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影都等不及了。齐凤冥笑意盈盈的迎视苏琉君依恋的笑,但眸中的神采却急遽变化着。
“楼主不必陪衣姑娘了吗?”
“她回衣家去了。”齐凤冥踱至桥边,依在方才苏琉君所伫立之处。
这时候,苏琉君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无措的立在他身后。
“方才裘影跟你谈了些什么?”
“没有。”否认得太急,反倒泄露出她的紧张。
“怎么,怕我对裘影不利?”
“楼、楼主说笑了,君儿方才只是谢谢他的帮忙而已。”
“你是指——。
“昊阳玦一事。”
“啧!你谢他?”真可笑。
“楼主,有什么不对吗?”她的呼吸忽地变得急促。
“是没什么不对,不过……”齐凤冥一句“不准你接近裘影”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楼主。”她感到不解,齐凤冥为何欲言又止?
“今晚,到我房里。”
“是。”
凝视着齐凤冥离去的身影,苏琉君极力抑制住满心的躁郁及不安,久久移不开视线。
第五章
“啊!对了,我跟君姊姊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嘛!君姊姊不瞒你说,打从舞儿一见到你,就很想跟你交个朋友,因为舞儿都没有其他兄弟姊妹,所以君姊姊若是不嫌弃,咱们往后就以姊妹相称如何?”一个下午说个不停的衣扇舞,终于说出了重点。
“谢谢衣姑娘的抬爱,可我只是诸凤楼一名毫不起眼的手下,恐怕没这福分与你做姊妹。”被衣扇舞缠了一下午的苏琉君有点累了,她替自个个与衣扇舞斟了杯花茶,让她可以解解渴,也顺道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一下。
说真格的,衣扇舞有娇气却不骄纵,有贵气却不盛气凌人,若不是碍于她与齐凤冥既将成亲,她或许会把她当成另一个妹妹。
妹妹?啧!还是算了吧,她这个做姊姊的只会把妹妹当成利用的工具,谁做了她,谁就会楣媚!
“君姊姊干嘛这么说,难道君姊姊不喜欢我?”衣扇舞噘高一张红艳的小嘴,伸长手抓住她搁放在桌上的柔荑。
“衣姑娘请你放手好吗?”她不讨厌衣扇舞,可每每想起她即将成为诸凤楼未来的楼主夫人,她就无法克制的对她起了厌恶之心。
“不要!君姊姊若不答应,那我就不放。”依扇舞也倔了起来。
“你——”
正当苏琉君欲使劲抽回手时,衣扇舞突然痛叫一声,小脸微扭的捧住肚子哀叫:“疼啊!我的肚子好疼哦……”
“衣姑娘你怎么了……”苏琉君感到一阵错愕,赶忙起身欲——
“让开!”
就在这个时候,苏琉君眼前陡地一花,而伴随着这一声含带焦急的嗓音,是一记无情的挥退。
没预料到的强劲力道让原本就重心不稳的苏琉君当场撞上石柱,唔,她闷哼一声,额角所传来的剧痛让她在刹那间晕眩了下,可她及时咬住下唇,不让到嘴的呻吟声流泻而出。
待身子一站稳,她眼底旋即映入齐凤冥状似不舍地检视衣扇舞有无受伤的情景。
莫非,这就是齐凤冥所谓的权宜之策?
啧!说什么一拿到离星玦,就会休了衣扇舞?原来最傻的人是她苏琉君啊。
由于齐凤冥一直背对着她,以至于没发现方才他已经伤到苏琉君,而衣扇舞就更不用说,她的视线完全被齐凤冥挡住,根本没察觉自己一个无心的小把戏,竟会让苏琉君遭遇到如此严重的打击。”
“苏琉君,你竟敢伤害舞儿!”齐凤冥眸光一闪,霍然族身看向低垂着头,一直没出声的苏琉君。
“齐……齐大哥,你误会了,君姊姊她没伤害我啦!”衣扇舞着急地辩解,为了缓和陡然升高的紧张气氛,她立即扬高嘴角,笑得像只偷着鸡吃的小狐狸般,“嘻,齐大哥,瞧你紧张的。”
“你没事。”齐凤冥原以为是苏琉君因嫉妒而故意施毒害她。
“我当然没事,我刚才是故意吓君姊姊的,谁教她不愿意跟我做姊妹。”衣扇舞调皮的吐吐小舌。
“君姊姊,你怎么都不说话?对不起啦!我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罢了,你千万别生气哦。”衣扇舞小小声地道。
“衣姑娘没事就好。”苏琉君轻声地答道。
“那君姊姊还愿意跟我做姊妹吗?”
“只要楼主应允,苏琉君自是愿意。”苏琉君硬逼着自个儿笑,硬逼着自个儿忍住脾气,不过,她仍不敢将头抬得太高。
“齐大哥,你快说话啊!”衣扇舞兴奋的回视齐凤冥。
齐凤冥一直在默默注意着苏琉君,在发现她并无多大异样后,即挂上一抹虚应的绝美浅笑,“只要你高兴,当然可以。”
“哇!好捧哦,我有一个姊姊了!”衣扇舞高兴得又蹦又跳,“君姊姊,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妹妹啊?”
她跳至苏琉君面前,握住她异常冰冷的小手娇声说道。
“衣——妹妹。”苏琉君嗫嚅了下,才状似艰难的说出。
这声妹妹令衣扇舞情不自禁地逸出银铃般的笑声。
“楼主,衣姑——妹妹,容我先告退。”苏琉君语毕,即匆忙地离去。
“咦,君姊姊,舞儿还没有……”
“舞儿,你的君姊姊不是已经陪你很久了。”齐凤冥笑得很温柔,却毫无感情可言。
“呃,也对,的确该让君姊姊休息一下。”衣扇舞脚步一转,紧接着又说道:“齐大哥,我答应过要陪老夫人用膳的,那我这就过去了哦。”
“嗯。”
待衣扇舞一走,裘影即冷不防地步入亭内。
“何事?”齐凤冥优雅地落座,举杯的同时亦懒懒问道。
“楼主,君姑娘她——”
“说下去。”他啜了口微凉的茶后,微拧眉。
“君姑娘好像被楼主伤到。”
齐凤冥看似无波的眸子蓦然闪过一丝不悦,啪的一声,他放下骤然出现条条裂痕的白玉杯,衣袂一拂起身离去。
裘影凝睇着齐凤冥的身影,末了,他回眸睇了眼已经碎裂的白玉杯,十指渐渐握紧。
楼主,等时间一到,你还会将苏琉君赏给我吗?
※※※
“瑄柔,药柜里有一个蓝色药盒,你快替我拿出来。”
当瑄柔一回头看见门口的苏琉君时,差点惊叫出来,因为苏琉君的脸上不仅布满泪痕,其额角还淌下一条令人触目心惊的血痕。
“君姑娘,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惊失色的瑄柔赶忙将苏琉君拉到梳妆台前,在掏出一条帕子胡乱塞入她手里后,即跑向药柜。
苏琉君牢牢地盯住手中的帕子,一时间,她有些恍惚,直到她抬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突地,她抓紧帕子就往脸上用力拭去。
她怎么可以哭?
她是苏琉君耶,一向坚强而不被任何外力击溃的苏琉君!
所以,她绝不能让其他人撞见她这副懦弱的模样,绝对不能!她拿起帕子使劲的擦脸、用力的擦脸,擦到连转回头的瑄柔都快看不下去。
“君姑娘,你别擦这么用力,你瞧,你的脸蛋都——”
“瑄柔你说,我这样还像有哭过吗?”苏琉君冷不防地扣住瑄柔的手,语气及眼神皆含有莫名的冷淡。
瑄柔愣了下,连忙道:“没、没有。”不敢正视她的瑄柔,将闪烁的目光移至她伤得不轻的额角上。
君姑娘的双眼又红又肿,任谁见了都会看出她曾经流过泪,不过,她假如说实话,就不知情绪已过于激动的君姑娘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就好、那就好!”苏琉君在确定除了瑄柔之外,无人能再得知她曾经脆弱过后,先前情绪快要崩溃的她终于稍加放松下来。
“君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额角肿得很严重?”瑄柔拨开她前额的发,将白色膏状的药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抹上药,很快就会——”忽地,苏琉君直勾勾地瞪住镜中的某一个角落,就连药膏抹在伤口上所产生的刺痛感,她亦浑然未觉。
瑄柔上药上到一半,手上的药罐却突然被拿走,她一惊,侧首瞪视着蓦然出现在身旁的人,“是……楼主!”
“下去。”
“是。”瑄柔连忙退下。
接手瑄柔工作的齐凤冥,微微弯下身,他用指尖沾了点药膏,手劲十分轻柔的抹上她的伤口,而这期间他们俩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哭了?”啧!还真是难得一见。不过,苏琉君到底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不会向他暴露自个儿的幼稚及无知。
“没有。”
嗯,不吵不闹,苏琉君的确很知情识趣。
“为何不说?”上好药,齐凤冥意味深长地直盯住她乌亮的发顶。
“楼主要君儿说什么?”她悄悄地紧握住拳头,回答的声音竟干涩到几近沙哑。
“你可以说你受伤了。”嗯,不错嘛,竟敢反问他!
“这只是一点皮肉伤,君儿不敢大惊小怪。”
她虽清楚自己的斤两,可惜却拿捏得不太好,就好比她此刻的表现,简直反感到令人憎厌。
齐凤冥在心中暗暗冷笑,哼!苏琉君啊苏琉君,你若以为这样闷不吭声就能让我产生愧疚之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苏琉君在我眼里只不过是可以随时为我牺牲的棋子罢了。
“伤了就伤了,何来大惊小怪?”他扫向她的那一记,根本没用上几分力,她会受伤,全是她自个儿不小心。不过,幸好只伤到额角,否则若破了相,恐怕连裘影都不敢接收。
“君儿若照实说,那么受伤的人便会换成衣姑娘。”纵使苏琉君已将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内,但声音依旧平板得可以。
“哦?此话怎讲。”虽说不必浪费太多时间在她身上,但倘若对她置之不理,夺回昊阳玦一事恐会生变。
“衣姑娘是位好姑娘,或许她会感到内疚的。”她必须强逼自己用这种无所谓的表情及口气同齐凤冥说话,因为她不想挑起纷争,更不想让自己变得更丑陋。
更何况,她不是完全没希望的。
对,绝处逢生。只要她苏琉君还留在齐凤冥身边一天,她就不会让任何女人有机会从她手中“永远”夺走他!
“看来,你也抓住了衣扇舞的性子。”她太过冷静,并非是件好事,“君儿,我晓得亭内所发生的事让你深受委屈,不过,衣扇舞若肯点头下嫁,离星玦就等于是落入我手中,所以你必须忍耐。”
“君儿了解。”就因为太了解,她才连一句小小的解释都不敢向他要求。
“你能了解那是最好不过。”齐凤冥忽地环抱住她,“君儿……”充满诱惑的低哑嗓音,正显示他求欢的意图。
哼!就算苏琉君承受再多的委屈,只要他稍加安抚,她就马上又恢复成一只柔顺的乖猫,想当然耳,再听话的猫儿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她若想利用猫爪抓人,恐怕没法子,因为她尖锐的爪子早就被他一根根拔除下来了。
不过,事情似乎大出齐凤冥的预料,因为苏琉君竟将双手抵在他胸前,虽说她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他,可这种举动已充分地暗示他,她不愿与他燕好。
齐凤冥深感错愕,头一次苏琉君拒绝了他。可立即地,震怒取代了原先的错愕,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将抵在他胸前的一双手给硬生生拗断。然下一刻,他及时按捺下怒火及欲火。
何必呢?
他齐凤冥何必为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而丢了自制力!
如此一想后,齐凤冥无声地笑开。
“还再气我?”他低懒的嗓音已不复怒气。
“君儿不敢。”她的身子虽没发抖,可她的心却颤抖得异常厉害。
天啊,她打哪来的勇气拒绝他?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而她居然办到了!
莫非,亭内所发生的那一幕真的深深刺中她的要害,教她不再奉他的话为圭臬?
“既然不敢,那就脱掉衣服去床上躺着。”他倒想看看她的反抗之心究竟有多强烈。
闻言,苏琉君的脸色竟比刚才还要来得苍白,她的一双腿,更是与地面紧紧相黏,怎么也动不了。天啊!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为“这种事”而陷入矛盾与挣扎之中。
她几乎快认不得自己了。
可是……要脱吗?不!她不要,不脱的话……一时间,她的思绪乱成一团,无法做出决定。
“我的好君儿,需要考虑这么久吗?”齐凤冥冷不防地勾起她微颤的下颚。
他看似温柔的俊美容颜,却让苏琉君在刹那间有了股想逃的念头。
逃?
怎么会?想伴随齐凤冥一生一世的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念头?苏琉君啊苏琉君,难道你已忘却你是为谁而来,又是为谁而不顾亲情手足的?
“君儿真是不乖。”
当齐凤冥缓缓地逸出一声夹杂着某种可惜之意的笑声后,苏琉君立即有了举动,她飞快地褪去自个儿的衣裳,紧接着又替他宽衣,尔后,她便拉着他一块倒卧在大床上。
当房里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气氛时,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类似烹了的嘲讽笑容。
苏琉君!你还以为你有本事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
苏琉君跟在齐凤冥身旁这么久,从未像现下这般累过,不只是身,就连心也亦然。
有时候,她忍不住要想,这就是她所等待的结果吗?
这么多年以来,她把所有的时间与精神全数花费在练武、习医等事物上,目的当然是要他爱上自己,就如同她爱他一样,然,好像她做再多的努力,仍旧比不上一名中途冒出的女子。
她怕!她怕今后还有更多的“衣扇舞”会出现,到时候,她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接连冒出的女子。
“君姊姊,我来了。”
宛如小谪仙子的衣扇舞蹦蹦跳跳的来至她面前,一双灵活的大眼更是带着某种意图,凑近失了魂的苏琉君。
“衣姑娘。”苏琉君侧过无神的脸蛋,怔望住她。幸亏她额角的伤已经被她用发刻意遮盖住,否则若被她瞧见,肯定又要追问了。
“什么衣姑娘?难道君姊姊忘了我们俩已经是结拜姊妹。”衣扇舞不依地嗔道。
“结拜……”她什么时候和她结拜的?
“对啦、对啦!君姊姊可不能耍赖哦,否则舞儿就向齐大哥告状去。”
“告状……”一股仿佛被针扎到的痛楚,让苏琉君的脸蛋微微抽搐了下。
“君姊姊不会当真吧!”没发现苏琉君异样的衣奇书扇舞笑得可人。
苏琉君偏过首,不语。
“君姊姊,你不要嫌我啰嗦哦,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很想问君姊姊。”衣扇舞陡地顿了下,尔后一脸诡色地问:“君姊姊,你喜欢齐大哥吗?”
苏琉君猛然一震,转头瞅着她。
半晌后,苏琉君才敛下一双泛着复杂之色的美眸,声音不含丝毫感情的反问:“为何这样问?”
“君姊姊应当晓得齐衣两家已有了结亲的共识,至于会不会成,端看我愿不愿意嫁给齐大哥。不过,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好姊姊,做妹妹的自是不能抢走姊姊心爱的人,所以——”
“谁说我喜欲楼主?”苏琉君突地抬眸,扬声厉道。
“君姊姊你……”衣扇舞被她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活生生吓了一跳。
“衣妹妹,楼主喜欢的人是你,而我也曾经说过,我只是楼主底下的人,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你千万别误会,否则不仅楼主遗憾,连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苏琉君紧紧抓住衣扇舞的手,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急道。
“我、我知道了君姊姊……”衣扇舞连忙出声安抚。
“那么说,你愿意嫁给楼主啰?”
“我……”
“楼主绝对会很疼爱你的。”苏琉君出尘的绝美容颜,蓦地更显白皙,也隐藏着微不可见的痛楚。
衣扇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请你原谅。
“我、我当然知道齐大哥会很疼我,但是……”
“如果你还有顾虑的话,我……我可以马上离开诣凤楼。”此话一出,连她自己都深感不可思议。苏琉君,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不行,君姊姊怎么可以离开!”这下换衣扇舞大神失色。怎么会这样?她的原意明明是……
“那么衣妹妹是答应啰?”
“这……好啦、好啦!我答应就是了。”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苏琉君霍然笑开了,然,看在衣扇舞眼里,却宁愿她不笑。
“君姊姊,你、你好好休息,舞儿改日再来。”她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衣扇舞搔搔头,满是不解的离开。
“君儿,你做得很好。”
衣扇舞前脚一走,齐凤冥旋即翩然来到。
是楼主!意识又即将陷入恍惚的苏琉君,猛地一震。
他听到了多少?
“这是……这是君儿应当做的。”奇怪,她又是怎么了?以前若是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她都会开心得不得了,可现下,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君儿,你是该离开诸凤楼了。”
孰料,她尚未厘清心中的迷惑,就陡地感觉呼吸困难、全身发抖,就好似一名被鞭答到仅剩最后一口气息的死囚。
“为……为什么?”
“呵!君儿,别吓成这样。”齐凤冥瞧她一副快昏倒似的模样,不禁讪笑出声,“我要你离开,是要你去接应米菱。”
他微偏首,一股说不出来的邪魅意味立刻充斥在他眉眼之间。
“楼主的意思是说,我的义妹米菱已经顺利离开血阳宫了?”她颤声问道。
“没错。”齐凤冥勾唇一笑。
“那么我……”
“君儿,去把昊阳玦拿回来吧!等我一拿到它,你就会得到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六章
入夜后的云香山,是一片的寂静。
苏琉君默默伫立在一处竹屋前良久,她几度欲推开门的手,却又不知何故而垂落。
她到底还犹豫什么?是无脸见米菱?还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良心不安?她不由得失笑,可下一个瞬间,她马上振作起情神,推门走入。
事已至此,她就算有百般的不愿,也无法回头了。
果不其然,米菱憔悴的脸蛋以及对她的指控,令她的心渐渐揪痛起来,可不管她有多恨她、多怨她,为了齐凤冥,她非拿到昊阳玦不可。
“君姊,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就算我拥有昊阳玦,也绝不会将它交给你。”
米菱坚定的口吻令苏琉君神情骤变。
米菱,这是你逼我的!
苏琉君面冷,直指她身后榻上一名半死不活的黑衣汉子,“菱儿,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杀了他!”
“君姊,你真的变得好可怕!”
“你不要怨我,为了他,再可怕的事我都愿意做。”
对米菱而言,现下的她或许是面目可憎,但对齐凤冥来说,此时此刻的她才是最美艳的女人。呵!
“我再说最后一次,不交昊阳玦,我就杀死他。”她没剩多少时间了。苏琉君杀意已显露。
“苏琉君,你可以试试。”
屋外,冷不防地回荡起毫无高低起伏的诡谲嗓音,登时,苏琉君浑身一震。
是血阳宫宫主叶焚银!
突地,苏琉君身形一闪,一柄短刀就这么搁在米菱的颈子上,而且在米菱脱口唤出血阳宫宫主名讳时,她更将刀锋贴近她几分。
“把昊阳玦给我。”米菱这一唤,让苏琉君瞬间涌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揣测,当下,她决定昊阳玦无论在谁身上,她都打算以米菱的性命来做为要胁。
不过,叶焚银所漾出的笑却令她的背脊开始发寒,她当然晓得叶焚银是个极为嗜杀之人,若想从他手中逃脱,誓必得抓牢米菱这个护身符。然,可笑的是,一向纯真而不解世事的米菱,居然会喜欢上叶焚银?
啧,说到可笑,米菱远不及她啊!
“君姊,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连义父走时都没来得及回来见他一面,更不知道你是为了谁,甘愿毁了我们姊妹多年来的情分。不过我想对你说的是,你可以为了他而用刀子抵住我,但我也可以为了他而把命赔给你。”
米菱这番话,不经意地触动到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对米菱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叶焚银,我数到三,假如你不交出昊阳玦,我就杀了米菱!”
谁知,叶焚银依旧冷静得可怕。
苏琉君背后的衣裳已然湿透。
可恶!对上叶焚银,她根本毫无胜算,但她就差这么一步,要她现在放弃,不如一刀杀了她还较为痛快。
更何况,她若拿不到昊阳玦,要她如何面对齐凤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预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她的咽喉竟被榻上那个半死不活的黑衣汉子扣住,形成她挟持米菱、黑衣人扣住她的状况。
“杀了她。”
苏琉君登时惊骇,黑衣汉子是叶焚银的手下,而叶焚银竟无视于米菱的性命而对黑衣汉子下令。
不!她不要死!
“慢着!”
千钧一发之际,透过未合上的木窗,苏琉君看见了身着一袭雪色长裳,浑身散发出迫人丰采的俊美男子,就见他微微倾着格外温柔却暗藏阴狠的面容,遥遥睇向叶焚银。
是楼主!
才历经一场生死交关的苏琉君,猛地衍生出一股冲动,那就是她好想冲过去,紧紧拥抱住他。
“琉君,放开米姑娘。”齐凤冥忽地偏首,直盯着苍白着脸却不减丝毫美丽的苏琉君。
而当苏琉君一触及齐凤冥的目光,立即地,一股战栗之感瞬间冷入她的骨髓里,不单如此,原本在她眉目间所流转的惊喜也被震愕与惧怕所取代。
仿佛深深体会到齐凤冥对自己的失望,忍不住地,苏琉君的心竟猛打哆嗦。可现在并非乞求他原谅的时候,于是她强作镇定,缓缓地收回架在米菱颈上的短刀后,黑衣汉子也松开她的咽喉,她才慢慢地往屋外走去。
“君姊……”
苏琉君一顿,倏然回眸。
面对米菱的苏琉君,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最后她还是选择沉默,头也不回的踏出竹屋。
“就这样?”叶焚银似乎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
齐凤冥笑了下,无预警地,他手一扬,已踱至他身前的苏琉君当场飞跌出去。
这一巴掌的力道,大到足以令苏琉君昏死过去,可她硬是咬紧牙关,逼着自个儿清醒,她没去理会嘴角所淌下的血丝便慢慢地爬起,尔后又再度走回到齐凤冥面前。
没关系,这是她该受的!
“叶宫主,后会有期。”齐凤冥的目光充满兴味,可再仔细一瞧,便可以发现他眸底深处所暗藏的狠绝,而随着他无温度的音调一毕,他已然扣住苏琉君,消失在夜色之中。
※※※
密林里,当齐凤冥挥退身后一群白衣手下后,一抹纤细柔美的身影旋即被他毫不留情的甩至一旁。
重重倒落在树旁的苏琉君,猛喘着气,而紧抿的唇角更不知何因而再度淌下血丝,可她强忍着痛楚,想爬起来请求他的谅解,然,就在这个时候,她陡地倒抽一口气,原本已快站起的身子竟又再次软倒。。
“是……是紫霞。”苏琉君瞪着树丛间,一名死了多时的女子,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紫霞乃是诸凤楼派至血阳宫卧底之人,可她怎么会横死在这里?莫非是——苏琉君回眸望着脸上仍挂着一副无害笑容的齐凤冥。
“敢背叛我的人,下场就如同她。”
盯着齐凤冥眸中那抹无情狠绝之色,忽然间,苏琉君的心就像被利刃刺穿般痛得厉害。
“苏琉君,你也想跟她一样吗?”
苏琉君将手缓缓地移至自个儿的心口,想证明它是否还会跳动,就连原本想要乞求他原谅的话也自动咽了回去。
“你可知,昊阳玦就在米菱身上,如果你一开始就杀死米菱,便可以轻松拿到昊阳玦,但是你、没、有!就因为你迟迟没下手,才导致这整个计划完全失败。君儿啊君儿,若非要你将功抵过,我早就亲自动手了,所以你说,你要拿什么来向我交代?”
如果你一开始就杀死米菱……
天啊!当这句话自齐凤冥口中说出时,她才霍然明白自个儿对待米菱有多残忍!
而她,又是怎么深深爱恋着比自己更加残忍无情的人?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她不管付出多少爱、付出多少情,齐凤冥永远不可能会爱上她。
突地,她无限悲凄的一笑。
“你笑什么?”她唇间所漾出的笑,令齐凤冥怒意更炽,气愤更深,然,一种即将被背离的莫名惧意,却也在同时悄悄进驻他的心。
想离开我是不?
哼!苏琉君,你绝对办不到的,而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齐凤冥眸中除了一闪而逝的冰冷之外,更有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慌乱。想当然耳,对于后者,他很快就甩脱掉。
“楼主,苏琉君任凭你处置。”既然得不到他的爱,那么任何的处置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哪怕他现在就要她死,她也绝无怨言。只是长久以来的等待,竟换得无尽的空虚及遗憾。
她败得真凄惨啊!
齐凤冥冷笑了声,“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他说得吊诡且邪恶万分。
“苏琉君绝对能够接受任何处置。”她的双眼无神,而逸出口的声音更平板到犹如在叙说今儿个的天气如何。
哼!够冷静,冷静到足以令他想狠狠地撕裂她那张假面具。
“记住你的话。”好极了,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瞧瞧当她知道他所谓的惩罚是什么时,那种惊惧、战栗,以及不可置信的痛苦模样。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医好她的心伤,这样出来的效果才会更好。
齐凤冥一笑,缓步走到苏琉君身前,动作轻柔地横抱起倏地僵硬住的她。
“为了作戏给叶焚银看,我下手是重了点,君儿,你不会气我吧?”他俯首,别具涵义的邪魅瞳眸登时映入她无神的美眸。
苏琉君凝视他许久许久之后,才摇了摇首。
“我会亲自替你疗伤。”他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优雅地拔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跃上手下早已为他备妥的骏马,在将她安置在身前的同时,他亦俯首轻啄了下她无血色的唇瓣。
苏琉君眸光一闪,在他双唇即将离开她之前,猛然炽烈的回吻住他。
齐凤冥错愕了下,可很快的,他的唇舌也马上热烈地探入她的唇内,尽管她嘴里仍残留着些许血腥,仍不影响他品尝的兴致。
苏琉君将眼中的泪给硬逼回去。
曾经,她是多么依恋着这副温暖的胸膛;曾经,她是多么渴望他真心地对她一笑。
曾经,她是多么沉溺在他一双能够赐予她一切的大掌,曾经……可如今,她怕是什么也留不住了。
当昊阳玦从她手里失去的一刻,便也宣告她已经输尽所有。
※※※
回到诸凤楼后,又过了三天。
这三天来,苏琉君享受到齐凤冥最无微不至的呵护。
面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齐凤冥,苏琉君虽在笑,但心却已经冷到毫无知觉,因为她明白这只是一个可怕的前奏,当美丽的曲儿进行到某一个段落时,就会有另一个无止境的黑暗漩涡在等着她。
此时此刻,被传唤至朱雀阁的她,已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直埋伏在她周遭的黑暗之气,即将要把她整个人吞噬掉。
“苏琉君,昊阳玦一事,你必须承担起失败的责任。”齐凤冥好整以暇地斜靠在大椅上,等着苏琉君露出一副惊愕至极的表情。
没错,这三天来,他待她就犹如在对待自个儿的爱侣般,而他就是故意让她沉醉在喜悦之中,待时间一到,再给她重重一击。不过,事情的走向好像偏离了他原先所设的局,因为苏琉君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凤冥缓缓地眯起眼,眼里有着不满、懊恼,还有更多的失望。
没关系,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进来吧!裘影。”
类影一出现,齐凤冥立刻对面无表情的苏琉君浅浅一笑。
“君儿,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吗?”
“记得。”
“那么你听清楚了,今后你就是裘影的女人,你定要尽心伺候你的新主子,这样懂了吗?”齐凤冥这番话,说得极慢、极轻,也极仔细,仿佛故意要加深苏琉君的痛苦似的。
可当齐凤冥完整的说完他所谓的惩罚后,苏琉君竟是一副“不干她事”的模样,脸色苍白而无语。
若真要说她脸上究竟有何种情绪反应,就只能说她的神色疏离到完全不含一丝情感。
齐凤冥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难看,这绝非他所乐见的场景。
然而他除了将满腔的怒火强压下来之外,更将唇角勾成一道完美的弧度,“苏琉君,你可愿意接受本楼主对你所施的薄惩?”
哼!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撑到几时!
“苏琉君无话可说。”
她的回复让齐凤冥唇角所挂的笑容立刻不见,不单如此,他倏地眯起的眼眸更隐约迸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好一个苏琉君,不仅让他收起了笑,还令他直想用尽全力的揉碎她,不顾一切的摧毁她!
可恨!她应该照着他所布下的棋局走才是。
咦!且慢,莫非她只是隐忍不发?
啧,有此可能,因为苏琉君一向挺会作戏的!
“裘影,我这就把苏琉君赏给你,你可不能太亏待她,嗯?”原本阴森骇人的气息骤然消退,齐凤冥重新挂上笑,低睨住不发一语的裘影。
“属下遵命。”一直在期盼这一刻的裘影,并无一丝喜悦。或许他亦明白,自己所得到的女人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
“带她下去。”苏琉君,你尽管演吧!
“是。”裘影坚决的走上前握住苏琉君冰冷的柔荑,尔后在一双充满讥诮的眸子注视下,离开朱雀阁。
※※※
当裘影回到自个儿房里,顺手点亮案上一盏烛灯后,便瞧见坐在窗边的苏琉君,一直对着外头的夜色发呆,若是他没记错;三个时辰之前,她也是维持这种姿势。不,应该说是这几天来,她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会等你。”裘影伸手扳过她无神的脸蛋,认真且不客人置疑地说道。
苏琉君凝望他许久许久后,状似疲惫地合上了眼。
“你不信我?”
苏琉君睁开眼,却没说话。
就算他了解她已深深陷入自我保护之中,但面对一个毫无生气的苏琉君,他仍旧倍感挫折与心疼,“不要一直坐在这里,我扶你去床榻上躺着。”
裘影硬是拖起她,将她带往床榻。
苏琉君任由他拖着走,也任由他将她扶躺在床榻上。裘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打算告知她一些事。
“再过十天,楼主便要迎娶衣扇舞。”说完,裘影即离开,因为他不想看见她闻讯后的反应。
不过,裘影多虑了,因为苏琉君如蝶翼般的眼睫连颤一下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扉冷不防地被人由外轻轻推开,可开门的声音却丝毫没影响到状似沉睡的苏琉君。
一抹雪色身影悄然的来至床榻前,齐凤冥凝视苏琉君好半晌后,忽地伸手探向她的鼻端,在确定她仍有微弱的气息后,他才收回手,无声嗤笑。
啧,你在干啥?
难不成你以为她会在这种情形下自我了断?
不,她怎么可以死!
她还未亲眼见到十天后,那场盛大而隆重的迎亲戏码。
所以——
齐凤冥漾着诡异笑容的脸没来由的一僵,可下一瞬间,他又漾开了笑容,仿佛从未发生过这段小插曲。
“醒了。”他笑笑地盯住乍醒的苏琉君。
其实这几夜,他若兴致一来,便会前来“探望”她的情况,毕竟裘影是他的得意爱将,倘若她伺候得不周,岂非对裘影交代不过去!
苏琉君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在烛光映照下,更显俊美绝伦的齐凤冥,好一会儿后,她突然开口,“恭喜你了,楼主。”
大概是太久没出声,她的声音竟显得沙哑而低沉。
一听,齐凤冥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下,然下一刻,“你是该恭喜我的,而且念在你曾经伺候我一段时日,再加上衣扇舞又挺喜欢你,所以我决定大婚那一天,让你前去伺候楼主夫人。”
他不该再一次被一个他已经弃之如敝屣的女人激怒。
“楼主夫人……”苏琉君喃喃呓语。
“是啊,衣扇舞若表现得不错,我可以让她永远留在这个位置上。”之前说要休离衣扇舞一事,纯为打发苏琉君罢了,毕竟衣家的财势可不容小觑。
“离星玦……楼主拿到手了吗?”
“你说呢?”
苏琉君没回话,安静的模样让齐凤冥误以为她又睡着了。
“君儿,像这种伺候人的工作,你应该已经得心应手,切记,别再出什么乱子了。”齐凤冥意有所指的一笑,即翩然离去。
然,就在齐凤冥离开不久后,苏琉君却突然起身。她悄悄开门,又悄悄将门合上。诸凤楼,已经无她苏琉君立足之地。所以,她该走了!
第七章
月淡,星灿。
一名看似孤独无依的女子,犹如游魂般飘荡在城东大街上。
忽地,女子蹒跚的步伐倏停。
“请你让开。”苏琉君就像梦呓似的,对着一抹悄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诡谲身影喃喃说道。
然,那挡在她身前,阻断她去路的人,仍纹风不动。
“请你让开。”同样的音调再起,苏琉君依旧没仰起她那张苍白的容颜,更没有抬起她那一双饱含倦怠、惆怅,以及悲凄的美眸。于是乎,她根本无法看见眼前的男子,其唇间所挂起的笑有多么地“意味深长”。
“琉君姑娘,在下亲自来请你了。”
就在这一刻,苏琉君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缓缓地抬起螓首,毫无情绪波动的眼儿直盯向一张隐藏在幽暗之中,令人看不清容貌,但唇上笑意却异常清晰的男子。
没来由地,男子露出一抹邪笑,当下,苏琉君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似的,浑身一颤。
不!她再也不要看到这种会使人失魂、心碎,没了一切的笑……
可惜当一种远离的念头才起,她的眼皮却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男子笑了下,及时接住她瘫软的身子,其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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