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树静静矗立着雪地中,静谧,清美。悠然居外并未清扫,依旧是银装素裹的一片,看去似与他处隔绝了一般,王府的唯一一处偏僻荒寒之地——似要与这份凄清绽出异样来,院中的两株梅花,满树开得正好,热热闹闹的含苞绽蕾,白得如云似雪,几与周遭一色,却又比雪色多了一份清绝的娇柔来,红的更盛似一团火,鲜艳的,直欲燃了起来,冷悠的清香幽幽的四袭漫布。
上官行缓步而来,进了院中,不觉便多留意两眼,笑赞:“好花!”
红箐正于阶前理着根丝绦结子,见了上官行不由得喜笑颜开,“行公子,伤势可完全好了!”
“好了——看你笑得这个样子,我是伤得有多沉重么?好像拣回一条命一样!”
“那自然。难道还轻?”红箐嘻嘻的,“看您刚刚款款走路的样子,奴婢还以为,您内伤还有多重,不过是勉强支撑着走走路散散心呢!”
“胡说八道!”上官行笑:“我何时走路款款了?”
“看着像啊!”红箐眼睛里绽着花,“不过说是那个样子,又没说您像女人?”停了停,转道:“小姐不在,一早随轩王进宫去了。”
“嗯,去宫里了?不过是寻常家宴,也该回来了,我等等。”说着便踱步进屋,“竹玉呢?”
“刚拿了衣服,送去浣衣坊了。”
“行公子,喝什么茶?”
“随便——我常喝什么茶你不知道?”
“知道。不过您伤势初愈,怕有什么忌口的?”
“忌生气,忌再受重伤——!”
二人说笑着,不过片时功夫,云烟竹玉主仆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两个神色都不大好。云烟脸色苍白,眼底有极难压抑的一丝愤怒。竹玉小小的俏面上,却是满脸的凝重。
“怎么了?”上官行问。
“没什么——皇上命轩王于旧京代为祭祖,轩王奏了皇上,将我入了皇室族谱。”
旧京祭祖,告求的是皇族和睦,天下安宁——既祈祷,便是不睦不宁了。战争在即。太祖遗训,皇族若非谋逆,不得相诛。岂至高祖时,便几兄弟相争,旧京血流成河,几至天下大乱。血战两月,高祖方勉强平定二皇子、五皇子为首的叛乱,旧京已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看去颇觉伤心惨目,高祖遂下令,迁都上京。
历来祭祖,多皆是皇上、皇后亲至,或者,太子、太子妃代祭,以国主之尊告祭祖先,为天下安宁,不得不剿灭谋逆。
“哦,求乞和睦便是不睦了。争争斗斗的少不了一场战事。”上官行笑了笑,“历来都是太子代为告祭,今皇上舍太子用轩王,明显的授人以柄,名不正言不顺,皇上是有意将轩王置于风口浪尖了——准王妃?”
轩王此行得有王妃陪伴,或是一时应急的权宜之计,晋侧妃为准王妃,日后,是与不是则在两可之间。
“正妃。”云烟淡淡道。
“正妃?”上官行想了想:“看来轩王是不准备放你了?”
侧妃或可废黜,而正妃,入了皇族族谱,便是只有两种命运:得宠,是尊贵显荣的王妃;失宠,也只好于冷宫里过一生了。
云烟冷冷的,“事在人为。一条死条文,又当得了什么?”见上官行默然,只是拿着绿玉折扇于掌内一下一下敲打着,因问:“有事?”
“倒是有件小事情要你来办,不过怕是难缠棘手,”上官行笑言:“红箐、竹玉出去守着。”
红箐答应着转身便走,竹玉却略显迟疑:“小姐?”
“怎么了?”
“方才我去送衣服路上,与一个丫头迎面碰见,那丫头,像是君妃侍女,手里捧着个药瓮。”
“发生什么了?”
“没有。我怕着有异,故意绕开几步路走。不过现在想着,事有蹊跷。”
红箐不屑:“这种滥手段,她们倒是一而再的用。”
“寻是非?她倒真是闲得很。无妨,你们先出去。”
“小姐,那药的气味,似乎是安胎药。”竹玉道出心中不安。
“哦?”云烟淡淡应声,顿了顿,“我知道了——一旦有事,都推在我身上即可。”揽在自己身上,现下,责罚还不至于太过,对轩王,萧府还有些权位之争的制衡力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烟妃,再重的嫁祸,也不过是一顿皮鞭子罢了。若搁在红箐、竹玉两个小丫头身上,可就严重得多了。
红箐、竹玉答应着退了出去。
上官行从袖口取出一个雕着莲叶的白玉盒子,小巧精美,栩栩如生。打开拎在手里,透明若无的冰蚕丝头上坠着一龙眼大小光彩流漓的珠子,左右轻轻晃动着,拿在在云烟眼前。
“哦,辟毒珠。”云烟看了看,“镇谷的宝贝,师傅倒舍得拿出来。”
“是啊,独一无二。师傅吩咐你,其实也不难,使轩王带在身上,不与第二人知晓就成了。”说着递了过来。
“如此还算不难?他肯信我?”略一思量,云烟自挂在了脖颈上。如此至贵至重的宝贝,她不敢大意了,随身带着才放心。
刚然挂好,理了理纤白的玉绸绫领襟,便听院外红箐、竹玉两个高声叫嚷:“请王爷安!”
轩王已然进来,一身家常的江牙海水卧龙白蟒袍,映着面如冠玉,朗眉墨瞳,恰如玉树临风一般。只是,他这个玉树临风,是雪域茫茫的玉树临风,冷淬冰砺,不带一丝暖阳和煦。
第3卷小产风波2
“请王爷安!”上官行口中说着请安,慢慢站起身,只略一拱手,一副慵散模样。而云烟只是神色冷冷的,连口中请安一并免了。
轩王目光掠过云烟,转问:“行护卫,伤势可好了?”
“回王爷,已然痊愈。”
“来看望烟妃?”
上官行笑:“来请王爷安的。闻得王爷去宫里了,想来回府必至悠然居来,所以特在此候着,回禀王爷,属下伤势已好,明日便可照旧当差。也无他事。王爷没什么吩咐,便不打扰了,属下告退。”说着转身退出。
屋子里两个人互相径直注目着。云烟望着他的目光甚至有些恨恨的,想着方才皇上意欲下旨晋自己为准王妃时,犹豫问询他的神色,他却径直下跪讨旨,言明立自己为正妃,他轩王的王妃。此旨意一下,天下皆知。轩王面无表情,眼光扫过云烟脖颈上那露出一小截的纤洁天蚕冰丝。二人相对无言,耳中却听到窗外院中上官行笑言:“陆护卫,连日一向少见,伤势可痊愈了。。。。。。”连语不休。
轩王终于问道:“脖子上挂的什么?”
云烟神色一紧:“珠子。”
“哪里来的?”
“我母亲的——外祖母传到我母亲手里,祖传的,母亲给了我。”
“是么?”
“王爷不信?”
“本王倒想看看,是一颗什么珠子,有如此贵重?你紧张什么?”
“我是紧张它——这颗珠子,可是稀有的宝贵,容不得丁点闪失。”说着摘下拎着,“王爷看看——辟毒珠。能防百毒医百毒。”
纤巧的银丝垂成优美的弧形,上坠着的珠子莹莹闪动,颇为美丽。轩王竟注目良久。
“王爷若喜欢,我便赠与您。”
“哦?”轩王似感意外。
“当然不是白赠,我没那么大方。”
“条件?”
“王爷位高权重,难免有人觊觎,此物倒是难得的防身宝贝——我可以保证,这颗是独一无二,货真价实的辟毒珠。希望王爷善自珍藏,随身佩戴,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与他人知晓得好。王爷胸怀天下,身至风口浪尖,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这颗珠子,想必多多少少会有些用处,希望王爷早日顺遂得登帝位——到时候,拿个主意让我这个王妃头衔消失即可。”
轩王面上阴晴不定的似笑非笑,云烟不由有些担心。他却探手接过了珠子。看也不看,只运力一捻,冰丝无声断裂,手一松,细巧的冰丝落地,发出极细微的泠琅声。珠子一滑,落至两指间。
见他又欲运力,云烟忙急道:“不要!王爷?”
“舍不得?”轩王笑言,“送了本王,便是本王的,它碎为齑粉,也与你无干!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得?”
“我只是觉得可惜,”云烟近前两步,“王爷何必跟它过不去。”
“本王如果没猜错,这个是上官行刚刚给你的,你来借花献佛。这么转眼间被送来送去的东西,大概没什么价值,有什么可惜的。”
“王爷不在意,便还给我好了。”
“本王想它消失。”见他口气冷硬,不容转圜,云烟不知不觉的又欺身近前两步。两人已近在咫尺。
“这又何必——”说着迅疾探手,看似欲抢夺,轩王早有防备,手臂轻捷上旋避过,不想云烟却是假势,实运了十足十的内力,一股巧捷气势直袭向珠子,击得珠子倾间急如一线般直滑向窗子,“嘟”的一声,破窗而出,外面上官行已是飞身接过,越墙而去。
只余雪绫窗纸上一个小小的孔洞。
“陆雨!”轩王低沉怒喝。
“属下在!”
“一个时辰追不回,与上官行罪罚同等!”
“是!”
越过墙头,哪有半个人影?望着四下里一片茫然,陆雨只是头痛。
云烟已是一副任你责罚无所谓的态度。两人默契如此,在轩王,又平添了几番怒意。
屋内正是蓄怒待发,却听院外声嘶气竭的哭叫道:“王爷!王爷!君妃娘娘小产了。。。。。。”听得此句,轩王不由一愣。
菊晶已是一路哭喊进院来,进屋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泪如雨下,一脸惊惶:“王爷,君妃娘娘大出血。。。。。。”
轩王已是收转了神色,镇定下来,只冷脸问道:“你说什么!”
菊晶惊痛惶急:“王爷,小姐喝了安胎药,不知怎么却突然腹痛,已然小产了,此刻流血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轩王转头便走。
梨花院里,已乱得人仰马翻,五六个丫头不时的进进出出,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一盆盆的血水触目惊心的端了出来。轩王急赶来,望着擦身而过的血水盆眉头深蹙,脚下不停,直冲向暖阁,却在槅门前停止,片刻,转身沉声问:“血可止住了?”
两三个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当地,一个道:“回王爷,渐止了,娘娘贵体无碍,只是,只是。。。。。。胎已不保。”
轩王闻此似松了口气,转身来坐在紫檩椅上,目光将几个太医一扫,“从实说来。”
太医拭了拭额头密汗,声音颤颤抖抖的,“回王爷,娘娘体质本虚,又有寒毒未尽,本就极难有孕,此次,又受此重创——‘寒红花’乃及阴寒草药,孕者只消误服稍许数量,便母子难保。臣方才在娘娘服过的安胎药碗内,验出份量不轻的寒红花来。”
第3卷小产风波3
“照此剂量,若满碗服下,顷刻便易血崩而亡。臣等全力抢救,幸保得娘娘无恙,只是,娘娘元气大伤,此后,怕是极难有孕了。臣不敢有片字谎言,药碗在此,王爷可亲自查验。”说着将缠丝榴橘纹样的药碗举过头顶,那象征多子多福的喜庆图样,映着碗底残存的一点乌黑药汁,在这血水浸润的屋子里,看去颇为惨目。
轩王只是看着,却并未有要验看的意思。
菊晶从暖阁里出来,跪下回:“王爷,娘娘血止住了。奴婢大意服侍不周,至娘娘小产,请王爷责罚。”
轩王打量着她,似想探出究竟般,然而终是叹了口气:“不关你事,进去服侍娘娘吧。”
“王爷,”菊晶却不肯起来,恨恨道:“娘娘是被人暗害的,有人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说着指着旁边一个小丫头厉声道:“喜鹊,你来说,那碗药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才端来饮下便腹痛不止,下红小产?”
喜鹊忙过来“扑通”跪下,带着哭腔道:“回王爷,那药是奴婢看着药膳房煎的,太医拿银针试过无毒才交与奴婢的。不知怎的,娘娘用过便小产了。”
“路上可遇着什么人?”菊晶逼问:“讲清楚,不然就是你做的手脚!”
喜鹊登时吓哭:“奴婢自小伺候小姐,忠心不二,姐姐是知道的,奴婢断不敢的。”
“我知道,不然也不放心将这差事交与你了。”菊晶缓声:“你想想,回来路上可遇着什么人?”
“回来路上,”喜鹊兢兢道,“只遇着月妃娘娘,奴婢请了安,再就是烟妃娘娘的侍女竹玉,与奴婢迎面走过。”
敞开的梨花院门外,另二位侧妃也早得着消息,各带着使女,与云烟静静立候多时。名为探望关心,实是各自忐忑,欲相机而动罢了,这一场祸事,不知要落到谁头上来。
听了菊晶喜鹊一问一答的话,杜吟月先就白了脸色。
轩王向门外望了望,“传两人进来,其余的散去。”
静妃巴不得这一声,无声行了礼,领了丫头回去。
云烟却随了竹玉同进来。
轩王视而不见,只冷冷道:“你二人有何说的?”
杜吟月原本娇娆的脸蛋此时已惊成了惨白色,艳丽的恐怖,近似艳鬼般,听得问,勉强镇定,跪下回道:“回王爷,臣妾是去鲤池观鱼的,与喜鹊偶然遇着。喜鹊向臣妾请安,臣妾不过点了点头,并无多言停留。当时离有几步远,那药碗又盖着盖子——请王爷明察,与臣妾无关。”
竹玉接着道:“回王爷,奴婢去浣衣坊送洗衣件,同喜鹊在竹林边遇着,不过走的是两条小径,隔着两丈远,只各走各的,并无言谈。”
对着有可能是罪魁的两人,轩王倒无意想中的暴怒,注目片刻,只是冷淡道:“月妃禁足凤梧苑,待查清再作惩处。竹玉杖毙。”
听着淡淡语气的一句发落,月妃立时几欲瘫软,望了轩王欲言又止,终究无言磕头退下。
竹玉亦是惊白了脸色,不由望着云烟,云烟示意不要多言,旋即跪下道:“王爷,臣妾以性命担保,此事与竹玉绝无干系。”
“你担保?”轩王冷冷的,“你自身都难保,还要替他人担保?”
“王爷疑臣妾指使?”云烟径问。
“一个丫头有多大胆子,敢谋害皇嗣?本王未罪及其族人,已是从轻发落。”
听他的语气,竟是袒护自己般,舍卒保帅,将罪责全部丢到竹玉身上,处死她一人了事。云烟脑中涌出一连串的念头:商君小产是真是假?轩王真的认为是自己所为?他真欲杖毙竹玉息事还是另有它意?
“寒红花”确是无色无味,但却极粘稠,兑入安胎药中,连药汁都要比平常稠上几分,任人都看得出,商君精通医道,身怀有孕,必然该加倍留心才是,怎会毫无察觉?轩王如此着意看重她,对她的保护里三重外三重的,暗卫无数,如此周密的防护,又在轩王眼皮底下,怎会容她受此重创?想来不可能。还有一点,最大的疑绽,菊晶这个丫头,虽然鬼哭狼嚎的悲伤欲绝,却是实实一副演戏的模样,一点真情实意的心痛俱无。这丫头虽然心思歹毒,对她家小姐倒是一片真心,若商君真的小产,她早就该眼里冒火,不该是这么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
这样一想,第二点就不存在了,商君没有小产,又何来是否是自己加害一说?在悠然居,听得菊晶回报时轩王那一愣神,明显看得出在他的意识里,商君绝无怀孕的可能。而现在,他又由着她们无中生有的胡闹?
云烟想了想,回道:“王爷,臣妾绝然不敢亦不会谋害皇嗣,此事与臣妾主仆无涉。请王爷明察。据喜鹊讲,竹玉是担了嫌疑,连臣妾亦脱不了干系。臣妾自请禁足悠然居,望王爷详查,若查得果是臣妾主仆所为,臣妾甘领罪责。”
“这个责罚你怕是担不起!”轩王冷笑,“萧云烟,本王倒是顾全了萧府满门,萧老将军的面子,你偏不领情,护一个丫头至此。既如此,你便老实交待!”
云烟抬眼,“王爷要臣妾交待什么?”
“你没什么可交待的?”轩王冷目。
交待?云烟忽然明白,要有交待,以换取竹玉躲过今日这一劫。
云烟垂首,“为表清白,王爷任何讯问,臣妾必然竭力言明回禀,绝无欺瞒。想必王爷此时要看视君妃,臣妾先行告退。臣妾于悠然居恭候王爷。”
菊晶眼睁睁望着云烟主仆二人安然无恙退出,登时眼中涌出激烈愤恨,转看见轩王冰冷神色,终没敢多言。
月中旬的夜晚,一轮满月渐升至中天,清辉流淌,映得杨柳枝影纤垂于地,悠然居外一片静谧,悄然无风,只听得时时响起的一串串虫鸣,倒更添了份夜晚的静寂。
轩王踏着如洗的月色走来,清朗夜色下,更显眉目玉立,有若谪仙。老实说,轩王长得确实不赖,自有他皇胄的高贵风仪,英华满面。只是这些,红箐望不到,直觉如见鬼魅,同了竹玉二人无声行礼。
云烟正于窗前久等,见了轩王进来。只是从椅上立起,不同于在外,连请安称谓一并免了,不在人前,她实在是懒得再应付了,只是静候无语。
轩王神色亦不是很好,似颇为疲倦,随口问:“还未歇息?”
云烟抬眼望了一下他,“王爷若无吩咐,我即要歇了。”
轩王半晌无言,只注视着云烟清丽的容颜,那美瞳如润着融化的冰山雪水,透出森森寒意。她总是拒他于千里,冰雪尘封,无丝毫转圜一丝通融。想着因她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深藏于心的对她的满腔柔情蜜意,不由苦笑,看来,她是不需要了,自己柔情与否,于她无任何不同。她只是拒绝。
“王爷可有想问的?”云烟大概等得不耐烦了。
望着她一如既往的冰冷容色,轩王收敛了神思,想了想问:“你同绝情谷主到底是何关系?”
这样的疑问,早在意料之中的,“他是谷主,掌握生杀大权,我只是个杀手而已,他众多杀手中的一个。”云烟答得直接了当。
“仅此?”
“王爷觉得还有其它?”
轩王笑了笑,“如若仅此,你、上官行,连同那两个无情黑姝,似没必要为他如此舍身忘死的卖命。”
“。。。。。。或许,还有半师徒的情分。”
轩王静等解释,云烟言,“师如父。只是,这情分若有若无,不过是想当然罢了。”
“他将你送了我,你还肯说出半师徒的情分,师如父?”他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出来,委实使人尴尬难堪,不过再难堪,也是事实,无从逃避,云烟掩起心底一闪而过的那丝难过,冷淡言,“我不过是说或许有,仅半师徒而已。即使师徒,也不过如父,难道真及父子?人情自有厚密亲疏之分,利益攸关,牺牲了我也不算什么!”
轩王听闻父子一说,蓦的一惊,心底似有暗潮翻涌,起伏不定,愣怔半晌,方问出,“绝情谷主,是何人?”
云烟扭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半开的窗上露出的一方天空上,正能望见一轮银月,周围几颗晶莹皎洁的星子,映于深蓝的天幕里,静谧的温柔,竟叫人觉得有几分留恋,“能说的,我都已说了,言尽于此。任王爷再逼问,我也说不出其他来了。”
第3卷三十一祭祖1
二月二十日,礼部择出的大吉之日。
轩王奉旨携同王妃代帝后祭祖。
这一日侵晨而起,于紫金宝殿拜过帝后,辰时正,大副仪仗由紫禁城正门朝阳门浩浩汤汤迡迤而出,直奔旧京。
旧京名辉京,在上京之西,不过几百里的距离,途径润、浩二州,只是其间却多山峦横亘,大队人马行去,跋山涉水的颇费功夫,即使快躜,也要半月功夫方能到达。
因路途难行,徒步走来亦颇费力气,更不要说抬着轿子翻山了,因此,轩王令下,女眷一律舍轿骑马,并不备下轿子。
这条命令看去似特为云烟下的,因为此行,女眷,除了她这个挂名王妃同着两个丫头红箐、竹玉,依例再无旁人。不过这对她们倒无甚影响,她们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骑马同坐轿,与她们并无大分别。
一路走来,天气晴好。二月末的天气,寒冷虽未去,但那寒冷已不再那么峻厉,柔和的,隐约着透出了几许春的和煦融融的温暖气息。日逐一日的和风拂过,沉睡许久的干枯林木已隐见了绿意,草也已黄中泛青,一丛丛的,从地底钻出白白胖胖的小嫩芽来,一场春雨适时的如丝漫洒,更是唤醒了那份如换新妆的绿意,一日新似一日,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舒展开它那勃勃生机来。
马沿着山路悠悠而行,斗笠下望去的近郊远山朦朦胧胧,烟雨濛濛,似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本是赏心悦目的,只是——
红箐望着眼前那晃来晃去的一白一粉两个影子,就不禁蹙眉,“还真是阴魂不散——”,越加厌恶地,“不是小产么,才半个月而已,就这么复原如初了,哄三岁孩子一般!”
“三岁孩子也没得哄,她丫头说的可是大流血,这么快就好了,傻子也不会信。”
“是啊,大流血——脸色是苍白了些么,不过,这苍白看起来倒像是伤惨,不像小产后虚弱——大概是不意轩王就这么轻轻饶放过了你,伤情的吧!”
竹玉无声。
红箐笑道,“怎么不说话,那三日三夜跪下来,学乖了?”
轩王免了竹玉一死,但到底是罚于庭院中跪了三日夜。三日里滴水未进。三日下来,已是脸色惨白。待得红箐、云烟将她扶起来时,硬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至今日,也未听她说过一句怨恨、报复的话来。
“乖什么?!我一个小丫头,命贱如蝼蚁,有什么资格计较呢?”竹玉笑笑,“只得求老天开眼了。你看这深山密林的,或许强匪嘞,或者狮子、老虎猛兽嘞,替我出了气也未可定。”
云烟听了不由溜了二人一眼,警告道:“规矩些,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二人俱各应:“是!”
知她们心里有气,小丫头心性,叹了口气:“君妃不是好招惹的,伤了她,轩王决计饶不了你们。不许生事。”
竹玉不服气道:“小姐,我就是看不惯轩王!一意立您为正妃,又偏偏允了商君同行,这唱得哪一出?从来祭祖,有侧妃同行么?舍不得君妃,干脆封了她为正妃,不直截了当。拖拖拽拽的安的什么心!”
云烟苦楚一笑:“我怎么知道!”想着置身事外的,可偏偏的无形中似有诸多双手将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而轩王,是其中第一个罪魁。
侧妃随行祭祖,确实开了本朝先河,扫的,是萧府满门的颜面。于此,云烟本不甚在意的,从皇上赐婚时起便是个笑话,家人自会体谅。伤情的,是身不由己,不由自主。
一路上商君是情意惘惘,对云烟一副冰冷的、视若无睹的模样。云烟知道,那冷漠外表下,恨意汹涌,她对自己,已是仇深似海了。
而轩王,偏偏又要加重她的恨意似的,夜夜昭然的令人召云烟侍寝。一连五日,云烟耐性终于耗光,冲着战战兢兢的墨雨冷言:“去回王爷,我歇下了。侍寝?去召君妃!”
墨雨一脸哭丧着:“娘娘,您这话,奴才哪敢去回啊!”觎着云烟阴沉脸色,又小心翼翼道,“回娘娘,王爷吩咐的,娘娘若不肯去,王爷要亲自来请的。到时,到时,红箐、竹玉二位姑娘怕是要回避,这大冷天。。。。。。”
竹玉冷笑:“到外面罚跪么?!已跪过三日了,再多这么一晚,也无所谓,丢不了命冻不死人的。”
胁迫?云烟目光冷冷射了过来,墨雨忙磕了个头,只诚惶诚恐跪着。想想于他也无辜,“你回去吧,我这就来。”
“这就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见着云烟的姗姗来迟,候着多时的墨雨暗自长出了口气,忙推开门,躬身道:“娘娘请。”
轩王眼见云烟神色冷淡走进来,倒没现出不耐烦,只是淡笑言:“你还肯来,本王还以为要亲自去一趟了。”
云烟漠然:“不敢劳驾王爷。只消臣妾身边还有一个可供王爷威胁臣妾的人,臣妾对王爷之命,自然不敢不言听计从的。”说着走至自己床边,径欲歇息。
“是么?”轩王一笑,走近前来,顺势一揽,已伸臂将云烟拢于怀内。
属于他的特有的清冽的气息弥漫开来,室内温暖如春,隔着轻软的明黄寝衣,觉得到他灼热烫人的体温,云烟身子不由一僵。
他慢慢俯首,俊颜似笑非笑,温灼的气息拂洒于耳畔,“那么,今晚,烟妃就从了本王如何?”
第3卷祭祖2
他慢慢俯首,俊颜似笑非笑,温热的气息拂洒于耳畔,“那么,今晚,烟妃就从了本王如何?”
云烟转过头去。
轩王微一用力,拢得越发紧了,于云烟颊畔轻轻的吻了下来。
云烟蓦的一惊,回首直望轩王,眼里似淬了冰,“王爷,妥协,也是有我的底线原则的!”说着冷冷推开轩王手臂,转身向房门走去,走了两步,脚步不由停了下来,心里暗叹了口气,回身向自己床前。
轩王亦只看着,见了云烟背对着自己和衣睡下,冷冷道:“过来!!”
云烟充耳不闻一动不动。轩王缓和了口气:“倒杯茶来本王喝。”
云烟忍不住,忽的翻身坐起:“王爷,你到底想怎样?”
轩王看着她一副愤愤不已的样子,忽地笑了,墨瞳充盈流彩,“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似无奈道:“算了,本王口渴,倒杯茶来。”说着坐回自己床边。
云烟微愣,见他竟有息事的意思,也不想再招惹他发怒,默默下床,倒了茶端过来。
奉到轩王面前,轩王却不接过,只若无其事的,云烟怒气上涌,朝床边茶几上放去,轩王却径直捏握云烟手腕,云烟甩手,挣扎间,茶碗已脱手跌落,“哐啷”一声,摔得粉碎。几乎下意识的,云烟另只手直向轩王袭去,轩王举臂隔开,电光火石间,二人已过了十几招。云烟终是有所顾忌,微一迟疑间,已被轩王扭住手臂一带,跌至床上。轩王俯身而上,狠狠吻了下来。
火热的唇齿缠绵见,云烟只觉得麻木,片刻脑际方渐觉清醒,几欲不顾一切,痛下杀手。
轩王拦按住云烟手臂,迎上云烟几欲噬人的恨然目光,眼神漠然冰冷,却暗哑了声音:“萧云烟,本王没想拿你怎样!你若是一意反抗,本王倒不介意,好好的怜——惜——你——”
咫尺间,云烟只是恨恨望着他,他亦眸色冷冷相对。苦楚难言,无力感漫然而生,命运对自己如此残酷,生生剥夺一切,他眸色沉暗,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对视里,轩王慢慢覆下,怜惜轻吻,唇如三春桃瓣,娇柔芬芳令他沉湎,渐由轻柔转为灼烈,肆意掠夺。云烟眼见冰冷容颜渐渐放大,一双寒潭眼眸直沉入自己双睛,唇上冰凉又灼热的触觉,辗转允吻,无力的闭上眼,任他肆意侵掠,许久,眼泪却漫了出来。。。。。。
轩王微微一愣,抬手轻拭去泪珠,吻得轻柔,声音亦似一缕春风拂过,轻柔得发颤:“云烟——”
终究是不忍,轩王覆身下来,叹了口气,仍是搂紧了云烟,“本王不强迫你——但你要记得,你是本王的妻子,明月庄的事情,再不许发生,否则,听到了?”
“看着本王!”
云烟只觉得心力交瘁,几是无力的展眸,却是泪眼婆娑。
轩王不由起了爱怜,笑了笑,“梨花带雨,这才像个女人的样子。”说着又轻吻了吻,“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若再敢倾心其他男人,本王绝不轻饶。”抬手解了云烟衣带,去了束发簪环,青丝如水洒于枕畔,精致锁骨半隐半现,浅盈清内衣下曼妙身材尽显,清丽的面庞泪痕犹在,常时满蕴寒雪的清冷双眼,此刻竟是含了幽幽怨意,看去犹似冰山崖头一株雪莲,美得惊颤人心,但那份美,却少了往日几分冰冷,多了女人几多风情。男人是很难抗拒的,尤其,于同床枕畔。
轩王轻撩发丝,无奈叹息,“云烟,你知不知道,本王忍得有多辛苦。何时,你才能够心甘情愿?”
第二日上路,已是云收雨散,天气晴好,阳光和煦。而商君,却改了往日淡淡冷漠面容,阴霾欲雨。红箐暗自解气,可一见云烟亦是红了眼圈,阴沉着脸色,并没好过她多少,不由的泄了气,讽嘲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也不敢明问云烟,只悄悄的向竹玉言,“小姐没事吧?”
“你没长眼睛?那个样子像没事?!”竹玉不屑:“不是对商君一往情深么?!这么着又是哪一出!喜欢两个女人为他伤心欲绝争斗得你死我活是怎么?恶滥!!”
红箐迟疑着,“倒不像——,”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难道无情公子说得是真的?”
“真什么!”竹玉利落截断,“做梦!沾花惹草,风流不断,还妄想我家小姐——”
“改过也未可知。”红箐低叹,“浪子回——”
“回你个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哎!火气这么大!”红箐道,“无情公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不要总是拿无忧公子来衡量么?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就只个无忧公子,可天下哪有几个像无忧公子般洁身自好,清白到底的?不都是——咦,你脸红什么,”眼见竹玉脸色绯红欲燃,娇羞恼怒即要发作起来,忙道,“好好。轩王风流成性不可救药,配不上我家小姐。我不说就是了,你恼什么。”果然紧闭嘴再不言语。
无忧公子?还宛若在医谷,于小姐居外,花翠掩映间,长身玉立,笑挥折扇,“你家小姐做什么?”
“云烟呢?”
“去回你家小姐——”
“竹玉,云烟可在。。。。。。”
只可惜,梦中牵萦的人,声声言的只是小姐,偶尔的叫着自己一声名字,那悠朗的语音,自己要多大压抑才捺得下心里惊喜,可之后跟着的,依然是云烟。小姐,才貌身世,样样是自己遥不可及的,但自己从未生半分自惭心思,惟渴盼的,便是无忧公子对小姐的那份情意,如若换成自己。。。。。。
第3卷祭祖3
小姐家人,个个盼着云烟小姐嫁于上官行,但最最盼望的,是自己。也并无奢望与他为妾,只要,时时见着他便好。
好事难圆。偏偏的,嫁与了轩王,他又如此苛待小姐?竹玉气得切齿,对上官行有一分的流涟,对轩王就转加了十分的恶绝,“他与小姐?”竹玉冷笑,“若不是碍着谷主令在,小姐早一剑杀了他了。”
红箐嘴唇噏动,想着也未必然,或者处久生情也未可知,但望着竹玉愤恨神色,终没敢说出来。
日里行路,轩王依旧是如常冷冷神色,寒意摄人。但晚上,却放低了身份,温言说笑,似欲讨云烟欢心,甚至,软语款款。
云烟淡淡相对,抑或敷衍,抑或干脆不理,他却举止轻浮,轻轻吻允的占了便宜去,惹得云烟发怒,两相交手,最后,又以他一阵灼吻惩罚作为终结。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或许是他举动虽是轻佻却不无尊重,神情是认真的,总让人联想他心亦是真心,吻允间,那份屈辱便淡了许多,几番愤怒之后,竟是习惯了般,只默默承受着,再无多大情绪起伏波折。
轩王轻怜密吻,见云烟只是闭了眼眸,遂在耳边轻笑:“不反抗了?”他似有意撩拨,轻含了耳垂,又渐渐向下,灼热的吻烙在精致锁骨上,云烟一颤,下意识轻推,“王爷——”
“唔?”并未停下,辗允片刻,方抬起,幽若星辰的墨瞳似笑非笑,过尽千帆,他调情手段确似不容抗拒,云烟尽力压抑体内翻腾起的火热气息,脸色一红,避开他调笑目光。
“怎么了?”他不依不饶,手不安分的,于锁骨上轻轻搭拢着,引得云烟一阵颤栗,几乎就要从喉中漫溢出声声呻吟,紧咬了牙忍住。
似满意于云烟的表现,轩王愉悦的笑了笑:“良辰美景,本不该辜负,又何必忍得这般辛苦?”
云烟极力自恃。
“唉,”轩王低叹,“你这样子。。。。。。本王真不忍心相强。。。。。。不如,你主动吻了本王,便放过你,如何?”
他吻她与她吻他,并无什么不同的是不是?只是,她实在吻不下去!
“不?那么,就是默许本王。。。。。。”说着,手已由锁骨漫滑向下,云烟伸手按住,对上他调笑瞋瞋幽瞳,脸色一红一白,慢慢吻上,轻触极离,轩王却不容,抬手轻拢着,加深了这?br/>电子书下载shubao2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