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她到了北面大房间门前,朝里边一望,惊喜地喊道:“杨师傅!”
包头的杨师傅和小康正在床上抽烟,他们一看到我们也是惊喜万分。他们俩一边起身来迎我们,一边喊道:“哎呀!小祁,小徐,你们来了?”
我赶忙打招呼:“杨师傅,小康你好啊?”
杨师傅来到我们近前,弯下腰来看徐强。问我们:“好,好!”
小康问:“徐哥,这是你们的孩子啊?”
我说:“是啊!”
秀莲告诉儿子:“徐强,叫杨爷爷。”
徐强礼貌地喊道:“杨爷爷。”
杨师傅高兴地说:“好孩子。哎呀,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秀莲羞红了脸,幸福的说:“是呀,咱们从上次分手都五年了。”
杨师傅说:“可不是吗!”接着他蹲下身,伸出仅有的右手,拉着徐强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啊?”
儿子乖乖的告诉说:“徐强。”
杨师傅问:“几岁了?”
儿子说:“五岁(毛岁)。”
杨师傅又摸了摸徐强的头说“长得真好。脑袋这么大,以后准聪明。”
我说:“借你吉言了,杨师傅。”
杨师傅认真地补充道:“真的。这么大的脑袋,以后准聪明。”
秀莲问:“杨师傅,还有我们认识的人吗?”
杨师傅:“这不是,我们俩还有杭州的小赵,他出去了。嗷!对了,对面屋里有个你们沈阳的。”
我高兴的说:“是啊?快给我们引见一下。”
杨师傅领着我们来到南面的大房间说:“金师傅,我给你介绍两个(仨)老乡。”
在靠门边的11床边上,有一位60来岁的老师傅。他黑黑的胖胖的,浓眉大眼,一张嘴露出了左边的一颗金牙。我心里想:“这好,姓金,还镶着金牙,倒是挺好记的。”
正在收拾抽屉的金师傅,转过身来说:“好啊!”
杨师傅:“这是小徐,这是小祁,嗷!还有他们的儿子,都是你们沈阳人。”
我和秀莲连忙问道:“你好?金师傅。”
金师傅说:“哎!你们好!刚下车吧?快坐会歇一歇。”
我说:“是,我们一下车就赶来了。”
金师傅说:“快坐着。你们来几回了?”
谢过坐,我说:“以前来过三回。到康复这是第二回。86年在这认识的杨师傅他们。”
杨师傅说:“是,我们在一起有小半年那。上次你们是刚结婚不久,这一晃就过了四五年,现在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别说,分开这些年,还真挺想你们的。”
秀莲说:“是呀,往这来就好像是来家里一样。一心想看看认识的人都怎么样了。”
金师傅说:“你们给没给俞医生来信那?现在可是没有空床啊!”
我说:“没有。我跟单位申请来这好几年了,这才批下来。他们一答应,我们怕时间长了有变化,就马上来了。不行,我们先住在外面好了。”
杨师傅说:“行!天山,虹桥离这都不远,有不少小旅店。你们可以在这订饭,白天在这边,晚上再回店里。”
小康说:“过些日子,总会有走的。”
在交谈中我们得知,现在上海是在春暖花正开,梅雨季节还未到的时候。所以,来安手和修手的人特别多。交大已经把维修肌电假手的活交给了康复,王技师已经来这边工作了,工作间在顶层四楼。王技师负责维修,也制作新的假肢;俞医生负责打臂筒的样子。这样,大部分的活都由王技师一个人干速度很慢。不过,病友们都喜欢在这多呆上一阵。所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们和杨师傅、金师傅聊了一阵以后,秀莲说:“反正也没有空床。咱们先出去找好住处,吃完饭再回来吧?要不,徐强该饿了。”
我答应道:“行!”
我们告别了二位师父,出去在附近找到旅店,定好房间,放好了行李。来到街边上的小饭馆,要了三碗大排面,美美地吃饱了肚子。又回到了康复。
上楼后,我们听说俞医生在四楼王技师那里,我们就直奔楼顶。俞医生和王技师看到我们也是很高兴,大家互致问候以后,俞医生问我:“徐卫东,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我说:“回去以后,有了儿子,老爸病逝,再加上别的事情,所以,拖到了现在。”
王技师问道:“好几年没来,假肢怎么样了?”
我说:“用了一年多就坏了。”
王技师说:“维修恐怕要费力气了。搞不好要做新的哟!”
我说:“您可得手下留情。我们单位经费很紧的。帮帮忙好勿啦?”
俞医生说:“侬小子勿要耍滑头。部队还会没有钱?”
我说:“真的,一个小小的设计所,都靠上面拨款,僧多粥少很紧的。对了,俞医生,啥时候,能有空床啊?”
俞医生说:“都没有钱了,你还问什么床啊?”
我死要面子地说:“你这里好啊!我们想随时聆听您的教诲,跟你和王技师多亲近一下。你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吧!”
俞医生说:“几年不见,侬小子学的滑头了。”
我恳求道:“帮帮忙,帮帮忙!”
俞医生说:“空床还要过些天。等有了就给你们。好勿啦?”
我说:“好,谢谢,谢谢!”
忙过了前几天,终于步入了正轨。儿子说过好几次要去看大轮船了,到了来上海的第一个周日,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我们仨人坐上48路公交车,来到了延安东路的外滩。在过街天桥上,我们看到黄浦江中百舸争流,笛声悠扬。儿子欢喜地拍着小手又是蹦又是跳地喊:“大轮船!大轮船!”
一下了过街天桥,江边的围墙挡住了他的视线,急得他扒着墙一个劲地往上窜,还大声地嚷嚷:“我看不着,我看不着!”
秀莲蹲下身对儿子说:“我把你抱到墙上去看,你可不能乱动。你要是乱动,掉到大江里就淹死了。听见没?”
儿子认真地说:“我不乱动。”
秀莲把儿子抱到了矮墙上,儿子很乖地站在墙上,他一手搂着妈妈的脖子,一手指着船儿问我都是什么船。我告诉他那个是驳船,那个是货轮,那个是渡船,那个是交通艇。我们在那看了很久,才说服儿子从墙上下来。
我们沿着岸边向北走去,春天的外滩格外美丽。放眼望去,明媚的阳光下,江边上树茂草青,鲜花盛开,游人如织。看到江畔上的喷泉十分美丽,我们在池水边和江边都留下了美好的纪念照。
我们是康复的老人了,很顺利地在那里订了饭,并且从早到晚都在那里度过。每天晚饭后,都要在那呆到点钟,才恋恋不舍地回旅店去。儿子跟我们一样,适应能力特别强,无论是到那,都能很快地适应那里的一切。到了康复不久,小家伙就跟大家混熟了。可能是在他那也是先入为主,他很喜欢跑到杨师傅和金师傅那里去玩。
第九十二章恋恋不舍
我们来康复没过多久,就跟新病友混熟了。杭州的小冼和她的丈夫小郑也来到了康复。大家相见以后,自然是一番喜悦。康复放在走廊里的电视机,已经挪到了顶层四楼,那里有个上百平米的大厅。徐强喜欢到那里去玩耍。整天里他是一会上东屋,一会到西屋,一会上楼上,一会又到楼下,欢快地跑着。大家伙都爱引逗他说话,同时把各种各样的小食品送给他。不过,每当有人给他东西吃时,他都是在我们允许后,才敢接过东西来吃。
徐强跟我们一样,吃不惯南方的籼米,而是爱吃南方的面食。在平时我们多数都是买面食来吃。在众多上海小吃里面,我们都爱吃生煎馒头、小笼包、麻团、三鲜小馄饨和各种面条,还有大白兔奶糖。
听人们说:生煎馒头可说是土生土长的上海点心。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生煎用的面皮是半发酵的面粉,包上鲜肉和肉皮冻和的馅,然后一排排地放在平底锅里油煎。在煎制过程中还要淋几次凉水,最后撒上葱花和芝麻就大功告成了。吃起来底酥、皮薄、肉香。一口咬下去,肉汁裹着肉香、油香、葱香、芝麻香喷薄而出,味道那是贼啦地好。
小笼包也是驰名中外,也有上百年的历史。据说:最初时,小笼包的名子叫“南翔大肉馒头”,后称“南翔大馒头”,再后来,大肉馒头采取“重馅薄皮,以大改小”的方法,每只馒头折裥十四个以上,一两面粉能制作十个,它形如荸荠呈半透明状,小巧玲珑。所以,以后人们就叫“南翔小笼包”。戳破皮子,里面的汤汁能够装满一碟,鲜香可口。
在上海我们认识了麻团,它大小如同网球一般,是糯米面包着豆馅,表面沾满了芝麻,经过油炸颜色金黄,秀色可餐,让人见了就垂涎欲滴了。
上海人好像对馄饨的大小分的特别清楚,有大小之分。上海的三鲜馄饨也有别于北方的馄饨,它的馅里没有蔬菜是纯肉的。所谓三鲜的名堂都在汤里,蛋丝、虾皮、紫菜此三鲜调出薄皮包裹着的鲜肉,口感咸香爽滑。
上海的面条也让我们大开眼界。它不像我们北方简单的只有打卤面、炸酱面、炒面和混汤面。上海的面条有许多种,什么大排面、大肉面、肉丝面、三鲜面、阳春面、辣子面等等。那里的面条细腻滑嫩,鲜香可口。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吃糖的。我的儿子和我们一样,都爱吃大白兔奶糖。在我们小时候,就知道上海的大白兔奶糖是最好吃的糖果。在我国物资馈乏的五、六十年代,这些“大白兔”却给了我们这代人留下了甜蜜的回忆。很多人都还记得,在许多东西都得凭证购买的年代,上海冠生园生产的大白兔奶糖作为当时上海最好的糖果,是十分紧俏的商品。只有几家指定的大食品店才有卖。在我们北方也只有亲朋好友来上海,才有机会吃到捎回去的一两块“大白兔奶糖”。
我们还知道,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来访华。他们认为中国人生产的大白兔奶糖非常好吃。周恩来总理于是决定将大白兔奶糖作为礼物赠送给尼克松。为此冠生园加量生产,确保完成国礼使命。据说当年听装大白兔奶糖被美国人当成复活节的吉祥物,争相购买和赠友。在以后许多年里,大白兔奶糖都是人们最喜爱的糖果。
看到儿子那么喜爱上海的小吃,使我禁不住想起了《山海经》里的一段趣事。我就说给儿子听:“从前,有个外国人叫马可·波罗,他来到中国江南以后,由于饥饿难耐,到处寻找吃的。他闻着香味寻到了烧饼摊,摊主听不懂他的意大利语,经过很久才搞懂,他是在问多少钱能够买一个饼。摊主打着手势告诉他:‘五文钱一个。’马可·波罗错误地理解为五两银子一个。他摇了摇头无奈地想走开。摊主见他可怜,拿起一个烧饼送给他,他吃了一口感到无比的香甜,于是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摊主再递给他一个时,他一边挥手一边说:‘不,不,不!五两银子太贵了。我买不起。’正巧一个男小孩来买烧饼。当马可·波罗看到只用了五文钱就可以买一个烧饼时,他就买下了一口袋烧饼,并且把烧饼带到了意大利,意大利人经过研究改良,才有了今天的披萨饼。现在的你们由喜欢看《忍者神龟》而知道了披萨饼,也喜欢吃披萨饼,殊不知外国人做的披萨饼是受了中国烧饼的启发
还有一次,喜爱中国山水的马可·波罗,坐着乌篷船游玩。正午时分,船家给他沏了壶好茶,还端来一盘麻团。饥肠辘辘的马可·波罗,一看麻团颜色金黄,香味诱人。刚出锅不久的麻团外面凉了,可里面还是滚烫的。不知就里的他,捏起一个就放进了嘴里,当他一咬破麻团时,里面的糖汁把他烫得要命,他赶忙吐出嘴里的东西,一边手舞足蹈地嗷嗷怪叫,一边张开嘴巴伸出舌头,两眼含泪的他活像一条伤了嘴巴的狗儿。引得船上的大人孩子都笑了。船家来到马可·波罗的身旁,教给他怎样吃麻团不会被烫的方法。船家先用筷子把麻团夹开分成四瓣,用嘴吹凉以后,再把麻团送进嘴里。马可·波罗学船家使用筷子,学了很久才吃到了麻团。事后他又为麻团里包裹的糖馅而冥思苦想起来
另外一个有趣的事是,有一天,来中国的马可·波罗,在饭店里吃到了咸鸭蛋,感到很好吃,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鸭蛋是怎么变咸的。两天以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他,下饭店时,学着别的顾客,要了同样的板鸭。实际上鸭子原本都不是咸的。只是人们在制作板鸭时,把鸭子淹咸了。他吃了板鸭以后,觉得板鸭咸津津香喷喷的,才恍然大悟。心里话:嗷!中国的鸭子是咸的,所以,生下的鸭蛋也是咸的。”
一天傍晚,秀莲在跟女病友唠嗑,我领着儿子在顶楼上看电视。看完动画片以后,儿子对我说:“爸,我下楼找我妈去了!”
因为,我们每天都是这样,儿子也经常一个人楼上楼下地跑惯了。我就随口说:“去吧!小心点!”殊不知我一时的大意,险些酿成了大错。
儿子答应一声自己下楼去了。不一会,秀莲上楼来问我:“徐强呢?”
我说:“他说去找你了。”
秀莲说:“没有啊?”
我们俩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找遍了三楼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儿子的影子。我的心“呼”地一下就纠了起来,那心儿跳的好像要冲出了喉咙。心里说:“儿子丢了?可要命了”
秀莲也慌了神脸色刷白。我们俩大声呼喊儿子的名字。病友们也纷纷地随着我们下楼去寻找。楼里楼外,院里院外,我们奔跑,我们呼唤,一心想着快点,快点找到我们的儿子。这时我想:自己小时候挨打后一夜未归,爸妈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康复所在的长宁医院离着中山西路将近百米。我和秀莲像疯了一样跑向了路边,她到了路的西边,我在路的东边向北找去。一路寻找一路呼唤,心里急得像擂鼓。到了新华路口,秀莲到街心花园去寻找,我转回头想回康复,看看儿子是否已经回去了。一路上我心似煎熬,欲哭无泪,极度地恐慌着,心想:可千万别让人贩子给骗走了,疾行奔跑中几次险些绊倒。当我刚来到康复的门口时,杨师傅和小康从里面跑出来。杨师傅问我:“小徐,找到孩子没有?”
我焦急地说:“没有啊!”
杨师傅说:“刚才我和小康要打长途电话。我们下了楼,看见他在楼门口玩。我们出来以后,他说:‘爷爷,我也跟你们去。’我寻思我们就在院门口卖点这,离着近一会就完事了,就带他出来了。在卖点打长途没打通。我们想到安顺去。我就问他:徐强你出来,你爸妈知道不?他说:‘不知道。’我跟他说:那可不行,你赶快回去,爸妈不知道你跟我们走,找不着你该着急了。你快回去吧!他还说:‘没事。’我说:不行,你回去等着。我们一会就回来。我们看着他往回走,以为他回楼上了,我们就走了。可能他后脚又找我们去了。”
我问杨师傅:“你们刚才搁那边走的?”
小康说:“西边。”
我听完后撒腿就往中山西路跑。出了弄堂向左一看,在六七十米以外的地方,儿子正悠闲地蹲在那里看风景。我又惊喜又是生气,恨不能跑过去给他一脚。可是转念又一想,还是个吃屎的孩子,他懂啥呀?自己没跑丢,再让我打个好歹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来到儿子跟前时,他一双小手托着下巴,还一心一意地看着南方,那是去往安顺路的方向。我问儿子:“徐强,你干啥那?”
儿子转过脸来看着我说:“等杨爷爷那!”
“杨爷爷在哪那?”
儿子抬起手指着南方说:“他们上那边去了。”
我又问他:“那你刚才在哪了?”
儿子说:“我去追杨爷爷他们了。”
我问他:“你咋不回去等那?”
儿子说:“杨爷爷说他们一会就回来。”
我说:“你杨爷爷他们都回去了。我和你妈找不到你,以为你跑丢了,把我们急坏了。我们大家都在找你,你妈现在还在找你那。我们去找她吧!”
我站起来把手伸给他。儿子“嗷”了一声,站起来抓住我的假手,跟着我一起往北走。杨师傅和许多的病友迎过来问:“找到了?”“啊呀!可把人给急死啦!”我说:“找到了。谢谢你们了!”
大家都说:“谢什么,找到了就好。”“你们还去哪呀?”
我告诉说:“去街心花园找他妈。”
在我们爷俩去找孩子他妈的路上,我嘱咐儿子说:“徐强,记住,以后,不管你要去哪,都要告诉我和你妈。认识的人要领你走,也要告诉我们。不认识的人要领你走,千万不要去。你要是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了,你就永远回不来了,也永远找不到我和你妈了。”
“知道了!”儿子乖乖的答应着。
我又说:“你妈找你都急疯了。一会见了她就说是‘你错了’。她要打你就让她打两下。听见没?”
儿子应道:“哦!”
我心里着急走得很快,儿子一路小跑地跟着我。在纺织大学的校门前,我们看到了正在急忙往回赶的秀莲。儿子大声地喊道:“妈!”
秀莲快步如飞地跑过来,只见她已经急的脸通红,而且是汗流满面。秀莲连珠炮似的厉声问儿子:“你上哪了,啊?你要把我们给急死呀?让汽车撞了怎么办”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跟她说了经过。回到楼上以后,秀莲的气还是没有消,她说:“杨爷爷叫你回来。你为啥不回来?你傻呀?你要是让坏人给骗走了怎么办?”秀莲说着说着,照着儿子的大腿就拧了两下。
儿子没有像以前那样,挨了打就“哇哇”地大哭。而是对他妈说:“妈,我错了。”
我说:“行了,说也说了,打也打了。儿子都认错了。下回不这样就行了。”
大伙也劝秀莲说:“孩子都认错了,就消消气吧!别再打孩子了。”
从此后,儿子再也没有私自行动过
一天下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能外出的我们聚在北面的大房间里闲聊。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下海经商。有的说:“现在下海经商的,多数是干部子弟,再就是知识分子。”“可不是,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贫民百姓没几个。”“现在跟过去一样,富的更富,穷的更穷了。”“在过去,文人最想避的就是铜臭气。用鲁迅的话说:‘穷的是金钱,富有的是知识。’而现在,放下教鞭去经商的是大有人在。最少也得走街串户去挣几个补课钱。”“你别说,富了的也有平民百姓。那都是时代的宠儿。他们虽然没有高干的爹娘,也没有渊博的知识。可他们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这就应了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在我们谈兴正浓时,包头的小康和小郑从街里回来了。他们俩的归来打断了我们的话题。他们一进来就对大伙说:“好消息啊!给你们看一件好东西。”
秀莲问:“啥好东西,不会是金元宝吧?”
小郑说:“差不多吧!给你们一本。”
秀莲接过来一本小册子,我们看到封面上印着《残疾人保障法》。秀莲问:“多少钱那?”
小郑说:“不要钱。”
我说秀莲:“你看看背面不就知道了。”
秀莲翻过册子来一看,上面标的是1元钱。她掏出一块钱给小郑,小郑说啥也不要。别人的钱他也没要。大伙都表示感谢。并且说:“这真是好东西。你们可是给我们大伙办了件好事。”“这回有了保障法,咱们再要求什么就有根据了。”
20多天以后,轮到给我修假手了。经过王技师检测,我的肌电假手只有主机(驱动假手运动的电动机)还能用,其他的部件都需要更换。王技师告诉我:“侬耐心好好等着啊!”
我说:“您受累,只要是能用就行。”
在这时,康复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听口音是北方人。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的,留着流行的长头发,白净的脸上,细眉凤目,鼻直口方,唇上留有齐整的小胡子,显然是个美男子。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穿着灰西裤,脚下是捷克式的黑皮鞋。唯一不足的是,在他的眉心处有一指甲大的伤疤。还有整个右侧的袖管是空空的。
跟在他身边的妻子,也是细高的个头亭亭玉立,烫着大波浪的头发又黑又亮,白里透红的瓜子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上身穿着绿色的蝙蝠衫,下身穿着黑色的体型裤,脚下是黑色的高跟皮鞋。俞医生对我说:“徐卫东,这也是你们老乡。”
我很是惊喜地问:“是吗?哥们是哪嘎达的?”
那哥们说:“俺们是本溪的。大哥是哪的?”
我说:“我们是沈阳的。”
他说:“哎呀妈呀!那咱们是正儿八经的老乡。”
杨师傅在我们之前就认识了小任。他问道:“你们俩的家离着有多远?”
我说:“80多公里。”
那哥们说:“可不是咋的,太近了。坐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说:“是。我们去过本溪水洞。”
那哥们说:“哎呀,哥,你姓啥?”
我告诉说:“我姓徐。你贵姓?”
他说:“还啥贵姓啊?我姓任。”
这时,秀莲领着儿子过来了,大家又是一番寒暄和介绍。小任的妻子看到同乡的姐妹自然欢喜。他们两口子都非常喜欢我们的儿子--徐强。小任说:“千里之外,我们相识,真是天大的缘分。谁也别跟我争啊!今个儿,我做东,请你们大伙吃饭。”
我说:“一见面就让你们破费,不好意思。你们又是新来乍到,还是我们请吧!”
豪爽的小任说:“别!咋的,徐哥,不给兄弟面子啊?”
杨师傅对我说:“我和小任他们以前就处的挺好。咱们都是实在人,你们也别装假了。就一块吃吧!”
秀莲说:“这么的,咱们不分你我。大伙都凑两个菜,再买几瓶酒就齐了。”
杨师傅说:“对、对、对!我去买酒去。”
小任说:“你那么大岁数了不用你。我包了。”
我说:“行!我们买熟食,再把定好的菜拿过来。”
在酒桌上我们三口,小任夫妇、杨师傅和小康,还有金师傅,我们围坐在一起,大家情谊融融,开怀畅饮,畅所欲言。由此我们得知小任是本钢厂的工人。在一次运送货物时,滑落到车厢的连接处,致使右臂丧失,昏迷了一昼夜住院治疗三个月才伤愈出院。一年前,认识了小孟姑娘结婚成家。
小任问我:“徐哥,你们到过我们本溪水洞,还去别的地方玩过没?”
我说:“我们是随单位去的。没去别的地方。”
杨师傅问:“你们那除了水洞,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任说:“除了水洞还有本溪湖和铁刹山最好了。本溪湖在卧云山的西山下。清代雍正年间就叫本溪湖。本溪市也是由本溪湖得名的。本溪湖是一个洞中湖,湖的形状像犀牛角,外阔内窄。洞内水面有二十多平米,是世界最小的湖。湖水很凉。洞顶的崖壁有“辽东本溪湖”的大字石刻。洞外有一个慈航寺,它建于明代,寺内有塑像和壁画。跟前有解放后修建的人工湖。湖边垂柳婆娑,湖中建有拱桥、湖心亭,备有各式游船,不光风景美,更是避暑的胜地。
铁刹山是辽东名山之一,也是东北道教的发祥地。它坐落在本溪满族自治县南甸镇境内,最高峰海拔900多米,山势险峻,峰峦叠嶂,气势雄伟,风景秀丽。它有五个山峰:中间的叫元始顶,东边的是玉皇顶,南边的是灵宝顶,西边的是太上顶,北边的叫真武顶。因为从东、南、北三个方向仰望都能看见三个峰,形状像铁叉,又因属道教名山,故称九顶铁刹山。
铁刹山岩洞较多,最负盛名的是八宝云光洞。铁刹山碑刻随处可见,“与天同寿”摩崖石刻,高8米,宽5米,碑文约800多字。九顶铁刹山风景区已经进了《中国名胜辞典》,世界上都有名。”我们各自聊过自己的家乡之后,相约明天一起去西郊动物园游玩。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我们这些人一起出了门。我们搭乘57路公交车,一直来到了上海西郊动物园。动物园在虹桥路北,与虹桥机场相距不远。进入园区以后,我们陆续地观赏了天鹅、狮子、熊猫、大象和犀牛等等动物。当我们来到孔雀笼子跟前时,白色的孔雀看到我们时,展开了它那庞大而又美丽的羽翼,原地旋转着与我们斗艳。小任说:“真太漂亮了。嫂子快点,我给你照一张。”
秀莲说:“我可不行。给我照准把镜头给你打了。孔雀也得吓坏了。你还是给弟妹照吧!”
小任说:“你净瞎说。徐强,来,叔给你照。”小任试看一下说:“这样不好看。徐强站到笼子边上去,离着孔雀近一点。”徐强钻到栏杆里面,背靠着孔雀笼子,甜甜地笑着。随后,小任又在黄骠马的跟前,要给大家照相。可是大人们都不肯骑到马背上去,最后,还是徐强骑到了马鞍上,就在要给他拍照时,他顽皮地闭上了眼睛。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们还分别去了龙华寺和上海植物园。欣赏了不同的文化和景致,获得了不同的感应和体会
我们游完园以后,没过几天杨师傅、小康和金师傅的假手维修好了,他们相继离开上海回家了。又过了一周以后,我的假手也修理好了。在继续住下去,势必要超出预支的费用。我们也急忙购票回家。杭州的小冼夫妇和本溪的小任夫妇,都说跟我们没有呆够。还说再来上海时,一定约好一起来。在我们临行时,一起吃了饭,还打了两台出租车,把我们一直送到站送上火车,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第九十三章母爱大如天
1991年春天,我们从上海回到沈阳的时候,一出北站看到站前广场比南站大多了。先是由我带着儿子看行李,秀莲去给家里打电话来接我们。可是,从东找到西也没有找到一部公用电话。去远一点的地方,秀莲又不熟悉。我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电话。”
我顺着向南的大街走下去,一路上到处是拆迁的棚户区和小工厂,一直寻到惠工广场,也没找到公用电话。无奈,我走进一个工地,对看门的老师傅说:“大叔,你好?”
两鬓斑白的老师傅看看我问:“啥事?”
我对他说:“大叔,我是没有手的残疾人。我家在砂山。刚从上海修假手回来。我媳妇要照顾我和小孩,行李又多,我们自己回不去。想给单位打电话,请他们来站上接我们。可是,搁站前没找到电话。想请您老帮个忙,让我在您这打个电话。”
我怕老师傅不相信我说的话,说着就把假手抬起来给他看。老师傅看了看问:“你这是咋整的?”
我说:“在单位变电所打扫卫生,让高压电给打了。”
老师傅说:“啊呀!捡了一条命啊?你。”
我说:“可不是。”
老师傅让道:“来吧!自己能不能打啊?”
我说:“我打不了。得请您帮我。”
老师傅帮着我拨通了电话。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传进我的耳底:“喂!哪位?”
“大舅,你好啊?”
“卫东啊?啥事?”
“大舅,我们搁北站呢!东西多,自己回不去。你要个车来接我们呗?”“好!你们等着。”
打完电话以后,我对老师傅说:“大叔,谢谢您了。”
老师傅说:“没啥。别客气!”
“大叔,再见啊!”
“好,走吧!”
我打完电话回到出站口,找到秀莲和儿子等着大舅来接我们。半个小时以后,我们看到大舅骑着三轮摩托向这里驶来,来到我们近前停住车。我们上前问好。大舅说:“你们也不会选个日子。今天兵部来检查组,小车都来接他们了。我一看得啦!开摩托车来吧!”
秀莲说:“麻烦你了,大舅!”
大舅说:“麻烦啥?上车吧!呦!俩箱子那?”
我说:“是假手配送的。造革的便宜。”
大舅打开后备箱,找出一条绳子。:“来,把箱子放后备箱上。”
大舅把绳子在备胎上套个活扣。秀莲把箱子落在上面,跟大舅把箱子捆上。秀莲手里忙着,问儿子:“徐强,问舅姥爷好没?”
徐强问道:“舅姥爷好?”
大舅说:“哎!徐强,上海好吗?”
徐强说:“好啊!”
大舅又问:“在那想家了没?”
徐强回道:“想了。”
捆好箱子以后,大舅说:“小祁,你坐在后面扶着点。卫东和孩子坐在车斗里。”
我在跨兜里坐好,秀莲把儿子抱给我,又把我的外套给儿子套在身上。我把儿子搂在怀里。秀莲在后座上坐好。大舅发动摩托车,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在人世间,有些人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计前嫌。也有一些人,不是缺少这,就是缺少那。人无完人,各有所长。就说岳母和家富媳妇,她们相处的就不是那么融洽。由于当初,秀莲找了我这样的人,虽说是进了省城。可总是个没有双手的残疾。岳母认为:没有双手的人还不如没有双脚的人。因为,失去了双脚的人,有双手照样可以照顾自己,还能干点事情。没有双手的人,别说是做事情,就连照顾自己都不行。好好的闺女嫁了这样的人,可说是一辈子就完了。跟了这样的人,要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睡,而且是遥遥无期永无止境。女儿死心塌地跟定了我这个人,让她老人家伤透了心。
随后,家富当上工人进了城,却找了个老家的姑娘处对象。岳母更是从心底里不愿意。家富也是老实人。把妈妈说的话告诉了女朋友。由此,在媳妇的心里系下了疙瘩。婆媳二人都是争强好胜,针尖对麦芒地锋芒毕露。思想观念不一样,生活习惯也不相同,在日常生活中免不了要产生矛盾,时常地绊上几句嘴。而且积怨是越来越深。婆媳二人征战不休,家富夹在二人之间,一头是自己的妈妈,一头是自己的媳妇,真是投鼠忌器十分地无奈
1991年秋,岳母无法再继续与儿媳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不想再让儿子两头为难,就决定离开他们,来沈阳投奔我们。岳母下此决心也是实属无奈。岳母让家乐给我们来了一封信,说明了她现在的处境和打算,以征求我们的意见。
我看过来信,十分同情走投无路的岳母。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岳母是秀莲的妈妈,自然也是我的妈妈。虽说当初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可人之常情,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采取这样的态度。我想换了我也会这样。一向要强的岳母想到我们这来,所下的决心是巨大的。我有义务接纳她,也真心实意地愿意迎接妈妈的到来。我对秀莲说:“现在,我们两下里,只有这一个妈妈。怎么能不管那?就让妈妈来咱们这吧!”
秀莲说:“那,以后你可得多忍着点。”
我说:“行!我绝不参合你们娘俩的事情。”
我随即写了请妈妈来我们这的回信。过了不长时间,妈妈来到了我们家。妈妈一来就向我们喋喋不休地叙述自己心中的不快。怨恨自己的命运太苦,每个孩子都不让她省心。更不该卖了老家的房子,致使自己现在连个窝都没有。我和秀莲耐心地为她排解,劝导安慰她,请她把心安下来,安安稳稳地在我们这住下去。无论到了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嫌弃她。
“眉头搭上双簧锁,腹内添上万斛愁。”一生烦恼多多的岳母,就是这样。一天到晚总是紧锁眉头,好像每个人都亏欠着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日子一长,我发现岳母跟我的养母一样。心地善良,勤劳勇敢,敢爱敢恨。为了儿女和他人,她们敢于抛舍自己的一切。岳母心中的愁苦,没有因为我们的劝导而减少半分。在当时看来,她就像祥林嫂一样,每到一处,都会把心里的苦水倒上一遍。“那个有福的人(秀莲爸爸)早早地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受苦。我不该卖了老家的房子”
岳母在他们老一辈人中,有了共同语言。在他们认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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