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新月逗清光

新月逗清光第82部分阅读

    福晋点点头,“所以他们谋划着想行刺皇上但是没有想到,那天带着皇上御用侍卫的竟然会是你”

    “所以他们转而想除掉我但是谁也没想到,八爷多年前就在我身边派了人,她可以舍身保护我”

    八福晋点点头,流着泪道,“真是冤孽啊那此刺杀,当然让皇上震怒那天王爷给我休书的时候,默默地对我说,他现在也只有牺牲自己,不能让任何人再有什么借口又让我不必害怕,因为今后皇上不会为难我,你也是”

    “姐姐,这里面樱儿有些不明白,皇上当时一再表示,希望八爷能够像十三爷一样倾力辅佐,那么八爷为什么一再的拒绝呢?皇上对此虽然恼怒,但是也并没有对八爷、十四爷他们有什么责难啊?”

    “皇上一再打压王爷、十四爷的人,大家都说再不反击就怕要束手就擒了”

    樱儿闻言,皱了皱眉头,“若是要干扰金融、制造混乱,这个法子很聪明啊?他们当然可以做到很隐蔽的,那么八爷为什么又大张旗鼓的上书呢?让那么多人知道、尤其是十三爷”

    八福晋泪如雨下,“樱儿,你难道还不明白?王爷原本就是要自投罗网啊!”

    “什么?!”

    “樱儿,我本来不知道,但是这些时日才想明白,王爷这是早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了!我这次听九弟说,这一切是圣祖爷下的密诏,要你来安排樱儿,你可知道为什么是你?那是因为圣祖爷深知王爷的秉性的,王爷骨子里原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他是不会接受任何安排和施舍的也许,圣祖爷这才想到了你王爷这么多年对你痴心不改,也许只会听从你的安排的”

    樱儿闻言,恍然大悟,不禁再一次泪如雨下,“可是,这才是他最后为什么选择了圣祖爷甚至默认了他将我带走,可是他知道,现今我不会跟他走的”

    “可是,樱儿,你早就应该是他的侧福晋了!那是圣祖爷下过的旨意!”

    樱儿黯然道,“这些年来,我并不知道有这么一道旨意八爷直到最后,也没有对我说过这个事情这是皇上对我说的,皇上说,要让我自己选择,若是我的选择,皇上什么都能接受。”

    八福晋呆了很久,长叹一声,“真是冤孽啊,樱儿,我一直以为皇上薄情寡义,我不信王爷所说的,皇上对你的是爱护有加没想到,皇上竟然也如此痴情”

    又过了一阵子

    ,胤禛让樱儿也将弘时接了过来。八阿哥去世后,胤禛一直让老十二照管弘时。樱儿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初胤禛将自己的儿子都给了胤祀,于是就让弘时奉养八福晋,弘时就以额娘称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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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海(一)

    接下来几天,樱儿和九阿哥商议着他们出海的事情。舒睍莼璩她对八福晋和弘时含笑道,“八爷此生最向往的就是去看看整个世界现在,就让他的弟弟、他的福晋和儿子代他完成这个心愿”

    八福晋也点头道,“王爷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樱儿,我以前总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周游天下,直到现在,才能体会出你的豪情樱儿,你真是个奇女子,我能够认识你,真是快慰平生。”

    樱儿对九阿哥道,“还要给你们多派侍从嗯,九爷,你这里有好多门人仆从,前阵子总是没完没了的咕唧,要替你抱不平这些人我一直替你看着呢,不如就都跟着你去吧。”

    九阿哥有点意外,“哦?人都在你这里?”

    樱儿点点头,“这些人都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有他们跟着你,我也放心九爷,这里有好些江湖上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让他们对你如此忠心。旄”

    九阿哥笑道,“也不全然如此,还有不少生意人”

    这天,阿嫦的小儿子照例给樱儿汇报九阿哥的身体状况,刚说完,随即给樱儿跪下。

    “娘娘,我有个不情之请,求娘娘成全我想跟着九王爷去西洋。峥”

    樱儿有些意外,“哦?真没想到你有这个心思那你额娘知道吗?”

    “我已经跟额娘说了,额娘很是赞成。额娘说,此去西洋路途遥远,也正是要有懂医的随行。还有,这些年来我们一家受九王爷的恩惠颇多,我理应跟随九王爷,照顾医药的。”

    樱儿点点头,“我竟不知道你额娘就舍得你走”

    “额娘说,天下医理流派众多,我即使走遍天下也未必学得尽。这些年我也常在九王爷府里走动,跟西洋人切磋医理,竟然也看出不少门道,额娘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娘娘也一定会赞同的。”

    樱儿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好,我虽然舍不得,但是很赞成你去外面闯荡一下你的时间不多了,赶紧回家准备你家里”

    “额娘说,就让我一家都跟着去。”

    樱儿看着他,“既然你们都已经计议周全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是你这么热喇喇的就说要去,我真是有些舍不得”

    不禁流下了眼泪。

    樱儿认识阿嫦的时候,她的小儿子才刚出生。这么些年来,她几乎是看着他哥俩长大的。阿嫦的相公去世后,胤禛已经明确说明,这两个儿子就由樱儿看顾。阿嫦家多年前由九阿哥安排,抬入了五阿哥的旗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官职,而且阿嫦夫妇也不希望儿子去考科举。所以这哥俩就一直在阿嫦的医馆和九阿哥的邀月山庄这里“实践中学习”。这两个孩子很能吃苦,樱儿也教了他们不少东西。胤禛和十三就曾经说过,若是他们考了功名,保准他们一定会有大出息。不过樱儿并不想去改变阿嫦夫妇的决定,所以这两个孩子除了不在官场,但都是精明强干,谈吐见识更是不凡,丝毫不比别家子弟逊色。胤禛和十三看着也都很喜欢。

    一切安排妥当后,临出发前,九阿哥对樱儿说,“樱儿,我还想去祭奠一下圣祖爷”

    “好,启程前你们可以去景山寿皇殿。在那里还能够看到十四爷呢九爷,那么你还想见见宜娘娘和九福晋吗?”

    “额娘现在住在五哥家里,想必一切都好我远远的看一眼就成。”

    樱儿点点头,“惠娘娘那里,八爷被拘后,皇上已经将她迎回宫里了想必八福晋和弘时也想拜别她这样,我来安排吧。”

    众人听到安排,纷纷称是,各自回去准备去了。

    最后房里只剩下了樱儿和九阿哥,九阿哥又递过那个怀表,道,“樱儿,这个怀表仍然给你,你要永远带着为我带着。”

    樱儿拿着怀表,思绪万千,这个表牵出了多少往事

    “好,他日如果有事相求,我就遣人将这个送来,你可得有求必应,不过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可别拍胸脯,到时候也别抱怨。”

    九阿哥点点头,“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樱儿对九阿哥道,“九爷,能不能借你的肩膀一用?”

    九阿哥含笑说,“请便。”

    于是樱儿走过去抓住他一条胳膊,将前额靠在上面,他身上仍然散发着淡淡的木樨花香,良久,她抬起头笑道,“好了,感觉好多了。”

    九阿哥也笑道,“樱儿,爷的肩膀永远可以给你靠只是,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更坚实的肩膀?”

    樱儿点点头,“我找到了一个宽广的胸膛。但是九爷永远是我的‘至尊蓝颜’此去路途遥远,你多多保重。”

    九阿哥点头,随即展开一把折扇,潇洒地说,“樱儿,你放心,我会永远为你穿蓝色。”

    樱儿一看,这正是当年自己题写的扇面“心地光明,才华韫藏”,低头笑了一下,“当年的玩话,九爷居然当真这些东西,九爷还留着?”

    樱儿起身,走到了桌边,拿起九阿哥的那个收纳盒,“九爷,你的行装可都准备齐全了?”

    “只要这几样不少,其他都无所谓。”九阿哥轻声、认真地说道。

    樱儿不答,缓缓地将这个收纳盒最下面的翻板抽出,反转过来轻轻推出却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樱儿沉吟着,只听九阿哥道,“樱儿,你能再为我奉茶吗?”

    樱儿点点头,嫣然一笑

    几天后,海淀的寺院热闹了起来。

    原来是宜太妃在那里做法事,为儿孙祈福。这次她还邀请了惠太妃、荣太妃、定太妃等好几个归养在儿子府上的几个老年太妃们一起,因为她们这些在后宫多年的老姐妹们,现在各自归养在儿子们的府邸,聚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很多。皇帝皇后听了,立即赏了一席素斋,又命熹妃陪着惠太妃过去

    宜太妃在恒亲王福晋的搀扶下,起步走到佛像前,拈香下拜,众位太妃们也是跟着拈香,礼佛之后,接下去各自归座喝茶。又在外面搭了台唱戏。大家互相说着家常话,又互相问候了现在的起居生活

    九福晋这次也被邀请出席,由几个儿子们陪伴着。但是她们现在已经没有了皇家身份,只能在最后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九福晋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而且身体、精神都很差。樱儿心想,估计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未必适合远行,可能连刺激都不能受

    不远处的禅室中,窗后影影绰绰的有很多穿着斗篷的人,在向这边眺望着,似乎后来又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向这里磕头

    景山寿皇殿,十四已经被关在这里。

    一早樱儿带着手下,拿着“血滴子”令牌,让围着的侍卫回避,所有的侍卫慌忙退避三舍。现在“血滴子”的名号已经令人闻风丧胆,侍卫们只见这一群人都是穿着长斗篷,遮着口鼻都心惊胆战地想,皇上到底还是要来动十四爷了唉,到底是亲骨肉,不好明着来。但是怎么说十四爷都是天皇贵胄,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血滴子”手上?

    “血滴子”众人走到了十四的院子,分散开站好,领头的径直走入正堂。

    十四早就得了信,端坐在正堂严阵以待。果然是大将军王,气势当然不凡。樱儿看到他毫不惊慌,只是手中紧握着当年老康给的一柄宝刀

    当十四看到“血滴子”的“首领”拉下斗篷,竟然是樱儿,不禁也是一愣。

    樱儿不容分说挥退他所有的左右,几个奴仆不甘心地看着十四,其中就有当年的小顺子。

    樱儿想起往事,对小顺子和颜悦色地说,“你去门口守着,我和十四爷说会儿话。”

    十四嘲讽地说道,“好一个熹妃娘娘!为什么我毫不意外呢?”

    “十四爷,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叫你的人回避吧。”

    未及十四开口,小顺子道

    ,“娘娘,奴才誓死跟着主子,求娘娘成全!”

    说着,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刀。

    樱儿看了看他,笑道,“好,我一定成全你。现在可以退下了?”

    小顺子愣了一下,又看看十四,十四朝他点点头,小顺子这才退了出去。

    十四仍然是一脸嘲讽,“罪臣给熹娘娘请安,熹主子吉祥。娘娘你不在宫里纳福,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噢,对了,你那个爱的刻骨铭心的皇上呢?他知不知道你过来看一个阶下囚?”

    樱儿低声道,“他是你的四哥。”

    “哈哈哈,我的四哥?他弑父篡位逼死额娘对了,你今天是不是也给我带来一杯毒酒?哦,会不会还是枪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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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海(二)

    樱儿叹了口气,摇头道,“十四爷,你可真是个给父母兄弟宠坏的小孩。舒睍莼璩”

    十四眼里喷火,悲愤地说,“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请问我的父母今何在?我的兄弟们今又何在?”

    “十四爷是要我来抵命吗?好,我现在就成全你,你从此就是荆轲、聂政,名垂青史,如何?”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十四说着,抽出了手中的宝刀栎。

    “十四爷,难怪当初圣祖爷说你们不过是水泊梁山的情谊呐,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我也没穿软甲、没带任何武器。你动手啊,你杀呀你今天就可以用我的血、我的头去祭奠你的兄弟们,全了你们兄弟的义气。”

    樱儿抢上前去,把他的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十四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紧了紧手中的刀,但是看着樱儿一脸笑意、有恃无恐的样子最终他还是狠狠地把刀扔到了地下。

    樱儿看着十四气愤难抑、又不甘心的样子,心中好笑。自小到大,只要和十四斗嘴耍横,她永远是稳操胜券的赶

    好一会儿,十四愤愤地道,“我不杀手无寸铁的女人你那个爱的死去活来的皇上呢?他怎么不敢过来面对我?”

    “十四爷,前日你的手下们不是要刺杀我吗?你今天正好完成他们未竟的事情”

    “他们要刺杀的可不是你!哼他永远不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永远就让你出去冒险!”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舍不得杀我,是吗?还是怕皇上知道了不饶你?”

    十四气哼哼地道,“从小到大,你不和我置气就浑身不舒服,是吗?哼,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的那个好皇帝,可知道你来这里看一个阶下囚?我看娘娘还是回宫去数数你的后福好日子吧。”

    “哟,你的手下要杀我、我现在又上赶着给你来杀,你怎么下不了手?为此还要挖空心思地寻出些理由?你这是要骗你自己吗?”

    “我的命是你救过的,现在要拿走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一再出言相讥!以前每次总有八哥、九哥为我们说和今非昔比,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满意了?”

    “十四爷,你永远就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当初统领千军万马,怎么到头来还像个小孩子?难怪圣祖爷最不放心你们”

    “娘娘,此言差矣。当今那个人篡位夺权现今自然是成王败寇,又何必多说这些现成的风凉话?”

    樱儿正色道,“十四爷,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我看你为圣祖爷守陵一辈子都不为过。你可知道圣祖爷为你们操了多少心,连身后事都安排了那么周详既然圣祖爷什么都料到了,你们还能做得了什么呢?”

    樱儿说着,转身从门外拉过一个人。

    十四抬头一看,眼里惊异的像是见了什么鬼魅一般

    樱儿道,“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准备祭奠的事。”

    第二天,一行穿着斗篷的人,祭拜了康熙的画像。有人低低地哭泣,有人轻声劝解着

    到了中午时分,离别的时刻到了。

    樱儿含笑向众人说,“只是远游而已,三年五载的,又不是不得相见。”

    宽慰了许久,众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樱儿想,在这个时期去欧洲,途中单程就会有一年,不过反正大家也没事,倒是正好能够领略一下途中的人文地理。不像现代,到欧洲出差一趟,就几天工夫就能来回。上了飞机一大觉,醒来就是异国他乡没有时间做角色的转换,来不及思考不同的沿途感想。

    等到车马远去,十四转头对樱儿说,“樱儿,昨天九哥将前后因由都告诉了我八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唉,他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个‘情’字”

    “八爷留给了我太多的谜团。很多事情,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哪怕是到了最后的时刻。”

    “这些年来,我们看着八哥,总觉着心酸。唉,无法想象,他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十四爷,你也这么说,而我所知道的八爷,永远是别人口中的他的一切,我都是听你们、甚至是听皇上说的”

    十四道,“八哥有太多的顾忌、又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不是不想告诉你但是你们之间一再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当然,我无法解释这些前因后果,只好把这个叫作‘天意’吧。”

    “当初八爷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么些年来,看来淡忘和放下,才是最轻松的。”

    十四点点头,“八哥曾经说过,没想到‘淡忘’和‘放下’是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唯一的解药,就是‘成全’。樱儿,八哥是不会接受你的安排的”

    樱儿点点头,“八爷是为了理念可以牺牲一切的人,如果他此生不能实现他的理想,那么他再不会苟活于世的。”

    “这一点圣祖爷十分清楚,所以让你来安排这一切因为在这个世上,唯一可能劝说得了他的,是他额娘、还有你”

    “圣祖爷却没有料到,他最终是为了成全我”

    “不,樱儿,不完全是为了你你知道八哥的理念,但是你可知道他早有了一套详尽的方案?樱儿,我知道你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预先做计划,但是,若是你看了八哥的‘治国方略’唉你如果看到,就会后悔帮助了四哥的。因为,八哥总说你是最懂得他的理念的这里面好些道道我们不甚明了”

    樱儿问道,“可是八爷从来没有提过这些啊?你可知道这些书稿都在哪里?”

    “我不知道,八哥府上并没有被抄、被毁,所以这些书稿应该不会被毁除非除非”

    “除非八爷自己毁了”

    樱儿有些木然,她知道,以胤祀的性格,他会这样做的没有人理解、倾听他的理念,那么他宁愿将它们带到地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十四这时候慢慢地往回走,到了正堂,他和樱儿坐了下来,缓缓叙述道,“记得当年乾清宫的事后不久,皇阿玛开释了八哥,又与他谈了许久。有一天我去八哥府里找他想问问怎么回事,却撞到他在和九哥在一起喝酒只听到他缓缓念道‘弄绿绮之琴,焉得文君之听。濡彩毫之笔,难描京兆之眉。瞻云望月,无非凄怆之声。弄柳沾花,尽是之处。’我当时就立即明白了他对你一往情深。”

    (这是讲弹奏司马相如的绿绮琴,旁边却没有卓文君在听,蘸好了彩笔,却没有张敞为之画眉的人,举头对望云月天空,听到的是凄怅的声音,在拂柳采花的地方,都是失魂落魄的所在)。

    “只听八哥还对九哥说,真想带着你出走,闲云野鹤,周游天下他要和你亲眼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而不是只是坐在书斋里,读着这句空洞的句子。九哥当然以为他说疯话,劝慰不止后来外面的大臣幕僚们听说了,自然大惊,苦劝他三思,就差对他绳捆索绑”

    樱儿这才想起,十四当初在永和宫所说的“看到八哥那样”没头没脑的话。

    十四又道,“樱儿,你还记得当年你们随驾出巡,我扮着过往行商去找八哥吗?因为我得知了你那次竟然也随驾,自然心惊当时大哥岌岌可危,而所有的幕宾都认为八哥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策,不堪担当重任。但是我却明白他在想什么,我怕他真的会带着你出走当他得知你为了怕他遭遇刺客,在他帐外蹲守了几夜那天晚上他回来时竟然已是泪流满面,几乎不能自已”

    樱儿无语,那天晚上胤祀的确告诫她不要再去冒险为他做什么事情,甚至要她去避嫌因为他已经预料到那些大臣和幕僚们恐怕会对她不利可是,她却误会了他

    十四继续道,“那天我和八哥相对无语,默默坐到天亮后来,我对八哥说,若是他执意要带走你,那我也拦不住,可是他长叹一声却说,如果他选择了要进到那个门里的东西,

    就不能让你整天忧虑,甚至去冒险他怕你有一天会去效法虞姬。我无言以对,也想到在山东你为了引开乱匪而去跳崖、冲出去用身体挡箭,还说什么最后一颗枪弹要留给自己的话,我们只得相对苦笑最后八哥长叹一声,念了一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典出宋代司马光的: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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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海(三)

    十四叹了口气道,“你后来在塞外生病,八哥急得茶饭不思,后来还是九哥特意看了你回来说,你是因为八哥的一句话,生生地作践自己八哥闻言心疼地说,如果他要了你,就要让你得到世上最最尊贵的地位,他要给你世上最最至尊的荣宠永远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爱睍莼璩唉,我知道他对你用情至深,可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我要的,樱儿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也是个简单的人。我只知道要对爱的人好、为他们着想,哪怕牺牲一切也再所不惜。”

    “樱儿,你不记恨当日刺杀的事?四哥震怒是意料中的,可是我却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后,八哥为了你,竟然还是会不惜舍弃一切”

    “十四爷,八爷这么做,实际上是要保全你们因为他知道你们的这些伎俩不过是困兽之斗,经不得推敲的你知道后来皇上和十三爷转给我看了一些文档,虽然你们的设想大胆,但是但是手法毕竟稚嫩了些不过我知道,能够想得到这些,对你们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

    樱儿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些人能够琢磨出这些道道,应该都是天才。可惜我是站在了未来三百年间的巨人们的肩膀上,当然和你们不能同日而语烨

    “所以,我们所有人只能反反复复地念着‘好一个熹妃娘娘’,我们终究够不到你们仙界的门槛”

    “我知道这胜之不武,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十四点点头,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明白,只是不肯承认而已樱儿,记得最初认识你,是当年你冲了我的马诬”

    樱儿纠正道,“是你撞了我的马。”

    十四笑了笑,“我一个不留神,就着了你的道儿。”

    “是你不留神吗?不过十四爷,你总是口口声声说输给了我,但这些年你见了我好像从来没有退避三舍。”

    十四笑道,“好吧,我现在无话可说。当日圣祖爷突然让我回西北,我就隐约猜测是你出手了,可就是想不出是怎么回事。越是猜不出,越说明这是你出手了直到九哥昨天告诉我前因后果,我这才恍然大悟樱儿,这次我们都是输得彻彻底底。若我站在圣祖爷的立场,也会这么选择的。你的招式永远只是个迷惑,你的诡计才是让人防不胜防”

    樱儿正色道,“十四爷,你们都是爱新觉罗的伟大子孙,你们不能用优劣、输赢来区分,我希望你们明白,圣祖爷只是从当时的时局和对未来几十年的考虑而做出的抉择,正如八爷所说,如果你们再有一年的时间,那么结果完全就是两回事了到时候,我们易地而处,也未可知”

    “樱儿,你当日在西北与我割袍断义,我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块似的那么疼,就像在山东知道你走了一样。我从来不想要伤害你的,我只想只想着有一天,再能时时看到你,我希望能再端着弩弓守护着你,就像咱们在山东时一样,我从山东回来,就造了一座‘樱园’,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到那个院子来可是,我每一次都将事情做错”

    “十四爷,我说过,没有什么对错也许你做的一切,只是不合时宜而已”

    “樱儿,我现在明白了,你并不是开在暖房里的花朵,需要等着别人去呵护,你是一树樱花,可以在春寒料峭中独自绽放,但不可以用暖房来关住你这世上最爱你、最疼惜你的,并不是四哥,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四哥最懂得如何去欣赏你、爱你”

    樱儿摇摇头,“我最近才明白,其实最最睿智的、最最高瞻远瞩的还是八爷,若论最为广阔的胸怀,还是首推八贤王”

    “樱儿,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选择谁?你会选择八哥吗?”

    樱儿摇摇头,“我们的脾气性格并不相合。我们在一起会很累的,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又为了不让对方受伤害、受委屈而彼此折磨”

    十四无言以对,樱儿道,“过几天将你的儿子送来给你作伴吧,毕竟有个亲人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过了一阵,樱儿又去看望了十阿哥。

    当十阿哥见到“血滴子”的主人是樱儿时,却不如何惊讶。十阿哥要称呼她“娘娘”,樱儿拦住道,“十爷,我的名字从来就没有变过,我也永远是樱儿。若我是什么娘娘的话,也不会来这里。”

    十阿哥叹道,“樱儿,你从小就是个鬼丫头,当年我就问过你,是不是人?”

    樱儿回想到当年的情景,不禁莞尔。

    枯坐无事,十阿哥于是和她一起玩起了陆军棋。他们绝口不谈朝堂之事,说真的,有什么好谈的呢?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能“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十阿哥听到八阿哥和九阿哥的事,沉默了很久,他叹了口气,“当初哥几个对你都是颇为动情,可是除了老十四在瞎嚷嚷外,偏偏八哥九哥谁都不说,我当时就觉着气闷没趣儿。后来九哥却说你们只是生意上的知己,但是真正和你心有灵犀的却是八哥可是八哥却不知为什么总也不挑明这事,却屡屡见他在作践自己。还有,我恍惚听说自从你被下药后,八哥就派了人在你身边守护,就怕你受了什么委屈、出了什么危险”

    “这些事情,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樱儿,当初你把行痴大师的佛珠都给了八哥,八哥又得了圣祖爷的手谕可后来怎么就这么阴差阳错呢?”

    “我并不知道圣祖爷手谕的事情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八爷直到最后都没有对我说明,他说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做出了选择”

    “樱儿,自始至终,你才是最最了解八哥的,也不枉八哥如此对你。当年八哥说给我们听解决京畿饥荒的法子,九哥和我根本不相信,不用朝廷出钱,怎么可能待到你在邀月山庄一语道破天机唉,那天你们走后,我看着他那心满意足的样子,瞧着都让人觉得心酸还有,你当初轻轻易易地就筹措到那五十万两银子,他后来一连几天都是在神往地叨念着什么‘神来之笔’,我看着觉得他不可理喻。后来那债券飞涨又大跌,八哥还是叹道,普天下能够力挽狂澜的也只有你了”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是通过严密的计算而来的。”

    “唉,说来好笑,这么些大男人,都算不过你这个小脑筋真是爱干嘛就干嘛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十爷这是说笑了,皇上和十三爷都是放手让樱儿一试,其实他们都是有了计较。”

    “樱儿,你若是时时的就在八哥身边,难道八哥就不会放手让你去做?若是你们能够合璧,那么这一切不是会天翻地覆?我看这个局势会比今天的要好得多”

    樱儿无语,说真的,她从来没有怎么想过,如果当初八阿哥没有这么多的顾忌,而是不顾一切地和她执手,那么他们的命运

    樱儿甩了甩头,这一切都是历史的定局,到时候可能我也会白白丢了性命的

    “唉我当初就说过,爱新觉罗家代代出情痴,却不知各有各的痴法。九哥对你是仗义多于爱恋,老十四却时时刻刻想着怎么金屋藏娇,可八哥明明对你沉迷不能自拔,却总是说怕伤到你让你日夜忧虑,犹犹豫豫、恍恍惚惚、患得患失的。等到你跟了四哥、又和四哥闹的不可开交,他又心疼的什么似的唉,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说什么‘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看都是些昏话,若两人不在朝朝暮暮间,那又叫什么两情了,还谈何久长八哥还老是自欺欺人说什么下一世、三百年后如何如何,那更叫昏的厉害!他这一世都没有把握好,如何还指望到下一世?真是冤孽冤孽,这辈子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八哥,可就是这件事上,他是糊涂透顶。”

    樱儿听到这么直白的话,有些脸红,又有些狼狈她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十爷,我听十四爷说,八爷有很多书稿?好像是什么治国方略之类的?”

    十阿哥摇摇头,“八哥的手稿多了去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你不如去问问他的儿子?弘旺这孩子自幼就爱读书,而且过目不忘,也许他见过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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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海(四)

    又过了一段日子,樱儿在圆明园的偏院里召见了胤祀的那一子一女。舒睍莼璩当时弘旺(胤祀改名阿其那时已经将他改名菩萨保)已经成家生子,他妹妹也已出嫁。

    惠太妃原本住在廉亲王府上的,胤祀获罪后,胤禛就将她接回到宫里颐养天年。但是弘旺兄妹总能够时不时的有机会进宫探望

    挥退了左右,樱儿根本不管什么礼不礼的,仍然叫他弘旺,仔细问他关于胤祀的后事和家里的安置。

    弘旺听到称呼迟疑了一下,显然是强忍住泪水,恭敬地回答了胤祀的后事以及相关的事宜。

    弘旺说,“我已将先君安葬在热河后面一带的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说起来,这还是先君多年前秋?狈11值模?染?嫡馐撬?钕不兜牡胤健o染?奶?硎檀永罡i?驮谀抢锸啬?熨”

    樱儿脸色发白,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胤祀对她说万般不舍而不得不舍的地方,这是她对胤祀说要相忘于江湖的地方

    樱儿又问了他们一家今后的生活,弘旺说总能够得到各方的叔伯们的照应,现在一家的生计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樱儿点点头,这些她毫不意外,十三这里、皇后这里、还有其他的一些宗亲们,总是掩耳盗铃地照应着他们当然,樱儿相信胤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弘旺在子侄一辈里,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他的心地平和、善良,并没有多少野心和想法

    樱儿暗自叹了口气,无论当时那些阿哥们是怎么想的,的确大家都明白,弘历在这一辈里实在是太出色、太优秀了,难怪老康不得不这么选择、其他阿哥们也只能情愿、不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胶

    这时弘旺又小心地拿出一个盒子,双手托着交给了樱儿,“先君再三叮嘱过,让我日后无论如何要将这个亲手交给熹妃娘娘。”

    樱儿接过盒子,那就是当年樱儿送给四人帮每人一个的装文房四宝和折子的收纳盒。樱儿的眼睛有些潮红,只见这个盒子也是莹润剔透,这显然也是多年使用的结果。樱儿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就是良妃当初绣的那幅《梦蝶》。

    樱儿泫然欲泣,心头慨叹不已,原来胤祀什么都料想到、早就安排好了他固然希望樱儿能去见他最后一面,但是并不能确定胤禛是否会允许。于是他嘱托弘旺将这些交给樱儿,而自己则会带着对樱儿的无限眷恋离开人世,他要长眠在他们当初说要分手的地方

    弘旺低声说,“自从我记事开始,就见到先君经常去府里的一个亭子,在那里,总能看到他温柔的眼光和怡然的神情。小时候,我也问过这是什么地方,先君回答,这是一道门,必须要去跨越的门我听不懂,环顾四周,那里并没有什么门,先君每次都笑笑并不答话这幅图原本一直放在书房,先君有时候一直默默地看着,抚摸着。”

    樱儿将那幅图拿起来,放在手上抚摸着,又抚摸着这个盒子,她发现盖板上面,已经刻着几行小字,凑近了仔细一看,原来这就是当年她为他写的《善哉行》,当初胤祀称赞她的字写得好,说要将这个刻在盖板上,这样就能时时的看到她的字当时他又将这首《善哉行》的第二首,写给她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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