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紫罗兰与黄玫瑰

紫罗兰与黄玫瑰第4部分阅读

    阻止都来不及。

    “周策,帮我加酒!”淡菲打了个酒嗝,畅笑她支使周策。

    周策犹疑着,晶珊急说:“不行,淡菲,我不许你这样喝酒!”

    淡菲又打了个嗝,越过夹在中问的秉文,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向晶珊扮了一个鬼脸,抗议道:“晶珊,小器鬼,你不让我喝酒,那把冯秉文借给我跳舞总可以吧?”

    不等任何人回答,她拖了秉文便往舞池扭去,把上半身挂在他肩膀上。

    “喂,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讲我的坏话?”她挂在他身上醉醺醺地扭着,根本不管音乐的节拍。

    “是在讲你,讲你和晶珊是很好的朋友。”冯秉文深恐她踉跄跌倒,小心地抱着她。

    “很好的朋友?嗯,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好到可以为她牺牲掉最重要的东西!”淡菲的回答似乎是语无伦次。她又说:“你呢?你有没有这种好朋友?”

    她把热热的酒气一阵阵吹到他脸上,濡湿的醉眼水光闪烁,让他依然暗中震慑于她的魔性魅感而不能自己。

    “我知道你们男入是不会有好朋友的,所以根本不必为朋友牺牲,根本没有这种困扰!你们男人啊,不是像狮子老虎一样独来独往,就是像狐朋佝友一样成群结党,你们根本不懂得友情,甚至不懂得爱情。可怜的冷面人,现在你渐渐知道爱情的滋味了吧?我希望你能够不必懂得太多,但是,我可不能保证!冯经理,秉文大哥哥……”

    淡菲滔滔不绝地说着,到了是后,几分钟前下肚的苏联黑胡椒伏特加发挥了强大威力,她两腿一软,顿时靠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秉文把淡菲抱回座位,晶珊和周策跟着马蚤动了起来。

    “她醉倒了,你们好好照顾她,我回中泰去开车。”他让淡菲菲躺着,头枕在晶珊腿上,然后离开了pub。

    他站在路口拦车,一时间竟然有着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迷茫。

    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夜那会,寻常的浮沉在繁华灯火中的十丈红尘,已悄悄地发生着一个不寻常的情节。他确信,他已得到了足够确凿的讯息。

    魏淡菲的心事已然过渡到了他的心海之中,不再是一个难解的谜,却成了他必须担负的秘密。而倪彦萍的警语更让他悚然心惊。

    每朵玫瑰都有剌。难道她也是获悉秘密的另一个人?如果晶珊也察觉了这个秘密,将会是怎样一个局面?还有周策……夜风从车窗扑进来,他靠在椅背上,困乏地合上了眼睛。

    ※※※

    周策手中抓着一个肯德基纸袋,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办公室。

    人人都在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他看见淡菲上半身用手肘撑在电脑桌上,另一只手正揉着眼睛。

    “眼睛疲倦是吧?我拿湿毛巾给你按摩好不好?”周策无微不至地献着殷勤。

    淡菲就像没听到一样,坐直了身子,继续以双手轻轻按摩眼球。

    “哪,给你买了红豆派,还有橘子汁,填填肚子再下班吧。”

    周策把食袋放在她桌上,一脸的小心翼翼与体贴温存。

    淡菲还是不理他。

    办公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个人。

    淡菲重重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做着关机的动作。

    周策凝望着她,心疼地说:“一整天盯着dow,敲键盘,难怪会这么累。

    晚上国父纪念馆有露天音乐会,我陪你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我怕你闷坏了……”

    淡菲捺着性子听他说了一大串,终于忍住了鄙夷地打断了他,说道:“你别烦了行不行?我既不闷也不累,更不饿,你让我清静清静好不好?”

    周策看多了这种脸色,忍者脾气说:“淡菲,你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气。出去走走,情绪一定会好一点,别这么个倔不好?”

    “谁说我情绪不好?就算我心情恶劣得想去跳楼,也不用你在这里唠唠叨叨,烦死人!”淡菲拉高了嗓门,几乎失控地喊着。

    “你看你,这么大的火气,还死不承认?我是一片好心,心疼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连好心这是恶意那分不清吗?还是故意要气我?”周策一脸可怜相,拚命压抑怒气,喘息她说。

    “谁要你心疼?谁要你的好心?谁故意要气你?谁在乎你?”淡菲咄咄地逼问他,拿起食袋向他绝情地扔过去,附带又是刻薄的一句:“把你的好心好意赶快拿到地下停车场去,那里有几只饿猫正在等着你!”

    周箂忍无可忍,爆发了怒火大叫:“魏淡菲!我受你的气受够了!你根本是一个自大狂,一个不可理喻、不通人情的疯子!”

    他气得吁吁直喘,一张脸白中泛青,极为可怖;但当他那双暴突、圆瞪的眼珠了迎接到淡菲的那一对毫不畏怯、泼悍顽强的眼睛,他很快又泄了气,转而哀戚悲痛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践踏我?凌迟我?折磨我?我毫无保留,毫无尊严地爱你、关心你,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淡菲,你的心难道不是肉做的?”

    淡菲有着他那副无语问苍天,泫然欲泪的表情,只是厌恶地回答:“我的心是塑胶做的、稻草编的,你知道了吧?我只拜托你,离我远一点,把你的好心好肝好肺拿去施舍给别人,行不行?”

    “魏淡菲你不要老是把我当白痴,当傻瓜,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我的耐性不会比你更多一点点!周策,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离开这个办公室再也不回来!”淡菲不想再和他做拉锯战,斩钉截铁地向他嘶吼。

    “好,魏淡菲,你行,我服你,我怕你,我输你!”

    周策满脸通红,一头大汗,指着淡菲一阵叫喊之后,扭头便往外冲入。

    他差点没和正要进门的冯秉文撞个满怀,头也不抬地快步走了。

    冯秉文进了办公室,一对浓眉紧锁,脸色极伪阴沉。

    他看看淡菲,板着脸极不高兴地说:“发出了什么事?”

    淡菲不做答,也不看他。

    他沉默了几秒钟,忍了住发飙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公事、私事混淆不清,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你们究竟想怎样?”

    淡菲的脸偏到另一边去,仍是不予答理。

    “魏淡菲,你说话,回答我的问题。”秉文不肯放松。

    淡菲让他好好地等了至少有半分钟,才缓缓把脸转过来对着他,缓缓地反问他:“冯经理,你说的这些公私不分的人里面,包不包括晶珊?”

    “这……”冯秉文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击,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淡菲冷冷一笑,又说:“其实我可以替你回答。她当然不算。她已经离职了,又在外面找到了好工作,她和这里的一切教条规范一点关系也没有!”

    秉文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一愣,不由地讲:“淡菲,你为什么总是……”他的确找不到适当的字汇来形容他的感觉。

    “总是怎样?”

    淡菲眼中又不期然流路出幽恨和怨懑。

    “总是……”

    秉文还是无法说出口,只有叹了一口气,改口说道:“你为什么连对最好的朋友都有了敌意?”

    “你凭什么说我对她有敌意?”淡菲站了起来,倨傲地平视着他,语调和神情却都是忿忿不平而自伤。“你预设立场,你袒护她,是不是?对不对?”

    “你……魏淡菲,你太偏激,太怪异,你简直不合常理,你恨本是一个怪胎!”

    “终于说出你的感觉了!我还以伪你除了对晶珊的一切全知全能之外,对其他的人事物一概不能感应,没有感觉!”她似哭又似笑,像去去理性般地嘲讽着。

    冯秉文知道这是他和她摊牌的时刻了,他再不能忍受她一再的隐喻暗示,一再的特立独行。

    他放平了声调,冷静地看着她,告诉她。“淡菲,心里有着不平,就不要隐藏,把它说出来吧。”

    淡菲想不到他会和自己的心事对决,咬了咬下唇,反问一句:“你不担心自己也变成一个公私混淆的人?”

    “我知道我是无法让自己排除在一个混胤的局面之外了。即使你、我、周策和晶珊都走出了里安的大门,这个混乱的局面依然存作,依然必须解决!说出来,不要再隐藏了。你和晶珊之间为什么要有芥蒂?你说的为朋友牺牲,为爱情当仁不让,究竟是什么?”秉文一口气说完,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股极为阴沉凝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淡菲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急促、猛烈,逼人的压力使她几乎要窒息;然而这一刻,却也是她期待已久的,她要果敢地迎接它、面对它……她提起胸膛,自心中升出一股真气,含着两眼流光告诉他:“因为我爱你!冯秉文,因为我爱你,一点也不比她少、比她迟!”她抓住他西装的衣袖,忘情地摇晃他,忘情她重复:“你知道吗?一点也不比她少,一点也不比她迟!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她不能自抑地扑倒在他怀里,仍是哭着…他那一句,“你知道吗……”

    他如同重雷殛顶,仃她紧拥着、摇晃着而无力推拒与抗辩。

    原本,他知道她会向自己表白什么,只是想不到她会如此激烈与露骨。

    他被她的哭诉搅乱了神智、迷失了心魂,她的魇性魅惑冉一次极致地炙痛了他的灵魂……但是,他终于还是扳开了她靠者他的双臂,沉痛而哀切地责备她:“你不可以,魏淡菲,你不可以一!这一切入迟了,己经太迟了,晶珊她已经忖出太多淡菲解析着他的告白,喜出望外地追问道:“你是说,晶珊对你而言,只是先入为主而已?因为这个顾虑,所以你被困住了?你一直知道我爱你,对不对?不要隐藏,说出来,好不好?秉文,我们都不要隐藏,好不好?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受够了!”

    “不,淡菲,你千万不要再陷进去!这件事情已不止是混乱,而是极度危险。

    你要理智一点!”

    秉文六神无主,懊恼得似乎要把拳头捏碎。

    “我的理智已经枆尽了,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为了晶珊,时时刻刻地压抑自己到现在!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为什么你又害怕了?”淡菲滚落豆大的泪珠,愁肠百转地凝望着他。

    而他的凄迷眼神与黚然无言,使她更加心酸痛楚。原来深青的宣告,不过徒增彼此更深刻的痛苦而已。

    她为自己拭去了眼泪,拿起了皮包,离去前深情缠绵地凝望他一眼,告诉他:“我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晶珊做得别的,我也做得到,只是,我是不会离职的,我不要离开你。”

    她走了。

    他站在原地,思量着她自始至终的种种。女孩了和爱情,在在令他不解,他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他所有思维的最终结论,只有这一点他可以确定。

    他右手握拳,无意织地捶着左掌心,走进了自己的主管办公室。

    望着一桌子文件、报表,他恍悟地想起了自己原先是急切地想回到办公室,处理一件公务……他努力摒除杂念,想让自己的心神回复到工作上。爱情这么重要吗?女人们的纷争简直有些荒唐,十分无聊。

    最后,他的思维清理不得不宣告失败。因为浮现在他脑海和眼前的,不是淡菲,就是晶珊。

    ※※※

    秉文按下车门的自动开关按扭,让等在路边的晶珊上车后,又缓缓将车滑进快车道。

    “想去哪里?”他问她,眼睛望着前方。

    晶珊却忙着往后座搜寻什么,翘着嘴娇嗔道:“你今天怎么没给我买花?”

    说好了,每吹见面进她两打玫瑰,每次换一种颜色,然而他既没有在她上车时递给她,后座也空空如也,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三、四天没见面了,难怪她要抗议。

    “哦,来不及去买,现在就去找花店。”他回答,其实是有点心虚地说谎,并不是蓄意骗她,而是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不要了,今天就算了吧。我们到北投山上去吃烧酒鸡,看夜景,好不好?”

    晶珊对送花的事立即释怀,并且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啊,只要你喜欢。”秉文附和她,隔一会儿又说:“晶珊,买花的事,我很抱歉。你们女孩子很在乎这些,是不是?”

    “其实也不尽然。虽然女孩子都喜欢收到别人送花给自己,我却觉得那并不能当做测量感情的温度计。我妈就告诉过我,在建立出双方的亲密关系时,如果男人显得浪漫不羁、殷勤地送化、进礼物,非常的罗曼蒂克,那么他九成不是一个好男人!”

    “哦?”

    秉文温文地笑了起来,晶珊兴匆匆继续说:“所以,好男人不会在努力要让一个女孩子爱上他的时候送花,而是了他们坠入情网之后,甚至也可能送女孩子隆重的礼物,不过是在认识的周年纪念日,而不是在第二次约会的时候。”

    “好,晶珊,下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买花给你,免得这个世界上又多出了一类永远不会送花的不好不坏的男人。”

    “不会啊,秉文,你即使不送花、不送礼,都是一个最标准可靠好男人。我妈还说,好男人是不会轻易示爱的,她的观察和心得真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秉文,我把你的人格特质都告诉了她,她很想见你呢。”

    “你们把我想得这么好,恐怕会失望的。”

    “为什么?虽道你不是真的那么好?你会和别的男人一样伪装、戴着假面具吗?”

    “……当然我希望不会。上山了,你留心看看,要在哪里吃饭?”

    秉文结束了那个令他不自在的话题,在晶珊提议下将车子泊在一家叫“逍遥客栈”的土鸡城停车常

    他们找了,个可以俯瞰山下的位置,叫了莱喝酒吃饭。

    “秉文,你胃口不好?”

    晶珊吃得很高兴,秉文却很少动筷子。她发现他有些落落寡欢,有些精神不济,有些心不在焉,和过去在一起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多吃一些,我没胃口。”他笑笑对她说,连那微笑似乎都是勉强而有气无力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晶珊放下筷子,拿纸巾抹抹嘴,忧虑地打量着他问:“你的气色不子。一定是太累了,我不应该今天又拖你出来,但是我们从来没有隔那么多天没见面……都怪我太想你。办公室现在怎么样?淡菲可以帮不少忙吧?她能力很强的……”

    “业务部问题很多,表面上的业绩很风光,有很耀眼惊人的成长,但老板看不到相对的纯益。”秉文回答,神态中流露着困乏与疲倦,他没有回应她有关淡菲的话题。

    “所以,这就是老板请来你这位空降神兵的目的?我听人说,你是业务绩效整顿的高手,专门对业务道作上的痛脚和肿瘤开刀;还有人说,你根本就是钟馗捉妖,难怪周策那些人都和你唱反调。”晶珊心血来潮,一时说溜了嘴。

    “做业务的人摆不掉私心的诱惑是普遍的现象,本来就是人性共有的弱点,不过我是绝不容许吃里扒外的行为,否则利润若是被退票和货款利息吃掉,公司还要经营吗?”秉文似乎对所有的状况了若指掌,侃侃向晶珊陈述。

    “难怪周策总是带头和你做对,是他自己心术不正,心里有鬼。 秉文,你要小心他。”晶珊很认真慎重地提醒他。

    “你放心,我对事不对人,自付分寸。”

    “那淡菲呢?她还好吧?我觉得我们真正疏远了,以前我们常常一起进街、吃饭、看表演,现在我约她,她总是推辞。你天天看到她,把她的状况告訢我。”她又再一次提起了他害怕去听到的名字。

    “她……她就是那个样子,很难捉摸,我不了解她。”

    他的口气很无奈,充满了无力感。而实际上,他想起了晶珊刚才替他贴在身上的“好男人”标签,想起了他对她的隐瞒,不禁深感罪过与痛楚。

    毫无所知的晶珊,却是忧形于色地告诉他:“可怜的淡菲,她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她开朗、活泼、快乐、比谁都无忧无虑,都落拓潇洒!自从司徒志刚不再写信给她,她就渐渐颓废了下来,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消沉过。她对司徒志刚用情太深了,我曾经劝她既然舍不下,就到英国去找他,但她就是不肯,也许她认为感情是无法勉强的,所以就这么沉沦下去……秉文,真的,她改变了太多大多,连我都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和我这么疏远?也许是因为你……”

    “因为我?”秉文听到这里一阵惊惶,错愕地失口自问。

    “是啊,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她便认为她是多余的;就像当初她和司徒志刚在一起,我约束自己不要依恋她一样。”晶珊伤感地回答。

    秉文心中虽然如同放下了一块巨石,但仍觉忐忑难安、余悸犹在。他不敢想像,如果晶珊知道了淡菲心事的真相,将要如何自处?

    晶珊见他沉静不语,又说:“秉文,下次我们约淡菲一起出来吃饭,逗她开心一些好不好?”

    “这……我看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你不是说过,她也许不想再依恋你!”秉文的反应很快,晶珊只有默默无言。

    一阵静默中,秉文忽然又开口。

    “晶珊,这一阵子,我也许不能常常陪你。”

    “我知道,你又忙又累又烦,我不会怪你,但是,我会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只是你要记得,下次见面别忘了带给我香槟色的玫瑰。”

    “我会的。”

    望着晶珊娇美的笑靥,和那温驯柔媚的神情,他如同被催眠般地回答。他对她又爱又怜,却又进退失据……

    第六章

    那一夜在北投,晶珊和秉文一笑而别,然后她足足又有五天没看见他。

    一笑而别,在朋友间而言自然是极为落拓潇洒,而对一对情侣而言,可能就是淡漠与疏离。

    晶珊想不通,秉文在那一夜为什么没有和从前一样与她吻别?甚至在转身走进公寓电梯的那一刻,她看见他凝望着自己的神悄竟然有一种哀戚……也许,这一切都因为自己太敏感了。不是很多人说过,恋爱中的人特别容易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并且,当她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疏离已经发生时,她总是会不断自问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晶珊每每在兀自地沉思冥想之后,总以一个无奈的苦笑作结,来让自己将一切无稽的疑虑完全抛开。她相信她和他之间的感情绝对是忠诚真实的,也许它还不够坚笃深厚,但目前的状况正是对这份爱情的试炼。

    她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事业心重,又具有使命感的男人,他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把爱情当做生命的全部。

    她抑制自己不要去打扰他,可是到了周末中午,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拨他的行动电话找不到他,于是,她打到里达业务部去。

    “请找冯缁理。”

    “他外出不在。”

    “那么……请魏淡菲听电话。”

    “对不起,她提早下班离开了。”那边的人回答。

    晶珊很失望,但她不死心,只好继续试着找人:“那么,周策在不在?”

    “他在,请稍待。”

    总算找到一个比较能够提供资讯的人,晶珊握着话筒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周策的声音传来了。“周策,请问哪位找?”

    “周策,我是姚晶珊,久违了。”

    “哦,是你,怎么会找上我?”

    周策自然很意外。

    “老实讲,我原本是要找淡菲和秉文的,他们都不在,只好向你打听了。怎么这么巧?淡菲也走了,你总该知道她有什么事走了吧?”

    晶珊一连串无心之言,倒给了向来怀恨在心的周策一个绝佳的灵感,他顺势说:“晶珊,你太抬举我了,淡菲一向比英国女王还神气,她哪会让我知道她的芳?何去何从?也许问你的冯哥哥还来得清楚一些,可惜就是这么巧,他人也不见了,真抱歉,我真的无可奉告。”

    “是喔……那算了。你们最近很忙是吧?淡菲好不好?”晶珊舍不得挂断电话,只想多了解一些秉文和淡菲的状况,而不曾察觉周策己然不怀好意。

    “忙啊,每个月都从零开始,怎么能不忙?你说淡菲嘛,这你倒不用操心,少不了有人照顾她。”

    周策的话中有弦外之音,但是晶珊哪里听得出来?只应道:“对啊,我走了,淡菲换进去,你正好可以大大表现一下。”

    周策知道她没听憧,抬起腕表看看,又说:“你现在还在找我们经理,可见你们没有约会,如果你有空,我们喝个下午茶聊聊怎么样?”

    她好不容易自己进上门来,他可不想轻易放过她!

    “……也好,我满想念里安的……”

    晶珊答应了,主要的原因仍在于希望多知道一些爱人及好友的状况,何况,秉文到现在还没有联络她,她已放弃了那个和他共度周末的美梦。

    两人折衷选在延吉街侧边的一家ffeeshop见面。

    “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愈来愈漂亮了。”周策不经思索,随兴就来上这么一个开场白。事实上,他分明看得出来晶珊脸上那份落寞。

    “别损我了,一个周末下午到处找不到男朋友的人,你不同情她,反而消道她!”晶珊对周策毫不设防,向老朋友一样的向他吐露真言。

    “唉?和我一起喝咖啡又有什么不好?别必老想着你的冯哥哥?也许他也正和别人一起享受着像我们这样这么美好的下午茶呢!”

    “你爱说笑,他哪有这个闲工夫?你才是呢,你没陪淡菲度周末,这女朋友还怎么追?难怪你总是进不了状况。”

    “这我承认,我差不多要竖白旗认输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那一枝紫色的牡丹花,对不对?淡菲的上眼皮和大气层一样高,我永远没份的,算了。”周策两手比画着,真的是一副看开想通的样子。

    “也许你们真的是没缘又没分吧,现在好不容易每天朝夕相处,可以好好培养感情的,偏偏你们就是不来电。”

    “朝夕相处,培养感情,那是你和你的冯哥哥!对你的冯哥哥来讲,在办公室培养感情,真是比打开一本书还容易……”

    “喂,你怎么这样讲?”晶珊不知道他别有所指,皱眉扬声抗议。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但是,我的晶珊小姐,你不觉得,他们同时都不在办公室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周策眼光闪烁,向晶珊放出第一支冷箭。

    “你说什么?他们是谁?”

    “晶珊,你也够迷糊了,当然是冯秉文和魏淡菲!”

    “你是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晶珊的眼珠了紧瞪着,上下左右乱转。周策会做这种推论,在她听来根本匪夷所思。

    “是啊,至少我是这么想。”周箂端起咖啡喝了两口,藉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晶珊满脸通红,不停急促地摇着头。

    “听我说,看看我!姚晶珊。淡菲是我爱得半死,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孩子,我忍心说出这样一个事实,还不够吗?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千古恨事扯出来,让你看我这一副灰头土脸、频面无光的尊容?因为它是事实!我亲眼看到的事实!所以,我认了,还到冯秉文这样一个办公室调情高手,我自然没份!

    你懂不懂,晶珊,你明白了吧?”

    周策斩尽杀绝地滔滔说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晶珊,一张通红的脸巳转成了惨白。

    “他们……他们……”晶珊的冷汗流了下来,只是含混不清地申吟着。

    周策又说:“我和你同样是可怜虫,晶珊。我以为你走了,可以瀼淡菲更靠近我;你是大意失荆州,拱了让出江山!而冯秉文是魏紫姚黄,左右逢源,成了最大的赢家!”

    “周策,求你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他们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晶珊一脸惊恐,面色像铜版纸一样的白,两颗泪珠作眼中颤颤欲坠。

    “别傻了!看看现在,你和我,一对旷男怨女在这里喝咖啡,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冉告诉你,冯秉文处处找我麻烦,整我、削我,就是因为他在打淡菲的主意,他把我当做眼中钉!”

    周策的一字一句就像含着毒药的催泪剂,引得晶珊珠泪连连,如同冬夜骤雨无歇无止地敲打寒窗,好不凄凉悲惨。

    思前想后,她悲苦地印证着周策的话与秉文、淡菲的所做所为。 秉文疏离着她,淡菲前所未有地冷淡……唉!天地已经变色,她还独自躲在一个虚幻的楼阁里,作着一厢情愿的美梦。

    她心碎地一头伏倒在桌面,枕着自己的臂弯无声地啜泣,双肩剧烈地抽动起伏着。

    “晶珊,和我一样,看开一点吧。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灾祸或看梦魇,早一天脱身,早一天自在平安!”周策往背后一靠,诡恶地说。

    看着晶珊伏首痛哭,他有着严惩敌人的至高快感。

    ※※※

    天空层层阴霾,浓厚的乌云遮做了星月的明光,使入夜的天空更加黑暗。

    晶珊里在国父纪念馆的台阶上,呆滞的眼神茫然地投向远处街路上闪动着的灯火。

    世界就这么走样了,繁华依旧,人来人往依旧,车水马龙依旧,她多么羡慕那些在灯火中穿梭的人,他们的忙碌是那么平凡又那么幸福,只有她自己,被全世界的欢乐与幸福所遗弃……惘然地等着,她坚信淡菲一定会来赴约。

    这个夏天以前,她们常常下了班一起到这里来聊天、散步,而现在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市声像海潮一样,时近时远。恍惚中,她察觉一个身影伫立眼前,是淡菲。

    亭亭玉立,依旧散溢全身的雅艳灵浚眉目间那一抹难以言喻的轻颦浅愁,更增添她的动人与美丽。

    晶珊看着她。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愁绪冲激着自己。美丽的淡菲变得如许的陌生,如同睽违了好几个世纪……她强自振作精神,露出笑容和淡菲招呼:“你来了,淡菲。”

    “我来晚了,错过了最美好的薄暮整光……”

    淡菲讷讷低语,但是晶珊听得很清楚。有一回,她们坐在这里享受着黄昏的优闲情调,晶珊慨叹念着那首“夕崵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淡菲却说,夕阳匆促消逝,没有什么可以惋惜的。因为太阳下山后,笼罩在大地的那一层蓝光暮气才是绝顶美丽的。晶珊深有同感,此后总是把薄暮篮光当做两人共同的秘密财产一起分享,那是她们深厚友谊与默契的共通语言。

    “我也没有看到,你并没有错过,因为天快下两了。”

    晶珊告诉她,她并不詑异淡菲对满天乌云毫无所觉,她知道她心事重重,就像自己一样。

    “是吗?最美好的东西,也许已经不能再一起分享……”淡菲这么说,又觉得不妥,只好再补充:“我是说,薄暮蓝光。”

    她在晶珊身边坐了来,勉强对她笑了笑。

    “我知道,淡菲,你还记得吗?有很多次,我们同时看上一件衣服、一双鞋子,甚至一个装糖果的陶罐子,一个放干燥花的小盒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你让我。

    我会想,也许是你体会到我比你更爱它们,也许是你真正能够为我割舍牺牲。”晶珊仍旧把眼光调向远方,语重心长地喃喃陈述,这些话,她已经憋得够久了。

    淡菲知道她别有所指,只是沉静地倾听。当她接到晶珊的电话,听她用那么坚持的语调约见她,她就知道她们需要面对的事已来到眼前。

    “但是,生命有更重要事情是不能让,也不能牺牲的,我也不能要求你让。淡菲,我只请你把秉文还给我。听清楚,是还给我,不是让给我,为我牺牲。淡菲,你懂不懂?”晶珊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还给你?为什么是还给你?”淡菲却是持续地冷若冰霜,持平地反问,把一双亮闪闪的眸子转过来正对着晶珊。

    “他是我的所爱,我和他相爱在先,你怎么可以横刀夺爱,对你的好朋友横刀夺爱?”晶珊失声而哭,天空也开始下雨,雨滴巨大如豆。

    “谁横刀夺爱?究竟是谁横刀夺爱?”淡菲略微提高着量,语调仍是可怕的冷静:“你怎么能确定,我爱上他的时候会比你晚一分钟、一秒钟?没错,当你在酒会中看到他的时候,你就爱上他,如果我也是呢?那么又是谁横刀夺爱?也许你的优势就是你先表明你爱上他而已,而我却把它隐藏起来,独自在心里默默承担。

    晶珊,你还能说,是我横刀夺爱吗?”

    “那么,我还是承让了,是不是?你有没有忘了,你始终在等着司徒志刚,为他朝思暮想?他不是你唯一的是爱吗?现在你却告诉我,在我爱上我生命中的唯一一个男人时,你却说你也爱他?”晶珊站了起来,对着淡菲歇斯底里地大叫,倾盆大雨无情地淋洗着她们。

    淡菲也缓缓起身,无畏地反驭:“你是不是想骂我心猿意马、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甚至水性杨花?为什么不能爱另外一个男人?是因为我有了司徒那个前科,我便不够格再去爱一次?晶珊,我再告诉你,你的另一个优势只是你坦然去追求他、接近他而已!”

    “所以,你再也不甘寂寞,再也不肯退让,你背着我和他来往?”晶珊的头脸都是雨水,颤抖地怒责。

    “不,你应该说,我背她里勾引他、迷惑他,这样比较符合你对我的人格评断。我的确是,我勾引他、迷惑他、接近他,像个小偷一样,我甚至为了接近他,拿周策当幌子,我的确想这样做!”

    淡菲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的犀利告白使晶珊根本无法招架。她每说完一段,晶珊就气一次。这一番血淋淋的供词才说完,晶珊忍无可忍地挥动双手,向她迎面打去,她在突兀错愕中慌乱地抵挡闪躲,然而晶珊气疯了,哪里收得了手?她死命地抓住淡菲,胡乱捶打拉扯,混乱地叫骂道:“淡菲,我恨你!你死了吧!你死掉吧!我恨你!”

    淡菲被这没停歇的劈头乱打也打疼、打气了,也出了还击。两个湿透的人在两中追逐、厮打。

    “你才是自私鬼!从头到尾,你才是自私鬼!我为什么要让你、让你、什么都让你?你为什么不死?自私鬼!你为什么不死?”

    “你死掉吧!魏淡菲,你现在就死掉!”

    “为什么不是你死?姚晶珊?是你该死!”

    这样的叫骂缠打似乎永无休止,直到一道巨大的闪光在她们的头顶爆裂,如同神只怒吼的雷声当头爆出了巨响,才让她们如梦初醒地收了手,喘息地对望着,任雨浇淋。

    如同对遍身湿冷毫无知觉,也如同无感于远方车水马龙繁华世界的存在,她们在雨中站了好久好久,似乎静待着骤雨浇熄心中狂暴的焰火……终于淡菲先伸出了手,握住了晶珊的指尖。她们的手,一样的冰冷。

    “是冯秉文告诉你的?”她怜惜地伸出另一只手,为晶珊拂去贴作脸上的湿发。

    晶珊不回答,只是失神地看着淡菲的脸。

    淡菲收回双手,抱在自己胸前,怆然惨笑道:“只是我勾引他而已,他什么也没做,真的是这样。”

    她潇洒地甩掉脸上的雨水,也许晶珊根本不知道,雨水里掺有太多太多碱涩的眼泪。

    晶珊只是不停地摇头、摇头。

    许久许久,才喃喃重复地低吟:“你不是真的爱上秉文,秉文也不会真的爱上你……”

    “不,晶珊,你要听清楚,不要让今天晚上白白打了这场架!我真的爱他,我不想再瞒你,你也不要欺骗自己。”淡菲斩钉截铁,毫不容情。

    “你……”晶珊忍不住再度失控咆哮,浑身气得直打哆嗦:“你还是……还是要和我争?”

    “抱歉,沉沦地狱的滋味我知道,但是我无法放弃。”淡菲的冷静及回答,令晶珊疯狂。

    她再度扑向淡菲,连连的捶打伴随着一串串嘶骂:“魏淡菲!你这个见色忘义、水性杨花的东西!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这一疯狂的打骂结束之际,晶珊突然气衰力竭她倒下人。

    “晶珊!”

    淡菲大惊之下抱住她,在骤两巾,使出所冇的力气把晶珊抱上台阶,又抱到了回廊的檐下,然后又抱着她,虚脱地靠墙瘫坐了下去,紧紧她拥着昏厥的晶珊,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余温完全过渡给她。

    “晶珊,你别死,你不要死,晶珊……”

    淡菲的面颊紧偎着晶珊的额头,在喃喃的呼唤中,两串温热的泪滚落了下来。

    ※※※

    淡菲看见冯秉文进了他的办公室,稍后也跟了进去。

    秉文一看见她,立即浮现不安的神色。

    淡菲却并没有何对他做出令他胆战心惊的特立独行,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淡淡她说:“晶珊可能生病了。”

    “哦?”秉文意外她应了一声。

    “你真的不知道?”淡菲又漠漠地问,接着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秉文老实地回答。

    “为什么要疏远她?她病了。”

    这时,淡菲才抬起眼,半恨半怨地迅速看了他一下,便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送走了淡菲,他不禁抬起手,揉搓又开始隐隐发痛的太阳|岤。

    天,他是多么怯于去触及这两个女孩子与自己之间的问题。然而,他又难以抑制地挂念起晶珊,心里涌涨片无法平息的歉疚与痛惜。

    为什么要疏远晶珊?魏淡菲竟然如此指责他!

    咬咬下唇,他重重吐了一口气,叫自己不要再去思索这些,当务之急,就是打电话给昌珊。

    “姚小姐请了病遐,没有上班。”晶珊的新工作是是秉文安排的,那边的人很快给了他明确的资讯。

    直觉地,他苛责着自己的薄情寡义。他认为晶珊是为了他近来对她的疏远而病倒,他确信这件事对她来讲是极其?br/>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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