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宽大的浴巾可以将她娇瘦的身体完全包住,而后,她听到有个声音自头顶传来。
那是百里夜,他正在说:
“为什么总是这副要吐的样子?那一晚你也是一样。”
你是身体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
乔季卡呕了两下,然后恍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裸露,那原本该在几步之外的人也到了自己面前。
“没事!”她轻摇头,对于百里夜的问话决定主动过滤掉。
不过,显然这一次对方并没有打算让她继续逃避。一双手握紧了她的肩,就连人也干脆蹲下身来,然后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跟我说,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是……还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乔季卡紧紧皱眉,这本来是个单选题,可她若回答,那就只能变成多选。
但是能说吗?
不能!
那是她心里最丑恶的伤疤,即便她现在是他的妻子,可是对于那些过往,也是绝对不可以再触及的。
“我只是东西没吃对胃口,所以有点不大舒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再回答百里夜时,人已经镇定如初。
“那就起来!”他不再问,聪明的人都知道什么话题可以谈什么话题不可以谈。更何况,他们之间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中,她若想说,总是会说的。
“你……你怎么来了?”站起身的乔季卡把浴巾又围紧了些,这才不至于太窘迫。可随即便又想到这地方本来就是人家的家,这里也是他的卧室,似乎不该问你怎么来了,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百里夜扬了扬唇角,似是要笑一下,可是做出来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笑意。
“早就回来了!听徐德说你做了两人份的晚餐,我就在楼下吃了些,然后才上来。”
她眼一亮,面上现了惊喜——
“你吃啦!”适才阴郁似全都被扫走,此刻的乔季卡看起来就像是个孩子,正拿着自己满意的答卷来等待着老师的表扬。
百里夜心似乎也略微一动,马上开口答:
“很好吃!”
乔季卡立时扬起笑脸,那种甜甜的带有满足感的笑将她整个儿人都笼上了一层光环。
再也不是那个满眼都写着心事的女子,到像是一个突然间放下了所有包袱得到解放的天使,这一笑,生了百媚,倾了众生。
百里夜不得不承认,自己正被这种突然而来的笑意所感染。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乔季卡心中藏了太多的事,而那些事无一美好,以至于让她整个儿人看起来都沉静的完全超出她的年龄。
但到底才二十四岁啊!
不管面上怎样沉着,终还是有展露性情的时候。这个女子其实本来就该是快乐的,只不过被太多负面的现实所牵累,不得不提前成熟、提前担负起那些本不该由她来承担的事情。
他心有怜惜,却也明白这种怜惜不管是不是被表露出来,对于他们二人之间,都没有半点意义。
他与她,不过一场契约游戏,与其说是夫妻,不如用雇主才更合适一些。
思绪在这里及时收住,那只下意识往她还微温的发上探去的手也停了下来。
乔季卡不笨,百里夜的眼神只一瞬间的晃动,面上的表情只一个不着痕迹的转变,却还是落入了她的眼。
要学会真正的坚强
于是她收起笑,换上了惯有的冷清。
“随便做了点吃的,后来才知道你不常回来吃,以后就不做了。”说完转身走回浴室,再出来时,已经穿好了一套睡衣。
“你在哪边休息呢?”她问他:“这卧室我看过,你弄的这些个隐形隔断还能辟出许多小房间来。这里你比我熟悉,就自己找地方睡吧!或者说你比较习惯住在这张床上——”说着,往自己昨夜睡觉的床上一指,“那也可以,我去别的床上睡就好。”
百里夜无奈耸肩,这女人习惯性的自我保护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撕得开的。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也在那“一般人”的范围里,却也无意去撕开她那层自我保护的面纱。
他总觉得,那是乔季卡最后的一道防线。她就靠着那么点点的自尊和自我保护勉强活着,如果硬要揭去,怕是她的整个儿人都会跟着溃散。甚至那用仇恨和报复铸就起来的坚强堡垒也会于一瞬间轰然崩塌,从此以后再站不起来。
“歇着吧!”他随意地扬扬手,而后自顾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经了墙壁时,随后按下几颗按钮,这空间就又像是变型金钢一样,开始自动组装变型。
乔季卡听到他在走进另一间屋子之前开口说:
“做百里家的少夫人,不但要有智慧,更要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就比如说浴巾掉了这种事,要学会处变不惊,并及时用另外一种办法来弥补和挽回,而不是屈身蹲下只顾着防守。我们百里家向来不以防守为荣,我们要的是进攻,只有不间断地进攻,才能够让人了解到防守的重要。而同时,也只有不断地进攻,自家所做的防守才有了更重要的意义!”
他的话说完,人也随之闪身入了室内。
极好的隔音效果让他们互相听不到彼此所发出的任何声音,这一层的空间里,乔季卡一下就觉得好像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那个在法律上是自己丈夫的人,只用一番言语给她留下了些许沉思,而后便消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独自而眠。
乔季卡知道,百里夜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既然自己已经嫁进百里家,既然已经将想法和要求告诉给他。那么,一场游戏就是真正开始了!
她的生活是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打起全副精神!哪怕仅仅是为了复乔家的仇,她也要学会坚强!真正的坚强!
……
这一夜睡的很香,虽然她不是很愿意承认,但睡眠质量的提高是因为百里夜正睡在隔壁这个事实却又让她无可回避。
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或多或少地让她生出了几许依赖。哪怕她知道他不是超人,更不是能够拯救苍生的战士。但乔季卡却坚持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下来,哪怕是世界末日,只要有他在,只要他肯伸出一只手臂,就绝对能够再撑起一方崭新的天空!
出门去看弟弟
醒来时,百里夜已经不在。
乔季卡不清楚他是什么时间离开,只是一撇眼间,在自己床边的角柜上发现了一杯还温热的牛奶。
百里家族对于水晶制品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偏爱,不管是拉城的米高梅还是上海郊外的帕堤庄园里,都无一例外地堆满了极多的水晶。
包括这只盛着牛奶的杯子,都是闪闪的天然白水晶。
她将杯子拿起,下面一张便签条就现在眼前。
上面有字:谢谢昨晚你做饭给我,我从不厨,弄不来那些,但温一杯牛奶还是可以的。打起精神来,卡卡!
那字力透纸背,苍劲,霸气十足!
好像透过那字就能够想像得到写下它的人,百里夜,同样的霸气,却又有某些时候,会给她突然的温暖。
香浓牛奶丝滑入腹,乔季卡觉得有一种满足感随之而来。也不知道那是来自于这杯液体,还是来自于给她备下牛奶的人。
起身,于床边站了半晌,而后俯下身将那些纸片拿在手中,再放到一只手包里。
这是对一样东西的珍藏,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想要留下百里夜的一样东西做为纪念,那实在是有太多的选择。
且不说手上还戴着的那枚结婚戒指,单是这座帕堤庄园的物件儿,都随便她拿来收藏。
可她却觉得那些东西都抵不过亲笔所写的短短一句,话,是有生命的,而物件,却没有。
……
今日要出府,要走出百里家的府邸。
不为逛街,也不为会友,她只是想到玛瑞兰医院去看弟弟。
自她同意为百里夜做骨髓移植,弟弟就已经被徐德转至玛瑞兰医院接受疗养。
那样的病已经没有医治的价值,医院所能做的,不过是通过药物和医疗器械来辅助其心脏继续跳动、血液继续流通。
以前齐桦威胁她时,曾说乔季安是个活死人。那个时候她接受不了周遭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变动,受不了齐桦突然解除婚约、受不了桐筱筱突然以另外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更受不了他对弟弟的这一番评述。
曾为此与之大吵一架,结果换来的,却是他对自己进一步的伤害。
懊恼地猛力敲头,对于这种总是能够习惯性地回忆从前的毛病,她万分讨厌。
车子飞一般行驶在往玛瑞兰医院去的小路上,百里家配给她用的这辆迈巴赫正发挥着良好的性能直冲向前。
车子不是她在开,而是个保镖打扮的年轻人。她知道,百里家重要的人物出门,都是有保镖随行的。她现在是少夫人,自然也享受这待遇。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要自己开车出来,她乔季卡好歹也曾经是企业千金,开车这种事,是在年满十八岁那天就学会了的。
只是一来从帕堤庄园往玛瑞兰医院去的路她并不认识,虽然在从小在上海长大,可帕堤庄园这地界却并不是谁都能随意靠近的。从前她对百里夜好奇时也有过调查,但只要往这方向来,总会有人很多人在半路出来将她拦住。
无外乎就是一场披着爱情外衣的走秀
而除此之外,徐德也不建议她自己开车。用对方的话说,是少爷提早有了吩咐,如果少夫人想要出门,自有司机侍候着。少夫人的情绪总不是很稳定,不适合开车。
对于此,乔季卡并没有过多的争辩。
或许最开始她只是懒得争,但现在看来,百里夜和徐德是对的。
自己的心绪一直都在各种事情间转来转去,莫说开车,就算是想要静下心集中精力,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车子开得很快,路边限速的牌子她甚至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就匆匆而过。
乔季卡不知道这限速的罚单会不会开到百里府上,但想来,就算被拍下来,怕是也没有人敢跟百里家的人要钱、扣分。
“少夫人!”思索间,前头开车的司机说话了,“玛瑞兰在市区的另一边,您看,是从市区里穿过去,还是绕城?”
“……从市区里走吧!”她顿了半晌,然后回答。
那司机便不再多问,直接在一个转弯处打了方向盘。
大上海的繁华对于乔季卡来说,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自从百里夜应了他们的婚事,除去婚礼的那一晚,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了。而这个以往最为熟悉的闹市区,在此刻看来竟也如此陌生,似有些想像不到从前的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态游走在大街上。
车子过了浦东,速度马上就降了下来。她便有了时间侧目去看街上景致和往来人群。
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被红灯隔住时,对面楼宇上的大屏慕正播着火热的新闻采访。
她随意地撇眼而去,却在目光落在那屏幕上的一瞬间怔住。那上面有两张刺目脸正将虚伪的笑意洒向人间。街上有许多行人驻足停留,无一不抬头仰望。那些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有崇拜,也有少许的质疑。
齐桦,桐筱筱!
她微闭了目,努力地平复着自己那疾速上涌的血脉。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因他们而动气,你是百里家的少夫人,他们在你面前,已经低下成了跳梁小丑。只要你愿意,仅需往他们面前一站,那就是冲宵汉贯长虹的气场,足以令他们颜面扫地,卑微到无地自容。
再睁开眼,那大屏慕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对着镜头炫耀幸福。那一声声“爱”,让乔季卡听得发笑。那个男人,他如果真懂爱,就不会在她的身体和心灵上都留下这么多永远都好不了的疤痕,更不会一个转身的工夫,就娶了未婚妻的好朋友。
说到底,无外乎就是一场披着爱情外衣的走秀。
几句话的工夫,那桐筱竟开始张口唱歌。那歌声婉转动听,无论歌词和曲调都纯净得像是十八九岁女孩心目中的爱情。
她从来都不知道桐筱筱可以唱出这么好听的歌,以至于在那歌声初入耳时竟也跟着有几分诧异。
可是再纯净的歌,也无法掩饰歌者的龌龊。她知道,总有一天那对男女会为自己曾经做出的事而付出代价。就算她不报,老天也会报。
真正的豪门与暴发户之间的差距
“我的妻子即将推出首张个人专辑,界时,这首歌将做为主打!”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不用细辨也知那是齐桦。
乔季卡明白,有齐桦做靠山,这个女子想要挤身国内一线歌星,并不是难事。甚至很快就会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娱乐版的头条,成为一颗炙手可热的大歌星。
“原来是这样!”下意识地幽幽开口,而后便是苦笑。
他一直不太明白齐桦为什么要娶桐筱筱,若论美貌,其实那个女人不如她。但现在她发现,那女人实在是很有明星的潜质。从前少言少语一直在自己后面做个跟屁虫,看上去像受气包的样子。但现在咸鱼翻身,马上盛气凌人,马上展喉高歌。
原来,桐筱筱跟齐桦有如此相似的共同点!他们虚荣、炫富,更有那种以卑鄙为前提的高瞻远瞩。
桐筱筱现在看起来是灰姑娘嫁豪门,或许齐家老太爷如外界传言那般十分不看好。但若有一天她红了,那个比齐桦还要虚伪狡猾几倍的老头儿,马上就会从这个儿媳身上看到可发掘金钱的潜质。
所以说……她轻抬手,在车窗上无意识地轻划了几下。此时红灯转绿,坐驾随着车流缓缓启动。
乔季卡轻笑,原来,这就是齐家与百里家最本质的区别!这就是真正的豪门与暴发户之间的差距!
齐桦拿自己当个公子,却不知,跟百里夜比起来,他的社会地位,甚至连帕堤庄园里扫地的大婶都不如。
……
两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在玛瑞兰医院里的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不是百里夜生病时住的那幢,没有那么大,但却一样精致。
她下了车,那司机停好车子之后匆匆跟了上来。乔季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要时刻跟在她身边保护安全的吧?可在这玛瑞兰医院里,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呢?
“你不用等我,我想在医院里多呆一会儿,你下午再上接我吧!”她轻开口,语带商量。
那保镖摇头:
“少夫人,临来时管家说了,让我一定得随时跟着。您若有什么吩咐就可以马上差遣。”
她抚额,知道这人不是轻易就能够被劝退的。可若是他就这么跟着,自己去看弟弟时想说几句贴心的话,岂不是十分不便?
“那……”她想了想,便道:“刚才经过市区时忘了买蛋糕,我弟弟很喜欢吃‘诺记’的|||乳|酪蛋糕,你能去帮我买一个回来吗?虽然他什么都吃不了,但以前每次去医院看他,我都会带上一块儿摆在床头的。”
那保镖有些为难,但乔季卡有了吩咐又不得不去做,思来想去的也只能听命行事。于是点点头,后退一步,再开口嘱咐道:
“那少夫人您可不要走远,如果有急事就请医院里的人帮忙。这里都是自己家的人,都听您的。”
她浅笑点头:
“好!我知道。”
对方这才放心离开。
乔季卡长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保护到底是不大习惯,看来这三年里,她要适应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
亲自去接乔季卡
玛端兰医院到底同别处不同,当她站到弟弟所住的病房时,那里面比从前完美数倍的医疗设备让乔季卡感动得差点就落了泪来。
有护士正在床边帮病人擦身,见她来了,很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再轻声道:
“少夫人,您看病人的气色是不是好了些?前阵子少爷特地安排美国那边的医生过来两位,给病人重新会了诊,又下了新的药刘。我惹着他面上红润了些,美国医生说如果治得好,不排除有康复的可能呢!”
她再忍不住,一转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
她从来也不知道百里夜还做了这些,本来只以为能在玛瑞兰让弟弟维持生命就可以了,康复这两个字她想都不敢想。但如今,突然有了一丝希望摆在面前,就好像是百里夜亲手带来一捧曙光,让她本来已经是死灰的心重新又复燃起来。
倘若弟弟康复,她的生活、她的生命,就又可以再次苏醒吧?
……
乔季卡去了玛瑞兰的事,百里夜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知道的。
本来这并没有什么,他早说过,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他不但不会阻拦和过问,甚至还提供给她豪华的车子和怎么也刷不尽的信用卡。
但是今晚有个宴会他必须要出席,而且还很希望能携妻一起。
自从他们从拉斯维加斯举行婚礼回来,除去在机场那一次之外,两个人还从来都没有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他总是在外面忙,她就一直留在家里。
当然,这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无可厚非。男主外女主内,算是和谐。但是百里夜知道,乔季卡提出嫁给他,绝对不会尽限于做个家庭主妇。她想要的他知道,不过是报乔家的仇,再解了自己的恨。所以,他有必要为其提供机会。更何况,今天晚上的那场欢宴,会有些大中型企业代表出席。他打听了一下,包括齐桦!
乔季卡没有手机,这一点也是百里夜直到现在才意识到的。
电话打回家里后,被徐德告知乔季卡去了玛瑞兰医院,他下意识地就想再去拨个号码直接打给她。可当手指触到按键时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乔季卡的手机号。
或者说,她并没有手机。
听徐德说,打从见到乔季卡的那天起,就没见她拿过手机。那天虽说有拎了一只包,但里面只有很少很少的现金,再没旁的。
抬头时,本就不算湛蓝的天愈发的阴黑。冬日的阴天比夏天还要压抑,再加上上海很少下雪,这种阴霾通常没有办法转化成固体倾下来,所以便也很难散去。
百里帝国在上海的驻地是五幢连体大厦,最中间的主楼有77层,四幢副楼66层。
主楼最顶层是百里夜的办公室,这大厦是圆顶,四面环着玻璃。只要百里夜沿着那玻璃边沿走上一圈,整个儿大上海就会被尽收眼底。
而他此时的决定就是在转了一圈之后做出来的!他要亲自去接乔季卡!
意外
坐电梯下楼时,直接打给了陪着乔季卡去医院的保镖,对方说正在诺记等蛋糕。
百里夜的话很直接——
“蛋糕订好你就回帕堤去!一会儿我会过去取,医院的人我去接!”
对方明显一怔,那保镖跟了百里家五年,从来没见百里夜有雅兴亲自去接某个女人。不过再又想想对方与百里家的关系,便也不再奇怪。
毕竟人家是夫妻,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百里夜对她做任何事了。
“是!少爷!”
……
只可惜,百里夜取了蛋糕再往玛端兰医院去时,到底还是晚了。他本是抄了小路的,想在天气没有更坏之前把乔季卡给接回来。毕竟要去一个晚宴,还是要准备一下。
只是到的时候,医院的人却跟他说:
“少夫人已经回去了!是自己走的,我们要派车子送,她说不用,说是要自己走走。差不多走了二十分钟吧!少爷现在开车去追,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最后一句话还没等说完,那辆布加迪威龙已经起了引擎,风一般掠走。
……
从玛瑞兰出来,往市区去的路是下坡,走起来不是很累。
乔季卡等不到司机,本打算索性就顺着小路走走,这边空气好,也没有往来的人,刚好让她静静心。
只是天不作美,路还不等走一半,滚滚黑云就自顶空压来。
现在还不到三月,天气冷得一呵成霜。她不知道再这样阴下去会不会下雪,在这地方如果下了雪,路会很滑。偏今天又穿了双高跟鞋,在覆了薄雪的下坡路上走,搞不好就会摔倒。
这样想着,脚步便跟着加快,想着到了下面有车过往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出租车可以招。
她不喜运动,特别是后来身体弱了,运动这种东西更是跟自己绝缘。今天跑起来确是有些吃力,虽是下坡,但一来太久不跑动,二来还要顾及脚下的高根鞋。乔季卡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在医院多等等,或者干脆让医院的车子送自己。
只是为时已晚,后悔什么都来不及。只是她真的开始觉得自己有些不太舒服,小腹有丝丝的痛正阵阵袭来,以至于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都有汗正在额头蓄势而发。
天空果然有雪花飘下来,正在奔跑中的女子不由苦笑。只道老天爷许是成心与自己做对,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在她窘迫不堪的时候,就越是再用些更加恶劣的环境因素予以配合。
再跑不动时,她渐渐停下。额头的汗已经大滴大滴的开始下落。这不是累的,乔季卡知道,这是因小腹剧烈的绞痛而造成。
她今天来月事了,这是小事,要命的是,自那次流产之后,每到来月事的日子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疲惫,肚子都会疼得要去她半条小命。
这几年本来已经习惯了,到这时候会自己多加注意。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的,竟一时着急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终于,腹痛让她再无法前近半步……
卡卡,你不可以死
乔季卡停了下来,只几秒的工夫,竟没办法做到直立而站。肚子痛得令她的双腿疯狂打颤,颤到最后竟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已经有薄雪轻盖的地面冷得彻骨,这一下摔得极重,钻心的疼痛又从膝盖传来,她就只差失声痛哭,整个儿人都蜷缩至一处,痛得世界都颠倒了方向。
天气极冷,特别是南方的冬天,是湿湿的冷。一动不动蹲在地上的人很容易在不知不觉间就僵掉手脚,更何况是身体几近弱到不堪一击的乔季卡。
渐渐地,嘴唇发紫。
渐渐地,面色惨白。
渐渐地,蹲也蹲不住,干脆双腿一软,摊坐在地上。
薄雪瞬间融化,成了冰冷的水融进绒裤,湛入她的肌肤,乔季卡觉得自己可能是快要死了。原来死亡的过程就是这样,又冷又痛,虚弱得连叫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想到,如果她就这么死掉,会不会有人伤心?明年的今日,会不会有人在她的墓碑前送上一束黄(和谐)菊?又或者……会有人赐给她一座坟墓吗?
濒临死亡的人,总是想不到更好的可能。乔季卡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脑瘫的弟弟之外,究竟还有没有人会在乎她?
齐桦?亦或是百里夜!她于他们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身体开始向一边倒去,撑到现在,就连维持坐姿都艰难了呢……
终于有人驱车而来,就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还是听到了一阵笛鸣。想要回头去看,却怎么也扭动不了自己的脖子。便只能听着那汽车在自己身后停下,然后便是开门的声音。
似有人正急切地往她身边跑动,下一刻,便是一个温暖的臂弯将她就要倒地的身子稳稳接住。
“百里,夜……”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看向来人,待这个名字轻呼而出时,有一泓放心的笑容便也弯上了唇笑。
得救了吧!乔季卡想,应该是得救了呢!
下一秒,终于沉沉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匆忙赶来的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有些发怔,纵是百里夜,他也绝想不到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之间像具死尸一样倒在地上。
是的,是死尸。此时的乔季卡全身冰凉,僵硬得关节打弯都有些费劲。
他一把揉上她的脸,轻唤了声:
“卡卡……”
只一句,心中似有狂风吼过,瞬间掀得巨浪滔天。有一种情绪和一个回忆随之而来,他拼命的压制,却还是止不住一声声的再唤了去——
“卡卡!”
……
玛瑞兰医院的所有医护和工作人员发誓,他们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如此不淡定的百里夜。
就算是他当时重症缠身时,也从没这般狼狈过。
然,今天,刚刚才离开的人再度返回,怀里抱着的却是同样刚离开不久的、他的妻子。
“叫叶霜!再把所有的医生都给我叫来!”这是百里夜在疾速冲进最近的一幢别墅时喊出来的话。听到的人无不加紧忙碌,不但叫了他的私人医生叶霜,这玛瑞兰里所有的医生、除了正在手术室的三个之外,全部都涌入了他闯进的那幢别墅。
女人,你惹敢死,我找人给你陪葬
“好好给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医护人员把人从他怀里接过,被隔在急救室外的百里夜就只能留下这么一句。
随之而来的叶霜在经了他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一向冷若冰霜的面上似也现了层疑惑。关于这个少夫人,她其实颇有些问题想要问他。关于那场婚礼,其中究竟她跟徐德一样清楚,却也一样必须守口如瓶。
只是再看眼下的百里夜,她真的开始怀疑当初到底是她想要嫁给他,还是他想要娶回她?这一场姻缘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啊?
“治好她!”百里夜视线不离诊室即将关起的那扇门,却也知道叶霜正在以一种询视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好!”同样冰冷的声音回答过来,没有一句多言,而后,冰霜美人大步迈入诊室。
大门关起时,百里夜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直紧绷的心这才算是略微平复下来。
“该死!”他沉声低吼,脑子里一遍一遍不停掠过的,全都是乔季卡倒在雪地上的片段。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皆被喝退,没有人敢近他身。谁都不曾想过,从来未因任何外界因素而有过明显情绪变化的帝国掌门,竟然有一天会因自己妻子的突然昏迷而几近狂暴。
这是他们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百里夜,很新鲜,也很吓人,但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人情味,让人看得心里在暖意融融。
有人开始喜欢少夫人,有人开始为乔季卡祈祷。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乔季卡是生了什么病,但她能够让百里夜有如此改变,这个女人就有理由令百里帝国的员工为之祝福。
当然,这种情绪的变化也是百里夜始料未及的!他其实很不习惯在人前有过多的情感表达,但是这次,却有点控制不住。
他知道乔季卡的身体不太好,她甚至曾经告诉过他自己不能生育。只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弱到了这个程度,走个路而已,居然会昏倒。
记忆里……乔季卡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回忆就好像是根引线,时不时地就要将他的思想往回拉扯。那段十分久远,远到印象模糊的记忆就在他又遇到乔季卡的时候重新复苏。可是他愿去想,一旦想了,怕是三年之后会再没有勇气放手。不放,他百里夜就要失信于人。不放,另一个因他而受到伤害的女孩就会伤得更深。
那是他的责任,是他欠下的一笔需要用一生来偿还的债务。
“女人!”他转过身,又直对向那扇紧闭的诊室大门。低沉的声音自喉间挤出,“你最好给我活着!倘若敢死,我不介意找几个陪葬的人给你送去!”
砰地一声,拳头敲在墙壁上,湛出的丝丝血迹触目惊心,却也宣告了百里夜短时间狂燥的终结。再一转身,便又是那副从容的沉着和冷静,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在一秒之前还在因一件事一个人而疯狂。
……
乔季卡出来得其实很快,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工夫,医护人员就已经在叶霜的安排下把她推回了病房。
完全没可能有生育能力
这小别墅虽不是百里夜专用的那一幢,但条件和设施也同样出奇的好。普通病房里,完全就是一间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再过一会儿就会醒了。”待医护人员进来又出去之后,留在最后的叶霜轻声开口,冲着身旁的百里夜,像是通知,又像是警告:“完全没可能有生育能力,病人曾受过严重的性侵,还有流产经历。”
她的声音不大,不会吵到躺在病床上还未清醒的病人,却又清清楚楚地灌入百里夜的耳朵。这种话,怕是只有叶霜敢说。试问谁会有勇气当着百里帝国掌门人的面,跟他说他的妻子曾被人性侵,还流过产,还不能生育?
可她是叶霜,是百里夜的私人医生。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说。更何况,她也不认为百里夜会对自己怎么样!如果一个人连面对打击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他的人生就不会是真正的成功。而她希望百里夜成功,所以她得说。
但……终究还是只能从医生的角度去解释她的病症。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叶霜无从而知。并且就算是知道,那也不是她职业范围内该管的事。
将头轻转,一惯清冷的目光向他投去,只觉得那张刚毅的脸似乎在一刹间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地便又恢复平静。
“我知道了。”百里夜沉声而语,目光直盯着病床上的人,从未斜视。“我在这待一会儿,你去忙吧!”
叶霜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未能成语。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能够以一个异性身份留在他身边多年,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可以是他的助手,是他的医生,甚至是他的朋友。但这层关系其实很容易就崩溃掉,她必须时刻把握好一个尺度,说话的尺度,做事的尺度,甚至……看他时,目光的尺度。
“有事再叫我!”这是最好的选择!叶霜转身出门,房门关起时,却仍是不自觉地长出了口气。
屋里的人于病床旁边的靠椅上坐了下来,叶霜的话一直都在他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关于“性侵”、“流产”、“不孕”这些个话题一一闪过,百里夜的眉越皱越紧,到最后,终是以一声低吼来化了这股烦闷。
病床上的人好像随着他这个声音而有了反应,先是眉心攒起,再是轻轻晃头,终于睁开眼时,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说:
“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气得咬牙,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闷声道:
“活着。”
乔季卡一怔,视线终于得以聚焦,这才看清楚坐在面前的人居然是百里夜。
这张脸一映入眼,好像随之而来的,有很多记忆也跟着涌了上来。下雪,肚子痛,跌倒,再晕迷……最后,是这个男人及时出现把她给接了住。
“谢谢。”轻轻的一句,然后是放松的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会死掉。”
告诉我,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话讲得淡定,就好像死不死的,根本也与她无关。她只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在经历着别人的事情。
双手撑着床想要起身,百里夜心里有股子怒火忍着没发,不愿动手帮忙。可在看到她因为这一个起床的动作而痛得狠皱了一下眉的时候,还是轻摇了头,不得不伸出手来。
把病床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让她靠着,再递了杯水,折腾了几分钟,乔季卡的面上总算是有了丝血色,人也精神不少。
“怎么回事?”他到底是忍不住好奇,主动开口。“我早就问过你是心理有问题还是身体有问题。乔季卡——”他单手撑着病床,身体微向前探,两人几乎鼻尖碰鼻尖。“告诉我,在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头一次觉得,说与不说,实在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百里夜的目光总是让人很难相迎,她试着与之对视,不到三秒就失望放弃。
“不说了吧!”微垂了眼,言语中带了点点哀求。“给我留点尊严,求你。”
她没有看见,这一句话,直让对面的男子将剑眉锁至一处。
额间紧打的那个结,摆明了愤怒与心疼。
“女人!”他咬牙,狠狠地道:“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既然要做我百里夜的太太,就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不!所有事情,都需要诚实!”
她抖得更厉害,从上到下,甚至就连牙关都开始打架。
百里夜气得一把将人抓住,双手死握住她的肩,十分不解地道:
“有什么可不能说?你早就告诉过我你不能生育!连这样的话都可以说,那为什么就不能再讲清楚一点?”
“百里夜!”乔季卡终是被逼得急了起来,猛一抬头,目光中带了点点的厉色。“百里夜!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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