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雾霭诀

雾霭诀第59部分阅读

    来,一柄明黄‘色’的油纸伞下‘露’出水红长袍,和里面一围杏黄‘色’的百褶锦裙,虽然整个都作柔美的打扮,但她的眉目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神‘色’,即便掩盖得极深,但确乎可以看出来。

    南歌被她的神‘色’吸引,虽然走过了千‘门’寺,还是不禁回过头细细看了她一眼,这个少‘妇’隐藏很深的神‘色’,使他想起了那个灵族竭力寻找的‘女’子,那个失迹于天地间近千年的亡族遗孤。

    不过,此事太过渺茫,他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猜测就将要事搁下,何况这‘女’子作少‘妇’打扮,贸然上前询问只会引起误会。

    少‘妇’望着南歌的背影眨了眨眼,心中暗自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便亲热地搀上那老‘妇’,佯作不在意地轻笑,“老夫人,您在看什么?”

    “这个青年人,我似在很多年前见过。”老‘妇’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努力回忆着一些事情。

    少‘妇’疑‘惑’地眨了眨眼,自己这位祖母有多大了。这个白衣的男子又能有多大呢?

    “多年?那是有多久……老夫人说的好像很久远的样子。”

    “是啊,的确是很久很久了罢。”老‘妇’伸出枯枝一般的手,颤巍巍地握着少‘妇’白皙的手,“我记得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也只比你大上一些,还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呢。”

    少‘妇’更加难以理解,轻轻摇头。“三十年?可是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年轻。”她向着老‘妇’调皮地霎了霎眼。“难道这就是仙人?”

    “你呀,就是喜欢看那些奇怪的东西。”老‘妇’颤巍巍伸手轻戳了她的额角,这个孙媳‘妇’古灵‘精’怪的。最喜欢看一些神仙的传说,想法也同别人有些不同,倒是很得她的喜欢。

    “老夫人,这才不是奇怪的东西呢。大哥在澄海国时不就见过龙‘女’大人吗?他说同我们明镜海边供着龙‘女’像一模一样呢,你说。龙‘女’大人们可算不算得是仙人?”

    老‘妇’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在千‘门’寺的钟声里慢慢沿着安平街走去,苍老的声音在厚重的钟磬声中显得越发悠远,“仙人我倒不晓得。你是从澄海国嫁来的,或许对这京中的事情不很清楚罢?咱们这儿的祈天宫,除了嫁入皇室的。世代都与仙灵通婚,虽则也有些与我们这样的大族通婚。但毕竟少得很,所以你看那些祭司们,都是风姿卓荦远甚常人的——说来你可见过皇后?”

    少‘妇’摇了摇头,神情颇为遗憾,“在澄海的时候,他们都在龙‘女’祠祈夜,我又不能随意离开家中,却往哪里去见呢?只是听闻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谁知嫁来了京中,那位皇后竟又不在这里。”

    “她的父亲是当年祈天宫的少祭司,母亲便是一位上古的仙灵,最喜欢穿一身水蓝水蓝的袍子,一头‘花’青‘色’的头发像海水一般,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老‘妇’说着缓缓点头,她年轻时也见过淑旻,那等风姿,只一眼就能让人深深折服。

    “仙灵?”少‘妇’把玩着手中的伞柄,低声玩味着这个古怪的词儿,“是灵族吗?灵族……灵族……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老‘妇’对她无意识的变现浑不在意,淡然带着她转到了天宁街上,从繁华的街心一步一步向着行人渐渐稀少的北靖‘门’走去,这个孙媳‘妇’除了活泼可爱以外,总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因此家人不放心,都说许是惹上了什么,该叫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镇一镇,这姑娘也就十分高兴地一直陪‘侍’在老夫人身边了。

    商桦正与南歌在到了北靖‘门’下‘交’谈,见她们走近,商桦侧头含笑问好,“两位回来了。”

    老‘妇’很是和蔼地应了,“桦祭司,我和孙儿媳‘妇’往千‘门’寺去了,这位公子可是当年常常与淑旻小姐一道?”

    南歌这才转眸淡淡打量面前的老‘妇’,当年他与淑旻前往京城,已经注意不引人注目,不想还是有人识得。

    “南歌前辈,这位是沈氏的老夫人和少夫人,两位因为京中煞气缠绵难解,因此时常前往千‘门’寺祈福。”商桦微微颔首,对这位老‘妇’很是尊敬。

    老‘妇’并不多问,随口寒暄几句,便带着少‘妇’离开。

    “这位少夫人……”南歌‘欲’言又止,终是轻轻叹息,“她有时的神情,真是像极了一位故人。”

    “那个姑娘?”商桦有些好奇,不知所说的“故人”所指为何,“这位姑娘原是澄海国一户人家的‘女’儿,重山国现今的国相沈潭在那里为幼弟看了这‘门’亲事,这姑娘嫁来京中才不到半年,因为总有些奇怪的话,所以如今陪‘侍’着老夫人。”

    “澄海国?”南歌掠过一丝苦笑,过去这么多年,钧天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人,即便是投生也要到一个与他很近的地方……可为什么又‘阴’差阳错地到了京城之中呢?难道命运真是这般残酷,连一点点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商桦不知他在感慨什么,微微待了一会儿,低声提醒,“前辈请随我往祈天宫去,承华照管着那些阵法,不能随意离开。”

    “那孩子着实辛苦了。”南歌随和一笑。

    那个孩子正静静立在祭坛阶下,稚气尚未脱尽的面庞上,淡淡的眉紧紧蹙着,这也是一个被情势推着不得不长大起来的可怜的孩子。

    “南歌前辈来此,是为了何事?”承华缓缓转过身来,虽则面目稚气了一些,眼中的神采却极为沉稳平淡。

    南歌将一封信‘交’与商桦,“烦你送与翟川,寒林的事情,我已在里面写明。”

    “林儿可是要回来了?”商桦紧紧捏住信,他们都等得太久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若是再不回来,都快要成为人们口中的一个传说了。

    南歌点点头,见他去了,转身向承华淡淡一笑,“倘若有法子可以护得这京中数年安定,你可愿一试?”

    承华轻轻敛起眸子,摇头,“前辈说笑了,这世间哪来这等轻巧的法子?”他随即又觉得自己将话说得太死了,低低叹息,“即便真有这样的法子,那代价只怕也大得很……祈天宫现下担不起这样大的代价,上代大祭司吩咐过,承华务必严守京中,其他事情,均等堂姐回来,再做决断。”

    一阵风雪将他一身灰衣扬起,在祭坛便猎猎地飘拂,为这个少年平添了几分庄重的意味。

    “倘若这代价与你们而言并不大呢?”南歌抬头看看落雪的昏黄天‘色’,黄云如絮,和着远处的黑烟看去,更加显得荒凉,“这京城原是个极美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你可知道这阵法几近崩溃,一旦如此,则煞气会彻底侵入京中……祈天宫承有神血,自是不至于被煞气‘迷’失了心神,但这城中的其他人又怎么办?”

    “前辈说的那些,承华不是没有想过。”承华颓然垂首,但除此以外,依然没有‘露’出一丝怯弱,“是承华太过没用,若是堂姐在京中,定然会有更好的办法,我却只知道拼尽全力拖住这煞气……”

    他顿了片刻,叹口气,“这京中大半的居民已经由巫祝护送前往周边的小郡暂居,其他自愿留下的,多半也不会再走……”

    “寒林?她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南歌摇头,以寒林的‘性’子,多半是强行使用水灵术法去净化煞气,但以她现在的身体,只怕还没做成,自己便先撑不住了。

    “那前辈来这里……?”承华不解,除了尽力拖延,剩下的就是与玄铁林全力一战,但商靳吩咐过,万万不可那般行事。

    南歌淡淡一笑,压低了声,“玄铁林行事,必定派出黑巫主持,此次玄启十分看重,那几个优秀的弟子又死的死,散的散,想必这回来的多半是那轻易不‘露’面的九回,我一会儿去会他一会,你且留在这里照管。”

    承华仍是不解,但觉得他说话很是温和,也就乖乖地应下了。

    南歌走后不久,便有巫祝匆匆赶来,“少祭司大人,涟姑娘到了北靖‘门’,可要带她进来?”

    承华愣上一愣,这位“涟姑娘”他并不常听人说起,据说是明王的‘女’儿,原本封了“凤灯郡主”的,是他一位表姐,十余年前不知怎么就与玄铁林扯上了关系,等他识事以后,几乎就无人提起了。

    “遣人去告知陛下与王爷,我现下不能离开这里。”小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一个消息断绝这么久的人忽然出现,绝不会是一件普通的事情。q--83632+dsuhhh+27390815--

    第一百八十五章天寒暮雪飞[二]

    北靖‘门’的城楼下,翟涟正静静立在那里。--

    她穿着素白的衫子,上面一痕蓝‘色’幻蝶,翅上的纹案金银‘交’织,下面系着湖蓝‘色’的百褶长裙,一‘色’洁净不染,晚风卷起她的白衣袂,在庄严肃穆的皇城外飞扬,将沉沉死气搅出一点生动的‘色’彩。

    只是她的面上依然不带着什么表情,只是这么静静站着,透出一段自然脱俗的态度来,这些年过去,她长大了,一张脸脱尽了稚气,与生俱来的那种自矜也就随之明显起来。

    有些尚未离开京城的好事之徒‘乱’纷纷地聚在宁天街口,年纪轻的都不识得翟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漂亮的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毕竟如今许多人家已经离京暂避,这会儿在这危城之中,却忽然冒出个作未嫁姑娘打扮的美貌‘女’子,想不惹人注目,实在有些难。

    最先赶到北靖‘门’的是蓝荫,她仍是一身惨灰的祭衣,貌似温和的眸子中藏着的全是戒备——她本就是为戒备玄铁林而来。

    “母妃,这些年来,你们过得好吗?”翟涟微微敛起美丽的眸子,甜美一笑,声音比原来成熟了一些,却还是脱不去一丝撒娇的味道。

    这或许会让人感到欣慰,但一个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女’孩子,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见到亲人之时,怎么可能笑得这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蓝荫蹙住眉头,一点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缓和了神‘色’,一手没入袖中紧紧扣住了锋利的匕首,向着曾经最宠爱的小‘女’儿疲惫一笑,“涟儿。你过得很累吗?”

    “母妃……”翟涟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着母亲,“我的确过得很累……”她又垂下了头,苦涩的笑漫上脸庞,“这么多年都活在梦中……一个自己为自己织成的噩梦里……”

    咎由自取?如果当初没有那般任‘性’,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巫毒幻梦失效的这些年里。她没有一刻不想着这些事情。

    蓝荫愣了愣。手中握着的匕首不自觉地松了,当年在东平‘门’外,翟涟认出自己之后。商靳就曾说起,毕竟她身负神血与灵族血脉,虽然很弱很弱,但这丫头的意识或许还没有被煞气完全吞噬。如今看来,或许当真是这样的?

    “母妃。阿涟回来了……”翟涟极慢地挪上前,伸出手想触一触她,却又有些畏惧,长睫闪了闪。低低嗫嚅,“您真的不要我了吗?阿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大家的亲人了……”

    她脸上哀戚的‘色’彩很厚重,一层一层将清丽的面庞遮掩起来。现出一些绝望的灰白‘色’彩。

    “……这儿说话不便,你先随我进来。”蓝荫淡淡瞥了眼远处越来越多的人影。不‘欲’在此与她纠缠,微侧过身,落后了翟涟半步走着,一路紧紧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与姿态。

    翟涟停在了临近祈天宫的地方,翘首望向祭坛方向,那团黑烟在她眸中勾起一丝异样的倒影。

    “涟儿,怎么了?”蓝荫警觉地看向她,‘精’致小巧的侧脸映在昏黄的暮‘色’中,微‘乱’的鬓发上还粘着几点尚未融化的雪‘花’,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没什么,寒林姐姐不在京中吗?”翟涟稍稍侧过头,眸子掩起来一些,一手缓缓抬起轻轻抹着眼角,似乎是在啜泣一般,“母妃……我只想远远在祭坛下看一眼,之后……”

    “王妃、涟姑娘,请留步。”商桦候在不远处,“少祭司吩咐了,涟姑娘不能靠近祭坛。”

    雪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在彼此之间拉起一道厚厚的帘幕,暗淡的天光流转,将本就荒凉的祭坛附近映得一片死寂,唯有祭坛上空勉强支撑着的阵法转着淡淡的光辉,明灭如侵晓的残星,即将在空中泯去。

    蓝荫静静地望着行将灭去的阵法,半月前祈天宫设下这个阵法已经动用了极大的代价,在短时间内,不会再能结成,若是那时玄铁林突然来犯,那样的结果谁也担待不起。

    而翟涟,她或许真是好了起来,又或许是依然受着煞气的控制……可究竟是哪一种,又有什么差别呢?是她将自己的‘女’儿护得太好,任‘性’而为,毫不懂事,她的率真贪玩让她成了最弱的那一个,早在多年以前,这个孩子就被彻底放弃了……

    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回头。

    远处的宫‘门’内,缓缓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位巫祝垂首问好,“瀚殿下。”

    翟瀚较承华稚气一些,步子却很稳当,直直走到翟涟面前,不带一丝犹豫地拢起衣袖,声音和缓平稳,“涟姐,这京中并非你久留之地,还请尽快……”他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能说下去。

    翟涟微微一哽,“……原来我已经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了。”面前的少年神情肃然,虽然面庞上还有着未褪尽的稚气,但不论是从神情态度,还是言语情态,都远远胜过了当年的自己。

    “涟姐说笑了,连‘潮’儿都已经长大,您又怎会是最小的一个?”翟瀚微微颔首,无奈地叹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京中的一切都在继续下去,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就让所有人停下来等她……”

    翟涟如是,寒林亦如是。

    “是啊……是我……”翟涟惨然摇头,是她一直以来都有些痴心妄想,她早已知道,就算当年那些事情都不过是自己身中巫毒产生的幻觉,在她面前的仍然唯有一死——祈天宫,从来都不是一个讲究是非义理的地方。

    京城确乎并非久留之地,甚至于这天下都没有一点地方可以容下自己,面前唯有一死……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寒林姐姐是不在京中,我知道的,那么,父王、湄姐姐、川哥哥……他们都不愿意见我了吗?”翟涟失望地低下头,她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死得其所,却不想,连亲人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纵使母亲在这里,不也是以祈天宫祭司的身份来监视自己的吗?

    “涟儿,见是如何,不见又如何?”蓝荫温和地看着她,语声却十分清冷,“这世上的路,终究得留你一人去走,是我过去太过宠你,觉得你年纪还小,又早早地定下了亲事,并没有任何疑虑,这才一味地宽待你。”

    担负重任则不能有情,谁没有做好,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就算是仙神,难道又真能做到了?

    “多谢母妃,我知道了。”翟涟无‘精’打采地强笑一下,向她盈盈拜倒,“十余年教养恩情,‘女’儿今日只能以死谢之……”

    蓝荫缓缓舒口气,就这样结束了吗?终于是要结束了……这样或许也很好罢?

    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涟儿,希望你来生不要再投生到这儿,你是那样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娘亲一直很喜欢你……”

    翟瀚转过身去,与商桦向一旁走了几步,都不忍看到这样伤情的一幕。

    “桦叔父,有一件事……”翟瀚压低了声儿,“方才皇兄看了您送去的信,这会儿想必已经带着‘潮’儿离开了京中,如今宫中只有王爷和湄姐主持……皇兄说此事已作万全准备,三日后,玄铁林自会退去,那时王爷会主持诸般事务。”

    商桦缓缓点头,虽然不知究竟有怎样的安排,但他也能猜到,这一回,只怕等来的不是寒林归京,而是他们三人一道离京的消息。

    蓝荫已将那一柄匕首掷在了翟涟身前,“你是一个好孩子,前代大祭司说过,你死后,可以葬在凤灯郡,离我们大家都很近,不会孤单的。”

    翟涟不语,瘦削惨白的小手缓缓握住了匕首,但下一刻,一道浓重的黑烟立刻从身边漫出,她身上的衫子也像被墨‘色’渲染一般,迅速变作了漆黑的颜‘色’,凛冽的寒风卷起飘扬的黑衣,如同四处飞散的黑烟,一步一顿慢慢地走向祭坛,麻木的脸上连一点人间的情感都不带。

    众人早已料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因此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承华虽然离他们远一些,但也迅速发觉了异样,看看阵法即将被毁,便渡出一道灵力,勉强加固这频临崩溃的阵法,他的灵力是寒林所渡,带着些许水灵之力,因此比旁的族人更能控制煞气蔓延。

    “涟儿……别怕,我会为你驱散这些煞气。”蓝荫后退几步,青翠的光芒从青石砖块上缠结攀起,一点一点缠上翟涟一身的黑衣。

    纯粹的草木之力与煞气相抗衡,翟涟因为两方力量的抗衡,痛苦得蹙起了眉,柔弱的身子在地上微微蜷曲,重新聚回的些许意识与煞气对抗,一手艰难地去够那匕首。

    蓝荫咬着‘唇’,尽力催动灵力,木灵的力量虽然亦可以净化煞气,却远没有水灵的力量来得彻底,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孩子尚余一线清明,尽快自尽。

    “……这阵法灭去了。”伴随着不知谁的叹息,浓重的黑烟立刻蔓延开来,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点‘潮’湿的雾气迅速自空中漫开,霎时间将整座城池笼罩起来。

    在这无边无际的‘迷’茫中,蓝荫感到翟涟挣扎着挪进了她怀里,血‘色’应是喷薄而出,濡湿了两人的衣衫,只是幸好,这雾盖住了太多东西,悲伤惨痛的,刻骨铭心的,都在这铺天盖地的雾气中化作空白。q--83632+dsuhhh+27390816--

    第一百八十六章终不悔[一]

    雾霭林中,一切依然同过去一般。。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娘亲,娘亲……!”‘女’孩童稚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悠悠回响,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自白茫茫的雾气中钻了出来,一身洁白的纱衣,上面染出一朵又一朵娇‘艳’的桃‘花’,‘女’孩每踏过一步,身后的地上也落满了嫣红的‘花’瓣。

    “怎么了?”寒林在她身前蹲下,伸手揽住孩子柔弱的肩膀,款款一笑,“你不是同归风一道去镇子上了吗?”

    ‘女’孩‘玉’白的小手戳了戳脸蛋,鼓起腮帮,一双大眼眨呀眨的,“我和舅父在街上看到两个穿黑衣裳的人,他就急匆匆地带着我回来了……”

    “黑衣……?”寒林敛起眉,难道来的是玄铁林的人?可她分明听闻玄启对界灵的事情毫不感兴趣,为什么会在此时遣人到来?

    ‘女’孩却不理会她凝重的神‘色’,探出两只细细小小的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将白‘玉’兰般的小脸凑上前,亲亲热热地蹭着寒林冰凉的面颊,软着声儿自言自语,“娘亲好冷呐……娘亲这几天为什么一直在看这块‘玉’佩呀?”

    寒林下意识紧了紧手,手中的相思佩散发出莹莹柔光,但那一点温润的光芒已经较之前暗淡了许多,几乎在掌心中隐去,她心中自是了然的,翟川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大约不出半日便能到了,可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向这孩子说起?

    “娘亲……”‘女’孩见她不答,抱住她轻轻晃着,“我听到镇子上的小姑娘们也是有名字的呀,娘亲,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名字……?”寒林苦笑着‘揉’了‘揉’她绒绒软软的头发。身为界灵,难道她一定需要一个名字吗?

    刚想说几句话去安慰她,寒林蓦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煞气‘逼’近,连林中的雾气都霎时间浓烈了起来,心头骤然一沉,这样的气息,并不是她熟悉的玄铁林的魔灵或是黑巫的气息……而应当是。真正的魔族。

    再不想别的。抱起怀中的孩子回身就走,直将她送进了竹屋才稍稍松口气。

    “娘亲,你怎么了?”‘女’孩很少看到她这般凝重的神情。小脸也沉了下来,唯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还在好奇地盯着她,为什么这次娘亲和舅父的神情都这样严肃呢?小小的心里实在想不明白。

    “好孩子,你留下。不要离开这里。”寒林低头蹭了蹭她柔软的面颊,在她额上的桃‘花’印记上轻轻印上一‘吻’。“答应我,千万不要离开这里,好不好?”

    ‘女’孩不解地眨眼,见她将自己放下。扯住她的缠满云纹的袖子不依,“娘亲不要走……”

    “别闹了。”寒林微沉下脸,从她手中‘抽’回衣袖。一围屏障落在屋内,将那委屈的‘女’孩困在里面。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竹屋。

    外间的雾气极盛,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当年自己被南歌困在镜天湖边的那次,一片白雾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寒林狠狠地灌了一口气,随即凭着印象向林外走去。

    才到溪边,面前的煞气便越发浓烈,步子不自觉地停了,眸子微微敛起,警觉地看着面前的空白,似乎要穿透雾气,看到面前之人。

    “哦?神的气息……”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从雾气中透出,直直地沉落到青苔丛生的地面上。

    “你,是谁?”寒林咬着‘唇’,手中凝着厚重的灵力。

    “魔族十位祭司之首。”那人的声音中带着‘阴’森森的狞笑,“原来是个‘女’子,有趣。”

    寒林噙着一丝冷笑,退后了几步,手中灵力一收,将周围的雾气淡去。

    面前是一个黑衣人,宽大的斗篷中弥散着黑烟,帽子扣得很低很低,直压到眉骨以下,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也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的灰衣如同飞云,金‘色’的凤纹,银‘色’的祥云,还有那样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庞,竟是与曾有过数面之缘的神‘女’承瑶十分相似,或许是,比她更为风华绝代。

    “祈天宫大祭司?”黑衣的祭司‘逼’近了几步,微抬起下巴,“承瑶的后人竟会出现在此地,而不是留在京中,实在有趣得紧。”

    寒林捏着拳,她的铁箫还与了玄铁林,手头并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在掌中暗暗凝起灵力,清冷的声音如同冰凉的泉水流淌,“魔族为何进入人间?”

    “呵,当年承瑶同那夏炎合谋,屠戮我魔族将士与上代魔君,这一笔账,今日倒能好好地算上一算。”黑衣的祭司仍是步步‘逼’近,在他眼里,面前不过是个柔弱‘女’子,怎么看都是弱不禁风,根本不足以戒备一丝。

    黑烟从他的长袍里蔓延出来,在淡薄的雾气中张牙舞爪,仿佛晕开的墨‘色’一般,迅速沾染了周围的空气。

    寒林敛起眸子,她根本不相信一个魔族的祭司会千里迢迢,甚至不惜撕毁当年与承瑶定下的约定闯入人间,仅仅只是为了与她来算一算上代魔君当年的旧账,可看他的样子又不似信口胡言,只得强打起‘精’神抵挡。

    一手‘操’控着灵雾聚拢起来,煞气被温和的雾气驱散,林间又恢复了一片安宁的样子。

    “呵,不是神的后裔吗?怎么只会用灵族的法子?”黑衣的祭司冷声讥笑,一手里又凝起浑浊的黑烟,直直向着寒林飞去。

    寒林闪身避过,虽然自知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但还是不得不提起灵力强自抵挡,柔和的光亮与浓重的黑烟‘交’缠不休,将林间衬得忽明忽暗。

    可这里灵力大量耗散,在竹屋内设下的屏障自然也就弱了下去,‘女’孩焦急的哭闹声很快就传到了附近,“娘亲!娘亲!你在哪里?我害怕……”

    寒林微微一‘乱’心神,灵力霎时收去,眼见黑烟当面袭来,忽地矮身下去,这才将将避过,但身子一时脱力,竟是无力再起身对抗,只能微抬起眸子看着那人黑‘色’的衣角一点点向自己移近。

    “啧,长得是美,却也只是个‘花’瓶罢了,我看离那大祭司之职,还不止差了一点两点的,更遑论与承瑶相比。”男子冷冷笑着,一手里幻出一把长刺,一步一顿地走近她,“这样的身手,倒还是我来为你做个了结罢,免得留着给承瑶丢人现眼。”

    寒林忽地一笑,抬手直直擦过他手中长刺,随即退了几步,这才疲惫地坐在青苔丛生地面上缓了口气。

    “娘亲!”幼小‘女’孩忽地冲破雾气,脚下每踏过一步,都盛开一痕娇‘艳’的桃‘花’。

    她见寒林受伤倒地,蹬着小短‘腿’蹭蹭蹭赶过来,紧紧偎在她身边,焦急地拧了两道淡淡的眉,额上那一朵娇‘艳’的桃‘花’被搅得生动,仿佛要随风飘落一般。

    “界灵……?!果然是界灵……”那名魔族的祭司愣了愣,目光定定落在幼小的‘女’孩身上,界灵出世,魔族已经预知,因此自己才会跟随这一代的魔君秘密前来人间一探,“呵,果然是不虚此行。”

    “娘亲!娘亲!”‘女’孩见寒林不应,急得用力扯她的衣袖。

    寒林缓过气来,敛眸看着腕上汩汩流出的血‘色’,苍白的‘唇’勾起,笑了笑,另一手悄悄捻起咒诀,一边轻轻蹭了蹭孩子被泪沾湿的面庞,柔声安慰,“好孩子,别怕。”

    “你是界灵之母?”那名黑衣的祭司回过神,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柔弱的‘女’子,“这却有些意思,我听闻祈天宫自来是要嫁与皇室的,想来倒又是一个神妃……”

    寒林轻轻一颤,看向‘女’孩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她最怕的就是听人提起神妃……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不仅是她,整个皇室和祈天宫都会受到非议,这样一来,京中必‘乱’,南歌的牺牲也就显得毫无意义——她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机率都不行。

    银牙紧紧咬着‘唇’,连血‘色’渗出染了苍白的‘唇’都不觉到痛,承瑶与魔族曾有约定,自己不应贸然出手,但既然事已至此,这名祭司绝对留不得,她不论付出何等的代价,都不能让他生离此处。

    “所以……你真是双华的皇后?”黑衣人又‘逼’近了几步,玄‘色’的衣缘里黑衣蔓延而出,几乎要擦到那‘女’孩白‘玉’兰般的小脸。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寒林低低苦笑,低头看向腰间的相思佩,光芒已经完全地淡了下去,翟川应当已经到了林外,可这一生偏偏缘薄至此,到最后他们大约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得了。

    伸手将身边的孩子推开了一些,冰凉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尊驾既是想看看祈天宫究竟有何种实力,就睁大眼仔细看好了。”

    话音刚落,强大的力量被陡然‘逼’出,压得那祭司生生后退了好几步,明灭的光彩织成一只凤鸟,缓缓自空中飞落。

    寒林一无兵刃,只得缓缓抬手,水灵之力在掌中凝结,嘴角挂着一丝冰凉的笑意,“水灵生来能克制魔族,您是否并未想到这一点?若出杀招,祈天宫原是无所不用极其,更何况水灵之力乃母亲所传。”q--83632+dsuhhh+27390817--

    第一百八十七章终不悔[二]

    雾气缠结的林外,一匹快马急急掠过深夜的官道。

    道上的雾气远没有林中厚重,却也显得极不寻常,白马一顿,马上的人疑惑地望向雾霭林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父皇,怎么不走了?”躲在他怀里瞌睡的孩子探出脑袋,看到面前铺天盖地的雾气不禁吓了一跳,“林子里的雾怎么这么大,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暂且没事,潮儿,别担心。”翟川将孩子重新抱进怀里,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相思佩,只这最后一点路了,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这么多事都捱过去了,只这最后一点的路,寒林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

    白马颇具灵性,即便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中依然能够辨出进入林子的道路,只是不再能同方才一般疾驰。

    林中,温润的水色缓缓流转,在周围的雾气里映出亮闪闪的光彩。

    寒林尽力从神血中汲取灵力,不断加强周围的禁咒,澄澈的眸子里杀意起伏,她早已定下了心意,今日就算是神血与灵力两两耗竭,亦要将那黑衣的祭司杀死。

    面前的魔族祭司这才现出一丝凝重的神情,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的确太不简单。

    水光越发地盛了起来,一色幽蓝在寒林掌中凝起,似乎只需她纤手一动,便能将周围的一切污浊都消解干净。

    冰凉带哑的声音融在水光中一道回荡四周,“阁下今日已无退路。”

    “你若要杀我,自己也活不成。”黑衣的帽沿依然压得很低,沉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他并不相信这个小姑娘当真会舍了自己的性命。“你便不想问问我来此的目的?”

    “神女遗命,祈天宫只护双华,不问缘由。”寒林轻轻一笑,掌中的水光荡漾起来,将她苍白的面色映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何况身为祭司,又怎会惧死?”她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怕那些。只是舍不下许多罢了。可现在,真正离死只得一步时,她忽地发现自己的心里并没有想着那么多。她只是清楚地知道,她务必要掩盖住界灵已经出世的消息,之后会如何,要留到之后去想。

    黑衣的祭司森然冷笑。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一半隐在阴影里的目光。“我观你体质极弱,这全力一击未必真杀得了我,却足以让你自己灵力耗尽,不如将界灵交与我。自己及时收手,还能留得一命。”

    “我们不妨一试,究竟是谁生谁死。”寒林微微掩起眸子。催动水灵之力升起。

    “林儿,不可!”熟悉的声音传来。寒林一愣,手中一慢,硬生生地收住了灵力。

    趁着她这一顿,一团黑烟蓦地聚拢,将那个吓愣的女孩紧紧裹挟起来。

    耳边随即送来那女孩子尖锐的哭喊,“娘亲,我不要被他抓走!娘亲救我!”

    寒林想也未想,挥手灭去了那孩子周围的煞气,疲惫已极的身子一晃,直直跌入那个熟悉已久,思念已久的怀抱中。

    “林儿,撑一会儿!”翟川刚抱住她,归风和另一个黑衣人也赶到了溪边。

    “川……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寒林费力地笑了笑,半掩起眸子休息。

    翟川缓缓将她嘴角的血色抹去,露出白得吓人的唇,低低自语,“是我来迟了……”

    方才进入林中不久,便见到归风正与一个自称魔君的黑衣人冷冷对峙,但两人并未动手,只是就界灵之事相争不下,两不退让,因此料想寒林那边也不会有多少危险,直到察觉到林中灵力陡盛,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变,急急地赶了进来,不想已经太迟。

    寒林只是阖眸轻笑,“并不迟……只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你退下。”另一人便是那魔君,他并未遮掩面目,看去是个微有些年纪的男子,脸上的神情虽然较为平和,但眉宇间的锐气却掩盖不住,“早已嘱咐下谨慎行事,如何还是这般不知进退?!”

    “可是,陛下……”黑衣的祭司低低争了半句,随即退到他身后去,“您教训的是。”

    他厉声挥退了那名祭司之后,直直打量着缩在寒林裙边哭泣的小女孩,上前半步,“今日来此,只愿带走界灵,此番并非觊觎其灵力,几位或许误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来误会一说?”寒林缓了几口气,又聚回一些灵力,便挣扎着直起身,冷然看向他。

    魔君微怔,面前的女子冷冷立在血泊中,身旁是光彩流溢的凤鸟,身上华丽的祭衣被强盛的灵力激得飘飞不已,与记忆中高高在上,洁净不染的神女一般无二。

    镇定地看了她,彼此都僵了片刻,魔君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如此说来,皇后是不愿舍弃令爱?”

    “寒林只得一子,并无女儿。”寒林抿唇,忽然从怀中摄出一枚玄色的信封,拈在指间,冰凉的目光落在魔君身上,缓缓质问,“当年界灵一乱,神女屠尽在人间为乱的魔族,却独独放脱了魔君手下大将霜天——也就是您,此一任的魔君,听闻两位曾约定,魔族不得再踏入人间半步,那么您与您的祭司,却为何来此?”

    “果不愧是承瑶之后。”魔君眯着眼打量她,面前的女子分明是凡人之躯,骨子里那点逼人的气焰,却像极了承瑶,微一拱手,和声致歉,“此事确实是我思虑失当,界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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