在想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它又没有惹到你们……”
“喂,谁去把那个女人的嘴堵住?”高个子一脸烦躁,向同伴们使眼色,“而且……她长得满正的,也许我们可以跟她玩一玩。”
“不好吧……”矮个子说话了。
高个子一掌打在他的头上,“你有没有种啊?这么正的货色,你下辈子还不一定有机会遇得到哩!”
那四个人像是达成协议,趁着陶蔓侬还来不及反应,有致一同的上前,伸手抓住她。
“你……你们要干嘛?”她不知所措。
“干嘛?我们要……”
砰的一声,带头的高个子被狠狠的踢飞,所有的人不禁傻眼,包含陶蔓侬。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三名高职生回过神来,看向那名出手……不,出脚的男人。
那人的五官朦胧不清,身形高大,双手插在口袋中,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
“才多大年纪,就想留下前科吗?”
“什么?”
三名高职生异口同声,都愣住了。
男人走过来,一脚直接踩在高个子的手背上,“刑法第二百二十一条规定:对于男女以强犦、胁迫、恐吓、催眠术或其它违反其意愿之方法而为x交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唉,罢了,跟你们这种小小年纪便因为抽烟而把脑袋也抽干的家伙讲这些,根本是对牛弹琴……”他加重脚的力道。
“痛……痛啊……”高个子顾不得面子,大声哀号。
一旁的三人眼看情势不对,纷纷上前助阵。
“你干嘛?”
“你又是谁?”
“不要多管老子的闲事……”
男人摇了摇头,“小鬼,毛长齐了没?这把年纪就自称老子,等真的老了,打算称自己什么?顺便告诉你们,烟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家伙在抽的。”
他一手一脚,分别利落的格开两个少年的突袭,然后借力使力,让他们统统倒在地上,而矮个子早已逃之夭夭。
男人好整以暇的拾起自少年口袋里掉落地上的香烟,瞟了眼牌子,“嘿,借抽一根,不介意吧?”
他……他可以介意吗?眼看自己的手还在男人擦得晶亮的皮鞋底下,高个子含泪点头。
男人毫不客气的将烟含在嘴里,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陶蔓侬瞪大眼。这个男人……真是帅呆了。
她不抽烟,也不喜欢看人抽烟,只觉得那是一种浪费钱又很不健康的自虐行为,可是这个人抽烟的姿态非常潇洒,好不迷人。
当然,她并不否认,也许是因为自己被他救助的关系。
待一根烟抽得差不多了,男人的脚仍踩着高个子的手背。
其它少年知道他不好惹,缩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男人俯身,不屑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年,“我本来打算报警……”
高个子浑身一颤,表情难看。
男子嘴角微扬,“不过刚刚抽了你的烟,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
男人摊开手掌,四指并拢,上下摆动。
高个子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男人拍了下他的脑袋,“钱啊!把钱拿出来!”
什么?
搞了半天,这男人压根儿不是什么正义使者,而是打算勒索他们的?
陶蔓侬对男人的好感瞬间消失无踪,这样看来,也许等一下她也凶多吉少,还是先逃为妙。
可是望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狗儿,她又狠不下心……啊,要不她先逃走,然后报警?
打定了主意,陶蔓侬打算乘隙开溜,却在这个时候──
“站住。”是男人的声音。
她好害怕,全身打颤,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三个高职生在被迫缴出钱财之后,一溜烟的跑走。
眼看着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她大喊出声,“别过来,我……我有艾滋病!”
男人一顿,“什么?”
“是……是真的!我上个月去检查,结果是阳性,我……我……”
男人沉默半晌,继而捧腹大笑,“哈哈哈……你有艾滋病?小姐,你说谎的技巧真的很差,你这样,可是骗不了人的。”
陶蔓侬见他不但不信,还反过来嘲笑自己,实在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着急。
“我是说真的……”
“好好好,真的。”男子在她的面前蹲下来。
她终于看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他一点也不顾忌?不怕事后被她认出来?还是……他打算先j后杀,所以不在乎被看到?
这可怕的想法在脑子里转呀转,陶蔓侬不由自主的回顾二十二年的人生,既短暂又一事无成,毫无目标,也没有理想,可是死到临头,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意念,却是想要活下去!
于是她想到自己一直渴望做个蛋糕师傅,本来想进入高职就读相关科系,可是家人的期望让她硬是选择了一般高中,然后上了间不怎么样的大学,每天得过且过,白白耗费了青春。
第4章
直到前一阵子父母过世,她茫茫然,忽然不知道这样糟蹋自己是究竟是为了谁,才毅然决然办了休学,对未来她仍充满不确定,但若可以活下去,她想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不想死……
对即将遭受的对待感到恐惧,二十二年毫无目标的人生也令她感到悲伤,陶蔓侬哭了。
男人瞅着她好一会儿,吐了口气,“既然知道害怕,第一时间你就不该那样莽撞的冒出来。”
所以是怎样?这男人的意思是她自找的啰?
陶蔓侬更觉得委屈,反正横竖都是死,索性哭得更伤心。
男人受不了了,“算了,手伸出来。”
她不敢不从,伸出一手。
男人把自不良少年那儿“勒索”来的钱放在她的手上,径自起身。
她不解的低头,看了眼手心上头几张捏烂了的纸钞。这……难道是小费?
男人指向狗儿,“我很忙,你拿这些钱带狗去看兽医吧!”他从口袋内掏出纸笔,写了一串字,“这是我认识的兽医院,在这附近,如果不敢搬,就请他们过来处理。”
陶蔓侬再一次傻眼,也停止哭泣,抬眼睐向男人。
这一刻,公园里的路灯比较亮了,清晰的映照出男人的五官。他眼目深刻,眉毛浓密,瘦削的脸型更突显了挺直的鼻梁,而深陷的人中则使他的唇瓣呈现性感的字形。
她不禁发愣。想不到这男人不但长得好看,甚至……也真的是个好人。
公园的灯光笼罩他伟岸的身躯,让他彷佛在黑暗中发光,威风凛凛,好不迷人。
她不自觉的红了脸颊,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当真认为他要加害她,便很不好意思。
“那个……”
男人转头看着她,挑了挑眉,姿态潇洒不羁。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艾滋病小姐。”
啊,他还嘲笑她,真坏。陶蔓侬气鼓双颊。
男人微微一笑,点燃烟,转身离去。
从那时起,她仔细研究了男生抽烟的姿态,可没人像他这样,如此令她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那便是她与周邑初的初次会面。
当时他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致隔了两年,在“等待”再一次遇见他,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认出他,只可惜,他完全不记得她了。
同时也是在那一天,因为被他遗忘的浓浓失望下,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嗯,好长一串。
周邑初终于看完了那封ail,然后跳开,回了一些亟需回复的信,关上收信软件。
当初给她电子信箱,本来以为她了不起发个一、两封ail,想不到几乎是照三餐寄送,而且每一封信都好长,写了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心想,她真有这等闲工夫,何不干脆去写小说?至少她的文笔还不差。
他记得昨天她写附近的樱花树开花了,粉粉嫩嫩的,感觉春天来了,好开心。还有附近邻居的黄金猎犬生了小狗,她好想养一只,但是舅舅说不行……他不禁疑惑,她的生活里怎么有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可写?
更令他不解的是,明明说了不回信,每天忙得要死,本来打算把她的信直接扔进垃圾桶,可是想了想,追根究柢的性格让他不自觉的感到好奇,她究竟会写些什么?就这样一封接着一封看下去,似乎也就不是太奇怪。
于是透过那些信,他重新认识了那个他所以为的女孩,包含她的父母双亡、中途辍学、将来的目标是成为一个蛋糕师傅等等。
奇怪,他干嘛对她的一切如数家珍?
周邑初微皱眉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想了一会儿,他吐了口气,随手抓起文件,走至事务所内的吸烟区。
许商央看到他,讶异的抬起眉头。“你三分钟前不是才来过?”
“我又想抽烟了,不行吗?”周邑初挑衅的说,点燃一根烟。
许商央笑了笑,“我没说不行,只是快三点了。”
周邑初睐他一眼,摆出wat的态度。
许商央耸耸肩,“如果你想改变你的生活模式,我没意见,但这不合你的性格。”
对,的确不合。
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焦躁,香烟一根接一根的抽个不停。
他厌恶这种既有的习惯被打乱的感觉,在不需要出去跑案子的下午三点,他需要那杯caffeiato。
算了。他捻熄烟。那天他已把立场说得很明白,那个女孩若要继续不怕死的喜欢他,是她自己的事,他没必要顾虑她。
于是,周邑初不再压制自己,终究还是来到了“等待”。
他推开门,里头不像以往传来某个女孩开心的招呼声,而是响起好不热闹的起哄声。
他皱了皱眉,看见那个困在风暴中的娇小纤弱身影,疑惑的走上前,一探究竟。
来“等待”工作至今半年,陶蔓侬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状况。
“我喜欢你。”
电视剧中,当众告白的场景屡见不鲜,而女主角也都会在又羞又喜的情况下,欣然接受对方的感情,问题是,这样的事发生在现实中,她只觉得措手不及,茫然不解,尤其那个告白的人,她一点意思也没有。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和我交往。”看得出还在学的青年献上花束,单膝跪下。
陶蔓侬看着他,头皮发麻。
“同学,很有勇气喔!”
“小姐,你就答应他吧!”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四周的客人们纷纷拍手,一味的穷搅和。
天啊!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更不想和他交往,哪可能“在一起”?
“这……”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尴尬而涨红,好想拒绝,又怕那人感到难堪,矛盾的心思纠结着,可是老板刚出去,谁可以拯救她?
周邑初走近,先看到她这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又看见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应该还是学生,跟她站在一起十分相配。
果然,这才是正确的组合,所以他决定退场。
“周先生!”陶蔓侬彷佛看见救星,立刻抛下那个告白的男同学,冲上前,“呃……今天还是老样子?”
她拢了拢头发,一想到刚刚那丢脸的画面被他瞧见,就很不好意思。
男同学眼见焦点被转移,不甘心的站了起来,“我是认真的!我……”
陶蔓侬被男子的气势吓到,好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周邑初吐了口气,尽管这不干他的事,甚至乐观其成,不过见她一脸不愿意,基于助人原则,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还在上班。”
“啊?”男同学一愣,面露不解。
笨。周邑初叹息,“她还在上班,你却在这个时候告白,给她制造麻烦。如果被老板看到了,怎么办?她若是被误会工作不认真,你要负责吗?既然喜欢人家,这一点体贴总要有吧?”
男同学面红耳赤,难以反驳,一脸难堪。
周邑初一手插进口袋,转身,在一张桌子旁坐下。“老样子。”
“嗯。”陶蔓侬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四周的马蚤动逐渐平息。
陶蔓侬看向那个男生,“对不起,我还在上班,不方便和你说太多,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眼角余光偷偷瞥向那个喜欢的人,一想到那人刚才再度救了自己,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周先生。
不一会儿,她送上咖啡,附带一碟饼干。
周邑初挑了挑眉。
“呃……这是谢礼,我自己做的。刚刚……真的很谢谢你帮了我。”她一鞠躬。
他瞥了眼那碟饼干。“我不吃甜食。”
陶蔓侬的笑容霎时僵住,尴尬不已,一下子摸摸头发,一下子抓抓脸颊,“对不起,我忘了先问你吃不吃,那个……”
糟了,怎么办?她给他添麻烦了吗?
一直以来她都极度害怕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尤其是喜欢的对象。上一次硬是向他要了电子信箱,已经很不好意思,尽管按三餐写信,却一点也不敢期待会收到他的回复,纵使只是自我满足也好,她只是很想把自己的感情传达出去。
周邑初看着她慌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莫名的感到焦躁,随口说道:“刚刚那个男的好像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陶蔓侬一愣,“呃……我不知道。”
“他是学生,年纪也跟你差不多,你不觉得跟他在一起比较合适?”周邑初的口吻很淡,目光瞟向窗外。
他拒绝她,最主要不是因为年岁,而是两人的社会差距太大,所处的世界相差太多……总归一句,就是不适合。
她的神情哀伤,咬着唇,手指关节因为紧握而泛白,“可是……我并不喜欢他啊!”事实上,她喜欢的人是……
“那你又怎么会喜欢我?”周邑初转头,目光锐利的直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透。“我不认识你,你也不了解我,不过是因为我偶然救了你,所以你喜欢上我?告诉你,那天就算不是你,我也会出手拯救,所以你可以省下那廉价的喜欢……”
“就是这一点。”她打断他的话。
“嗯?”他怔愣住。
陶蔓侬咽了咽口水,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好不认真。“就是这一点。虽然周先生的外表看起来很冷漠,可是你其实很温柔,不怕扮黑脸,就连刚才也是,店里只有你愿意……过来帮我。”她笑了笑,“你刚刚说『我不吃甜食』,我承认听了有一点受到打击,但是坦白总比什么都不说,最后却一口也没吃来得好。周先生,我喜欢你这一点。”
的确,一开始“等待”的老板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之后,也觉得不解,毕竟这个客人的态度总是疏离,与她没有多余的交集。
不过在知道他是律师之后,陶蔓侬也上网查了一些数据,想要藉此多了解他,同时也上他们事务所的网站,假借询问法条的名义,问了他好多问题,周邑初总是巨细靡遗的回答,至于她提出的例子,只要有不对的地方,他也毫不客气的指正。
不只是对她,对其他人也一样,遇到不正确的事,他话说得很不动听,却都是最好的见解。
因为了解他这一点,所以她更加欲罢不能。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在她眼中的周邑初,就是这样,耿直敢言,坚守信念,宁可被人误解,也要坚持对当事人最好的立场。
这世上有太多虚假的人,满口漂亮话,却一件也做不到。她父母过世时,她已经遇过太多这样的人,所以他的这一点,才会如此吸引她。
她把那些事告诉他,包含她偷偷上网询问他的事,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周邑初听了,深受震撼,一时之间难以言语,本来以为她喜欢自己没什么了不起,也许是某种英雄救美的幻想在作祟,想不到她对他不是全然不了解,甚至不被他所表现出来的严厉逼退。
“你……”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瞥见窗外转角处的人影而顿住。
那是一男一女,男方一身漆黑,从他这个位置看不清样貌,女方的形貌则是非常鲜明。
他们像是产生了小争执,最后男方抱住了女方,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女方不再挣扎,任由他紧紧拥抱,脸上的表情执着且幸福。
“侬侬……”他下意识的喊出声。
“嗯?”陶蔓侬不解的应道。
周邑初一愣。对了,她也叫侬侬……
不,他已经不在意了。明明这样告诉自己,胸口却隐隐作痛,像是在反驳他的意念。
周邑初的脸色变得深沉,深邃的双眼空洞。
“周先生,你不要紧吧?”陶蔓侬并未注意到窗外那一幕,也没发现那个女人正是那天在“等待”与周邑初见面的女客人,却敏感的觉察到了不对劲。
周邑初沉默的望向她,有些意外这个看似天真单纯的女孩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绪。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他不是那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于外的男人,曾经他很重视的那个人说:“邑初,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些什么,你真的在乎我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没有人了解他,包含他打从心底真正喜爱的人,他已经习惯了。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却以她独特且年轻的感知,明白了他。
所以──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考虑。”
“嗄?”陶蔓侬一脸不解。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试着和你交往。”周邑初很确信的说。
咦?
锁定目标,然后等待时机狠狠咬住,予以扑杀,是周邑初身为律师的工作信念,但是偶尔也会有出差错的时候。
“不是已经告诉你,一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现出改过自新的样子,检察官叫你认罪就认罪吗?结果呢?”周邑初冷冷的喝斥。
这小女生是他朋友的甥女,年纪轻轻不学好,因为好奇上成|人聊天室,随口说要援交,结果被警方以钓鱼的方式逮到,现在案子已函送地检署,今天刚开完侦查庭。
毕竟是小案子,基于杀鸡焉用牛刀的原则,他想大概指导一下便没事,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小女生统统当做耳边风,听过就忘了。
小女生一脸委屈,“可……可是那个检察官好凶,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他却一直叫我认罪,说要起诉我……怎么办?我会不会留下前科?”
周邑初盻她一眼,懒得回答这个她自作孽的问题。
一旁的朋友却一脸担忧,“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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