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情爱滋昧的人都能潇洒的放下,那
么岂会有如此多人问这情为何物?那股不是酸,
也不是甜,不是苦涩.更不是成,混杂了所有奠
名、说不出口的情感的滋味,才直教人生死相许
呀!
呢?
是她让他识得这种滋味,如今又如何能拒绝
听见他小心翼翼的问,花雁行神情变了色。
『不是不能,是不行。』拚命告诉自己要冷
漠以待,要武装自己的心,偏一接触到他的目光
她便感觉自己化为一摊春水。
花雁行这才发现孟少陵的眼神和齐壬符的眼
神很相似,两人都是终年不变的柔软多情,仿佛
将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其中,才能得到这么
一双对感情执着的目光。
但,她知道齐壬符是真的,而孟少陵却是假
可又有谁能拒绝这样的一双眼?所以这双眼
是真的,只能说得到它的凝视是至高无上的荣宠
若是假的,便是困于深忧难行的狱沼中。
她这一生有幸遇见两个同样眼神的人,却非
得舍弃真诚相待的这一双。
向来闪着闲适自在光彩的眼,正直勾勾的啾
着她。
齐壬符没开口.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你觉得我们离得很近吗?』她突然有此一
如炬的目光由那张清丽的面容沉稳向下,滑
过彼此间不出四、五步的距离。
这段距离合该是近的
奇异的是,他竟回答不出来
花雁行没有叹息,语气是说不出的平稳,
『长江之大只怕也不过就是咱们间的距离。』咫
尺天涯啊!
也许在他心里早已知晓她会这么说,所以才
回答不出来。
齐壬符确实也没答腔,反而往前踏出了步于。
花雁行慌了。
她以为自己狠下心说出的拒绝能够让他打退
堂鼓,没料想他好似没听见般,朝她走了过来;
是以他前进,她便后退,直到抵着石桌退无
可退。
『我并不聪明,我也不会像你一样藉由事物
来比喻抒发自己内心的感觉,但我到过长江,看
过江水波涛,知道长江有多壮阔。』齐壬符每走
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头上,每一句话都逼着她直
看进他的眼底。
『倘若你觉得咱们就在江水的两岸,那么无
论江水有多汹涌湍急,为了我都可以渡河。』笔
直的站在她面前,他只留了一步。
这一步是为了将她看得更清楚,这一步也是
预留给自己的退路,假使她再,他也能狠下心逼
自己离去。
太靠近她,是多么教他失神呀
『君无渡河啊……』花雁行垂首,所有的情
思深藏在眼里。
她只能这么说.是提醒自己别再深陷,也是
要他及时抽身。
『坠河而死,当奈我何?』只差一字,却完
全说明了他的心意。
他不在乎为她做任何事,饶是为她牺牲生命
都可以。
花雁行倏地抬头,满脸惊愕
收回你的话
『为什么?』
『总之,这种话你以后莫要再讲。』花雁行
四处张望,好像怕被人发现。
齐壬符沉默了半晌。『花雁,你是不是在隐
瞒什么?』
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不说他也不愿逗她。
闻言,花雁行终于冷静下来
『青楼里的女人哪个不是隐瞒了过去,抛却
过去才能留下?』她也是想这么做,只可惜天不
从人愿,她的过去始终追随着她。
『那你抛却了吗?』再简单不过的问句,却
深深震荡着她的心。
她……抛去2了吗?为何自己回答不出口?
她若没抛却的话,怎幺有办法重新在这里生
活?若没抛却的话,何苦离开自己的家乡?
每一个问句都像在鞭笞着自己的心,因为每
问一句就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是了,她从没抛
却过。
否则她不会这么放不下,不愿轻易的去爱上
任何人,不愿轻易相信别人,甚至一见到孟少陵
便感到害怕过去一直深深的困扰着她,就困午
夜梦回中也不断侵袭.她比别人更清楚自己压根
放不下。
『要抛却是很困难的:』齐壬符顿了顿,才
续道:『我认为接受也未必不可行。一个人一生
若是逃避自己,要再站起来更困难,所以才选择
抛却:但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怎么抛掉?若像等同
于钱财那种身外之物都已难抛却,更何况是一个
人的过去。』
花雁行心里很是激动,无法相信天真如他
纯洁如他也能说出这番话。
听起来好似简单,却蕴含着连智者也难以做
到的道理。她以为他像白纸染墨,忘了他也是人
也有难以忘怀的过去,只是他和别人不同,他选
择面对,接受自己的过去。
她早该清楚身在皇家有更多说不出的苦,可
他从没提过,也从没有暗自伤神的叹息;
他的眼澄澈得像从不曾被过去给困扰
暮地,她叹了一口长气
『谁说你笨来着?你是我看过最聪明的人。』
她伸出软绵绵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来回抚慰着。
这是她首次主动触碰他
齐壬符却露出了苦笑
『等我好吗?』他说
『我等你。』她没有片刻犹豫
齐壬符的笑容更苦涩了
当一个女人决心说谎骗人的时候,会变得非
常温柔乖顺,不管说什么,她都回答好。
她甚至不过问他要去哪儿
所以他才会笑得这么苦,他情愿不知道她在
骗自己。
『我一定会来接你,在这之前,绝不要跟任
何人走。』但他还是这么说。
嗯。』她颔首。
然后,他推开了她的手,转身
这不是她第一次送他,却有预感会是最后一
花雁行像痴了般,凝视着齐壬符离开的方向。
他的身影好半晌前已经消失,她却舍不得移
开目光。
『你骗他。』盂少陵不知由何处走出来。
花雁行仍没收回视线
『因为他错了。』如果再继续和她搅和,他
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错得离碰叩。
身为水铜镜的挚友.齐壬符想必也在孟少陵
对付的名单里,她这个盂少陵的『共犯』又怎能
和他太靠近?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本来就没有错,他
又有何错昵?』煨火的炉上,水已经滚烫,孟少
陵重新落坐泡着茶,像是从来没离开过。
『你说得没错.他没错,错在他爱上的人是
我。』而她的错则是…一
『你没有错,只是在不对的时间爱上了不对
的人。』云淡风清的语气比谈论天气还要漫不经
心。
『不对的时间爱上了不对人的?』她垂首黯
然地咀嚼着他的话,猛地大笑一声,『哈!你是
说我爱上了他?』
不能承认,饶是死都不能承认
若是承认了,孟少陵不知道又要使出什幺手
段,她压根无力保护齐壬符,是以才要将他推得
远远的,远出孟少陵触手可及的范围。
『你说昵?』他将问题丢还给她。
心底清楚他说的是事实,叉能如何?
看来,她似乎总在不对的时间爱上不对的人
呀”
『适才,你是否曾觉得他和我很像?』花雁
行抬首瞅着孟少陵的眼,喃喃道:『很像,真的
很像……却又如此的不一样。那双眼纯真热情,
同时又有着智慧的光芒,当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是
如此的专注且心无旁骛,这样的眼如果真的跟你
像,只怕所有人都瞎了眼。』
齐壬符能带给别人的是数不尽的快乐,而孟
少陵怕是不见底处的鬼狱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你心中的评价竟是
如此的难堪。』孟少陵没有生气,话里反而抿着
轻轻的笑意。
『或许我该让你早点知道。』冷凝着脸,她
身上有股豁出去的气势。
『莫要奠要。』他摇摇头,『有谁喜欢被人
讨厌的呢?』
花雁行瞪着他半响没说话
在她看来,他不就挺乐此不疲的
『你到底需要我替你做什么?』她不知道孟
少陵的计谋已经进行到哪儿,看情况他也不愿意
告诉她,所以她只想快点离开。
这次,不管山问野岭都好,她定要找个孟少
陵找不到的地方,远离世俗、远离尘嚣。
至于齐壬符……有一天他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只是那时她也早离开此地了,但愿他知道了以后
别’限她。
思及他,柔媚的脸蛋上黯然无色
你不用做任何事。』良久,孟少陵才这么
没错,花雁行只是个额外的乐于
他想看的是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如
此而已。
花雁行并没有骗他。
她不能走,因为盂少陵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
所以她继续留在镜花楼,但她一反常态的
有客人就接,几乎到了来者不拒的地步。
唯一的例外就是齐壬符,可齐壬符始终没出
她的笑容少了,叹息多了
别人眼里看来她或许没有不同,其实她不过
是将叹息都留给自己,只敢在无人之时,偷偷的
叹,细声的叹。
相对于她的委顿,镜花楼里的花则越开越漂
不少客人看了直称这儿夜晚倚门卖笑,白昼
可以收钱开放让人参观了。
没有人知道,因为她满腔的深愁化不开,无
处可宣泄.只好将心力全投注在花儿身上。
她更加热爱这些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不用膳、不睡觉都无所谓,但她不能一日不
拿着工具穿梭在这些花儿之间。
她的身影越发纤细,神情因为愁思更加有风
好几次她忙到忘了时间,忘了上工,等到回
过神来,才发现好多人盯着她瞧,无论男女,全
瞧着她照顾这些花草。
日子一久,竟成了镜花楼里的一种生意!人
人抢着看她种花。
有些酒是越陈越香,有些女人是越来越有味
花雁行就属于这一类,偏偏她自己没感觉。
没人催她坐在那儿陪酒当然好,她倒也不在
乎别人盯着她瞧,进照顾这些花草的工作中,她
便可忽略四周。
忽略这个她已经心寒的世界
第九章
仲夏
镜花楼里一片消暑气的白
睡莲、百合、海芋、夜来香,静谧的白、优
雅的白、高贵的白、香昧扑鼻的白,各式各样为
镜花楼妆点上一层灵气缥缈,宛若置身于仙境中
徜徉其中的是一抹淡如凉水的浅蓝,灵巧的
莲步穿梭在每一朵花儿旁,细心的拔除多余的杂
草,并补足夏日酷暑减少的水气。
她是那么的专心着,仿佛不被任何事物所打
扰,也不愿被任何事物打扰。
只是一
『你说那逍遥王爷还会不会来?』孟少陵举
着扇褊凉,不把花雁行的瞠视放在眼里。
连续好几日,孟少陵日日出现在镜花楼,他
不但夜晚上门,就连白昼也是。
『他莫来得好,认识你就像与鬼神打交道
花雁行嗤道,垂首又将心思放回整理庭院上。
齐壬符确实过月余都未曾出现,虽然这正是
她心里所企盼的,但真不见他的身影却又倍感心
烦,如此矛盾的心态交杂着。
『你很痛苦吗?』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孟少陵问。
像是一刀被人戳着痛处,她隐藏不了哀苦的
神情。
『唉,你真是我碰过最有趣的人,明明很难
过还是学不会对爱情死心。』
孟少陵这番话听不出是同情多一点,还是讥
诮多一点。
锐剪一歪,花没事,洁白的花瓣上却多了几
滴鲜红色的印子。
她傻傻地盯着划破的口于,却不感觉疼。
跟内心的疼痛比起,这一点身体上的疼痛似
乎淡了不少
『人若学得会改过,就不会一犯再犯了……』
她低声轻哺着。
花雁行只是瞪着、瞧着,没有止血的意思,
心底某处甚至有个念头,当这些艳红色的液体流
完之后,或许她便不再痛苦了。
盂少陵猛地出现在她面前,在花雁行还来不
及看清楚他的神情之时,已经出手点了她的|岤,
替她止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盂少陵笑着,掏出帕
于撕成小块替她包扎。
花雁行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不是为他的举动,而是他垂眸前那锐利的眸
光,印象里她从未看过他除了快意优游以外的眼
神。
或许是她看错了吧!花雁行暗忖
这么一个在谈笑间算计他人生死的恶人,又
怎么会因她手指被划伤而出现另外的表情?
是不小心的吗?』她忍不住自问
『难道你想寻死?』他还是敛眸屋慢动作着
这么一口子是死不了人的。』
『寻死……我不知道……』她的语调飘忽,
『我连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懂……人活着到底该
是快乐还是痛苦……为什么我总记不得快乐的时
候,但痛苦却离我好近好近……』
『你觉得日子不快乐?』他还是问着
『我只是累了。』良久,她轻轻叹。快乐这
两个字离她好远。
她想起齐壬符替她找来的那一朵、镜花楼唯
一仅右的花,想起他陪伴着她昏睡的那一晚,想
起他载满真心献给她的小扁舟,那些他尽心尽力
为她做的事,所有1季动鲜明活络
但她却用一种相隔久远的心态在想着
『活在这世上确实很累:』难得的,孟少陵
竞未否决她的话。
她在他的话中似乎听见了不易察觉的叹息
『你……』花雁行原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
咽下所有的话。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她开始感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孟少陵这个人。
以前只觉得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任,陷自己于
不义.是以她恨他.但又必须承认一对于他.她
似乎一点也不了解:
好了。』孟少陵替她包扎完后,又以眨眼
的速度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花雁行也退回自己原本的岗位,继续未完成
的工作。
平静,似回到最先的模样,像是哈也没发生
表面上风平浪静。
半晌后,她忍不住先开口,『你……真的是
个恶人吗?』
她毕竟不能相信以前的友谊全是他伪装出来
的,况且他也实在找不到理由这么做,不是吗?
从她身上,他能图到什么?
『你最好这么相信。』孟少陵端起一如往常
的笑容,扇子在他手中轻摇着。
『告诉我你这幺做的理由:』她首次如此平
静的问他,不带激动和愤恨。
『理由?』盂少陵出现了困惑的低喃
在他脑中片段的闪过许多情绪猛烈的画面,
全像无声的哑剧,却更能激起垫伏于心底的情绪
『就当是我恨你好了。』孟少陵瞟了她一眼
随后离去。
她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完全冰冷,伫立在原
地无法动弹。
他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痕,仿若随便一
阵强一点的风都能激起不同的神情,但花雁行知
道绝对不是笑。
那离去前的一眼只带给她无尽的恶寒
那一眼,是浓烈无比的恨意
秋意浓
不知不觉中时节推进了秋季
镜花楼里一片的枫红浓艳得好似色妓们脸上
的牧容,既动人叉妖媚。
踏在满庭院的枫红中,她独自一人:
镜花楼的白昼,向来是属于她的
花雁行拖着长长的步伐,将所有的心烦化为
轻轻的一叹。
惆怅得委婉,亦能牵动别人的心愁
她不知该如何叙述此刻心头的纷乱,也不知
该向谁倾诉。
七当家有恩于她,孟少陵的计谋本该由她来
阻止的,但她同时又深深的惧怕过去那段被指着
头臭骂的日子。
她知道保持缄默不说是自私的,偏偏对于孟
少陵的计谋她知道的部分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
她该从何说起?而占据心头最重位置的就是齐壬
符了。
她还记得深深爱过一个人的心跳,还没忘记
和恋人相依相偎的甜蜜,却逐渐不记得那个带给
她伤害的男人生得什么模样,盘据在她脑海里牵
挂的人变了,不知曾几何时起就只剩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淡,想要靠近他的想法反
而越来越浓。
她枯坐在凉亭下.两眼无神凝视着某个点。
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秋浓,愁更浓。
常春守在一段距离之外不敢轻易的打扰花雁
或许他人没瞧见她的失常,常春这个日日跟
在花雁行身边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丫发,可是全看
在眼里。
西厢弥漫着一股浓愁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常春原欲阻止对方经
过,回头见了来人.大吃一惊。
是许久未见的齐壬符。
『王……』常春正想福身,却被齐壬符制止
挥手屏退。
他站在原本常春站的位置,遥望着亭下那条
纤细的影子。
虽然憔悴了不少,她依旧美丽,而今还多了
几分楚楚动人的气息。
在别人眼里或许是那样没错,偏偏他总是看
见她的深愁和眉间化不开的郁闷。
无论如何讨好她,费尽心力想博她一笑,恐
怕比摘星抓月都难。
人们只看见她的美丽,又有人察觉她的悲哀
这一切得怪她隐藏得太好,还是他人对她的
渴求不过是那副美丽的躯壳?
他笔直的伫立着,两限凝视着不远处的她。
叹息,悄声逸出。
『为何流泪?为何你总是愁容满面?』
那是一道因沙哑而显得苍老的声音,由不远
处传来。
她当然识得声音的主人
花雁行惊愣,猛一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记1z中的那张娃娃脸像是历尽沧桑,成熟了
许多,就连语气亦然。
他终于来了。
略微凹陷的两颊.颜骨更加突出,减少了稚
气,却多了几分前所未见的霸气。
他也瘦了。
贪看着许久未见的面容,她连自己流泪都没
发觉。
视线,模糊了。
眨眼、徒抖落更多的泪
『你总是揪着眉.盾问颦着许许多多的愁,
却从不跟我说。』踩着不同于以前的轻快步子
如今他整个人多了一份内敛。
花雁行说不出话,闪着泪光的眼直勾勾地啾
着他。
这么久的日子以来,他去了哪里?经过了哪
些事?
多看下去,只会使得自己更放不下,她甚至
希望有人能给她一巴掌,打醒不能克制的心。
谁说她不爱他?就是太爱他才不能陷他于不
义,如果有痛苦.她愿意全替他揽下,但求他永
远无虑。
『…』于是她选择沉默
不能说,她什么也不能说
不愿提起过去.不能告诉他孟少陵的计谋
她纵使有满腹的心酸想说,也只能独自吞下。
『你可知道我多想替你抹去眉问的忧愁,一
点点也好。倘若你觉得日子很苦,过不下去,或
是有任何的委屈心酸,都由我来担,只要你……』
齐壬符像是没注意到她的沉默,继续说。
她听在耳里,更是疼在心底
我不能说!』花雁行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话太过动听,眼神仍是不变的诚恳,若
是不打断他.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一切全盘托出。
『为什么?』他问,语气里有不解却没有催
促和不谅解。
如同往常,他对她只有包容
听在耳里更是让她止不住泪水狂掉
齐壬符叹了口气,缓缓地抱住她
几乎痛哭失声的花雁行一顿,霎时忘了哭泣。
属于他的温暖传递过来,不只是身体上.甚
至透进她的心。
『如果你真的很难过,非要大哭一场才行,
我可以等你。』原本比她还像个孩子的齐壬符轻
轻搂着她,像对待一个在外受了伤回家寻求庇护
的孩子,又像给予一个历经了沧桑波折的归人,
一个最深最深的拥抱。
如果一切的苦都是为了等待这个温热的胸膛
那么什么都值得。
仿佛解禁了一般,隐忍在眼眶中的泪水打转
饶是不眨眼也不断涌现而出。
以为自己早忘了哭出声的滋味,一开始她仍
哭得细微,慢慢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哭得像个孩子,嚎啕大哭着
把多年的心酸苦楚,不能告知的秘密,深埋
在心底的伤痕挖出来,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你为何还来……』哭得声嘶力竭,她还是
忍不住问。
『这个问题你以前也问过了。』齐壬符温厚
的掌心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只要你在的地方就
是克尽千辛万苦我也要来。』
『你不懂……』她激动的直摇头,『你根本
不知道我以前……』
她全身不能自主的颤抖,甚至有些痉挛
抱着她,齐壬符对她一点点细微的变化皆了
如指掌。
他用更轻的力劲拥着她,轻轻摇晃的幅度有
着亘古不变旋律,可以化去任何苦痛。
『那些也都过去了不是吗?你已经为了过去
种种懊-晦痛苦了那么久,还需要多我一个来埋怨
吗?』
他是希望她能一陕乐的,叉怎么忍心苛责她?
花雁行慌乱的眼对上他,立刻跌进一片的柔
她清楚知晓那双澄澈的眼里只有谅解,对于
她的过去,他同样不追究。
『我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说……』就算他现
在不在乎,那以后呢?
若等到他开始在乎之后事情被血淋淋的挖了
出来?那样会有什么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她不希望那样
『我等你说,不管要多久:』他的话像一句
有力的保证。
可她还是退缩。
不会……你不会相信我的…-没人会相信
我……』
因为尝过百口奠辩的情况,花雁行对于将秘
密说出来可说是完全没信心,她害怕不被信任的
感觉,害怕就算说什幺也会被一口咬定说谎的滋
味: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孟少陵才会吃定她不
会说出口。
犹疑惊恐的眼神,加上喃喃自语的话,她像
个仿徨无助的孩子。
心像是被某个重物狠狠重击一般,齐壬符看
得好心疼。
是什么原因让她总是说不出口,把话都藏在
心中,谁能让她如此惧怕『说』这件事?有些人
是骗人都来不及,说谎被拆穿也嘴硬,她却连说
都不敢说。
她对人是如此的不信任啊
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都相信!饶是这世上再
没有人相信你我也相信!』就算她骗他,他也相
信!
失焦的眼重新对上他,如迷雾般的眸色逐渐
映出四周的景象。
他说……相信她?
『真的吗?』她傻傻的问,眸心有股强压下
的期待。
『你知道我从不骗你。』察觉了那抹希冀
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徐徐注入光彩的眼开始波光闪动,神采回复
到她的眼中。
是啊,他说话或许有些天真,却从不打诳,
不说自己办不到的事,更没昕过他说出任何谎话
『对.你从不骗我。』良久,她轻轻颔首
人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如一开始失控:
眼见她平静如昔,齐壬符终于笑了出来
虽然想看的是她的笑颜,但比起哭丧惊惧的
话,冷淡如昔也好。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对,但我真喜欢你现在
的表情。』
花雁行一愣。
『你喜欢我没有表情?
『当然不是!最喜欢最想看见的当然是你笑,
可是我更怕你哭呀!』齐壬符连忙叫嚷,『像你
方才眼泪直落,我又不是多会说好听话的人,压
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他甚至是看见她用指拭泪时才想到要拿出帕
子帮她。
不用好听话……』任由他既是呵疼又宠溺
的手劲在自己脸上徘徊,她轻喃,『有你在就够
了。』
或许一辈子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或许在某
些人的心里她永远是个骗子,但只要他相信她,
什么都够了。
她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
『先擦干净.现下虽不是夏季亦不该如此浪
费身体里的水分……』手上的动作猛一顿,原本
还念着她的齐壬符突然没了声音。
帕子遮住了花雁行的视线,她退开了些,探
出头!
他惊讶同时混合着惊喜的神情出现在她面前。
『你的、你的意思是、是要要要要要……』
也不知怎么着,同一个字他结巴了好一阵还说不
出完整的话来。
花雁行猜出了他的意思,双颊染上一片徘红
『我没有要嫁给你做妾!』她娇慎
『妾?』齐壬符描起下颚,盯着她苦思许久,
『当然不是妾,以你的聪明才智、善解人意应该
是妻才对。』
他没忘记那名面相师说过的话
他命带贞懿贤淑的妻于和花容月貌的妾。
齐壬符还是有些苦恼,若依美貌来看,要再
找到一个能令他如此确定不做第二人选的女人,
他实在不认为有可能:若论才识智慧,更别提普
天之下能与她匹敌的少之叉少了。
那么她到底该当妻,还是妾?
『可是当妻的话,我去哪儿再找个这么漂亮
的妾?』齐壬符喃喃自语的念着,很是苦恼。
花雁行观着他苦思的神情,脸色没有比较开
怀,反而暗了下来。
『我不会嫁给你,无论是当妻,还是妾。』
她的话,很冷。
『嗯……什么?等等…-一再让我仔细盘算一
下……』齐壬符没听清楚她的话,一个劲的以为
她会嫁给自己。
『齐壬符,你最好仔细昕着。』见他的心思
还没拉回,花雁行一个宇一个字咬得清楚,也咬
出怒意。
从没听过她唤自己的名,如今听到了,他会
做何反应不难猜测一张嘴,瞠目,结舌,呆愣:
花雁行勾起一抹满意的讽笑,更是逐字说得
清楚--
我、不、嫁、给、你。』
话落,利落的转身回到西厢
天空好蓝,云像丝绢一样缠绕着蓝天。风有
一阵没一阵的吹着,四周静谧无声。
『花雁一』好久好久以后才『清醒』的齐壬
符忍不住大喊,并追了上去。
但早已关门的花雁行岂可能轻易的打开昵?
这一厢是拍着门板哀求大吼的声音,另一厢
是相应不理的寂静
回到以前齐壬符刚上镜花楼找她,却被拒绝
在外的时候。
接连月余的愁闷瞬间消逝,好似静止的空间
活络了起来。
那一日,西厢又恢复了生气
或者该说……是太吵了。』
距离西厢不远是一幢精致典雅的小闰,此时
小闰上的楼台开了扇窗?小阁的主人绿映就倚在
窗边,听着西厢传来的阵阵叫声,嘴里忍不住念
了几句。
媚眼流转.同样被通知来看戏的月季瞅着绿
映眼角的笑痕,故意拆她的台,『老实说小姐不
也很开心嘛!』
至少现在看来只要十一王爷多加把劲,要娶
紫阳绝对不是问题。
『开心?』绿映合起窗,却故意留了个小缝
隙,留意着西厢的动静;『这一对实在把我给折
腾的!若不是七当家交代下来非得见着紫阳出嫁
我何须劳心这门苦差事。』
点牧宴的传说之~凡是站了点牧宴的姑娘
必定能在当年嫁掉。
为了维持这莫名传开的传说,身为艳城七当
家--更是镜花楼的当家一的水铜镜自是特别关心
了,就因如此,做为镜花楼的楼主事者,绿映自
然得多担待些。
其实看着花雁行一脸违心的陪着孟少陵,她
当然暗叫奇怪,不过要选谁的特权是落在花雁行
身上,她不方便说什么。如今看到那对始终玩善
你追我跑游戏的对头终于快开花结果了,她绝对
乐见其成。
至少在她眼里.齐壬符是比盂少陵好的选择。
『只不过……』绿映眸心露出些许担忧的神
『只不过?』月季问,一方面是顺着她,一
方面也是想知道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你说紫阳肯不肯嫁给一个早知道会娶两个
老婆,享齐人之福的丈夫?』绿映突然右此一问。
正喝着茶的月季差点把入了口的茶水吐出。
『甭说紫肠了,若是我也不嫁。』心高气傲
的月季也知道要找个忠贞于感情的男人有多难,
她也看多了,不过她倒也不放弃,更不认为总是
被人捧在手中的紫阳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她早跟紫阳说过这件事,由紫阳反抗的模样
来看,十一王爷这条娶妻之路可仍是崎岖蜿蜓,
难走得很。
『喔,我想起来了,王爷命享齐人之幸福嘛
』月季这才想起有关齐壬符的小道消息;
实在怨不得她没在第一时间想起,而是这十
一王爷从未买过她的时间,眼光永远只在紫阳身
上打转,要记得也难呀!
『出去!』西厢传来怒骂声
绿映和月季交换了一记眼神
『看来也不是不可能了。』绿映松了眉头
感觉这桩事情已解决了大半。
『小姐说得是。』月季泛起甜笑附和。
毕竟,能令她们终年不改冷淡神情的紫阳怒
吼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呀!
第十章
啪、啪、啪
一声声坚持无比的敲门声
『花雁……』一声声像哀号的叫喊。相较之
下西厢内大门紧闭,一点声息也没有。
一个时辰后一
啪……啪……
越来越右气无力的敲门声
『开门哪……』越来越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喊。
除了齐壬符的声音,西厢静得连根针掉地都
能听见
『王爷甭唤了,紫阳若是铁了心是决计不会
开门的。』绿映款步朝他走来。
『绿映姑娘。』齐壬符见着她,也只能苦哈
哈的笑,『没关系,我再等等:』
『王爷打算这么喊到入夜?』绿映丝毫不怀
疑他能做得到。
『那时她会出来吗?
似乎只要绿映点头称是
』齐壬符眼里闪着光芒
他便会当真这么做。
绿映逸出一阵轻笑,『谁知道昵。』
齐壬符有片刻神情失落,却又很快振作起来
『好吧,那我再试一下子好了。』话落,他
当真又要开始喊了。
被噪音吵得不得宁静睡不着才过来的绿映
怎么能在没制止他之前离开。
『慢!』绿映伸手制止他,语气有些高』几,
当然她也马上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几声,
『我是说,王爷有没有想过紫阳为何会拒绝你?』
齐壬符张嘴,愣了愣,随后搔搔头,傻笑
『老实说我没想过。』
『这就对了。』绿映开始对他晓以大义,
『人家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若王爷仔
细思考并且思索出紫阳拒绝你的原因,再做出最
有效的……』
她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词汇
『攻击?』齐壬符不确定的答脏
『嗯……就某方面来说,是的。』媚眼流转
想不出更好的词了,绿映耸耸肩接受。
齐壬符冷静下来。
『我想我知道紫阳拒绝你的原因。』绿映突
然叉说。
『真的?!』娃娃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
『快告诉我!』许是太过急切想知道原因,齐壬
符忘了礼貌,连声问。
绿映迟疑了片刻,思索着这两个给她找了这
么多麻烦的家伙,要是太轻易告诉齐壬符,让她
有些不甘愿,可不说的话…-”麻烦大概又是落在
她身上。
最后,她还是选择说,『问题应该是在王爷
身上;』只不过不急着说完。
『我身上?』
『没错,王爷难道不觉得自己可能会有问
题?』
『我有问题?哪里}』他开始寻找自己身上
哪儿不对劲。
绿映偷偷翻了个白眼。转眼间叉恢复笑容
『或许是紫阳身上。』『花雁有问题?』齐壬符
的焦点立刻被转移。
『可能。』绿映的眼神滴溜溜的转着
如果齐壬符仔细看就会知道绿映是耍着他玩
的,偏偏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什么问题}
要耍一个人如果太简单一点也不好玩,绿映
便是因此感到无趣,只能说齐壬符太天真,深信
人性本善,其它人说什么他都相信。
『唉,简单的说就是王爷非娶两个老婆的问
题。』嫌无趣,绿映也懒得兜圈子了,直接告诉
他。
『是一妻一妾。』孰料,他很认真的纠正绿
映的说词。
闻言,绿映真想两手一摊,不再插手
『都一样,紫阳就是不想和人共事一夫;』
『你是说……只能娶她……』他的话尾听不
出情绪
『没错,要娶就只能娶一个。』绿映陪笑道。
『但我是个王爷,于理我不能只娶一个?于
情只多娶一个不超过吧。』齐壬符脸上的表情是
严肃的。他生千皇家本就有很多压力,只娶两个
的传言进到他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耳里,已
经好几次宣他入宫碎碎念了,若只娶一个,他真
不知道下场会如何。
绿映心下有些惊讶。
她头一次见识到齐壬符属于皇室霸气,和对
于自己身为皇族所该负的责任与义务的认知。
『这……』绿映愣了愣,旋即又露出笑容,
『紫阳也是知道的,只是身为一个女人,又有谁
希望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呢?浴洹是心里清楚却
办不到的事呀!』
倚门卖笑的女人约莫只剩小妾的命,要当上
正室是难事,尤其是成为皇亲国戚的妻子更是难
上加难,绿映也知道紫阳的要求是不台身分的,
但打狗也要看主人.镜花楼的当家毕竟是富可敌
国的水铜镜呀!
难道妥协的就只右她吗?』齐壬符露出淡
淡的苦笑
绿映了解他的为难之处,终于沉默了
『你走吧。』始终躲在西厢内偷听的花雁行
这才开口。
她只听得见对话,看不见他的表情,以为他
是在嘲讽她看不清事实,要求过高,心里的怒气
立刻张扬。
突然眼皮子直跳,绿映察觉花雁行的语气不
对劲,连忙跳出来缓和气氛,『紫阳好妹子,你
这是什么话,人家王爷有心要娶你,不看僧面看
佛面这道理你总是懂的。』
『今日我说不嫁,[奇`书`网`整理提供]就是皇上发了诏书我也不
嫁。』心一横,花雁行把话说得决绝。
绿映暗在心里气得直跳脚
如此担心自家姑娘嫁不出去的,大概也只有
她这个苦命的『老鸭嬷嬷』了
『紫阳!』
『没关系.』齐壬符突然制止了绿映
绿映这下真的要叫苦连天了,要是花雁行今
年嫁不出去,就不知道水铜镜会如何责怪她办事
不周。
『王爷,您先听我一句话…一』
『花雁。』他再度扬手阻止绿映开口,知道
里头的花雁行有在听。『倘若皇上真的下诏书,
你能不嫁吗?』屋里,花雁行窒了窒。
若皇上亲下昭书,她不嫁便是诛九族,虽
长安京知道她过去身世的人没几个,但若波及到
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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