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甘,但劈出那一剑后我的心底要好受了些,只是过后心疼那宝剑啊,能连人带马轻松劈成两半的青杠,如今短了一尺多,连柄只剩下三尺半,似乎请高手名匠打磨一番可以作为佩剑背负了。
师叔在临别前特别嘱咐我要击杀乐进,我想我和他之间必然还会遭遇,总有一天我会寻找到机会,击败他,击杀他。
天色渐明,数百艘大小战船在大江北岸的一处港汊停泊,曹军远远的停驻在七八里之外窥视着,却放任我们数万人大摇大摆的登船,整个过程中曹军的水军都未曾出现过,大概是害怕又一次的水战败局。
往北方远眺,极远的天边浓烟滚滚之上云霄,聚铁山的大火依然没有停歇,估计两三天内是停不下来的,失去如此数量的粮草对曹军的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对于联军士气的提升也将有巨大作用。
接连两次大大的占了曹军的上风,这才真正向世人宣告了我们此前所宣扬的能击败曹操并不只是自我陶醉,看似不可匹敌的曹军其实脆弱不堪,我们想打他哪里就能打到哪里,那么总有一天,我们必将把他击败。
红楼之上,周瑜神色兴奋,因为我们取得了冒险一战的胜利,损失比预料中的小了很多:“听说曹操正在乌林水面建水寨准备训练他的水军,此时顺风顺水,诸位将军且与我去观瞻观瞻,看看我们天下无敌的曹大丞相在水军上的造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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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赤壁大战之时,曹操拥有重兵,联军拥有水军,双方各有优势,总的说来,优势还是在曹军一方,因为除开像赵老将军这样少数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局的将军之外,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普通人,在大规模的会战中,数量上的压倒优势几乎是不可逆转的,所以即便是联军接连胜利,在没有取得真正决定性的胜战之前,大家都只是在努力的提升信心。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聚铁山被焚毁之后,曹操把屯粮之地远远的向东迁移,直接把军粮屯在了乌林大营旁边,派遣了更多的精兵猛将看守。夏侯充直接被曹操送回了北方,虽然因为他是夏侯惇的长子,没有因为这次被袭而丢了脑袋,但是这将影响到他日后的仕途前程,同样受影响的还有郝昭,这位刚刚在曹营崭露头角的新星被放逐到关中,几乎销声匿迹,直到很多年之后丞相发大军讨伐中原,才再次露面,那当然是另外的故事了。
史涣得到了他应有的荣耀,战死的他被追封列侯,惠及子孙。
第十七章刘琦之惑上
夏口城西有蛇山,山形如大蟒蜿蜒,江北有龟山,山形似神龟匍匐,大江自西南浩浩而来,与来自正西的汉江汇合,形成一片浩渺的水面。
蛇山之上建有一营寨,驻守着一支忠于刘琦的军队,蛇山之下的大江边,数十条大小战船在码头随波荡漾,那是一支江夏水军。当曹操东征大军主力在乌林与在赤壁的联军对峙的日子里,这蛇山上下的两千水陆军马日夜戒备,不敢有丝毫懈怠。
特别是在最近,原本执掌荆州中枢权柄的蒯越又一次出任章陵太守,上一次他出任章陵太守还是多年以前,那时荆州还是刘表的天下,这此任命他的人是曹操,与他同时到任的还有李通,并且有从襄阳等地调过来的大批兵马,这所谓的章陵,实际上包含了整个汉水以东大江以北的广阔土地,那是蒯越所声称的,也是李通的军队正在努力控制的。
其实江北的大部分土地本来属于江夏郡,即便是章陵郡,那也是从江夏郡所分割的部分,此前的章陵郡太守本是黄射,曹操得荆州之后,连荆南四郡的太守们都宣布归附,黄射却顶住了压力坚决的站到了刘琦一边。
黄射之所以站到了刘琦这边,一方面是因为他父子二人都坚决不肯和曹操妥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和刘琦的私人关系,两位荆州二代子弟从父辈那里继承了极其良好的关系,这关系并未被眼前的困局所摧垮。
也因为黄射的原因,从汉水以东南下的部分民众得以顺利抵达将领,豫州军在长坂坡被击溃的队伍寻机渡过了汉水的以及从长坂坡逃散渡过汉水的部分民众也得以抵达将领。
如此一来,黄射本人和他治下的章陵郡却成为了曹操的眼中钉肉中刺,曹操大军在赤壁受阻后,干脆派蒯越和李通各率大军从南北两路直扑章陵,只有两三千郡兵的黄射都不敢迎战,直接带着人马物资逃到了江夏。
风云变幻,夏口顿时就变得紧要起来,刘琦接连告急,说曹军铁骑的身影已经在江北的河滩饮马,以夏口留驻的少量兵马,万一被曹军偷过了大江,后果不堪设想。
“曹军在江北的异动大概有两个目的。”诸葛亮在豫州军合议的时候大胆判断道:“其一,扫荡后方,巩固占领区,确保襄阳与江陵的安全,其二,制造假象,迫使联军分兵驻守,为正面击败联军创造条件。”
“为什么只是制造假象?”张飞道:“也有可能曹军在赤壁受阻,另外找一个地方过江。”
诸葛亮笑道:“只有有足够的船只,曹军要过江很容易,比如曹军可以在巴陵过江,与我们在南岸会战,可惜曹军并没有过来,他只是呆在北岸。”
诸葛亮所说道的问题许多人不是没想过,但是谁也没他想得深,只听他侃侃而谈:“大江两岸湖沼密布,江南江北,同样的水网连绵,对善于驱驰于原野的曹军而言都是极大的阻碍,可是曹操的选择是在江北,那是因为浩浩大江虽然阻隔了曹军的步伐,但是也让曹军获得了安全,江东的水军再怎么凶悍,在大江中往来也凶险万状。”
“现在曹军在江北建立大营,日夜操练水军,一是因为荆州水军军心不稳不堪大用,二是因为北方兵马天生怕水必须磨练,三是因为江南处处水洼,不仅仅是因为大江浩瀚,随便一条小河沟都可能宽广百丈,到哪里都是水军的天下。”
“所以我认为,曹军在章陵江夏一带折腾,不过时候吸引我们注意的幻象而已,不过兵法虚则实之,我们也得有所防备。”
“虚则实之……”刘备沉吟道:“既然曹孟德有意,我们也不能无情,孔明你这句虚则实之可是提醒了我,其实我们也可以来一次虚则实之。”
“大哥的意思是?”关羽道:“难道我们要去江夏寻找战机?”
刘备笑道:“也不是要做什么大事,联军的主力自然要留在这里跟曹操的大军对峙,我去跟周郎商量一下,争取分出几千兵马去刘琦那里,这种计谋曹孟德能玩,我们怎么能不奉陪呢。”
随后联军就分出了四千兵马大张旗鼓的下到汉口,豫州军由我和霍峻率领着两千人,江东军仍然是我的老朋友太史慈,在江东军中,他与周瑜程普贵为三督,本不该帅偏师与我同列,偏偏他觉得赤壁乌林的对峙太过无聊,自己要求到夏口瞧瞧热闹。
和我们一同前往的还有诸葛亮,这可是刘琦万般恳求的,众所周知,刘琦对诸葛亮的智慧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甚至连他出屯江夏避祸也是诸葛亮给他出的主意,如果没有这灵机一动的计谋,几乎可以肯定在之前襄阳的夺嫡风波中刘琦将难以善终。
蛇山西北的山头建有一处阁楼,人称黄鹤楼,巍巍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从这里往西往北,江水浩渺,大地平旷无极,在大江与汉水相会的三江口,鹦鹉洲荒草萋萋,这隆冬时节,无数来自北方的鹤鸟在水草间翩翩起舞,自在翱翔,俗世的一切烦扰,对于这些自然的生灵而言都毫不相干。
“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全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烈酒已酣,黄射趁着酒兴大声吟哦起来,字字句句,铿锵美妙。
“好一首《鹦鹉赋》。”诸葛亮击掌道:“府君吟诵得好,气魄非凡。”
黄射不答,只是神情变幻,一会儿却眼泪都下来了,弄得我们几个慌忙要劝慰,他却摆手道:“家国残破,惶惶然不知所终,有的只是落魄无助,哪里还有什么气魄可言。”
他的父亲曾是荆州资历最深的元老名臣,他本人也身居高位,这样一个人居然在众人面前泪涕纵横,可我们并不能笑话他,因为黄祖在年初北江东军杀害,而今荆州易主,他所领的郡域也被攻破,这每一件都是对他的沉痛打击。更让他为难的杀害,为了抵抗曹操,刘备刘琦都选择了与江东军合作,杀父仇敌的大军就在江夏,却让他生不出报复之心,这种悲哀,是在非常人所能体会。
“我不是在哭我自己,我是哭祢正平。”黄祖咧着嘴想要笑,却终于没笑出来:“这《鹦鹉赋》是祢正平所作,如今他就葬身在眼前这片荒洲,所以我们才叫那为鹦鹉洲。祢兄啊,昔日你桀骜不群,惹得我父亲动了杀机,我来得迟了没有能救下你,今日该要进退维谷不知所措,或许是上天在惩罚于我,这碗劣酒,你与我喝了吧。”
悲戚声中,黄射盅中的酒长撒出去,而后终于放声大哭。
第十八章刘琦之惑下
黄射的情绪转变太快,让我们都始料不及,好在大家都有了点酒意,而有些人心里有事时喝点酒就瞒不住,酒劲过去了也就好了。
更让我们始料不及的还是刘琦,在喝酒的时候他也如黄射一样的猛灌,现在也已经面色赤红两眼朦胧,在场诸位之中,只有他和黄射是故交挚友,本来该他去劝说,可他对此视而不见,却伸手拉住了一旁的诸葛亮。
“好兄弟,表妹夫,你告诉我,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惨?”
这话问得突兀,睿智如诸葛亮也是一愣,茫然无言,刘琦又颤颤的乱舞着手臂自顾自的说起来:“初平元年到荆州的时候我才这么点大。”他用手比了比高矮,觉得不合适,又抬高了些,其实他到荆州时大概也该十四五岁了,和现在的身高应该差不多,只是他头脑迷糊,总觉得他当时还小,那手势比得怎么也像个十来岁的小孩。
“我父亲借重蒯氏与蔡氏等大族,迅速稳定了荆州局面,这十七八年以来,虽然内忧外患,总算得平稳,甚至是这大汉天下最平稳的地域之一。”
“当朝廷的威仪在一镇镇诸侯的厮杀中消散的时候。”借着酒劲,刘琦说话的时候很没有顾忌:“谁都明白,这天下已经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执掌大州的诸侯在自己的领域中无所顾忌,所以好多年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继承下整个荆州,甚至我还告诉自己,不要成为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要学着像父亲那样去接待盘算,要修文采武略。”
“有那么几年,似乎父亲很欣赏我的态度,但后来事情起了变化,继母和二弟逐渐的争得了父亲的支持,虽然我知道父亲依然向着我,但是他有他的苦衷,眼看着事情起了变化,我却完全无能为力,于是渐渐的,我堕落了好多。”
刘琦拉住诸葛亮的手,脸上神情变幻,似哭似笑,非哭非笑,谁都能看出他那颗在迷乱中颤抖的心是多么的痛苦,诸葛亮迭声的安慰着,现在的状况让他都有些尴尬,我和尹籍、霍峻、冯习等更是无能为力。
“孔明你让我离开襄阳,那是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同时也消弭了那坐上荆州之主宝座的心思。可是你看,我父亲很快就去了,琮弟如愿以偿,蔡氏威权更重,可这又如何,曹操大兵一动,整个荆州就变了天。”
“所以我现在已经生不起丝毫的恨意,我的兄弟,其实都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他所谓的荆州之主,不过换来一个半生平安而已,蔡氏和蛊惑琮弟投降曹操的那些人,也一样可怜,他们自以为寻到了好的主子,其实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背主降臣,荆州是烙在他们身上永远洗不掉的痕迹,曹操也不会信任他们。”
刘琦呵呵的冷笑着,脸上却无丝毫的喜色:“孔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又是这毫无头绪的一问,好在这次诸葛亮也习惯了,而且睿智如他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只是任刘琦抓着他的手在讲着酒话。我想我也明白了刘琦的心思,换了我是他,也会觉得憋屈,觉得无能为力。
“身为我父亲的嫡长子,我本该继承了这偌大的荆州,可惜我没有,我只得了一个屡遭战乱的破郡的几个小县,人口凋敝,兵力单薄,眼看荆州易主也无计可施,现在,就在那边。”他用手指点着西南方向,那是大江的来处,沙羡赤壁的方位:“那边正在爆发激战,朝廷的军队,江东的军队,叔父的豫州军,足足有几十万人,却没有我什么事。”
“我总是在想,连做梦都想,如果是联军战败了,曹操的大军碾压过来,我能怎么办?难道就凭我在蛇山这几千老弱残兵?要是曹操战败了,联军得胜了,我又能怎么办?”
“江东军是我荆州世仇死敌,孙坚死在岘山,黄世伯被江东军所杀,磐兄曾在长沙与太史慈激战,今日为了曹操而来,自然是把我撂在一旁,若他日曹操败走,难道这数万的江东精锐会乖乖的退走?”
刘琦说得有些激动了,大声的吼着:“不,他们过境就是蝗虫,现今他们的战船已经趁机控制了江岸的水道,陆地上也正在蚕食着许多的官道,这场仗还没打出结果,我却已经看到了江夏的未来,因为江夏已经没有了未来,根本就已经成为了江东砧板上的肉,江东军梦想了十余年,好几次耗费兵马钱粮都没成功的,这次终于要达成目的了。”
这里没有太史慈,刘琦可以讲,事实上这问题一直萦绕在众人头脑之中,只是战事如火,容不得大家用来做谈资。
“没事的,有左将军在,一切都还不是那么糟。”诸葛亮道:“而且我也在想办法。”
“哼!”那边正朝着鹦鹉洲方向跪伏的黄射突然轻轻的冷笑起来,我和诸葛亮的脸色同时一变,都忍住了没有发作。
刘琦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叔父麽?”他苦笑道:“孔明,看在我们姻亲故友的情分上,你不要瞒我,你和叔父到底打算把我怎么办?”
此言一出,不仅我和诸葛亮脸上变色,尹籍、霍峻、冯习等人尽皆变色,这等于刘琦在公开怀疑豫州军对他有企图了。
豫州军客居荆州,有依附刘表的意思,但从来都没有完全的融入荆州,作为一方有独立企图的势力,追求自身的壮大发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诸葛亮在隆重为刘备策划的时候就把目光直指荆州,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豫州军客居荆州,也不能无所顾忌的宣示要对荆州下手,这是道义上的难题,在这个乾坤颠覆的时代,道义的力量抵不住现实的残酷,但是在民间风议上,还是有着千百年来固有的道德标准,在群雄争霸的日子里,豫州军从来都不曾十分的强大,可刘备的影响力直追曹操,凭借的就是他比别的诸侯更为注重道义的影响。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难题,虽然刘表已经死去,荆州落入了曹操之手,但刘琦还在,他是刘琦的嫡长子,还是江夏太守,对刘备也足够尊重,在豫州军窘迫的时候,他伸出了援手,让豫州军有了落脚之地。
但是刘备的威能连刘表都弹压不住,刘琦一个在夺嫡之争中狼狈不堪几乎性命不保的公子哥在现在的格局下哪里还能维持这种主客之势。现在江夏境内这场规模宏大的战斗,可参与战斗的只有三方没有四方,刘琦被忽略了,虽然他的队伍也在联军之中,但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曹操胜自然一切休谈,若是联军胜,现在看起来是否能撇开江东的影响仍是未知,以江东如今大军楔入江夏之深,再想把他们撵出去也不容易。就算江东军退出江夏,有刘备在前,光复的荆州哪里还能归刘琦所掌握。
大概这就是刘琦所面临的苦闷,而这些话平日里是不能够说的,只有他在遭遇和他同样苦闷的黄射的时候,而且是喝酒喝得高了,才会忘了顾忌。
“世兄,如果你还信任我,”诸葛亮正色道:“我有几句话可以说给你听。”
“你说。”刘琦跌坐于坐席之上:“我酒虽然醉了心还清醒着,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一直都认为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天才睿智的人,你说的话,我一向是奉为圭臬。”
“这里也没外人,我想有些话也不必避讳了。”诸葛亮的目光从左中诸人脸上询过:“世兄,今日之局面,实在早以注定,你说是麽?”
“大概是吧。”
“世兄以为如今的局面你能应付麽?”
“不能。”
“刘豫州于你,算不算得亲近?”
“算。”
诸葛亮叹道:“世兄你也是生长在官宦家的子弟,而且长年身居高位,到现在还看不明白麽?”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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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夏口后来被孙权改称武昌,成为东吴镇守荆楚最重要的军镇,东吴黄武二年,孙权在蛇山上依黄鹤亭旧址建黄鹤楼,作为大会群臣欢宴的地方,依然是看中了黄鹤亭一带的江水风光。
刘琦在黄鹤亭的牢马蚤话很长时间内并无多少外人知晓,当时在场的人都自觉的掩藏了这段历史,而且他们达成了一种新的默契,这就为后来先帝并吞荆襄扫除了障碍。
第十九章小输大赢上
野猪湖湖口,突然间涌出许多的战船来,密密的船帆仿佛一大片涌动的森林。那里金鼓齐鸣,杀声阵阵。如果喊杀声大些就可以打胜仗的话,眼前的这支敌军肯定会天下无敌。
“弃船吧。”我看了看身边跃跃欲试的傅彤,没给他丝毫表现的机会,这不是游戏,眼前的曹军少说也有几千人,我们这十来条船上才三百人,面对那些大船上的强弓劲弩,一个冲突大部分的人就会落水喂鱼。
不得不佩服蒯越和李通的反应,我们从东往西而来,一路横扫仓埠、横店、汈汊、祝家湾,途径八县,从不在同一地点停留超过三个时辰,连方向也忽东忽西,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将去向何方,这种情况下居然被他们缀上了。
十几条渔船迅速的靠近湖岸,等曹军赶到湖岸的时候,我们已经跑上了湖岸的小山坡,李通按剑站在一艘大船的船头,却没有下船来追赶的意思,就那么目送我们远去。
“这就不追了?”雷云疑惑道:“肯定是李通瞧见了将军,想起将军独闯长坂坡的神威吓到了。”
“哈哈,你小子的马屁拍得好。”我一声长笑:“要和我单打独斗,他李通可能真不够格。”不过好汉架不住人多,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之上,长坂坡那种事情总是越少越好,如果我也能邀约一大批帮手以多打少,那为什么不呢?
刘琦在江夏近一年的经营还是卓有成效,许多还居于江北的民众依然心向着他,虽然蒯越到郡后,县乡里层层的派遣官员打算收拢民心,实际上许多乡里的结构并没改变,听说联军到来,立刻就会有胆大的人靠近闻讯,老年问何日能击退曹军,少年问是否可以加入联军,某些乡里的宗族首领甚至会要求我们保护他们南迁,只要我们能提供给他们家族以保护,则他们必能将家族千百口人连同牛羊猪狗甚至房顶的茅草都带过江去,觉不做曹操治下的编民。
有这样的人心向背,我们在江北五日的巡扰才能一帆风顺,有这样的人心向背,才会让我们一过大江就遇到那许多热血的少年郎。
现在为我们引路的少年姓董名仲字天宝,十六七岁,自称是安陆人,祖籍青州千乘,其祖与其父为逼黄巾战乱迁往汝南,而后又迁徙到安陆,在经过一番颠沛的苦痛后,如今他的家已经在安陆扎根。
大军从董家冈过,我曾去过董家的小院,董仲的父母董永和七姐年纪和我相仿佛,董永在见到我的时候还有些畏惧,据说他家本也是大族,但从少年时就流落他乡,后来又依附付氏家族,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情,倒是那七姐,一双眼睛明亮亮的,看到我的时候全无畏惧,那目光清澈得能照出人影来。
据说当年董永之父病亡,董永自卖为奴,在战乱之年穿行中原数千里之地,将父尸葬回了千乘,七姐就是在这数千里往返的途中自荐做了董永的妻室。
也是据说,七姐有一手非凡的织工,在回安陆之后,十日之内为当年资助董永的付家家主织出锦布百匹,偿还了董永欠下的债务。
董永之行,是让人叹息的壮举,七姐之巧,是让人惊奇的绝技,这对夫妻,静静的在董家冈那静寂的小村里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但我相信,他们并不会就此沉寂,他们的故事必将千百年的流传下去,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
往东一路奔走出七八里,并无一个曹兵追来,前面就来到界河边,这条南北走向的河流相当宽阔,我们必须先要找到些船只。
好不容易在河边找到几条渔船,旁边的山头上却又竖起了曹军的旗帜,至少千余曹兵呼啸着就顺着山坡冲了下来。
几艘小渔船一次顶多能载走三十人,曹军出现的时机非常的好,正好是我们一群人下到河滩里的时候,退无可退,进又需要攀上滩头的陡坎。
“小伙子们,迎战吧。”高举着半截青杠剑,我不得不指挥着部队逆势冲了上去。
“呜呜!”号角声起,还相隔着百步的距离,那本来已经冲到山脚的曹军又乱七糟八的往山后跑去,等雷云他们冲上山头,曹军已经退到了山坡下,正朝远处的山坡跑去,来时其气势汹汹,其实虎头蛇尾。
事情反常即有妖,此时的我也警惕起来,从野猪湖到这里并不远,但联想到李通准确的出现在野猪湖口,再联想到李通当时的从容,加之这里又突兀的出现这么一支诡异的曹军,世人盛传蒯越用兵诡异,连孙坚都曾吃过他的大亏,难道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策划?
现在我也不敢贸然渡河了,如果给我几艘战船,我还真敢直接开进河里,毕竟界河也不太宽,很快就能划过去,但几艘小渔船不行,往返之间,两岸和水里都不甚安全。
让人撑起那几条渔船,其余人迅速沿河岸往北而去,一口气奔走了十几里,又在河汊中搜出来七八条小渔船,但这依然不够三百人一齐过河,而且曹军的水军虽然一直没有出现,但以身后那不屈不挠不依不饶一直追着我们的曹军动向来看,他们也不可能真没企图。
“将军,我们打掉后面这只苍蝇吧。”傅彤已经是第几次请战:“否则无论我们跑到哪里他们都跟着,这河也过不去啊。”
“好啊,你去吧。”我轻轻哼道:“你一个人去。”
“那个,将军……”傅彤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那里至少有一个营的敌军。”
“有么?”我嘿嘿一笑:“众所周知,我们的小傅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别说一个营,敌人就是来个百万的,也不在话下啊。”
众人都笑,傅彤讪讪道:“算我没说。”
“其实你真可以去。”雷云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能去曹军中杀几个来回。”
“真的?”雷云说得认真,众人都诧异起来。
“有啥不能?”雷云正色道:“关键在于一个人去太简单了,你可以选择一个难一点的办法。”
简单点不行还要更难一点,连我都被雷云惹动了,看他能捣鼓出啥点子来。雷云先快走两步,然后高声说道:“你们都忘了将军是如何冲出长坂坡的了么?将军冲长坂坡是因为怀里抱着阿斗,你们有谁现在想去曹军中冲突一番过过瘾,可以选择把将军背在背上,保证一番冲杀下来,你们身上汗毛都不少一根。”
众人哄然大笑,蒲勇笑得太欢,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连忙爬起来,追着雷云就是两拳。
第二十章小输大赢下
“赵子龙,这次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
临河是一个小渔村,稀稀拉拉的有十来户人家,如今这些人家的院墙房顶都站住了弓箭手,村口排起了鹿角荆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由于一片灌木林掩映,等我们冲到村前的开阔地才发现遭遇了曹军。
鹿角后一员执枪曹将,有些面熟,一时却让我想不起是谁,身后远处曹军鼓噪而来,就在我们身后不到一两里的地方,转眼就能到眼前,看起来我们似乎真无路可去了。
“尊驾,我们认识麽?”看他和我很熟的样子,我是在不想就这么糊涂着。
“河北张南,长坂坡南三岔路口曾相遇,赵将军这就忘了么?”
“原来是张将军。”我嘿嘿一笑:“既然知道我赵云,你以为就凭你这点人马就能挡住我么?”
张南恨声道:“赵将军乃是时代骄子,等闲人众自然不在你眼中,不过你也别太嚣张,今天的局面量你也不能轻松过关。”
我自然是有此自觉,战争从来都是残酷艰险的,要是每一次的战斗都要凭借我个人的勇武去拼命,那我也别再当将军了,不会有士兵喜欢跟着这样的将军走的。可我此时真的遇到了难题,前后都是曹军,避是避不开了。
“傅彤!”我大喝道:“现在给你个机会,带上一个百人队,冲过去杀了那曹将,那可是袁大将军麾下的老牌名将,杀了他的大大的功劳。”
“是!”这已经不是刚才的玩笑话,傅彤牙关一咬:“我这就去杀了他。”让他带个百人队就去冲敌军至少一个营的人马严密布防的营垒,这任务实在过于沉重了一些,但是他的性子就是不服输不怕事,得到命令,招呼人就往前冲。
“雷云!”我继续下令:“带一个百人队呆着,别让身后那些属兔子的咬了咱屁股。”
总共也只有三百人,蒲勇和剩下的一个百人队也仅仅是接到命令的序列稍晚而已,立刻也带着人跟在傅彤身后冲了上去。
只有十来个弓箭手跟着我追在队伍的最后,我手中的铁弓已经张开,目标是曹军那些高高在上的弓箭手,傅彤领兵一冲,那些弓箭手就开始歘歘欻向下射箭,被我连珠箭迅速射倒七八个,傅彤已经带人冲开了村口的障碍。
几年来的连续恶战已经把傅彤培养成了一只凶猛的小老虎,虽然是跟着我成长的,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学的是张飞,一上来就是拼命,挡在张南之前的曹军至少有一个百人队,当先的百夫长指挥着曹兵排成了枪林,被傅彤一手抓住一面大木盾和身砸了进去,刺猬般的枪林瞬间就被突破了。
和对其他的部下比起来,最近我对傅彤的关注可能更多一些,一则因为他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二则他的武艺也好,有舍得拼命,是那种天生的将才苗子,随着我年纪的增长,随着我武艺逐渐达到人生的巅峰状态,特别是经历了长坂坡疯狂的一战,我开始更多的考虑一些年轻人的成长,只有让年轻人更多的成长起来,才不用我每一战都冲在最前面。
阻挡在村口的百人队顷刻间被突破,张南的脸色霎时大变,赶忙指挥旁边的两个百人队向中间挤压。
这种现场的变化完全不用我提点,傅彤向左,蒲勇向右,留下一个中间的通道给我,也把居中指挥的张南留给了我。
难道又要我来解决战斗?这可不是我想要的,似乎张南也有着同样的心思,他飞快的又下了一道命令,满村的曹军呼啦啦往西退走,留下一片沿界河的通道,看起来张南也打的是要牵制我们的主意,我们停步不追,他也就在远处停了下来。
这种局面,十有八九是曹军正在等待集中更多的兵力,直到他们认为有绝对把握能把我留下,不过既然他们动手的时机还不到,我们兵力太少也不能主动攻击,也就只好裹挟了这村子边的几条渔船继续沿河北上,看张南和另外那支曹军就近护送我们,果不其然,又向北走了不到五里地,南面的曹军突然间欢呼起来。
“终于还是来了。”我一声苦笑,号称悍勇无匹善战无前的李通,居然能如此的耐住性子,带领水军转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终于慢吞吞的赶上来了。
这是一支至少三千人的水军,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坐船总是比较的节省体力,当我们靠着两条腿奔走数十里早已累得汗流浃背手足酸软的时候,和他们的惬意比起来可就太惨了些。
这一下连傅彤的脸上也有了紧张的神色,虽然我早有预料,也是担心预料会赶不上变化,就在此时,界河上游的河湾里突然战鼓声声,一溜的战船沿河摆开,声势颇为雄壮。
之所以我要带着队伍巡界河一直往北,就是因为这里有这样一支船队,此次联军从夏口深入江北袭扰,出动的依然是我和太史慈的四千人,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为增加袭扰的区域,队伍一进到江北就分成了好几股,而且每一股都打的同样的旗帜,都是我的名号,当然也有些队伍悄然间干了大事,总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几天之间在江北广大的地面上行走了一遍,把联军必胜的信念传播到了江北的旮旯角落,也成功联络到了许多江北的大族,他们都宣称愿意跟着刘备和刘琦走,只要时机合适,一定会有所行动。
当然这一切都还停留在口头上,如果联军都不能打败曹操,那么他们为着身家性命着想,是不可能公然与曹操作对的,即便如此,这也给蒯越在江北的治理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所以他才会密谋布局,不知怎么的就缀上了我。
知道戚飞有一支水军在这里,所以我才一路往北而来,这一千多人的豫州军水军,在经历了和江东军的几次共同作战后,战斗力比起以前只在白河汉水游荡时有了很大提高,虽说比起江东军来不一定占便宜,但我相信和曹操的北地旱鸭子比起来肯定要强得多。
一路搜集的渔船现在用不上了,几百人迅速的跳上战船,这些都是些艨艟斗舰,才能在界河这样的小河里往来自如,同样的,李通的战船也都是这种,现在我们处在河道上游,足以弥补数量上的劣势。
“戚飞,指挥战斗吧。”我执枪往船头一站,水军的战斗,他比我更加熟悉,而且这也是他的队伍,此时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他,既是我对他的信任,也是眼前的形势需要。
戚飞不敢推辞,把枪一举,高声喝道:“羽燕阵型,突刺。”
追着我们涌到河岸的曹军开始向河中射箭,但这两支曹军中弓箭手并不很多,沿江一面的将士掣出皮盾稍作挡护,并不怎么理睬他们。从棹控伸出的浆片整齐的划动起来,八十艘艨艟突然加速,向下游正缓缓逼近的曹军扑了过去。
在中原的原野之上,如果让骑兵冲起来,那无可匹敌的冲击力几乎可以碾碎所有的阻挡,在江南水乡,艨艟就是中原的骑兵,高速划动的艨艟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曹军船队,里许的距离眨几次眼就过去了,虽然曹军在惊觉有变的时候努力想调整队形,但为时已晚。
我看见前面死士们的船只飞一般的楔入曹军船队,霎时间七八艘船就冲了进去,曹军正在调度的船只被斜斜的撞开,船只猛烈的颠簸起来,许多站立在船舷边的士兵被掀倒在水中。
这些水军应该人人都有一身娴熟的水性,而且水军都只穿皮甲不穿铁甲的,跌落水中不至于淹死,可这是严冬,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前些日子已经下过一场小雪了,跌落在水中的滋味可不好受。
无数的铁矛挠钩从船舷之间刺出,任何的战争都是残酷的铁与血,当戚飞的座船穿越战场的时候,我看到了十几艘破败的战船,有些船已经在激烈的撞击中损毁,船舷上巨大的空洞让河水顷刻间淹了进去,然后战船就开始下沉。
这一段的水面相对宽阔,李通把他的座船和几十艘战船一起拉到了河湾的另一边,放过我们的战船向下游顺风而去。
只这一次冲突,豫州军就损失三艘艨艟,有上百水军将士伤亡,曹军的损失要大得多,那是他们吃了逆水的亏,不过等豫州军冲突过去之后,又变成了我们在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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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许多人曝尸荒野没有人收葬,到处都是乱葬岗万人坑,但千百年来的传统,都是以逝者为尊,安陆董永在战乱中往返数千里葬父的孝行义举就显得弥足珍贵,让我们记住这个人物,虽然他只是个小人物,但或许他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应该被铭记的。
第二十一章盘龙激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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