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之福苦了谁》
作者:单炜晴
楔子
『前头那位公子,请您且慢。』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总有几处摊位简陋,挂着
算命招牌的摊子,算命师总会故弄玄虚一番以招
揽生意。
本该因叫唤声而停住脚步的男子是长安京里
的熟面孔,年届弱冠的他是当今圣上最小的么弟
册封十一王爷。许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加上那
一年到头常驻脸上的和煦笑容,所有人见着他无
不上前攀谈几句,他也不会给别人脸色看。
这会儿他的目光放在不远处的一名年轻貌美
的姑娘身上,踏着轻快的步伐准备追上去。
『公子!』算命师又唤了他一声
十一王爷迈开大步已经要追上那位如花似玉
的小姑娘
『那边那位穿着红衣的公于,若你真的不愿
听在下所言,绝对会后悔的!』算命师站起身,
不死心的唤道。
他终于不甘不愿的收回脚步
『你叫我?
本来是想假装没听见的,怎奈对方如此坚持
非要他停下脚步,继续装傻也不太好。
唉,让他物色到的小姑娘都给跑了,要是算
命师说不出什么让他开心的话,他会慎重考虑拆
了这个摊子。
『是的,公于请坐。
算命师殷勤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他坐下
耸耸肩.他没有拒绝
『那幺你是看面相手相,排生辰八字,易经
卜卦,测字还是姓名?』随时都挂着满脸微笑,
但他一开口就是毫不含糊的发问,不禁令人怀疑
他是算过多少算命摊。
『在下是面相师且略通手相,公于尚且听之
不准的话免钱。』
还要钱?不是他硬叫住他的吗?
『老实说我不想浪费时间。』面相师要说什
么他大概都知道了。
眼见才坐下的财神爷就要跑了,面相师赶紧
祭出最后的法宝一
『公子天庭饱满属吉人之相,眉色黑润表示
您身子健朗,上鼻粱间有些塌陷显示您为人随和
观骨明显代表您握有权势-…”』
总体来说,我就是吉人天相,富贵天注定
对吧?』他打断面相师的话,做出结论
唉,每次经过街上总有算命师喜欢叫住他,
也从没听过不好的说词,全口口声声称他命好得
不得了。
但一
『是没错.不过那是您二十五岁之前的命运.
到了二十五岁之后,您将会碰上命运的转折点。』
面相师故作神秘。
十一王爷的脸上没有特别感兴趣的神色,甚
至出现些许不耐。
『我知道,招门媳妇冲喜改运,是吧。』这
他也听过了。
『不,依公于您的面相来看,您将迎娶一妻
一妾,享有齐人之一福,后才会继续平顺安康,
更可能大富大贵?』
『是吗?』他搔搔头,『你倒是第一个这么
同我说的面相师。』
一妻一妾?他可是个王爷,再怎么说娶个三
妻四妾也不为过吧!
『公子,您命中注定有个勤俭持家、温柔贤
淑的良妻侍奉,再得一绰约、如花似玉的妾为辅
左拥娇妻右揽美妾.享尽齐人之福。』
他思索片刻.露出比面相师还要神秘的微笑
在桌上搁下一锭银子。
『或许你是我碰过最准的面相师。』留下这
句话,他转身离去;
他会如此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就
叫齐壬符。
第一章
『今日晴朗,风、风……风很暖和……』
『风轻日暖。』
『对对.风轻日暖,所以咱们一起驾着马车
登登……』不太确定自己要引用的诗词,轻快的
男嗓笃定片刻又结巴了起来。
『驱车登古原。』淡漠的女音二度纠正。
『钦,没错。』游移不定的声音再次附和。
『人家说西边落下的太阳没有线绑着,最后
总是会掉下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没有线绑羞?
他当斜阳是纸鸢吗?
『喔,等等,我抄下来。』
那是一片湖蓝色的紫阳花海
春末夏初的季节里,娇嫩欲滴的花瓣缀着宛
如棉线般的细雨,绽放着:
开满紫阳花的庭院里有座典雅别致的凉亭,
四周由流苏锦帐围绕,{奇书辣文}亭下一名带着困惑神情的
男子,掏出随身携带的书册和狼毫笔,用舌尖舔
了舔毫端润新墨色,接着下笔。
男子是十一王爷齐壬符,这儿并不是他的书
房或是夫子授业的地方,而是长安京里名间遐迩
的色妓户一『镜花楼』的西厢庭院,为当家色妓
紫阳的厢房。
不远处,由丫发打着伞的花雁行徜徉在紫阳
花海中,手里拿着锐剪修剪着,对于突如其来的
安静很能适应。
紫阳,是她的色妓名,在镜花楼所有色妓都
是以花来命名。
花雁。』齐壬符捧着书册几步来到她身侧
递到她面前,『是这么写的吗?』
又这么叫她。花雁行暗忖
这十一王爷高兴怎么着便算数,他从未唤过
她紫阳,而是唤她的真名,偏真名又不肯好好的
叫。
『不对。』花雁行瞥了一眼,『西羊无线好
止是进黄昏,王爷这两句错了五个字。』
十个字里能错一半已属天分
『咦?错了?我本来很有自信的……』齐壬
符搔搔头,重新落笔又写了一次。『这样写对了
吗?』
细场无线好,止是进皇荤
不说还好。花雁行忖度,连颦眉都懒了
王爷,可否将笔借给雁行?』她道,顺口
也提醒他自己的名儿该怎么念
齐壬符二话不说照办
花雁行接过狼毫笔后行云流水的写下正确的
句子,娟秀的字体和他宛如鬼画符的字迹相比,
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烟雨如雾.花雁行垂首敛眸的专注神情,被
水气给柔化,仿佛她整个人都带着一身水雾灵气
有种缥缈的诗意。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侧脸,怎么也移不开。
『好了;』尽到解惑的责任,她欲将狼毫笔
还给他;
齐壬符没伸手去接,反而盯着她看傻了眼
『王爷。』花雁行早已习惯,出声轻唤。
嘎?』齐壬符愣头愣脑的,回过神后笑道
『你好美,总让我不小、心看傻了:』
你好美,做我的妾吧
初次见面时他说过的话浮现心头
赞美的话她听多了,只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
就是不会让人怀疑他的诚恳真心,也许跟他那张
过于亲民和善的笑脸有关系,是以当他提出为她
赎身为妾的要求,她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因为他是真心的,而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
可能成为寻常男子的正房,但也没有屈居为妾的
意思。
『是王爷过奖。』进退得宜的答腔,花雁行
退开他的跟前,继续巡视亲手栽植的花儿。
『那么可以吗?』他还惦记着出游的邀约
『雁行不想出远门。
他到底知不知道色妓的工作时问是夜晚?眼
下合该是她休息的时间,哪有精力陪他登原游乐
况且尚未傍晚何来的夕阳?
『要不咱们上湖边……泛、泛舫艋舟?』话
出口,连他自己都很疑惑。
他约莫是想说『也拟泛轻舟』吧
『我知道王爷对诗词不在行,可以不用勉强
自己。』省得他说一句,她得猜一句,她可不是
他的夫子。
『不勉强呀!』因为她喜欢,所以他可以学。
『这些诗词是因为我还没背起来,那日夫子教了
一首五言诗,我还记得昵!你等着。』
齐壬符开心的吟诵起来,一边着手写下
前明月光
一是地上霜
抬头望明月
地头是故乡
背是背对了.偏偏这写…?
『王爷若是出去想夸口,我想最好是用背的
就好。』花雁行连客气都嫌麻烦,毫不留情面直
说。
究竟他这王爷是怎么当的?居然连如此简单
的『夜思』都能写成这副德行,若李白地下有知
恐会留下诗人泪吧!
齐壬符捧着书册研究片刻,『有错?』
他明明在府里练习了许久才敢在她面前卖弄
的,这下岂不又丢人现眼了嘛!
错得离谱。』花雁行不想再同他客气
依照他的写法该如何解释?川上有明月高挂
恰似地上铺满皑皑严霜,抬头望着皎洁的且月月,
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故多?
『那至少我没背错吧。』看来齐壬符也知道
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
『所以我说用背的就好。』
『嗯,花雁说得没错。』压根没意识到花雁
行是在笑话他,齐壬符点点头,很认同她的说法。
还好有花雁行点醒他事实,不然以他一介王
爷的身分出去,怕是没人告知他还暗地里贬低嘲
笑咧!花雁行瞟了他一眼。
他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她忍不住如此作
『那么泛舫艋舟可好?』将书册收回怀里
齐壬符锲而不舍的问。
这本书册是认识花雁行后才带着的,为了了
解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他
会抄下来向别人请教。
『夏季镜花楼有夜游湖的惯例,请王爷务必
赏光前往。』花雁行一番话算是拒绝了他。
她的职责是在接待宾客时,没必要在休息的
时问也得陪着他到处走。
『这我知道.不过夏季还早,且今日飘着细
雨极富诗意,咱们去看看嘛!』齐壬符极力想邀
她出去。
『方才王爷不是才说今日风轻日暖,晴朗无
云吗?』想也知道那是他想挑些漂亮的辞句来显
示连日所学,偏偏用的地方全不对必她不说,不
是念在他是宾客,而是不想挑起太多话题。
『呃……难道意思不对?』想说的词句已经
不确定,没想到现在才被点破用错地方。
『您可看见阳光了?』她反问
齐壬符抬头望了乌云扣下的天际,喃喃道
『是没有……』唔,看来他又说错话了。
花雁行不愿再拨出心思搭理这个不请自来,
打扰她清幽早晨的王爷,径自迈开步伐,四处修
剪枝叶。
齐壬符垂下视线,她早又走远了一段距离。
赶紧追上她,他同样将目光放在紫阳花上
『这紫阳花果真得要在下雨时才显得娇艳;』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花雁行瞬问有些闪神。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我听绿映姑娘说这西厢庭院里的紫阳花能
开上一整年,是真的吗?』
齐壬符口中的绿映姑娘是镜花楼的主事者
也可以算是老鸭,年纪尚轻,镜花楼的姑娘们一
律唤她小姐。
『是小姐夸张了十一月开始只剩花芽。』说
起辛苦照养的花儿.花雁行脸上的线条软化许多。
虽说镜花楼里所有姑娘均以花朵命名,但真
正会种花的只有她,维持镜花楼里所有庭院的花
儿开得争妍是她的工作,每间房里所放置的花朵
也是由镜花楼的庭院供应,她的责任重大。
『到时整个西厢庭院会只剩绿叶?』齐壬符
蹲在紫阳花前,纤细得跟女人一样的长指轻画过
花缘;
『冬日还有山桩可以欣赏。在镜花楼四季都
有花朵绽放。』说起镜花楼的花,她可是如数家
珍,每一株都是经由她的手培养栽植,要她放弃
世俗扰人的一切专心照顾花儿她都愿意。
它们是她此生唯一放不下的
『好香。』靠近由好多小花聚集而成的绣球
花朵,齐壬符嗅着飘散在空气里的味道。
『香?』花雁行颦眉,『紫阳花并没有味
道。』
『谁说的?』齐壬符挑眉,一副她在打趣的
表情。『很香的,你没闻到?』
花雁行摇摇蜂首。
她敢说抓十个人来。有九个会说紫阳花没有
香味,剩下的那个定是睁眼说瞎话拍他马屁。
『嗯……也许只有我能闻得到吧。』耸耸肩
齐壬符也不觉得奇怪.或非辩解不可。
多看了他一眼.花雁行没答腔
横竖他就是个怪人,没必要把他的话当一回
雨轻飘着,这次,反是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
察觉花雁行的视线{奇书辣文},齐壬符抬头朝她露出一
如往常的和煦微笑。
霎时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阴雨后的暖阳
连流动在她身边的风都暖和了起来。
是错觉。她抓着理智尾巴告诉自己
但,是个美丽的错觉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镜花楼甫开门即迎接
似水流入的宾客们。
由于白昼时得整理镜花楼里所有的花草,花
雁行上工的时间向来比其它姑娘晚上一个时辰,
但她并不因此便睡晚,同其它姑娘一样时间醒来
崖慢做准备。
『十一王爷今早右来找你。』绿映坐在西厢
房的主位,喝着热茶,边开口
『嗯。』纤纤素手动作流畅的插着新摘的月
季,花雁行轻应了声。
镜花楼里的大小事都逃不过绿映的眼,饶是
她那时捶得正沉亦然。
『我记得王爷不只一次说过要为你赎身。』
绿映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我拒绝了。』花雁行的语气不变,绿映的
话不能扰乱动摇她的心。
『为什么?年初你才站过艳城的点牧宴,或
许王爷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虽说镜花楼是艳城七当家水铜镜所开设的,
但要被选上为点牧宴站台可不是靠这层关系即可
镜花楼里的姑娘们可是人人盼着呢!大家都希望
被选上后能有门好姻缘,偏偏才站完点妆宴的花
雁行不甩这一套。
『小姐多心了,雁行愿意永远留在镜花楼尽
自己的一份心力。』她离不开那些看得比生命还
重要的花花草草。
『你这话才让我罪恶。虽然你们进到镜花楼
都有签下卖身契,但我从没想过要一辈子绑着你
们。』从小就处在这种环境里,绿映非常了解烟
花女子的苦楚。
镜花楼的姑娘全是卖艺不卖身,也许就是打
着看得到吃不着的招牌,反而在长安京蔚为一股
风潮。
但成为色妓就要有能容纳泰山的度量,铁杵
亦能磨成绣花针的耐性和就算一整座湖也能喝下
的好酒量,即使有事伤了心,也得端出最漂亮的
笑脸:当然这一点花雁行便有待商榷了。
因为,她从不为了讨客人欢心而笑,偏偏客
人又吃她这一套,每晚掷大把银两只为博她一笑。
『雁行只希望色衰之时,小姐还能赏一口饭
吃。』她不在乎自己能为镜花楼赚进多少银两,
只求一个容身之处。
绿魄忍不住叹了口气,『凭你的容貌和才情
留在我这儿还算委屈你了:十一王爷人品不错,
或许天真贪玩了些.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何
妨考虑一下昵。』
皇家宗族成员繁杂,光是让史官按表照列誊
进宗谱的,数到别人的脚趾都数不完,偏偏树大
必有枯枝,巧的是齐壬符就是那一根。
这也是天下人尽知的
『身为色妓,我很清楚会上色妓户的是哪种
男人。』
『十一王爷可是第一次上色妓户。』而引路
的正是她们的七当家水铜镜。
可他终究是上了:』就结果来说没两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至少他只会有一妻一
妾,你霸住了其中一个位置,仅需要再忍受另一
个女人就好,不也挺不错的。』
『一妻一妾?』花雁行柔黄顿了顿,『小姐
这话还真是笃定。』
绿映一晒,『全京里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十一
王爷听信面相师所言,誓言找到命中注定的娇妻
美妾,成天就见他在大街上找姑娘家搭讪。』
闻言,花雁行手中的剪子一斜,原只想剪
段下来的花根霎时只剩下花萼。
绿映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不过是算命之言他也相信。』语气仍是平
稳得令人听不出花雁行的心思。
『据闻是唯一一个这幺说的面相师呢!』绿
映掩唇轻笑,『虽贪玩又不学无术了些,到底他
也是个王爷,当今圣上疼爱的皇弟,要什么三妻
四妾没有?
偏偏对方说他只有齐人之一福的命,大概是
因此受了些影响吧。』
『那才代表不准呀。』花雁行轻哼
不学无术?这么说还夸奖他了
诗书礼乐易春秋他不懂,礼乐射御书数他不
行,或许该说他唯一会的也只有找老婆传宗接代
了。
『王爷可不这么认为。』绿映转移阵地来到
她面前的位置坐下。『你知道王爷的名字为何
吗?』
『不清楚。』别人称他一声十一王爷,她也
就跟着嗅了。
『齐壬符。
『齐人福?』花雁行的声音终于有些许的困
『你定是以为齐人之一福的齐人福是吧!是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壬,虎符的符,齐壬
符。』
『壬符?王爷的名儿可真特别,每个字都是
姓氏。』更特别的是起了个『壬符』的名字,合
上他的姓正好是齐人之福的『齐人福』
『那并非重点。总之,就是这样才让王爷兴
起了听信面相师话的兴致。』
『如此说来,王爷还真是不负长安京百姓送
他『逍遥王爷』的名号:』果真够逍遥,国事不
需他干政,生来也不缺吃穿,每日只要饮酒作乐
风花雪月即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逍遥王爷。
绿映见无法激起花雁行太多的表情,知道齐
壬符大概不被她看在眼里,于是耸耸肩,『横竖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只能说人各有命。』
虽然镜花楼待姑娘们不差,但风月场所的女
人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说难听一点就是她们命
贱。
『绿映小姐.十一王爷已在花厅候着了。』
负责前来通报的丫发道。
『知道了,先去伺候着吧。』不消想也知道
齐壬符是来找花雁行的。
眼不兴波,花雁行继续插着未完成的花
『这是要送上月季那儿的?』月季是住在东
厢房的另一名色妓。『嗯。』
『那么我先到花厅去了,完成后快点过来。
没有打断她的意思,绿映先行起身离开。
直到绿映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花雁行才抬
头望了一眼。
其实花儿早就插好了,但一想到要去见齐壬
符便令她感觉一阵无力。
她并不讨厌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应付
『常春,把这花送到月季姑娘那儿去。』花
雁行嘱咐贴身丫发,并开始着手清理收拾桌面。
终究他是客人,被指名的她不管再怎么拖延
总得赴约。
时值雨季
长安京的上空总是飘着绵绵的细雨,不大也
不小,扰人心烦。
不过对花雁行来说,这点小雨能予花儿多些
滋润,每当雨季来临时反倒令她怡然自得。
穿过重重迥廊甫踏进花厅,就见一道赭红色
的身影坐在圆形的石椅上,素来挂着暖意笑容的
脸,由侧面看来竟有些严肃,他垂首敛眸握着笔
的手不知在抄写着什么。
『王爷万一福。』花雁行福了身
没有注意到花雁行的软软的脚步声,齐壬符
间声抬头,见是她.一阵手忙脚乱收拾摊在桌面
上的书册,却换得更加散乱的下场。
『哈哈,你来啦。』他干笑了几声,伸手招
来随侍的老总管将东西全推到他-不里。
『若王爷不方便,雁行可以先迎避。』
『没事、没事。』齐壬符挥挥手要老总管离
开,继而殷勤的招待她坐下。
款款落坐,花雁行先替他换上新茶,『王爷
今日来找雁行所为何事?』
照常理上来说有客人便是好事.偏偏花雁行
这种冷调,不太爱搭理人的个性,反成为她的个
人特色
齐壬符执起她换好的热茶,笑咪咪的说
『来找你聊天。』
聊天?她最讨厌聊天
『雁行怕是不能让王爷尽兴了,不如我找绣
菊来陪您?』花雁行三两下便想打发他。
齐壬符难得勒眉,思索片刻一
『虽然花雁你这声王爷喊得很好听,但何时
可以只用名字唤我?』他压根没听进她的话。
在我面前用不着敬语,以『我』相称便行了
花雁行想起齐壬符曾对她说过的话
『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逾越。』话虽这么说,
但一开始她确实是用『奴家』来自称,后来因为
他的坚持才改口
『我不在意呀!』
『看得出来。』但她在意
没有特殊的交情,她实在无法以名讳相称
尤其是自己不想染上特殊交情的人。
闻言,齐壬符很高兴,『哈!还是花雁了解
我。』
不是她了解,是他很好看透
『王爷过奖了,这是雁行的荣幸。』
『这就是……就是那个什么来着,知己…….
一逮到机会,齐壬符忙想表现自己的文学造诣有
所进步:
知己!』
『等等!让我自己想;』他扬手制止她开口
微挑眉,花雁行把话咽回腹里,继续冲泡着
花茶。
『知己……知己…?
地大喊:『我想起来了
对吧!』
』齐壬符拍拍额际,蓦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是没错。』拿起品茗杯嗅着茶香,她颔首。
『我就知道!』得到她的应和,他的神情好
不得意。
放下品茗杯,她慢条斯理的续道:『但用错
地方了。这里应该用知我者某人也。』
霎时,齐壬符的表情像由天堂跌入地狱。
『不过王爷能说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实属
进步,下次引经据典时,不妨再仔细想想句子的
意思,定可减少出错的机会。』花雁行没忘记客
人来到镜花楼是想寻乐于,找开心,于是补上这
么一番话,算是做为鼓励:
毕竟,他会突然认真请夫子教授学识也是因
她而起。
『嗯。』她的话听在齐壬符的耳中变成了赞
赏,他开心的笑了。
花雁行垂首。
她尚未习惯他那种毫无防备,仿佛全然相信
人性的眼神,令她觉得倘若对他说了谎,罪恶感
会紧掳着她不放。
『花雁有想要的礼物吗?』
『雁行并无收受他人馈赠的习惯。』花雁行
委婉拒绝。
即使宾客赠予喜爱的色妓礼品的风气早已行
之右年,但她仍谨守自己的原则,从不接受。
『就当……』搔着头,齐壬符有些困窘词穷
从不曾送礼还得找借口,委实令他一个头两
个大。
『当……中秋贺礼?』话出口,齐壬符也觉
牵强。
『眼下端午还没过。』中秋?不嫌太早了?
『对、对,就当端午贺礼好了!』一击掌,
齐壬符又挂回满脸亮眼的微笑。花雁行差点失笑
出声。
看来不答应他是不行了
为了图耳根清净,淡如湖水平静无痕的眼波
一转,她右了个主意:
『倘若王爷非送不可,就送雁行一株镜花楼
里看不到的花朵吧。』
镜花楼又号称『百花楼』,任何珍贵稀有的
花种不缺,想要找到,怕是难了。
正好,这样他便会知难而退,也不会给她造
成麻烦。
『镜花楼里没有的花?是哪种?』他忍不住
『这雁行也不清楚了。』她撒了个小谎,亲
手栽种每一朵花的她怎么可能不晓得。
齐壬符焰着下颚,喃喃自语:『要镜花楼里
没有的花……』
『其实也不是非要不可……』花雁行想乘机
打消他的念头。
『我知道了!』齐壬符猛地站起身打断她的
话,『今日我先走了,等我找着了你要的礼物会
再来的。』
眼见他要走了,花雁行一方面松了口气,同
时又感觉一股怅然若失。『雁行送王爷到门口?
…』不知怎么着,她跟着起身。
『甭送、甭送,你早点歇着吧。』齐壬符要
她坐下,笑吟吟的道别。
『……王爷慢走。』目送他的背影,花雁行
呢喃着。
送走了他,她今夜也无事了
因为他向来是买下她一整夜的时间
第二章
第一眼的直觉告诉他,就是她了
当雨季开始的第一天,他上了镜花楼去找好
友水铜镜
生平第一次上色妓户,原以为会有人招待他,
孰料镜花楼的大门深锁,还是他敲了门以后才有
仆人睡眼惺忪的来应门,不想太麻烦人家,他遣
退了仆人决定自己去找水铜镜。
途中他经过某处的庭院,{奇书辣文}正巧看见了她
在他眼里,她原本只是一抹纤细得仿佛眨眼
便会消失的淡蓝色影子,孤单的伫立在大片紫阳
花海中,在那张精致的侧脸上汇集而成的水珠垂
落下,远看他分不清是她的泪还是雨,但那道朦
胧的身影仿佛刻在他的心头,教他怎么也无法移
开视线一她绝对是面相师说的丰姿绰约、如花似
玉的妾。
不知不党间他靠了过去,并替她撑起了伞,
遮去雨水。也许是脚步声干扰了她,蚝首抬起,
他终千瞧清楚那张波澜无痕的娇美脸庞。她,像
朵被水抚慰的花儿,千娇百媚。
『呃……我经过看到你在淋雨,所以……』
一手撑着伞,对上她漠然的眼,他想解释却有些
结巴。
雨,轻轻的飘在两人的四周,无声的沉默缓
缓降下。
他突然出现,她会不会以为他是登徒子?会
不会尖叫地赶他离开?
齐壬符惶惶不安的觎着她,深怕她会喊人。
大片花海之中.他们互相凝视着,一个冷漠
一个局促。
蓦地,有水滴自她的下颚落下
『虽然现在已经春末,但淋雨还是会染上风
寒的。』眼尖的瞥见沾水的发服帖在娇冷的脸上,
怕她着凉,齐壬符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想帮她擦。
你是谁?』还没碰到她,花雁行终于开口
见她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不知怎么着,他
心头右一丝丝的落寞。
『我是……十一王爷。』报上自己的头衔总
是让他感到拗口。
『十一王爷。』花雁行的神情像在思索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该直盯着她,如此很是失礼,
但他压根无法逼自己调转目光,舍不得错过她每
一个表情和动作。
如雾的雨,如梦似幻的她
心,逐渐不规律的震荡着,未知的情悻萌芽
得突如其来。
『王爷日安。』花雁行敛容朝他行礼,无形
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别多礼。』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
喜欢和她的那种距离感。
如果实过于成熟后散发出的浓郁腐败味,传
闻色妓户是这么一个脂粉味浓厚的地方,尤其这
儿又是长安京里最具规模的一问,他也以为色妓
都该是;台艳媚人的。
但她不是,一点都不是
『王爷是来找绿映小姐的?』她垂眸,先前
染上的水让粉嫩的唇色看起来水光台艳。
『不是;』他边摇头边凝视着她,『我是来
找水铜镜的;』
色妓台该是怎生的模样,在看到花雁行后
他没了个准头。
脂粉味在她身上闻不着,浓牧艳抹的媚颜看
不到,她像朵空谷幽兰,遗世独立,以最谦虚的
姿态绽放着。
『七当家这个时辰不在镜花楼。』花雁行告
诉他。
『是这样吗?是他叫我上镜花楼找他的……
现在他倒不介意见不见得到水铜镜了。
他庆幸自己遇见了她
花雁行招来丫发欲替他带路,『奴家让人带
王爷上绿映小姐那儿等。』
带他去见水铜镜?那不就要离开这里了,不
成不成!
『甭麻烦了。』他扬手制止,决定要留在这
儿,同时要她改口.『还有,在我面前用不着敬
语,以『我』相称便行了。』
他不喜欢她的谦称辞,好像彼此间的距离很
『对了,你在看什么?』想起她方才的目光
他问。
花雁行将视线由他脸上移开,『花儿。』
顺着她的目光,他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大片的
紫阳花。
『糟了。』看了看她,思索片刻,他手中的
伞转了方向替紫阳花打上,『你在担心这些花怕
被雨水给打坏了,对吧?』
闻言,花雁行先是愣了愣,继而不可抑止的
泛出笑花。
『紫阳花就是要在雨珠的沾抚下始能更显娇
艳欲滴、鲜艳可人呀!』
花雁行笑了,比任何一朵紫阳花都来得柔媚
迷人。
多么令人痴迷的一抹笑呀!若能独占该有多
他思忖着,不自觉脱口而出-.
『你好美,做我的妾吧!』
齐壬符回想起两人初次相遇的景象
搓揉着鼻梢,他努力的嗅着镜花楼内各种味
他承认第一眼是他看走眼,她不像外传的色
妓那般艳媚,却有她独特的味道,像是一抹清灵
的湖蓝影子,深刻的印上他的心;对她的了解与
日俱增,便知晓她是个内涵丰富的才女,如此看
来她足够资格胜任他的妻。
他知道她喜欢有学识的人,至少不能像他一
样是个哈也不懂的家伙。
没关系,为了她,他可以学
又或者可说为了她,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要花?这有何难处!镜花楼就算号称
百花楼.也不可能网罗全天下的花卉.或许要找
起来是煞费一番工夫,但不表一不无从找起。
因为,他还有一项秘密法宝-.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呢!』房门突然被打
开,齐壬符一古脑的闯进来,吓傻了在里头接待
宾客的姑娘。
『你们忙,别在意我。等我闻完了就出去
齐壬符挥挥手要房内的人别在意自己的存在。
东闻闻,西嗅嗅.还不忘闻闻房里所有人的
气味,齐壬符当真闻完了整间房后,毫不恋栈的
离开。
司题是,怎幺可能不在意?
啊~
『王爷!』
『您这是!』
『快来人呀!
他陆续又闯了几间房,霎时间镜花楼里晌起
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在齐壬符擅闯了几间镜花楼的姑娘的房间打
扰后,接到消息的绿映连忙赶来。
『王爷,您不是和紫阳在花厅那儿吗?』绿
映带着笑容挡在他面前,阻止他没由来的举动;
『我今日有要事要办。』他决计要替花雁行
找到想要的礼物。
见绿映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去,齐壬符也不坚
持直往下一问房走去。
『王爷,这每间房内可都是有要紧事在办
您不方便进去的。』绿映见状赶紧再挡。
『我不会打扰他们,只要让我闻一闻味道就
行了。』齐壬符露出招牌的爽朗笑颜,想要趁隙
钻过去。
『王爷。』绿映稳稳地站着没有丝毫空隙让
他得逞。『请别为难我,您这样是会给其它客人
带来麻烦的。』
只要一下下。』他往左边钻
绿映随即往左边挡。『王爷说笑了;』
『我不会打扰太久。』他不死心往右
绿映照样守得紧紧的。『不如我找紫阳来陪
你吧。』
齐壬符顿了顿.一想到花雁行便有些闪神
『不行、不行,我有要事在身。』饶是才离
开没多久,他已经开始挂念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
的脸。
那么就让绿映送您出去吧。』
绿映一使眼色.在旁的几位姑娘一窝蜂簇拥
而上,由左右拱着齐壬符不让他继续捣乱。
他虽爱在大街上找老婆小妾,但同时面对这
么多姑娘可不习惯,只见他右手才甩开一名姑娘
转眼黏上更多只白嫩的小手,想往左逃,却早已
被团团包围住,压根进退不得。
『各位姑娘行行好放开我吧!』齐壬符两手
贴着大腿紧紧的,不敢四处乱挥,就怕不小心碰
到不该碰的地方,求救的目光频频投向绿映。
王爷若是答应我不再胡闹的话……』
我答应、我答应。』齐壬符连声道
他也没胡闹呀!只是想确认镜花楼里有哪些
味道罢了。
绿映这才摆手让姑娘们下去
『那么……』齐壬符看着她,下一瞬转头就
要拔腿狂奔。
『来人!』绿映早算准他会有所举动,话一
出口,两名彪形大汉从两旁冒出来,除去了软声
细语的姑娘,这会儿换成他们驾着偷跑的齐壬符。
抵挡不了,只得重新被带回绿映面前,他露
出傻笑;
『王爷,镜花楼不是可以闹事的地方。』绿
映没有收起微笑,但话里的意思倒是很明白。
我只是想知道镜花楼里所有的味道:』
他右个与生俱来的优点……或者可以说是天
赋,就是鼻子的嗅觉异常灵敏:
只要是闻过的昧道都会被保存在他的脑海中,
即使在茫茫人海里,要他找到某一个人都不是难
题,说他是依照气味来分辨人事物的可一点也没
说错。
镜花楼里除了花香,还有更多更多的脂粉味,
要分辨有哪些花香太麻烦了,所以他决定将所有
味道记下来,排除这些味道后应该能寻找到镜花
楼里没有的花儿。
这项任务看似简单。实行起来却很麻烦,太
多的味道重一得他头昏脑胀的,好几次闻到过重
的脂粉味都让他受不了,才发现在花雁行的身上
永远只有淡淡的花香。
『恕绿映驽钝.不了解王爷的意思:』镜花
摧里所有的味道?他是想按表抄列下来吗?
『要不你能告诉我镜花楼里有哪些花吗?』
多少也清楚自己的举动带来麻烦,齐壬符客气的
询问。
『这件事大概只有紫阳清楚。』毕竟镜花楼
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归花雁行管辖。
齐壬符搔搔头,困惑道:『但花雁说她不清
楚呀。』
眸光一闪,绿映约略猜出花雁行在打什么主
『若王爷想知道的话,镜花楼里的庭院可以
随您逛。』只要别打扰她做生意就行了。
『真的?!』齐壬符的眼里出现了『你是好
人』的光芒。
『是的,我看就让这两位陪着王爷吧。』绿
映笑观着两旁架着他的大汉。
『咦?』齐壬符看看他们,呐呐道:『我想
甭麻烦了吧……』
绿映仍是笑着没答腔
看样子,是麻烦定了
云遮蔽月,除了阴雨外,大地是一片的昏暗。
王爷走了。
『嗯。』花雁行收回瞥向窗外的目光,『他
说右要事在身。』
绿映来到她身侧的位置坐下。『什么事能让
他买下你一整夜的时间,又匆忙离开?』
阻止完齐壬符莫名其妙行为的绿映,立刻前
来探花雁行的口风。
若她猜想的没错,绝对是跟花雁行有关
『不清楚。』淡然的语调,她显得漠不关心。
王爷问我镜花楼里有哪些花朵。』绿映不
死心
『是吗?』原来他去找人问了
『我很好奇,镜花楼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亲
手照料的,王爷不问你,却在前厅里到处乱闯,
似乎是想知道镜花楼里有哪些花儿,你不觉得奇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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