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陶蔓侬喃喃,望着他,泪水终于滑落脸颊。“你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她,不是我吧?”是了,这个就是答案。她这样告诉自己,想起了他放在皮夹内的那个女人的照片,而那似乎是她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位置。
太遥远了……她其实有一点累,毕竟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追求的目标在哪里。
周邑初沉默不语,表情因为她说的话而显得复杂,却不是被说中的惊讶,而是被怀疑的愤怒。
两种不同的心思纠缠着他,不知道该为了她的眼泪而心疼,还是为自己的感情被糟蹋的郁闷而发怒。
好一个替身,她到底是看扁了他,还是看低了自己?
那样东西,从来就不存在。
他了解自己的性子,不是他的绝对不要,替身这样东西,不论对他喜欢的人,或是喜欢他的人,都很失礼。
刚开始他的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答应和她交往,所以曾揣想过这样的可能,但很快被否定了。事实证明,他只是纯粹受到这个全心全意喜欢着自己、甜如糖蜜的女孩的吸引。
那天在芢希的店,他便已明白这件事,于是开始认真的和她交往。
的确,他不是懂得按三餐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照顾情人的那种人,但是,她怎么都不应该这样以为……
那简直是在侮辱他!
“看来我还真的是彻底被看扁了。”他吐了口气,不快的爬梳头发,口吻听起来像是自嘲,却有更多的不满。
他看向她,眼里隐隐流露出悲哀,却仍旧不动声色,没把内心那股挫折表现在脸上。
“我要回去了。”
他踩踏地板的声音刺着陶蔓侬的耳朵,她一脸呆滞,知道他生气了,但是,为什么?
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她吧?
陶蔓侬蹲坐在地上,自嘲似的呵呵笑了。在他的面前,她连生气的权利也没有,所以现在这样,其实算不了什么。
沉重而笃实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接近她。
她浑身一颤,不敢抬起头,直到看见穿着西装裤的结实长腿出现在视线范围,然后听到一声呼唤──
“侬侬?”
不是他。
来人蹲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脸上表情依旧淡漠。
“还好吧?”
“舅舅……”一想到自己还在期待那个男人的回头,陶蔓侬泪如雨下。
她好想告诉自己别傻了,可她就是傻,跟她妈妈一样傻,她们母女俩都是死心眼,一旦爱上一个男人,便付出全心全意,所以最后她母亲选择以那样的方式和她父亲同归于尽。
第9章
这段沉重而悲凉的记忆,她没向任何人说,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事实上,它还是在,并选择在这个时候浮现脑海,执意击垮她的心墙。
“舅舅……”她虚弱而无力的呼唤唯一的亲人,再也克制不住,放声痛哭。
这是她第一次在最信任的亲人面前放任自己,不顾一切的哭泣。父母过世的时候,她没哭,是因为她认为他们两个人都解脱了,相较于自己一个人被遗留下来的心酸,她更希望最爱的两个亲人能够好过。可是,现在她任由青春岁月所积压下来的泪水扑簌簌滑落。
陶允东看着,尽管面无表情,胸口却很痛。
他抱住一向疼爱的甥女,还记得以前姊姊顾着姊夫,没空搭理她,总是把她送到他这儿,后来他骤失妻女,她分明还不解事,却在丧礼上抱住没有表情、也没有落泪的他,直喊着:“舅舅,别哭!舅舅,别哭……”
于是在那一刻,他终于能够面对失去妻女的现实,痛哭失声。
“没关系,哭到你不想哭为止。”
现在,换他抱着她,两个人相依为命的记忆一一浮现脑海。
陶允东叹息,回想起姊姊过世前曾留下的遗言──
别让这个孩子跟我一样,为男人而哭……
他很惭愧,因为没有做到。
他们都是福薄的人,和最亲的人都没有缘分,可是天无绝人之路,至少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依靠……
深夜,一辆黑色轿车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疾驶。
开车的男人不停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神情深沉,一双厉眸看似紧盯着路况,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眼里。
不一会儿,他将车子停靠路边,沉默的坐着,继而一拳重击在方向盘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这一生,他从来不曾如此无力。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将她当做替身的意思。
所以方才被误会,周邑初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原来她竟是如此不信任他对她的感情。
“可恶!”他的心情烦躁。
不可否认的,这阵子他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但那是因为……
他脸色一沉,知道现在不是烦恼这个的时候。
的确,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情人,可是不管哪件事,他都有理由。或者是他高估了彼此,以为不论如何,她总是懂他。
但是,现在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叹一口气,周邑初心想,好吧,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的谈一谈。
既然下定了决心,他开车返回住处,准备拿一些换洗衣物,前往事务所。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他一下车,便隐约感受到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随即就遭到袭击。
“呜……”可恶,他太大意了。
“这是给你一点教训,不要再插手那件案子。”
一阵疼痛席卷了他,背脊麻痹,意识逐渐抽离……
等到周邑初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
是许商央送他来医院的,因为觉察到不对,又联络不到他,赶紧来到他家,才发现他倒在停车场,头颅出血。
警方已来做过笔录,来探病的许商央难得面色严肃。
“还好只是脑震荡和一点皮肉伤……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正在看文件的周邑初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一副“废话!用得着问我吗?”的模样。
许商央叹一口气,看来要叫学弟撒手不管,八成比登天还要困难。
不过他也不打算劝,被人弄到这种程度还不反击,也实在不符合他们的性子。
“ok,你想怎样就放手去做,不用顾虑事务所。”这是他这个事务所负责人所能给予的最大支持。
周邑初笑了,“还用得着你说吗?”
得到学长和事务所的支持,他不再有顾忌,打算速战速决,毕竟敌人已经出手,他自然也不会给他们防备的时间。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展开反击,先将自己遭受袭击的前因后果披露给媒体,揭发这件有关土地开发案件的丑闻,摊在阳光下,让公众检视。尽管好一阵子要被新闻记者紧迫盯人实在很烦,可是相对来说,也增加了他自身的安全。
期间,他接到了母亲打来叨念的电话,什么这样危险的工作不如不干、再不回来就要直接到他家堵人等等,他一概当做耳边风,好不容易恢复通话的室内电话又遭到拔除的命运。
因为他公布的资料太过齐全,使得这件案子在社会舆论下早有定论,涉案的立委更是遭受司法调查,检察官不敢吃案,至于袭击他的黑道势力,则由许商央负责处理。
“他们似乎不知道我们这间事务所是谁在罩的。”
许商央每回这么一笑,便有人要遭殃了。
周邑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尽管不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可是有时候黑暗的势力就得用黑暗的方法收拾。
自从他遭受袭击到事件大略告一段落,已经一个多月,案件目前仍在检察官那儿调查,但大体上没那么危险了,他终于可以回复过往自由的生活,而不必担心会连累到她。
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她被人盯上……周邑初全身一颤,不,他不愿想象那个后果。
总之,现在已无大碍,他拿出手机,上头没有任何来自她的只字词组。
她还在生气?或是不愿打扰他?
两个答案都有可能。
电视台刚播报他遇袭的新闻时,她曾经与事务所联络,当时他正忙着应付媒体记者,只好请同仁代为转告他无恙的消息,并抽空打了电话和发ail给她,但似乎没联络上……
周邑初吐了口气,情不自禁的扬起笑容。
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这样放松,拿起手机,在通讯簿中找到她的手机号码,按下通话键。
“您拨的号码,现在暂停使用……”机械式的女声自电话另一端传来。
周邑初一愣,以为自己哪里搞错了,不信邪,再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有种很不妙的预感,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许商央一脸困惑的看着他,“邑初,你去哪里?”干嘛跑这么急?
“我有事!”他头也不回的大喊。
生平第一次,他跑得这么急。
一个三十岁、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大街上奔跑的模样,实在太过诡异,行人们纷纷对他行注目礼,可是他浑然不觉,只知道再慢一步,也许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站到“等待”的门口,周邑初顺了顺气,整理一下仪容,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里头依然弥漫着优闲的气氛、咖啡的香气,还有……
“欢迎光临。”明亮而活泼的女声。
但发出声音的人,却已经不一样了。
周邑初走至吧台,看着那名陌生的女服务生,“侬……陶蔓侬在吗?”
“呃?”谁啊?女服务生愣住,当看清楚他的容貌后,双眼发亮。哇,这个男人好帅,可是表情好可怕。“你等一下,我去问老板。”
说完,她往休息室走去。
不一会儿,老板出现了,看见周邑初,一点也不意外。
“周先生,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
“侬侬呢?”他极力压抑,语气依旧逼人。
老板不以为意,反而像是不解的侧了侧头,以无辜的眼神瞅着他,“侬侬不做啦。欸,你不知道?她一个多月前就离职了……”
锵。
有客人打翻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新来的女服务生马上过去处理。
周邑初整个人僵住,感觉自己的脚下好像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她……辞职了?”而且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是啊!还有别的事吗?”
“她……去哪里了?”
“唉,周先生,这问题怎么会是你问我呢?我只是她的雇主,而你是她的男友,你不知道,谁知道?”老板笑说,态度仍旧客气,却显得淡漠。“你要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只是侬侬不在,我冲泡的咖啡,也许不合你的胃口……”
不等他说完,周邑初转身,冲了出去。
女服务生回到吧台,“呃……老板,刚刚那个人是谁啊?”好吓人喔,该不会是来讨债的吧?
老板笑了笑,“他?不过是个笨蛋。”
一个彻头彻尾的爱情笨蛋。
离开“等待”,周邑初跑回事务所,开车直奔“琴”。
途中,他打电话延后和委托人的面谈。他从不干这种事,可是没办法,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他们之间出了某些问题。
这时“琴”尚未营业,酒吧大门深锁,他只好绕到后门,按捺住慌张,按下门铃。
“谁啊?”陶允东打开门,看见周邑初,毫无表情的脸一沉,声调平板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侬侬在不在?”
“她不在。”
什么?
“她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她……”
“周先生。”陶允东打断他的话,露出前所未见的冷硬脸色。“侬侬不住这里了,搬走了。”
不好的预感成真,周邑初浑身冰冷。
“她……她去哪里?”下意识的问出口,可是他直觉侬侬的舅舅绝对不会告诉他。
果不其然──
“抱歉,那是她的私事,我无可奉告。”
“我是她的男友!”第一次,周邑初在他人面前如此失控,失去了过往沉着的姿态。
“是吗?很遗憾,现在不是了。”陶允东当着他的面,用力关上门。
天啊!周邑初抚着额头,错愕不已。
他靠在墙上,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走了,她离开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想起一个多月前,她以哀伤的表情祈求他的一句话……当时他因为自己的感情遭受质疑而愤怒,所以什么也不愿多说。
你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她,不是我吧?
她悲伤的言语,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他没否认。
只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也许他说了,她就会安心,他却吝于给予。
他喜欢她,千真万确。
他因而无法接受她将他的感情视作欺骗,然而这样的心情,她始终没懂,因为他什么也没说。
没说他喜欢她,没说他爱她,没说在他的心中她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星光一般灿烂、砂糖一般甜蜜,流露出纯粹的、真挚的眼神,以全心全意的爱慕,滋润了他的女孩……
所以他失去了。
刹那间,周邑初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倚着墙壁,背脊战栗。
到现在为止,他的人生失去了太多,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余力承受。
难得的星期假日,天气晴朗,陶蔓侬烤了一些小饼干,分送邻居,然后开始打扫。
因为之前报考的夜校开学了,为了方便,她搬了家,意外的好天气,却只想窝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或者说,来到这里之后,她便过着淡得像白开水的日子,而这样的生活却也给了她深深的安全感。
突然,门铃响起。
“来了。”陶蔓侬走去应门,“蓝先生,有什么事吗?”
蓝念青总是面无表情,让她想起舅舅。
他手上提着一只纸袋,递到她的面前,“我们公司的最新商品,给你尝尝。”他在一间颇大的食品公司任职。
“喔,谢谢。”陶蔓侬开心的接过纸袋,眼角余光瞥到隔壁半掩的门里,似乎有个人正在窥视。
她和蓝念青闲聊了几句,然后关上门。
蓝念青是她隔壁邻居言似青的朋友,一星期会有三、两天跑来这儿住,尽管身材高大、长相帅气,又事业有成,却和她一样都是甜食党。至于躲在门里的那个人则是言似青,据说是个插画家……不过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陶蔓侬不以为意,喜欢啊讨厌的,那种感情太复杂,她不打算多想。
现在的生活很好,她白天在舅舅介绍的蛋糕店做学徒,晚上则在夜校就读相关科系。她不想靠别人,所以用自己存下来的钱租了房子。在这里,她过得很充实,至少不用再为了比不上某人而感到自卑,成天怀疑自己。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白天阳光普照,傍晚居然下起大雨,陶蔓侬慌慌张张的将晾在阳台上的棉被跟衣物收进屋里,这才发现今天下午她都在发呆,忘了出去采买。
这下糟了,不过想了想,难得叫一次外送不算太奢侈吧?何况下雨天,她实在不想出门。
于是打电话给附近的披萨店叫了外送,她便赖在沙发上。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对讲机响起,她想是送披萨的人来了,连问都没问就打开楼下大门,等门铃作响,她立刻开门。
“谢谢,请问多少钱……呃……”
锵啷。
太过震慑,零钱包从她的手中滑落,零钱散落一地。
门外的伟岸男子弯身,一一拾起钱币,放进零钱包里,交给她。
“不让我进去?”
周邑初一脸平静,却隐约有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陶蔓侬瞅着他。近三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些,黑眼圈彷佛说明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没一刻安眠。
相较之下,会再见到他,她更加难以置信。
“你……怎么……”
下意识的,她想逃,胸口窜起的猛烈痛楚让她想起当日不堪的记忆,急忙要关上门。
他早她一步,紧紧扣住门板,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并直接进入屋里,用力关上门。
他的双眼燃烧骇人的火光,一直以来显得从容不迫的五官变得扭曲,包裹在西装下的肌肉偾张,好像蕴含着深沉的怒意,直扑向她。
陶蔓侬很害怕,浑身打颤,逃进屋里不会是个好的选择,于是想乘隙开门逃走。
他察觉她的意图,抓住她的手腕,倾身将她压制在门板上,大声喝道:“别动!”
她立刻停止动作,喘息着,瞪大眼瞅着他,然后又开始激烈的反抗。
不,不要,她再也不要被他伤害。
“放开我!”
尽管双手被他箝制住,她还是拚命的挣扎,双腿不断的踢动。
“啊!”
一个不小心,她戴在手上、自路边摊买来的戒指,划过他瘦削的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陶蔓侬呆住。
鲜血缓缓的由伤口渗出,周邑初没理会,深邃的双眼直直望着她,嗓音低沉的说:“够了吧?”
这……她说不出话。外头风雨猛烈,可是他给予她的压迫感却更可怕。
终于,她嘴唇颤抖的说出那压抑了两个多月的名字,“邑初……”
第10章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咒语,卸下了他所有的自制,铁臂一揽,将她紧紧的锁入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体内。
“这样伤害我,你够了吧?满足了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嗫嚅,几乎喘不过气。
虽然他的拥抱让她生疼,但是她不敢再做抵抗。
周邑初的呼吸急促,额头抵着她瘦弱的肩膀,直到这一刻才确认了她真的在他的怀里。
“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许!除非你想我死。”他咬着牙,近乎痛苦的低声咆哮。
陶蔓侬傻住,两腿瞬间发软,若不是他圈抱住她,可能已经虚弱的倒在地上。
第一次听见他以如此痛苦、坚定,并充满了强大气势的语气说出这般浓烈的言语,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占据,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
闭上双眼,强忍了两个多月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滑落她的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说?”
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遗忘过去,逼自己面对全新的生活之际,他再度出现,像是要全力击垮她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不懂,真的不懂啊!
“你明明只是把我当做替身……”
“陶蔓侬!”周邑初大喝一声。
陶蔓侬吓了一跳,立刻噤声。
他板着脸孔,睇视着她,咬牙切齿的说:“我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替身。”
“可是……”
“没有可是。”
“但……但是……”
“也没有但是。”
够了,这个女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因为失恋,所以随便找一个拥有同样昵称的女人搪塞作数的男人?”
“我没有!”陶蔓侬推开他。要说不满,她也有。“我有问过你,是你没有否认,甚至连骗我一句也不肯……”
那些记忆,她不想再想起来,可是他的出现,迫使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周邑初吐了口气,爬梳头发,知道再这样争论下去,也只是重蹈两个多月前的覆辙,而那绝非他所乐见的。
“没必要说谎的事,现在却叫我骗你也好,你认为我该如何回答?”
“咦?”陶蔓侬不解。
周邑初受不了,再次将她揽进怀中,感受那失而复得的温暖。
“我喜欢你是事实,根本用不着骗你。”他全招了。
“骗人!”无奈她就是感受不到他的情意。
“你凭哪一点认为我在骗你?”他的额头暴出青筋,“我从不说谎。”
的确,他从不说谎,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那么绝望。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踌躇一会儿,陶蔓侬终于说出一直压抑着的小小不满,“事务所的事也好,遇袭的事也好,甚至是对我的感觉,你不是独自面对,就是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讲。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会读心术,加上你又不许我到事务所……也许你认为我到那里会丢你的脸,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哇啦哇啦说了一大串之后,她号咷大哭。
周邑初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你喜欢我……”她边哭边抱怨。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紧紧的揪住,她为他哭,他很痛,也终于知道两人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我……不习惯讲自己的事。”他的表情有一点不自在。“至于不许你到事务所,是因为我那阵子刚好在处理一件棘手的案子,相信你也从电视上看到了,我不想让你被盯上。”
应该说,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事没有什么好讲的,甚至有一部分的东西过于黑暗,连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
“还有,我从不觉得你配不上我,今后也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听到了没有?”他的神情严肃,语调不容置疑。
这……她迟迟没有回应。
“听到了没有?”周邑初低声吼道。
“听到了!”陶蔓侬连忙回答,一颗心怦怦狂跳,像是恢复了生气。
她的眼眸泛着水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当真被这个男人所爱?
知道了这一切,她再度软倒,脸泛红光,脑子乱烘烘。糟了,怎么办?她现在太高兴了。
晓得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周邑初吁口气,一思及发现她消失不见的当下那心慌的感觉,他全身一颤。
“知道了的话,就别再离开我。”这样的事,他不愿再经历一次,毕竟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
抱着陶蔓侬,他俯首,给她一个热切又教人怀念的吻。
他的热情再度点燃了她,近乎零度的心逐渐恢复往常的温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搬到这里的事,只有舅舅知道,为了以防万一,她没告诉老板,而舅舅应该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周邑初叹息一声。说真的,若是可以,他并不想说,但基于这一次的经验,面对她,他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我在你家门口站了整整一个月,连事务所都不去了,最后你舅舅才将你的住址告诉我。”代价是一记铁拳。
像是回想起那股痛楚,他的嘴角抽动,不过一拳换得未来舅舅大人的支持,还算划算。
“我第一次丢下工作,如果我被革职,你要负责。”确定她不会再离开,周邑初恢复了往日的说话风格。
事实上,他在事务所累积的年假足够休息大半年,所以对他难得的休假申请,许商央自是二话不说的批准,附带看好戏的心态。
至于他手中的案子,则转交其它律师处理,短时间内,他并没有后顾之忧。
“那……那怎么办?我……我要不要帮你去事务所解释?”陶蔓侬吓到,说话结结巴巴。
可是,她又能解释什么?知道他有多热爱工作,她好怕自己成为他的负担,或是他的绊脚石。
“我……我会努力赚钱养你,否则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哈……”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放声大笑。
天啊!她好可爱,天真而直接的反应让他原本紧绷的脸部线条软化,露出温柔的表情。
陶蔓侬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瞬间睁大眼睛,脸红心跳,好像要溺毙在他的注视下,不能自己。
她好喜欢他这样看着她。
当然,她也好喜欢他。
于是,她主动伸手抱住他。
周邑初微扬嘴角,心头那颗大石终于落地,确信自己拥有了她。
“放心,你用不着养我,只要负责喂饱我就够了。”
“你饿了吗?我刚才订了披萨,他们应该已经送来了……”糟了,刚才情况太混乱,门铃有没有响啊?“我再打电话跟他们讲一下……啊!”
他不等她说完,拦腰抱起她。
陶蔓侬吓了一跳,“你不是饿了?”
“是啊!饿得前胸贴后背。”毕竟他饿了三个月多,所以这一刻不打算再忍耐。“在这里,在地上,还是在床上?”
啊?什么?她傻眼。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太急转直下了?
周邑初见她一脸错愕,不禁微笑,“不愿意?”
除了两人的第一次之外,他再也没有拥抱过她,间隔的时间太长,让他迫不及待,但是,如果她不愿意,他知道自己不会勉强她。
她瞬间脸红,低下头,想了想,却又不甘心的咕哝,“怎么可能不愿意?”毕竟上次没真的做成,她不否认,一直有点失望。
“嗯?什么?”周邑初没听清楚。
她没胆说出口,连忙转移话题,“没有啦!我只是在担心披萨要怎么办。”
“放心,那种东西,你很快就不会在意了……”
感觉好像在作梦。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两情相悦的事在小说中也许屡见不鲜,可是在现实里,根本是有如梦一般不可思议的奇迹。
然而──
“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陶蔓侬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要如何响应。
时间是早上十点,在她家门口,向她告白的人并不是她的恋人,而是她的邻居言似青。
这句告白来得莫名其妙,她开始回忆。
今天一早起床,她发现冰箱里只有昨天烤好的蛋糕,知道周邑初不吃甜食,于是决定出门采买,结果在回家的时候看见言似青,这才想到今天和蓝念青约好要将试做的蛋糕交给他品尝味道,偏偏周邑初来了,不太方便,想了想,她只好叫住不大喜欢自己的言似青,想要麻烦他转交。
“等一下蓝先生也会过来……”
不让她说完,言似青便将她压制在门上,说出告白。
是告白吗?陶蔓侬怀疑,感觉他有些咬牙切齿。
她正想着有没有法子可以脱身,蓝念青刚好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想言先生误会了。”陶蔓侬也不清楚,只觉得脑子乱烘烘的。
至于言似青会这样失常的理由……她看了眼一脸震慑的蓝念青,心里似乎有了底。
于是这场闹剧在蓝念青草草丢下一句“我知道”,抓着言似青进入屋里之后结束。
她呆了一会儿,拾起方才在混乱中掉到地上的塑料袋,打开门,立刻看见面色凝重的周邑初。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周邑初刚洗完澡,头发微湿,裸着上半身,不悦的问:“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这……”陶蔓侬好尴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他抿了抿薄唇,当机立断的说:“我要你搬家,等一下就整理行李。”
什么?
“等一下,我不要。”
他的脸色更加深沉,像是对她的拒绝感到意外。
“为什么不要?你是为了躲我才搬到这里的吧?既然我们已经和好,你没必要继续住下去,如果不方便搬回『琴』,搬到我那里也可以。”
问题是,这不是重点!
“我要上学,还有工作,怎么可能说搬就搬?”而且她的积蓄有限,能租到这间房子算是运气好,对于他独断的决定,她很不满,“你……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瞬间,他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五官扭曲,模样难看。
陶蔓侬惊觉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喜欢你不问我的意见,我……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她有些委屈,毕竟归根究柢,她会急于充实自己、实现理想,还不是为了能配得上他,不给他造成困扰?
周邑初气势惊人的走向她,吓得陶蔓侬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直到背部抵着门板,打了个哆嗦。
他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与他对视。
一时之间,她有些岔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明知我的女友被人觊觎,我也要装作不知道,任由别人为所欲为?”周邑初凝视着她,铁臂一收,让她更贴近自己,“很抱歉,我办不到。”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先前“等待”的老板已够让他不爽了,现在再来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甚至还直接向她告白,若不是怕自己冲出去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而勉强忍住,否则现在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敢保证。
对于这样可爱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恋人,他是相信她的,可是相信归相信,他仍旧不愿意让其它男人分享自己独有的权利,就算只是看、只是欣赏,他也不允许。
于是他靠近她的耳朵,向她倾诉这独占的想法。
陶蔓侬霎时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天啊!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究竟是哪一点好到可以让他这般在乎,不愿放手?
明白了他的心思,她的心脏狂跳,吞了吞口水,脑子转了下。虽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是……
“那个……我不是很会说,但我想,今后我会一直喜欢的人只有你……所以应该无所谓吧?”她怯怯的抬起眼,鼓足勇气与他对视,“如果真的遇到了对我有兴趣的人,我也会拒绝,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周邑初愣住,没料到向来害羞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可以说不好吗?
陶蔓侬不安的瞄着他,“真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上一次他没有说好,这一次呢?
他无力的垂下肩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好气又好笑的说:“我真是服了你。”
是的,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赢不了她,这个用最真挚的眼神,以最纯粹的感情,爱恋着他的女人。
“别让那些家伙有机可乘。”
知道他接受了,她好开心,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又很不好意思,红着脸,垂下头。
周邑初微微侧脸,轻轻吻上她的唇瓣。
接吻的感觉甜蜜而温暖,他的口腔湿热且绵密,她一阵晕眩。
偷了个空,他轻声的说:“我是第一次这样……”
分明已经三十岁,他却是第一次谈这种独占欲强烈到连自己都觉得好幼稚的恋爱。过去他的恋人心中有别的男人,他还是强忍着与她交往了一年,直到受不住了才分手。如今对象是陶蔓侬,他知道自己连一时半刻也忍不了。
与他耳鬓厮磨,她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他的口吻,好像在说她就是那个唯一……她的胸口一阵激荡,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他的唇再次落下。
“我……我也是第一次喔!”她鼓足勇气开口。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为了一个人神魂颠倒,看不见自己……因为这个男人,她有好多的第一次,一步一步学习,深怕跟不上他的步调。然而,他却告诉她,他也是第一次……
周邑初笑了,为她这样天真的言语。
“嗯,那我们都是第一次。”
再一个第一次,陶蔓侬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有一种心脏被狠狠击中的感觉,脑子乱烘烘的。
“我……”
叮咚,门铃声打断她的话,也打破了这一刻的旖旎氛围。
周邑初和陶蔓侬都吓了一跳,慌忙自门口跳开。
他因为被人打扰了而面露不悦,“我先去换衣服。”吐了口气,用尽力气才能与她分开,走进屋里。
叮咚,门铃再次响起。
她平复一下激烈的心跳,“哪位?”
“是我,蓝念青。”
陶蔓侬立刻打开门。
蓝念青的脸色不大好看,微微鞠躬,“抱歉,似青给你添麻烦了。”
她不清楚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啊,你等一下。”
刚好想起来,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蛋糕,交给他。
“这是我昨天烤好的,麻烦你帮我试吃。呃……你跟言先生还好吧?”她有些担心。
“我们……没事。他那个告白不是认真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蓝念青转身离开。
望着他挺拔的身影,陶蔓侬有些不解。
“刚刚那个男的又是谁?你给了他什么?”周邑初又打翻了醋坛子。
是怎样?她搬到这儿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跟两个男人如此交好,若是他再晚一点找到她,到时岂不是又多好几个?
“我还是觉得你搬家比较好。”
“他是隔壁邻居的好友,很喜欢甜食,所以我请他帮我试吃昨天烤的蛋糕。”
“你烤的蛋糕?你刚才拿给他的那个东西是蛋糕?”
“是啊!”
周邑初沉默了一会儿,“还有吗?”
“嗄?”还有什么?
“你烤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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