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装者同人)[楼诚]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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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

    “还有就是,我们衡量一个人是不是男子汉,是不是大丈夫,不是根据他哭不哭来判断的。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在学会忍耐前,首先应当学会倾诉——至少你可以说给我听。”

    后来他们没有再养过什么其他宠物,很多事阿诚也只学会了说给他听。

    第13章 一方卧病在床

    恨与爱这种东西,有时候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生发的,然而就这样潜滋暗长,不死不休。然而阿诚却很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起汪曼春。

    他们离开得匆忙,刚到法国明楼就开始生病,总是发烧,也头疼。他们似乎都忘了时差的概念,因为彼此都不眠不休。

    阿诚以最快的速度学会在法国的唐人街里用十分费劲的法语和中文买不是吃化学饲料长大的鸡,也学会了如何分辨巴黎杂货铺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奶制品,甚至还请了个愿意说英文的医生。

    明楼有时候是清醒的,在他心里阿诚总还是那个依靠着他的孩子,便劝他去休息,不愿他瞧见自己颓唐的样子。有时候却也烧得昏昏沉沉,只握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他烧得说了许多胡话,却没说过一句“曼春”。

    他喂明楼吃了药,伸手探到他额头全是汗,只怕一会儿汗干了又着凉,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身体,又换上一件干净的。他的身体很重,阿诚几乎抱不动他,然而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竟也自己干完了。

    他又在说些糊里糊涂的东西。说对不起这个家,说想上海。这些话之前在阿诚心里,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从明楼口中说出的。他的大哥一直是一个强大而又温暖的存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昏沉地卧在床上。忽然无比地怨恨起那个十六岁的少女,甚至盖过了他曾经的同情。在他年轻的心中,那个女孩儿是大哥背井离乡的原因,是这所有家庭悲剧的根源,也是让明楼卧病不起的始作俑者。他也无端地开始怨恨自己。这样强烈的怨恨在桂姨被赶走后,仿佛就一直被尘封在心底,然而不知为何地在这异国他乡苏生了。当年桂姨常常会把生活的不顺都归咎到他的身上,然后毒打他出气。一来二去,他也怨恨自己无用,无力逃脱,活该被这样折磨。如今这样自怨自艾的心态又起了,他居然无从排解,只是坐在明楼的床前。

    若是他有用些就好了,能劝住大姐不打他,或者劝住她不叫大哥立即跑来巴黎。再不济,他若是能代他承受这些病痛也好——大哥不像他,他什么伤病也都经历过,似乎只是睡上一觉就过去的,他是不要紧的——然而这也做不到。甚至,他连像明楼照顾他那样照顾大哥也做不到,因为他至今对法语的连颂听不十分清。如果当初学的时候再认真些好了。这种种不可逆推的如果和无能为力,让他感觉到真正的惶恐,只能握住明楼滚烫的手。

    明楼烧得厉害的时候,依旧能感觉到阿诚握着他的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床边坐了多久,他迷糊中听见阿诚在说些什么,但是听不清。他竭力地想要让意识控制身体,然而也做不到,于是感到十分丧气。他迷迷糊糊地做着许多过去的梦,对父母为数不多的记忆,大姐的温柔慈爱,与曼春的初恋,小祠堂里疾风暴雨般的家法,他的阿诚,在后半夜溜进来抱着浑身是血的他急哭了的阿诚。真是混乱的晚上,他那天被打得有些不清楚,身上带血的衬衫被扯下来丢还给曼春,伏在小祠堂的蒲团上浑身都痛得要命。阿诚在叫他,他撑起来应了,想叫他回去休息。然而实在有些撑不住,阿诚跑过来抱住他,急得要叫苏大夫。明楼没让他去,太晚了,也不想家丑外扬。“可看你这样我实在难过!”说着还和自己急哭了,明楼感到十分抱歉,叫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他感到那个握着自己手的人在自暴自弃地说些什么,他反而担心起来。可拼命睁,也睁不开眼睛。头疼得几乎要炸开来,模糊间只能应着他的指示,张开嘴,吃药,喝水,咽下去。温热的毛巾擦过自己的脖子,锁骨和胸膛,轻柔而迅速地,然后抬手,换上一件不黏的干净睡衣。

    明楼清醒过来的时候,阿诚伏在他的床边。他躺得太久,想翻个身松松筋骨,阿诚立即醒了过来。一双黑眼睛网着血丝,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顶着一头油乎乎软塌塌的头发,倒比他更像个病号。

    “辛苦你了。”明楼哑着嗓子,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去好好睡一觉,我没事了。”

    阿诚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那天是不是吓到你了?”明楼叹了一口气,抱歉地笑笑,“不该叫你瞧见的。”

    阿诚毫不迟疑地握住了明楼的手:“我没被吓着,只怨恨我自己没能帮到你……”话说一半又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这话大大地出乎了明楼的意料,他疲惫而温柔地望着阿诚,和以前每一次一样,鼓励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总要我心里想着什么,都不要怕告诉你,说这样你才能帮我。但大哥你心里那样难过,却不同我说,也不同大家说,只一个人憋着。我也帮不到你,感觉自己没用极了……”

    明楼静静地听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说话,只觉他已经成长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了。他虽然身体依旧很不舒服,心里却觉得十分欣慰。他不再是个依靠着自己的孩子,而是一个能和他彼此依靠的人。

    “好。有道理。”明楼笑了笑,“我改正。”

    “那听我的,你先吃药,别诓我去睡。”

    “好。听你的。”

    第14章 午睡

    新政府办公厅的桌子也真是硬得可以。

    上海的天跟撕了口一样,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地板上都湿滑得过分,一天拖上三十遍还是来来往往的泥印子。中午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冒雨回家休息,长官们都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一下,可怜的底层公务员们就伏在办公桌上小睡一会儿,等下午再开工。

    明先生在桌上趴了两日,脖子就提出了严正的抗议。

    “怎么了?”明长官心细如发,见他动不动就捏自己的肩膀缓解一二,指着他的脖子问道。

    “那桌子硬得够可以啊,趴着睡脖子疼。”

    “睡里头沙发上去。”

    “你不睡啊?”

    “我去趟特高课。”

    “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让小陈安排了车。你下午去趟76号,梁仲春那里你敲打敲打。”

    “好。”

    长官就是长官,果然是剥削阶级。

    几个中午来,明先生终于舒展了自己的颈椎。僵硬整齐的外套脱掉,袖口的扣子解开,领口的扣子也解开几个,果然舒服。拉过明楼的薄毯,在阴冷潮湿的中午忽然有了点惬意的感觉。颈椎和脊柱温柔地嵌入价格不菲真皮沙发里——当官确实有当官的好。想着想着,我们的明先生开始了这几日来最尽兴的一场午睡。

    不巧的是,战争指导课忽然召开紧急会议,南田课长也要出席。明楼只得冒着大雨又折回了新政府大楼。身上的大衣沾了雨,又沉又硬,脱下来想去挂起来,进门却见阿诚还睡在沙发上,不由地放轻了手脚。

    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他睡得很香。平时站得离他这样近,他肯定就醒过来了。不过这午睡的睡相倒是十年如一日的,叫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明先生向来机警,只这一声就醒了过来,只是还没有睡够, 揉了揉眼睛,打个呵欠,埋怨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回来了?”

    “战争指导课有情况,南田不在,我就回来了。”

    阿诚胳膊肘一撑,坐了起来,如此离站在沙发边的明楼更近了些。为了舒服,领口都大敞着,衬衫的袖子也都撸了起来,露出两段肌肉线条流畅又优美的小臂。

    说真的,沙发都给你睡了,一点便宜还是讨的。

    明楼伸出手去整阿诚的领子,故意皱着眉头道:“你看你这领子,叫人进来看见投诉你形容不整。”

    “除了你,还有谁敢进来。”

    确实没人敢进来。

    明楼念及此处,俯下身去,又揉折了他的领子,直将他压在沙发上吻起来。隔在他们中间的毯子滑落到地上,明楼沾了雨有些发潮的裤子直接贴上了阿诚的。阿诚的方才一直在毯子里,明楼的大腿内侧与他的腿相贴,升起一股暧昧的暖意。

    阿诚回应着他的吻。他感觉到明楼的手扶在他的后颈,温暖而厚实。鼻息扑在他的脸上,却有些发烫。外头的雨声渐大,屋里却这样安静,只听见他们的心跳声。他伸手去脱明楼的有些潮湿的外套,随手丢在地上。衬衫贴着衬衫,反比坦诚相见更有些色气的意味。

    他的领带,和他同款的领带垂下来,蹭着他的下巴,让他感觉很痒,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明长官低声板了脸,扯下衬衫,将他的手掰过头顶用领带随意地扎了一个水手结。阿诚下意识地一挣,反而越来越紧。

    “做什么!”

    “你不是脖子疼?给你舒展舒展。”明长官笑了,一只手按住阿诚的头顶交叠着的一双手,一只手去解他的西装裤。本来足够一个人躺着的沙发,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发出引人遐思的吱嘎吱嘎声。明楼的身体整个伏了上来,阿诚曲起腿,给明楼的膝盖以容身之地。

    西装裤褪到膝盖上,凉意从膝盖上一路向上。与潮湿的凉意一起向上的,是明楼的手。

    “恩……”进入的时候,他在吻他,这是他们的习惯,仿佛从上到下的纠缠是无比有趣的一件事。他进入得很慢,以至于阿诚都难耐地用脚去勾他的小腿。阿诚穿着一双旧而软的棉袜,在明楼的小腿上擦得使他心痒。然而欲擒故纵的这套,他的阿诚还是跟他学的,在先生面前,实在班门弄斧。

    他解开束着阿诚双手的领带,手撑在他的颈边,稍稍退出。巨大的空虚让阿诚几乎要哭出来——这个人的把戏惯会把他弄得不死不活的——他一把抱过明楼的头,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鬓发间,在他耳边求他,什么好听的说什么,断断续续地,气也喘不匀一口。

    笃笃笃。

    有人敲门。

    阿诚的耳朵瞬间就红到了尖上。被人突然打断的羞耻心和明楼在他身体里的缓慢而折磨的动作,两相厮缠,叫他整个人说不出话来,将脸埋在明楼的衬衫前,鼻子里充斥着他的味道。

    “别动,别做声。你不在,他们不敢进来。”明楼在他的耳边用气声说着话。那耳朵几乎可以烫到他的嘴,他也便玩心大起地用舌头去轻轻咬他耳背的软骨,如同一条毒蛇对着一个裂纹青瓷耳杯悠悠地吐着信。

    仿佛过了千年万年一般,那个声音随着脚步走远。明楼忽然改变了战斗风格,窗外疾风暴雨,窗内暴雨疾风。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门窗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是大雨倾盆,是硝烟杀伐,里面只他们两个人,这个时间点上,所有的平行空间中,只他们两个人这样纠缠着,占有着。

    做事一向妥帖的明先生从来不会忘记在办公室多备一套衣服,以免哪天加班回不去。

    至于出身豪富留洋归来的明长官,也自然觉得午睡后换套衣服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第15章 帮对方洗头发

    【原题是帮对方吹头发,但是家用电吹风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才开始流行,所以改成“帮对方洗头发”】

    说起来,他们也实在倒霉。

    &-saint-miheal的那天,本来天空还晴着,阿诚等着站在要涨潮的海岸线上看日落。倏忽间风定云墨,潮水与大雨相约而至,阿诚连鞋子也丢在水里,十分狼狈地和不愿湿了脚站在岸上的明楼一起往小城里跑。两人都没带伞,又都仗着年轻,连挡雨的外套也没带一件,跑到最近的一家小旅店时浑身都是已经湿透了。

    开了房间,外头已经雷雨大作,窗口能望见早已消失不见的海滩,他们真的是在一座海上的孤岛了。

    薄暮暝暝,虎啸猿啼。阿诚忽然想起明楼叫他背过的《岳阳楼记》来。

    才进去随意冲了一把的明楼忽地怒骂了一句,胡乱裹着浴巾出来,随便拣了件松软的褐色毛衣套在身上,把袖子撸起来,对着窗边的阿诚道:“洗一半停水了,我们运气也真好——别那里站着了,我去烧点水,你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仔细感冒。”

    谁知道烧了水回来,在法国第一次出来玩的阿诚还是跟个孩子一样站在窗前向外看,头抵着窗玻璃,要不是外头风雨太大,他都恨不得打开窗户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明楼只得跑过去,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回来。他浑身已经很凉了,头发湿哒哒地贴着头皮,像是一只兴奋又可怜的小狗,十分不爽地又要扭过去瞧那窗外。

    “真的变成一个岛了!跟maupassant写得一模一样!刚才我还瞧见海里边那个灯塔闪红光警示了,就是我们之前过来看到的那个……”

    “知道了知道了……快穿上。”明楼感觉仿佛又回到阿诚刚搬进明家的时候,什么都要他亲手去做,像是平白无故地多了个儿子,天天操心他,明明他自己会穿衣服,又怕他冷了再把人拽回来套上件毛线背心。

    阿诚脱了上衣和裤子,用毛巾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接过毛衣套上,又拔腿往窗户边跑,被明楼扣了肩膀,拽回水盆边,老大不情愿地歪起头:“我头不脏,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