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楼之史家公子

红楼之史家公子第40部分阅读

    后摇摇头,叹道:“好深的心机手段,朕一直疑心你,却始终查不出你的手段来,不成想皇后倒心宽,竟与你的杀父仇人贾史王薛这几家相谋,元家满门和宋妃,都是你作的内应,他们才能得手罢。”

    虽是疑问,可皇帝语气平平,早已认定。

    皇后浑身哆嗦的不成个儿,看着皇帝,讷讷不成句。

    皇帝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朕总是会让你寿终正寝的。那马道婆虽有两分歪能,可怎么能让皇后这般康健的身体败坏如斯呢?皇后……腐心丸的滋味儿好受吗?”

    皇后一把抓住他明黄的衣襟,哆嗦着嘴唇死命的摇头。

    见她这幅模样,皇帝居然笑了起来,边笑边附在她耳边说:“皇后知道为什么朕一直称呼她宋妃,连个好封号都不追封给她么?朕是不愿意让那些字眼倒挤走了她的姓氏去,她与你不同,你六亲不认,她可是孝顺的很……再说,何必追封个贵妃皇贵妃的呢,她是朕的元后嫡妻,她……会是宋皇后!皇后说好么?”

    皇后再也忍不住,嘶声裂肺喊叫道:“不可能!我才是你的元后嫡妻!纵然我死了,玉牒上、宗庙里、史书工笔依旧是我为皇后!老圣人绝对不会允许的!还有朝臣!还有、还有……”

    皇帝直起腰,嘴边挂着笑,显然十分悦然,只听他笑道:“怎么会?你是工部侍郎载顺之女,玉牒上记在的载顺之女为桀妃,从朕登基起刻在玉牒上的元后就是直隶总督宋广宪之女宋品!当然,这么说,永安正是元后嫡子,何必桀妃操心呢?”

    皇后兀自不信,皇帝摇摇头,“老圣人为何禅位,盖因当年国本动摇,他不能服众,朕既然能登基,自然早有人手势力,宗人府宗令、玉牒馆总裁,连同皇族宗长皆为朕所用,这有何奇怪?况且,桀妃忘了一件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皇后死死抓住被角,蜷缩到床里头去,仿佛害怕有人会把她从这代表身份地位的宫殿里撵出去似得。

    拂袖离去前,皇帝四顾这华丽精美的皇后寝殿,回头来笑道:“你为她占着位子,省了朕不少心,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便让你住到死又何妨?据朕所知,平常百姓家哪儿有夫妻分而居住的,她的寝殿从来都在朕宫里。你喜欢这儿,便赏了你,便是你死后此处也再不住人!反正宫里先有个凤藻宫,如今是这长春宫,谁说住在里头的就是皇后?”说罢,大步而去。

    周嬷嬷已经懵了,连同地下的贾元春,都心知她们连一丝活路都没有了。

    后宫波澜乍起,天翻地覆。只半月,凤藻宫、长春宫、丽正殿、流华宫先后皆毕宫不允出入,曾经荣宠一时的元贵妃、吴贵妃、周贵人连同皇后,皆不知生死。

    当今颇为坦然,后宫动荡缘故被一一揭发,竟为“巫蛊之乱”,前朝震惊,幸而当今仁厚,言真龙有天庇佑,并不曾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因巫蛊之术牵扯众多,致使血流成河。当今只诛除了首恶及同党,将此事定为后宫以及外戚争权所致。

    皇五子已然身废,却因巫蛊之术牵扯到外戚,而无人敢借此朝肃亲王等余下的皇子发难。

    藉此机会,皇帝命遍查后宫及外戚家族。

    元妃母家贾氏一族首当其冲。

    此时,虽也有数个家族牵扯其中,但朝臣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毕竟当今并不重色,后宫中妃嫔不多,且出身显赫可能牵扯进这巫蛊的也只有几家而已。

    吴贵妃之父曾任内务府大臣,被查出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吴贵妃之父兄叔伯皆被流放,家族中人有罪便罚,无罪贬为庶民,当今圣上并没大开杀戒,这让朝臣更放心的同时,皇帝的仁厚之名更盛于天下。

    处置了几家子,到了荣宁二府的时候,刑部及掌管此事的裕郡王朱修和内侍卫大臣李修戈犯了难,不为别的,实在是这贾氏家族的人丁之旺、纨绔狂人之多令人张目结舌……着实让刚刚被老父扔了担子、继承了郡王府的朱修大费脑筋。查下去,几乎就没有没贪赃枉法过得清白人!

    不得已,上了折子请示下。

    皇帝朱笔一挥,命大恶依律重罚,小罪拘役——由刑部定下劳役,责令他们服劳役抵罪;至于大恶,则先打入大牢,等待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贾家在宫里的触角早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此次得到消息还是北静王派人告知——贾母原有意要把探春送去北静王府,名份虽还未定,但贾母和探春本人对这桩亲事都是极满意的。贾母要把探春攥在手里,自然以迎春尚未结亲为由不肯让她早早出嫁,不过贾母总归以‘侧妃’的好亲事把探春彻底笼络过来,并命宝玉千方百计的请北静王来过一回。北静王正与贾宝玉情热,哪有不许,暗地里往贾府一晤,探春生的娇艳英气,他见了也是喜欢的,待探春含羞离去,更有贾母言语暗示探春不求名分,实乃四王八公再续情义的引线——平白得一美人儿,北静王自恃风流贤王,果然含笑应下史太君美意。

    由着这些,北静王得知宫里元妃出了岔子时才遣人往荣国府来叙说一番,只是不料贾元春竟然牵扯到皇家禁忌巫蛊之术上来,北静王深悔出头告知了贾家,忙闭门谢客。北静王妃痛斥‘要纳贾家三小姐入府’为无稽之谈,发落了王府几个碎嘴的下人。此番做派,朝廷百官有哂然一笑的,有摇头不语的,有不置可否的,还有言辞讽刺的,北静王经营了二十多年才得来的贤王的美名,岌岌可危矣。

    荣宁二府被抄家,贾母高寿卧病在床,贾探春殷殷服侍在旁。祖孙两个,看上去可怜可敬,刑部诸人也的确给她们及女眷留了两出小院儿,仅仅禁了足而已。——却不料,抄家查出来无数罪证,矛头皆指向那‘德高望重’的国公夫人贾史氏!

    贾母这回是真慌了,前脚刚收到北静王传来的消息说宫里的娘娘不好了,原有都没弄清楚呢,抄家的就上门了。那一道圣旨宣读下来,险些把贾母的老命带去——巫蛊之术!宫里的娘娘竟然牵扯到巫蛊之术,据说还是那个首恶!

    再是贵妃也完了,还连累母家,贾母恨得咬牙切齿,她真没料到元春的胆子这般大,竟然昏了头去弄什么巫蛊之术,怪不得,那马道婆被王氏带出去惩处,人就不见了,她原先还以为王氏暗地里把人解决了呢,没成想……

    捶头顿足也无济于事,贾母想着暗室里搁着的那些东西,就心惊肉跳的,看看哀哀欲绝不中用的女眷们,贾母眼一番索性就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便卧床不能起了。

    探春此时还是懵的,她简直不能相信!明明她刚刚成了嫡女,还与俊美的贤王有了婚约,虽说是侧妃可日后不定有什么造化呢,北静王只有三个嫡女并几个庶子,还没有嫡子不是么?她的好日子将要开始,怎么会转眼间就被抄家拘禁了呢?

    贾母晕倒病重,探春一面殷勤照料着,一面以泪洗面,她往日说的再好再有雄心壮志可总归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儿,此时又急又怕,早乱了阵脚,除了还有照顾最大的靠山老太太的本能,其他的再也想不出了。

    抄家的第二日,贾母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对探春缓缓道:“也不知道大太太和你琏二嫂子她们如何了?”

    荣国府正经主子不多,可俏丽的丫头却十分不缺,一个院落装不下,索性大房和二房就分开关了,贾母一向向着二房疼她的宝玉,这在都城都是有名的,刑部的官吏就把她与二房女眷关在了一起。

    贾母看着稳重自持的薛宝钗,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暗恨这丫头太过圆滑,她往她头上推脱罪责都寻不着缝隙,这般想着,倒是想念起愚鲁的邢夫人和原来管家的凤姐儿了,那两个,倒是比这丫头好弄!故此才特意在探春面前这样说话。

    探春抹抹泪,有些晃神儿。

    贾母暗气,却还耐着性子劝慰她:“探丫头,你是个有福气的,咱们家再遭殃,总归北静王爷那儿会想着你,若不是王爷,咱们也得不了信儿,如此看王爷果真看重你。你且耐上几日,自然会有他来救你。我这里还有几千两的私房未被抄没,总能叫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啊。”

    探春听闻,眼睛一亮,依偎在贾母床边,祖孙两个叙说种种,十分‘温情’。看探春脸上有了笑模样,贾母又把担忧邢夫人和凤姐的话重新说将一次,果然,探春忙不迭的说要出去打探。

    整了整衣装,探春咬咬牙把耳眼上的猫眼石镶金耳坠子摘下来攥在手里。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小兵儿就见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伸出来,后头是娇滴滴的腔调:“两位大哥,小女实在挂念伯母和嫂嫂,能否让小女去探望一眼?”说着,就把那坠子搁在小兵手里。

    那小兵看见门扉后半遮着的探春的脸,骨头都酥了,眼瞅着想摸一摸嫩白的小手。

    探春看见他直勾勾的眼神儿,又羞又气,快吓哭了,后悔不该自己过来,应该叫侍书和翠墨来才是!

    另一个小兵夺过来一只耳坠子,对那看呆的小兵道:“诶!忘了咱们上峰怎么说的了!你有几个屁股挨那二十军棍?”一边又撵探春:“去去去!上头下了令的你们哪儿都不准去!快进去,别害我们,要知道我们跟里头的女眷说了话,哼,我们得不着好,你们也是!”

    那小兵忙站好,把探春的手推进去,重新闭好了门。

    探春两颊生红,也顾不得被个兵癞子碰了自己的手,只心里甜滋滋的,自以为这些兵吏们定是得了北静王的吩咐,才不敢造次。——以前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抄家,荣国府有人嚼舌头,说抄家的兵丁十分无理,还有丫头姑娘的因此而受辱呢。

    探春还作着自己的‘王妃’梦,贾母听到探春回禀,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在心里重新算计好——早在兵丁砸门的时候,贾母就命心腹当机立断在荣国府小祠堂放了一把火,她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年休整小祠堂用的料里都掺了泡过火油,一点就着,故而贾母虽再未能进过小祠堂,可也把小祠堂攥在手心里——小祠堂后院的几个莲花缸,为的不是种花而是万一下人不慎救火用的。贾母早有算计,只要小祠堂内门不开,外头虽烧的烈却也来得及救火;而此番,贾母是命砸开了内门才放的火,等兵丁们救了火那个让贾母挂念的东西早就烧没了。

    故而,贾母虽气恨着急,却也不太怕。荣国府做下的事儿牵扯到那张药房的才是杀头的罪名,其他的罪名,给儿媳妇孙媳妇的摊分摊分,轮到她这儿,她一个高寿的老诰命,一准儿轻轻放过,依着贾母想,八成自己的私房也能留下的。

    只要她还好好的,私房能留下,宝玉又没做过甚,她和宝玉总能安然度过。到时候,如果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能逃过一劫,以她们的模样儿送出去给官儿财主的作个妾,她和宝玉就有依靠了。看当今圣上的意思,虽元春倒了,但不会牵扯到小皇子身上。哼!只要小皇子还在,她和宝玉就不会倒,那些‘老相识、老交好’总得扶持着她们,毕竟自己和宝玉是小皇子最亲的外祖母和舅舅么!

    贾母算盘打得精,果然,在内库里抄出来甄家藏匿在此的家产时,老太太又昏了,这罪名就完全落到已经痴呆疯癫了的王夫人头上。

    等贾家方利子钱的一把把的借据被抄检出来时,王夫人却担不了全部的责任了,那数量巨大,只有一小叠印着是王夫人的私底下的印章,其他的上头的印章却不知道归属何人,兵丁们抄的底朝天也没找出那几方小印章来。

    贾母有心赖到凤姐儿和薛宝钗头上,毕竟这两个是先后管过家的,却不料凤姐儿光棍,指着那借据上的日子直言自己早不管家了,这日子根本对不上,且她们大房的收入支出都有明明白白的账本在。

    ——贾赦虽好色,可着实是个古代的宅男,镇日窝在院里不出去的,因着凤姐添了个大胖孙子,这位也简省了许多,好些时候没买过俏丽的丫头姨娘了,不仅如此,为了给孙子积福,还放过了他看上的石呆子的那几柄古扇,贾琏给了石呆子二十两银算是前番贾赦无理威逼的补偿,石呆子收下这事儿就了了,贾赦倒因此逃过了一劫。他往常犯下的那几回浑事儿,倒不是什么要紧的官司,贾琏替他挨了二十大板,又赔了银钱再服十个月的劳役,也就成了。虽被撸了世职,又没收赔偿了大半的家产,但大房的主子全须全尾的,也分外值得庆幸。

    这一世因着贾环有出息,林如海把黛玉接回去又与贾家翻脸等诸事,倒让凤姐儿熄了那弄权拔尖的势头,没做出弄权铁槛寺,逼得张财主女儿和长安守备之子双双自尽的恶事来。而因她有孕,贾琏又偷听了好些事情,也没偷娶尤二姐,自然尤二姐的性命与他们无关……其中种种不予详述,总之凤姐无罪,贾琏素日纨绔也只判了十大板,连同贾赦的一起领了也不过是卧床半月的事情。有此下场,实为善报。

    凤姐诬赖不上,薛宝钗更是圆滑无比,她管家的一笔笔一目目都由莺儿详记下,还有主仆两个并管家婆子的手印为证,不光如此,薛宝钗还亲自拿了自己的私印来,与之作比对,坦言“这女子所用小印,没有在外篆刻的道理,唯有自己或亲父兄才能为之,何不朝这上头查?”

    险些将贾母气个倒仰,贾探春怒斥她“不孝,言语中有栽赃长辈姊妹之意。”

    薛宝钗冷冷一笑,嘲讽之意扑面而来。

    果然,第二日,从探春的大丫头翠墨贴身的荷包里抄出一方小印,有搜身的官府嬷嬷作证。

    贾母老泪纵横:“唉,我让你管家,你却……”

    贾探春不敢置信,薛宝钗兀自冷笑。

    93下大狱【一更】

    三姑娘的悔恨

    探春此时已然是懵了,她指着翠墨又不敢置信的看老太太,眼睛里溢满泪水,连话都说不出来。

    翠墨低头跪在地下,只重重的磕头。

    侍书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骂道:“作死的下流东西,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怎么能这样诬赖姑娘,啊!”

    翠墨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侍书,捂着脸直哭。

    这放利子钱可不是什么小错轻罪,大庆国法明白规定但有私放利子钱、盘剥百姓者,至某某数额,主犯及其亲眷,满十六岁的男丁一律流放北地十年以上,女眷若上缴所得利钱并其双倍的罚处,可从轻发落,若不然,则变卖为贱籍,所得卖身银一半补偿百姓,一半充入国库。

    纵使以前不知国法森严,被关着的这几日众人在一块也知道了不少,更不用说惜春手里就有一本讲述大庆律例的闲书。探春白着脸儿,那牵扯进去的数额足有上万两银,一旦罪名确切,她就完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一个闺阁女儿家,弄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作甚,我要那么多银钱作甚?再者,我房里的东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真是我所为,那我得的银子呢?!”探春到底不是迎春那样软糯的性子,稍一回神就厉声大喝。

    指着翠墨怒道:“就凭这一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凭那一个不知哪个不得好死的栽到我头上的私章,便能定我得罪?”贾探春瞪着翠墨,恨不得生撕了这个卖主的奴才!

    对着这一院子乌乌泱泱的女眷,院门外的刑部郎中也头疼的紧,上头的发落还没下来,里头的贾家老太太头上还是国公夫人的诰命,他根本不能进去冒犯了,只能派些刑部大牢里管理女牢的嬷嬷进去搜检讯问。

    里头那位贾三姑娘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说实在话他也不信那大半的利子钱是这位三姑娘的手笔,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有些厉害的名声传在外头,可她没有动机理由哇。还没出嫁呢,不说这心肠能不能狠下来,那三姑娘就算为她自己积福积德也不会作出这有伤阴鸷的事来,那么多见不得光的银钱,她能拿来做什么?多半是个倒霉的替死鬼罢了。

    刑部侍郎按按眉心,说起来贾家的这事儿真叫人伤透脑筋,都中这么多人家,也曾有那放利子钱被抓捕治罪的人家,可大多是外头男人黑了心肝的作为。这贾家倒好,审问搜寻了一遭儿,这放利子钱的事儿居然是后宅里的女眷的手笔,外头那几个大老爷们还蒙在鼓里呢——前所未有!主犯是女眷,这问罪的程序和日后的判决可有的三司的各位大人们打嘴仗了。

    探春抵死不认,那刑部派来的嬷嬷也难做的很,凭心说来,她们也不信这位姑娘是主犯,她们这把年岁见过多少人,就是那杀人抢盗的女强盗也见识过,这姑娘的眼神可不像是那般黑心肝五鬼分尸的恶人。

    “此事如何,自有上头的大人们定论,三姑娘既然有嫌疑,那便只能僻出去在小房单住,至于这丫头,我们得先提走,交由大人们审讯。”领头的嬷嬷之一指着这出院落单留出来的几所房屋道。

    探春暗自松一口气,这些嬷嬷这般作态,那便是不信翠墨说的话了。

    床上‘衰弱’流泪的贾母一听,趁着那些嬷嬷未注意时狠狠的瞪了翠墨一眼。

    翠墨吓得浑身打颤。

    探春瞧在眼里,忽觉天旋地转,她方才仍抱有一丝希望,就算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那样说她,她也安慰自己是老太太被人蒙蔽了,就算她被人诬陷了,说不得老太太看在北静王的面子上还会救她呢?——奉承侍候了贾母这么久,这段时间贾母又表现的与她分外的亲近,贾探春倒是能约莫知道些贾母的私房,不说十几万两银那么多,几万两总有了。贾母年高,那些官员许她带了几箱妆奁,前儿还许诺要给她置办风光的嫁妆呢,贾探春就想着,老太太手里有钱也许能救她一救?

    可看到贾母给翠墨打的眼色,就算贾探春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呜呜,我说!我说!”那些嬷嬷要拉走翠墨的时候,翠墨突然哭喊起来,朝着探春重重磕了三个头,“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替你隐瞒了!”

    探春的眼前直发黑。李纨站在人后头,心里怜悯她,可想到还在外头被拘着的贾兰,咬咬牙把要上前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她得为兰儿考虑,这一番她要出去为探春说话,或许不仅救不得三丫头,反而把自己也陷进去。为了儿子,她不能冒险!

    薛宝钗和莺儿独自站在另一旁,离得这探春等人远远地,眼含讥诮,却还是指着翠墨说了句话:“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你方才供出你的主子来分明已经对不住她,你若对你主子还有半分的好心,就不会是这般非得把你主子弄到大狱里去才甘心的做派!这番又要说出什么来了?怎么方才你不说?这会儿偏说,就算说也该是上了公堂对着青天老爷说去!如今你分明就是想把罪名冠在你主子头上!”

    莺儿暗地里拉拉薛宝钗的袖子,不叫她管这档子闲事,三姑娘历来亲近那老太太的,让她们狗咬狗去呗,反正牵扯不到她们身上就好!

    薛宝钗满目寒意的瞟一眼贾母,冷笑,她就看不惯那老不死的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作态,她以为她是谁,今儿算计这个,明儿算计那个,黑心肝的东西,只要她和她那个宝贝孙子能好,赔了谁的命进去都不眨一眨眼睛!

    翠墨的额头一盘青肿黑紫,听到薛宝钗的话瑟缩一下,却不敢不往下说,她只当着没听明白宝二奶奶的话,哭道:“不独这私章印信,还有来往的账本子,就在就在我箱子的最底下,我那箱子是个夹层——各位要不信尽可以看看,我一个丫头,哪儿用得起这样的红木箱笼,都是三姑娘因着这赏我的呀!”

    那几个嬷嬷拎出翠墨的箱子,就细细搜检了一遍,果然在箱底有一块能活动的板子,打开来看,里头竟然真的是账本子……

    探春发指眦裂,疾言厉色道:“挨刀的混账!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便卖主求荣!这一番全是你一人自说自演,难道就凭你是我的丫头,我便该因着你担了这些罪过去?你说这些,可有证人?我指使你,难道你就能出府去跟人放利去,必得有跑腿做事的小厮外男罢,你倒说说都是哪个?当着这些官府嬷嬷的面儿,我与他们对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吩咐了什么,收的哪家的,得了多少利钱,倒是一笔一笔的说将出来!”

    贾探春一贯言语利索,此时才算找回了往日的本色。

    床上的贾母暗恨,她指使翠墨,本想着只要三丫头下了大狱,那她就有时间慢慢的布置,账本子虽没毁了,可经手的下人已经叫她清理的七七八八了,王氏的陪房等更是卖到找不着的地方去了,她身边的除了个赖嬷嬷,几个小子都处置了。只消她整理一番,三丫头就百口莫辩——经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那些官员们找不到证据,最后还不得拿三丫头顶上去?反正三丫头已经下了大狱不是?

    只要三丫头被下了狱,这事就算成了一大半了,可恨薛家丫头竟然来搅局,叫她一席话倒提醒了三丫头!贾母对探春那张利嘴还是有些忌惮的——若是趁着三丫头还发蒙的时候就把事落实到她头上该多好。

    只见探春指着翠墨冷笑:“我是不知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只是你也该想想这好处你有没有命去拿!哼!连我这正经的血脉都能说陷害就陷害,你一个丫头,就那么有信心能叫人把你救出来?别忘了!我若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一个犯了律法的丫头,我可得好好睁着眼看你的下场!”

    这番话吓得翠墨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睛躲躲闪闪,就想往贾母方向去。

    见状,贾母忙虚弱道:“孰是孰非,还是交予官家来断罢,探丫头,你若清白,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叫你委屈,啊。如此吵嚷,除了让人笑话以外无一益处。”

    贾母的话滴水不露,地上的翠墨却咬咬牙,把心一横,她已经背主,就算现在改口也得不了好,倒不如一条道走下去,兴许还能搏一个前程,毕竟这也算是老太太放到她手里的把柄。

    “姑娘这样做,原是得了二太太的脸,先前二太太放利钱的时候姑娘在一旁也是知道的,只二太太心重并不让姑娘插手。可二太太却得了疯症,姑娘趁机把这档子事情全盘接过手来,姑娘说的人手我并不知道,姑娘只叫我管小印和账簿,不过是看着我老实不识字罢了,但我也知道一点儿,姑娘做事大多是经了二太太陪房等人的手去。姑娘别不认,二太太的陪房,对姑娘从来都是恭敬着的,就算宝二奶奶也比不得,这些府里的姐妹都知道!”翠墨哭道,“姑娘存那么些银子,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嫁入王府作立身的底气了!自打老太太要把您许配给北静王作侧妃,姑娘常嫌自己的亲娘没有嫁妆,不能给您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去,还常常羡慕妒忌北静王妃当年足足六十四抬的嫁妆,您说过这话,屋里的侍候小丫头小蝉也听见过,她可以作证!”

    探春险些气个倒仰,翠墨这死丫头不仅诬陷她,还败坏她的闺誉,这分明就是置她于死地!

    官府的嬷嬷被她们吵得头大,索性要把牵扯在内的探春等人一并带出去,也不下狱也不在这院里的小房单住了,反正这荣国府大得很,胡乱独门的院落把她们先关起来,请示了上头再说。

    官府嬷嬷这一举动,贾母低垂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喜色,探春却是满满的不甘——她们都以为这是要拿她们下狱呢。

    侍书拼命挣扎,到底挠花了翠墨的脸,给了她几耳刮子。

    探春等人被缚住双手绑了出来,门口的兵丁及那位刑部郎中只好回避。

    刑部郎中跺跺脚,想喝住几个嬷嬷,他可是得了吩咐的,这位三姑娘暂时不能动,不仅不动还得暗中看护着,不叫人暗害了去。郎中摸了摸腰间的玉带,若不是有这缘故,这个攒功劳的差事也轮不到他这个五品的郎中来。

    当即就想吩咐那几个嬷嬷,择一处院落,好生把人安置好了——这郎中一想,把这三姑娘分开来,倒也是件好事儿。

    “大人,且慢!”从靠近院墙的大树后头转出一个人来,笑着对他道。

    “你是?”郎中一愣,打量来人,见这人一身锦袍,颇有气势姿仪,不敢怠慢,忙问。

    “学生与此间有些渊源,故而来探看一二,惊扰大人,还请恕罪。”史墨文绉绉的赔礼,他不能穿庶吉士的衣裳,只得往富贵公子上头穿戴打扮,才能偷摸的往这府里来一趟。

    史墨抬手间,袖子里的盘龙刻令的一方小小玉牌露了出来,那刑部郎中一惊,连忙谦恭还礼:“不敢,不敢。”

    史墨微笑,垂手间又将那一方小令藏好,这可是他便宜大舅的身份玉牌,丢了加上他小舅舅也担待不起。(史小墨你忒小看元小舅了……╮(╯_╰)╭)

    见这位大人知机,史墨凑近些,笑道:“方才里头吵杂,学生也听到不少,既然疑点重重,大人何不先把人拘到刑部,再细细查探?这处到底是荣国府的地方,倘若有什么暗门机关的,反不如刑部安全呢。大人,您看呢?”

    刑部郎中迟疑,他受了上峰的暗示,稍稍知道不动这位三姑娘是上头那位王爷大人的意思,可如今这小哥手持王爷的身份令牌,倒叫他不知道如何做了。

    史墨把袖子晃一晃,笑道:“大人不必担忧,这意思自然是上头的意思。”

    郎中一想,可不是,这位小爷儿擎着的可是王爷的令牌,不比什么话都有用?

    见史墨笑眯眯的似乎很好相处,郎中心生好奇,凑近了低声探问:“不知道这吩咐深里头是个什么意思?怎地独独吩咐看好这三姑娘来?……”

    史墨眼神一凛,笑嘻嘻道:“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有关上头的清誉,胡说不得!大人得到这差事,想必对此也该知道些罢?”

    他虽然不舍得环儿难过,才求了大舅来,但绝不肯为着这府里的某人让便宜大舅损了名声!

    94史墨和金鸡纳霜【二更】

    那刑部郎中身上一冷,忙不迭应了,心里暗悔自己失言,这位能拿出王爷的令牌来自然与王爷关系不凡,倘或在王爷面前提起这一茬,别说这得功劳的差事不保,可能连如今的官职都不能有了!

    史墨笑眯眯的给了个甜枣:“大人一心办事,难免深究的细致些……咱们都是在上头手底下办事的,大人只管秉公办理,凡事查清楚,自然会有嘉奖。”

    郎中眼睛一亮,连忙顺着这个台阶儿下来,又与史墨闲聊了好一会儿。史墨知道许多这荣宁二府的j□j,谈话间随意轻轻点了出来,这刑部郎中也是机灵的,特特儿挑了许多话头,两人你来我往,都是满意的很——那郎中得到了许多的线索消息,眼见着更多的功劳都从天上掉下来,激动地不得了。而史墨,他从前看过剧情又经过那么多专家学者的延伸猜测,小舅舅等人不知道的荣宁二府老一辈的j□j和一些深埋的勾当,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如何解释他怎么知道的,故此史墨一直压在心底十分不得劲儿,现在说将出来瞬间轻松了:若是真的,那便是他又黑了贾家一把,自然喜闻乐见;若是假的,唔,也没事儿,如今的罪名就够贾家翻不了身了,反正耗费的不是他小舅舅和便宜大舅的脑筋势力……

    此时,这位年逾不惑的郎中大人笑的如同弥勒佛一般,俨然将史小墨当作知机一样的人物了。

    把贾探春弄去了大狱,史墨心里稍稍舒坦些:这位大观园里头‘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的‘玫瑰花’三姑娘贾探春的行径,可真是让他看不上,不识好人心也罢了,何必作践自己兄弟的心意呢——是,或许环儿在她心里就是一片能随意踩踏的泥,她有事没事踩两脚,既抒发了自己不是嫡出的郁气,又讨好了荣国府最顶上的老太太和二太太,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人家三小姐这么些年不就是这样做的么,只要作践败坏了生母和兄弟,那边就会抬举抬举她,最好的时候连王夫人都亲口说过‘我心里头你和宝玉也不差什么’的话呢!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眼里的泥是别人心头上的宝,别说践踏,就是碰着小爷都不舒坦呢!

    你贾探春不是心想事成做了国公府的嫡女,自以为风光无限么?觉着兄弟是害你,府里的老太太才是亲恩人么!史墨冷笑,这样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娇小姐,很该亲身经历一番刑部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若不是一早就有环儿用半数的身家和拿药方子的功劳换了她和赵姨娘的前程,刑部会这么优待这些女眷?

    哼!也不看看旁人抄家是个什么情形!还作着王妃的美梦!

    贾探春被扭上了简陋的马车带往刑部大牢,史墨怒气稍息,朝眼前这位郎中拱拱手便告辞了。

    那刑部郎中看着史墨的背影,缕缕一绺休整的滑顺的美髯,忽而恍然大悟——这位小哥年纪不大,面相又精致,还有那么一股子富贵气势在。他原先还猜测这位是肃王府的门客吏使呢,可年纪太小有些不像,此番回味才明白,这位小哥儿定是王爷跟前贴身的内侍官罢!怪不得长得如此好呢……

    挺胸直腰颇有气势的走出被兵丁围住的荣国府,史墨上了车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揉揉鼻子,心里头纳闷儿,这是谁念叨他了,鼻子痒成这样?

    被认成小太监的史小爷,打了一场胜仗似得雄赳赳的往他小舅舅这里来了,当头就是一句:“我把贾探春弄到大牢里去了!”叫她伤环儿的心。

    元小舅眼角余光睨他,心头吃醋,这臭小子,从没给他这么出气过!

    “咦?朱大舅呢?”史小墨探头探脑的望望内室的床上,问。

    元小舅咬牙,这看哪儿找人呢!

    起身点着小外甥的脑门儿,“什么朱大舅!你行李收拾妥当了,还有三天就得启程?”

    史墨蹭蹭他小舅舅的手心儿,把人心蹭软了才罢,笑道:“哪儿用的着我拾掇,府里那么多丫头婆子的,便是我想写个清单子出来,环儿还嫌我添乱。”撇嘴跟他舅舅告状:“我写了好一会儿,环儿看了只笑话我。”

    元小舅没好气瞪了外甥一眼,转身从桌上用两根手指头拈起一张纸来抖抖,“好一会儿就写的这玩意儿?你是去那地龙翻身遭了灾的地方,就你写的这单子上的行李,哼,换了我就打一顿板子!”

    史墨看贾环居然敢背着他告状,眉毛都飞起来了,鼓起腮帮子就要不依,抬眼扫到元小舅凌厉的眉眼,瞬间萎了,小声道:“又是地龙翻身,又是水患的,那地方可不是缺医少药么,正该带些药材去。”

    砰!元小舅一拍桌子怒了:“就是因你不知天高地厚,环儿才特特把单子给我!赈灾安民有朝廷和地方官员去做!”

    看外甥垂着脑袋的样子,元澈有些心疼,低下声音道:“舅舅知道你鼓捣出来的那些药丸子很有用,你是好心想帮那里的百姓。可墨儿你得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说你只有那一药铺子的药,就是你手里头有全都城的药材,你也不能带着去——有言官参你和环儿,我和朱永安想要你们远离是非才让你们跟随礼部的钦差去闹灾的地方儿,绝不肯让你们受一丁点的危险!你若怀着这样的心思,那便不去也罢!”

    史墨知道他舅舅和环儿都误会了,忙蹭过来软声解释:“舅舅,我可没傻到自个儿带着一马队的药丸子去,那不是成心让人家惦记么,就算当地的药商不起坏心,遇到灾民哄抢就够我吃一壶的。”

    史小墨偎在他舅舅怀里撒娇,“自古发灾难财,这里头多少弯弯绕绕势力纠葛我猜的到,若是我明晃晃的作圣人救万民去了,挡了人家财路,只怕舅舅都保不了我。”

    元澈揉一把小外甥的脸,把人往怀里拢一笼,道:“你知道就好。”

    史墨枕着他小舅的胸膛,笑的跟狐狸似得:“我不傻,弄这单子自然有想法儿,舅舅你说,这仁心斋开到西边去如何,总局在京城里,白费了我那么些心血!一颗药丸子可比一包药材便宜,我让人一瓶一瓶的卖,开的价高些,一瓶子药丸子又能吃好些时日,老百姓慢慢的就知道好处,这一瓶虽卖的贵,可远不如那加起来动辄几十副的药包贵!我赚了钱财和名声,又对百姓好,偏我那些药丸子也不是全管的,就几个最常见的病症,只能算是同行竞争,算不得挡人财路……”

    元澈看外甥兴致勃勃侃侃而谈的模样,只觉着岁月静好,笑的眼睛都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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