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师叔不要脸

师叔不要脸第18部分阅读

    是不知为何也是昏迷着。

    顾子焉攥紧了匕首,暗暗审视她的神色,想起朦胧月色下二人并排躺在屋檐上,那人在耳畔低喃宁负天下也不愿负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杀了她最亲的人,怎么舍得……沉默了半晌才涩然地开口,“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你已经爱上他了。”宋晴容牢牢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凑过身子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他留在衡山,当上掌门为的是嵩山派的心法,有了心法他才能练成九霄剑谱。是否真心,你且看着吧……”

    且看着他会如何待你。

    顾子焉魂不守舍地走出了茶楼,宋晴容的话如鬼魅般缠绕耳边,挥之不去。怀里的匕首更像是插在了她胸口上,一阵一阵的钝痛。她说的一个字都不想相信,可字字敲进了心里,带出几分惶惑。脑海里唯有一个声音在说尽快,尽快回去找到师叔证明这些都不是真的……

    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冷不防撞到了人,脑袋一下轰然。

    “你……师姐?”略带不满的声音转为惊喜,正是出来觅食的傅安,此刻揉着胸口嘶了一声道,“不是和师叔一块儿出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顾子焉怔楞地看了他一会儿,回过了神,僵硬地冲二人点头招呼之后匆匆离去。

    傅安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透着古怪的背影皱着眉道,“师姐好像有点不对劲呐。”

    倒是怜荀默在一边,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前方茶楼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四目相对,那人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极富挑衅。联系顾子焉的失常,约莫能猜出个大概,不过有季慎那老妖孽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便也没再在意。

    宋青山将你们保护得太好,这个世道并非我们所想的那般纯良,人心最为难测。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太久没更粗不来了,掩面愧对。

    前天收到的消息这篇文有出版编辑要了,嗷嗷~好振奋!不过苦逼的是我要写双结局,但是某苏不擅长一心二用,习惯写完一个再写另一个,为了进度,会先完结网上的,应该会加快(这话肿么那么耳熟,顶锅盖逃。)

    一想到实体书就想大派送肿么破!

    第61章

    屋内,绯红的花瓣零碎地洒满了一地,半掩住了床下交叠凌乱的衣装。晨熙透窗而入,在青砖的地面洒落清淡的白影,青纱床幔里,一人早已醒来。

    齐钰一手支着头,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人不由微微翘起唇角,噙着一抹满足的浅笑,双眼愈发明亮。后者朝着温暖的地方挪了挪,一骨碌滚进他怀里,满意的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这一动,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微微下滑,长长的青丝如缎子般顺着光滑的背部滑下去,□在外的肌肤满是青紫的瘀痕,暧昧至极。

    齐钰目光霎时一暗,呼吸略略急促起来,只觉体内有把邪火越发烧得厉害,脑海中不自觉开始回想起被自己压在身、下辗转承欢哭泣求饶时的旖、旎场景,愈发口干舌燥起来。

    浑然不知自己这小身子板儿被头狼给惦记上了的沈璃还往里凑了凑,一只贼手悄然探上齐钰的腰,戳了戳后似乎颇为满意的样子,挑挑拣拣地大吃着豆腐。

    齐钰呼吸一紧,身子倏地僵住了。垂眸一看,自家老二正被这小妞握在手里,撩、拨地起火。瞧着她的表情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老板,今儿的腰子不错来二两,就是这羊腿有些瘦了吧?”沈璃略带嫌弃地戳了戳,察觉触感时露出一抹犹豫,“不过很有弹性。”

    “……”齐钰一抖,脸上显出一种颇为微妙的表情,他该高兴么?

    罪魁祸首咂巴了下嘴,含糊了一声炖汤给师叔补补。

    齐钰身子一僵,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瞪了人一会儿最终沉着脸走到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降火。凭什么是给那家伙补啊,又不能把节操补回来,你个养不熟的……越想越冒酸气的齐钰完全忽略被炖的……是他自己啊!

    几杯凉茶下肚,齐钰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想抱大腿么,给爷等着,爷一定能比季慎的粗。

    一股冷风突兀的拂过肩头,齐钰感到自己肩胛一冷,微一挑眉侧身避过身后刺来的长剑,对上神色阴郁的陈赫似笑非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打算过河拆桥了?”

    陈赫一转手腕,剑刃停在离他咽喉处三寸的位置,眸中渐渐凝聚起寒芒,森然道,“昨夜世子被劫,府里的动静不小,齐公子还有闲心沉迷花月?”

    齐钰搁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挑起嘴角笑了笑,“这种事中途打断是很不人道的。”

    陈赫面色一僵,视线向里头扫去,继而深沉地落回了齐钰脸上,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这人可能与世子被劫的帮凶有关联,齐公子应该懂得分寸,若有动静,还请及时知会于我,那我就不打扰了。”

    临走之前,将门微微拢上。齐钰维持着喝茶的动作,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门并未加上锁,而他也不会认为这是他们对他降低戒心的表现,恐怕对这里的监视更严密了。

    杯子里的茶凉了,入口微苦,平缓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床上的人仍旧睡得安稳。齐钰走到了床畔,看了一眼沈璃的睡颜,从挂在衣架上的衣衫里取出了一张字条。

    不过一纸空白而已,若她知道会想杀了自己吧。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弧度,随即凝住,他们来了却没有带走她,季慎……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手心里多出的玉玦带着一丝沁凉,手感温润。

    “我以为……你会很想要。”

    “……”

    “我帮你脱困,不过有朝一日,帮我一个小忙而已。”暮色中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眼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意味,“譬如……替我收尸?”

    良久,他收下了那块玉玦,露出一抹嗤笑,对着那人道,“也许你要考虑换个条件,我知道句古话,叫祸害遗千年。”

    “……说的也是。”

    有顾子焉在,应该也只能祸害衡山派了吧……齐钰将那张字条搁在了烛台上,很快燃成了灰烬,并不以为然。

    时令已过霜降,秋末。顾子焉坐在屋顶上,看着远处白鹭掠过水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身上覆着一层厚重寒意,不知坐了多久。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师叔不在房里。

    天快亮的时候,一抹赭色身影渐行渐至,临近门口时似乎发现了她,微微仰头,遥遥地与屋顶上的人对视,忽然扬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极尽灿烂。

    “师侄,这是在等我?”季慎跃上屋顶,察觉到她身上的寒气时皱起了眉,将人带了下来,裹上了外衣,“下次要等也该在屋子里等,外头寒霜重,会受凉。”

    “师叔。”听着那人关怀备至的温柔语调,顾子焉哑哑地开口唤了一声。

    矮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已经燃到尽头,倏地熄灭,屋子里半明半暗的光线,让人看不真切。季慎偏着头似乎在等她后面的话,嘴角弯着的弧度不减,看向顾子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宠溺,几分未明。

    似是犹豫良久,顾子焉仍未抬眸,定定的声音道,“我又见到师姐了。”

    “嗯。”得到的是季慎一声淡淡的回应。

    “师叔想要九霄剑谱做什么呢?”顾子焉眯起了眼,烦躁了一夜的心在这一刻静如止水,或许她该多信一分师叔?

    “她跟你说这个了。”季慎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握住她有点冰冷的手,让它重新暖和起来,却是收效甚微。

    顾子焉并不答话,也不回避,直勾勾地看着他。

    季慎在她的目光里节节败退,微微退开了些身子,颇为无奈道,“她说的话不可尽信,至于别的……终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不可尽信?顾子焉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也就是说是有一部分真实,那是……

    “她说我不爱你那一定是假的。”季慎毫无血色的双唇勾出一贯的弧度,紧贴着她嘴角,低低地呢喃道。

    咕咚一声,一抹圆弧形状的白色一头栽进了茶碗里,滚了两圈后发现空无一物,抬起脑袋小黑豆的眼睛满是控诉地瞪着主人。

    顾子焉一愣,却仍是反应极快地抓住了它,摘下鸽子腿间的小细竹筒,白色小卷掉了出来。鸽子挣扎,顾子焉一松手便逃也似地飞走了。

    这鸽子师叔养了多久了?顾子焉默默想着,应该说它从她手里死里逃生几回了,每次寄回来的都是账单,这次会是什么?

    季慎伸手,却被顾子焉反握住,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推开了小卷。端正的楷体一如字迹的主人,歇着嵩山派几名师弟遇难的事,还有心法……

    这算是为了复仇所付出的代价么,师叔,你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会让嵩山派双手奉上心法。

    季慎握了握她似乎更冷的手,眨了眨眼无辜道,“如果我说只是暂时借来用用,你信不信?”

    “……”顾子焉蹙眉,突然有一种无力感,眼前这个人很能惹麻烦,可又似乎把事情都控制在股掌之间,罢了。

    “师叔,你知道我是个弃婴,师父对我来说就好像爹一样。”

    “……嗯。”季慎因着话题的转换有些微的错愕,看着顾子焉微微仰头似乎在等他的回应,便应了一声。

    “下山总记得给我买东西,还会亲自下厨做饭,虽然你们都嫌弃做的不好吃,可我真的觉得很好。师父很好,怕我笨被欺负,总是护着。”

    “……”季慎不再说话了。

    “很小的时候,师父总说养着我是为了能给他养老送终,现在好像已经做到了,可是心还是停不下来,我很想师父……”

    “师叔,杀了师父的人是不是特别恨他啊,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顾子焉抬眸已是泪眼迷蒙,拿出了匕首,执起他的手,搁在了他手心里。“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越听越明朗的季慎低头看着她,似是恍然地喃喃道,“原来是被她拿走了。”

    顾子焉的身子一僵,指尖止不住的颤栗,便听到带着颤音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想我?

    “他欠我们季家的已经还清,因果报应罢了。”季慎抚了抚匕首上的纹路,熟稔地如同挚友。

    “因果报应?”顾子焉呐呐地重复了一遍,忽的笑了,凑近了季慎,发丝划过匕首边缘,锋利地割断了一缕青丝,在坠落之前被她握在了手心,“那我们之间呢,你欠了我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季慎的目光一凝,将匕首收回了鞘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缕青丝。

    良久,顾子焉似乎缓过了神,视线落在他身上,声线毫无起伏道,“你走吧,再见面我怕会对你刀剑相向,那就后会无期。”

    不,还得清的师侄。季慎动了动嘴,却是没有说出口,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走出了屋子,衣袂一闪,失了踪影。

    顾子焉坐在屋子里闭上了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今生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装修完了某苏终于可以闲下来,加上改之前的三本所以这篇的更新停下来了,还有一本师父劫个色还有一部分要改,再向各位请假半个月,顶锅盖遁走。

    第62章

    一念生,一念灭。

    彼时年少,经不起那人两三言语相激,把心意吐露个干净。孰料那人并未出言反对,反是笑意淡然地问他,“喜欢到能为她放下执念?”

    少年闻言,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你想以此留着你的那条命?”

    瞧着那人露出的不认同神色,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放心,你的命我现在还不想要,只不过……”

    只不过……难保以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宋青云,身处江湖,又哪能没有点意外呢?

    似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青衫客的双眸黯了下去,低低叹了口气,视线掠过少年望向远处那一抹酣睡的身影,“倘若有朝一日,你二人为敌,你当如何?”

    风拂过荷花池,吹起一池涟漪,飘飞的衣襟之间,那道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志得意满地说着绝不会有那一日,他季慎定会护顾子焉这一世安乐无忧。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忽然勾起了嘴角,“我欠你们季家的定会有还的那日,亦信你是真心爱护子焉,若真的到了那一日,连子焉都不能让你放下,你……该知道如何。”

    “……好!”

    凄风萧肃,枯叶伶仃,秋雨忽如而至。季慎恍若未觉似地走着,不徐不急,那些怨恨早已被时间消磨所剩不多,宋青云那一刀下得狠,了断了过往恩怨,可他却是欠了顾子焉……

    他怎舍得伤她分毫,既然无法避免,便用这武林……偿还罢了。

    雨水沾湿了衣,沾湿了眉宇,从那俊朗冷漠的脸部线条上滑下水线,双眸暗如浓墨。季慎忽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就那样站着,身躯挺直,一贯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更添了几分震慑力,“出来。”

    距离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艳红身影,来者微垂着眼,恭敬地跪在地上,“少主,阎皇命属下来接您。”

    话音落,宋晴容倏地睁大了眸子,身子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飞出去,踉跄了几步抵在树干上才稳住了身形,便听到那人冷冷说道,“多事。”

    宋晴容抿了下嘴角,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腥甜,脸上勾起一抹自嘲道,“不知少主怪罪的是哪件?”

    乌黑的发丝衬得他脸色更加如玉般精致白净,季慎沉静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薄唇轻启,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也察觉不出任何一分情愫来,“若不是她会伤心,你早就该死了。”

    宋晴容身子一颤,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心底翻涌出来,被伤到的地方愈发疼得厉害,却仍维持着浅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少主既然有意离开,不如见一见阎皇,毕竟他与你身上流着一脉的血,不会袖手旁观。”

    季慎不置可否,视线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某处,淡然的神色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隔着绵延不断的雨帘静静地凝望着陈旧漆黑的柴扉,窄小的缝隙中透出一抹淡青色,入了眼。

    喧嚣的雨声仿若消匿于耳,唯有那一年小孩儿奶声奶气地唤着师叔,说会努力长大将来照顾师父和师叔。多了一个宋青云,真是……讨厌啊。季慎唇角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敛下眸子,再度开口,声音中略带了一丝的沙哑。

    “带路。”

    同望着一处出神的宋晴容蓦地一怔,阴沉难辨颜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亮光,迅速垂眸掩下,轻应了一声后恭敬地上前领路。

    顾子焉,这是你自己选的,也是你逼着他选的。为正道所不容又如何,我会伴着他走接下来的每一步,从今而后,站在他身侧的,只会是我。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俩兵戎相见的那日。像宋青云那个傻子一样,被那些所谓正派利用,彻底地断了情谊才是最好。

    冰凉的雨丝一直密密不得停歇,洒在屋顶上,顺着檐边零落滴下,一重又一重的凄清寒意伴随着水汽漫卷了大地。檐下顾子焉一人持剑而立,薄绿色的衣衫已经全部浸湿,几缕发丝紧贴在脸颊上,衬得她的眉眼越发清俊。

    傅安用衣袖遮着雨,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看到便是这么一副画面。只不过看着,便觉得有一丝伤心。

    随后走入的怜荀看了一眼顾子焉,微微摇了摇头,掂了掂手里的纸包,往烧水的地方走去,空气里忽然多了一股子姜味。

    “师姐,你回来了?”还是傅安先回过了神,瞅着她湿漉漉的模样,蹙起了眉头道,“这下雨天的就别练剑了,虽然我们这儿有个不要钱的大夫,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正抡着菜刀切姜片的怜荀手一歪,差点切着了自己,扫了那边一眼,暗暗磨牙。是了,她这个不要钱的便宜大夫是哪根筋抽了,非得留在这熊孩子身边……

    顾子焉似是这时才察觉跟前站了个人,慢慢聚焦了视线,落在了来人身上,“傅安?”

    “唔,一大早的发现你们都不在,我和怜荀寻你们去了。”傅安四下张望了一番,没瞧着其他人影,诧异问道。“咦,沈师姐和师叔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师……叔?”顾子焉喃喃重复了一遍,阖上了眼,“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哎?那……”傅安还想接着问,就被一碗姜汤堵住了嘴,被呛得直咳嗽,一双圆溜的眸子愤怒地瞪向了罪魁祸首,活像只兔子。

    怜荀手里端着另一碗递给了顾子焉,开口道,“这天儿变来变去的,莫着了凉。这两日城里多了许多官兵驻守,留在洛城的武林人士有几人遇害,现场留下的墨莲香气据说与穆霸天房里的一样,而那味道在武林大会也出现过。”

    “阎皇?”顾子焉想起武林大会那日,闻到的……明明是一股药味。

    怜荀点头,继续道,“总之三者被串联在一起,城墙上贴满了缉拿阎皇的公告,反而不见了我们的。奇妙的是穆彦林的态度,似乎是默认了阎皇就是凶手,还下令封了城,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阎皇。”

    “那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嫌疑了,不用躲躲藏藏了?”傅安凑了过来,从衣裳前襟滑落一根羽毛,“那什么……大长老飞鸽传书,让我们速回,好像是说商量掌门之事。”

    顾子焉端着姜汤的手一顿,那一口便再也喝不下。长老们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是……一旁傅安还在念叨着肯定是要逼师叔从良了,代理掌门那么多年的该给名分了巴拉巴拉好不啰嗦。顾子焉却是想起了,那人似乎是因为……代理掌门能随意出入弟子寝居才应下的职务,名分……是那人从未想要的东西。

    “既然已经封城了,在局势未明朗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暂且滞留几日,待……找回你沈师姐后再说。”顾子焉沉吟道。

    穆彦林此番举动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隐在这洛城里的何止阎皇。而那人离开后的去处,忽而明了,手里捧着的热姜汤,那热意却怎么都传不到心底。

    顾子焉抬眸,仰望头顶那一片暗沉的天。师父,您似乎没有给徒儿选择的机会……肿胀的酸涩在心底微微发酵直抵眼眶,氤氲了眼前,融进了这漫天雨势中。

    第63章

    滴答一颗水珠落到盛满水的瓦缸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水面上倒映出蹲着瑞兽的檐角。一颗雨滴垂在檐角,欲坠未坠,平添了几分悬而未决的紧张气息,一如屋内被莫名招之前来的城主大人此刻的心情。

    屋子的正堂里放了一把精致的紫檀木躺椅,秋季夜里偏冷,椅子上铺了厚厚一层狐皮垫子,只不过……少了那个风姿卓绝的人。

    一名黑衣男子低垂双手,肃立阴影之中不言不动,默无声息,生像是两排猛兽,优于暗中,待人而噬。

    位于穆彦林右下方座椅上的覃越慑于这股迫人气势下,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掩饰般咳嗽了一声,询问道,“穆庄主寻本官前来,可是有何指示?”

    穆彦林撩起一片衣袖,为他斟满了茶水,噙着一抹和善笑意道,“的确是有件私事想让您帮个忙。”

    覃越闻言暗自舒了口气,连连道,“穆庄主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成。”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江湖人折腾,光是前任武林盟主的事儿都还没个交代,他是打心眼儿里悚着这位新任庄主呢。

    “故友来访本是好事,孰料才来几日却遭了盗匪,失了心尖上的宝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白瓷盏,穆彦林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陈赫,颇为漫不经心道。“我已让人严守城门,但要在这洛城里将那群人揪出来,恐怕还得要您出马。”

    “敢问这宝贝是……”覃城主下意识地一问,却在那名黑衣男子看过来之时咽下了话语,绷住神色道,“本官定当竭尽所能。”

    “这事儿也并不难,”穆彦林说完,视线落在了陈赫身上,后者沉着脸将东西放在了桌案上,神情更冷了几分。“带着这两样东西上京,到了那自会有人接应你,你只需按着他说的做便是。”

    两枚玉牌中,一块上头刻着在洛城并不常见的一种鸟类,犹如活物一般,生生地察觉出一股戾气。覃越看得心惊,下一瞬那物件就被蒙上了黑布,裹着递到了他手中。

    “当年你得罪权势,性命近乎不保,是索大人救了你,你也因此拜入他门下,自此官途坦荡,步步高升。而这位索大人只有一位主子,前些日子刚刚回宫的华阳公主,你可记清楚了。”穆彦林再度斟上茶,嘴角的笑意扩散,“这杯茶,算是为城主践行了。”

    覃越拿起茶盅一饮而尽,面上皆是疑惑之色。极富先皇盛宠的华阳公主?坊间传言其在先皇驾崩后远赴五台山守孝十余载,亦是为其胞弟也就是当今圣上祈福,怎会……蓦然抬头,却对上穆彦林似笑非笑的眼,覃越立马将东西收入袖中,应了声明白,由着下人领着悄悄离开了山庄。

    屋内,穆彦林让人撤掉了茶具,连同他手里那盏纹丝未动的茶盅。

    “穆庄主如此不计代价地出手相助,所谓何求?”陈赫对此人始终抱着三分戒备。先皇遗诏官燕侍奉二主,只是华阳公主野心太大,先皇驾崩后淮宗便将其送去五台山,若非此次太后召回怕是难得入京。龙困浅滩,如此机会她怎会不把握,届时官燕一分为二,容易对付得多。

    只是……眼前这人如此不计代价相助,反倒让人生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自然是站在世子这边,到时只会有好处不是吗?”穆彦林微微眯起眸子,像个算计得失的精明商人,在乎的无非是名和利罢了。

    陈赫默然离去,心中略微放松了几分,人呐有才好掌控。

    外间的门大开着,白墙灰瓦间腾起袅袅薄雾,穆彦林远远瞧着,自雾气中隐隐绰绰透出一个人影来,很快就到了他跟前。

    “庄主。”来人恭谨地跪在地上,禀告道,“属下无能,未能找出阎皇的藏身之处,那些人善于躲藏,每每有点踪迹,转瞬便消失了,反倒是派出去的探子不少折在了红练设下的陷阱中。”

    穆彦林收回了视线,黑眸中透出一丝魔魇的光芒,淡淡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日,多派些探子去,我是要你们找人,并非抓人,况且凭你们……即使他重伤在身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年走火入魔又被穆霸天几人逼落悬崖,即使侥幸存活,怕也很难恢复如初。在武林大会那日现身除了杀穆霸天报仇外,恐怕还记挂着那本剑谱,思及此穆彦林的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阎皇啊阎皇,你可曾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如过街老鼠一般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成了那个掌控你命运的人。

    “属下……有一事不明,城内的告示全部揭下,那杀了盟主的季慎……”那人话说至一半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气卡在了喉咙里,脸色霎时惨白。

    穆彦林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却未有动作,盯了半晌后缓缓开了口,“衙门何时断定大哥是季慎所杀,我怎不知?”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莫不是还要向你报备一声?你若跟在大哥身边太久忘了规矩,我不介意让人再从头教你一遍。”

    “庄主饶命!属下知错!”那名下属倒抽了一口冷气,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属下只是担心,季慎离开是投奔阎皇而去,若不将其缉拿,怕日后难以对付。”

    穆彦林闻言一顿,一双凤眼眼略微上挑,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竟是走了么……”

    “是,属下亲耳听到二人决裂,顾子焉得知当年宋青云死乃季慎所为,遂将其逐出了衡山派,想必过不了几日江湖人皆知。”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正在快速消散,那人便将自己所知全部抖搂了出来。

    穆彦林睨向他,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红玉扳指,沉默半晌道,“宋青云当日中了别苍门的埋伏,本就命不久矣,你可是听错?”

    那人又是磕了一记响头,言语凿凿道,“绝不会错,当年季慎为了报父母之仇趁宋青云虚弱之际将其杀之,不小心留下痕迹,却被爱慕他的宋晴容捡到,如今宋晴容早被他逐出师门,遂将真相告知顾子焉,导致二人决裂。”

    “呵~原来是养了十多年都养不熟的狼崽子。”穆彦林眯起眼眸,似是追忆,唇角微微钩着,又似嘲讽。末了,摆手让人退下了。

    屋子里又归于一片寂寥。

    “不论他何种身份,我只认他是我师叔,衡山派的掌门,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容许有人伤他一毫。”

    当日之话,言犹在耳。

    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穆彦林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即便如不可遏制般大笑起来。目光随之穿过深深庭院,落在了染染白雾笼着的地方,慢慢止住了笑意,良久轻嗤了一声,垂眸道,“那孩子可一点都不像你。”

    眼下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占据了大半张黑檀木桌面,花叶繁复,雍容华贵,细看却有几处如蒙了层灰般稍显暗淡。指尖轻触,似有规则一般游走于那几处,收手之时一声细响在屋内突兀响起。

    自桌底弹出的暗格,却是空无一物。机关玄妙,出自名家之手,若非他偶然撞上,恐怕也不会知道他大哥为了剑谱打造了这般绝妙的东西。思及那人,穆彦林噙着浅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簿子,放入那暗格之中。

    复又将其恢复如初,桌上那朵牡丹却有了一丝不同,愈发的……明艳。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门外响起一道声音,恰是保持着极好的距离,“庄主,那人醒了。”

    穆彦林拢了拢袖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出了屋子,朝着东边院落快步而去。来通报之人紧紧跟着,临近入口,穆彦林只一个眼神,便让他止住了脚步,安分地守在了门口。

    如困兽般的嘶吼从里面传了出来,仿若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穆彦林走过树荫掩映的通道,站在了铁栅栏前,注视着被关在里头的人,血迹斑驳的衣衫犹如破布挂在身上,遮不住那一道道血痕,似是难以忍受痛苦,不停地用头撞着墙,发出啊啊的嘶吼。

    不多时,里头的人慢慢安静了下来,犹如木偶一般,双眼无神地盯着栅栏外的人看着,似全然被其掌控。

    “现在,告诉我真的心法口诀。”

    “好……”

    不远处,一道浅青色身影隐在树后悄悄离开,谁也没有察觉。

    第64章

    “那药我混在他服用的汤药里已过十日,如你所说,眼下是最好的时刻。”一袭红衣的女子立于床畔,眸光淡淡,始终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子,划过一抹涩然。

    季慎的视线自红练身上滑过,落在了陷入沉睡的阎皇身上,闪过一抹深意。无论你身处何种境地,终有一人相伴不离左右,是你之幸,却也是她之不幸。

    良久,才淡淡开了口,“穆彦林近日来动作不断,想来已是发现心法是假,城内流言颇多,阎皇选在明日动手倒是个好时机,这个时候废了他功力,醒来之后……”

    “当年他走火入魔被一众小人暗害坠下悬崖,身体早已损了大半,他要复仇要完成心愿,用天香使自身功力大增,逆天而行,身体却是毁了,拖延不了些许时日。我只想保住他的命,他想要的我会帮他达成,若是有命活下来,是杀是罚,我都心甘情愿。”

    “穆彦林召开群雄会,意在退位,选出合适之人继任盟主,想来是入魔不能自制。若能引其魔性大发,岂不是省了许多功夫。”

    “你是说……”

    “……”

    二人相商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之人闭紧的双眸有一瞬的颤动,十指微屈,最终无力地松开了。

    微凉的秋夜里,有风自窗外池水面上掠过,波心荡,冷月无声。

    屋内呈现一股对峙的形态,忽而一声轻笑打破这份紧张,其中一人撩起了袖子,自顾倒了杯茶,开口道,“姑娘身上的软筋散已解,是……可以动的。”

    “你会有这么好心?”沈璃自他出现便一直绷紧了神经,尤其靠近,更是觉得一股威压,对于这人身上散出的气息有股说不上来的……畏惧?

    “我与你无怨亦无仇,囚着你作何?如今几大门派重聚洛城,独独少了衡山派,有失公允。来找你,也是想请你带个口信,明日午时群雄宴,还请顾子焉顾少侠准时出席。”穆彦林噙着抹淡笑,貌若无害道。

    “哼,恐怕你是想借此害我衡山派,我还就不出去了,这儿有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人伺候着,倒也不错!”什么时候不挑,偏偏挑着齐钰不在的时候,怎么都觉得有古怪。

    穆彦林神色一冷,搁下茶盏,睨向她森冷道,“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来人,送沈姑娘。”

    门外登时走入二人,一左一右挟住了沈璃,不顾她挣扎将她带到了穆彦林跟前。

    “哦,对了,还有一份礼顺道给了。”穆彦林看向屋外,夜色中几名黑衣人似乎抬着什么东西伫立在外,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道,“替我将沈姑娘安全送到。”

    “是!”

    彼时星辰,亦有人夜不能寐。顾子焉枕着手臂躺在那屋顶上,看着夜空慢慢晃了神。直至嘭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突兀响起,惊了神,向下望去竟看到了沈璃。

    几名黑衣人将那口棺木放下,转身便走。顾子焉飞身而下,稳稳落在了沈璃跟前,目送着那些人离去,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自以为隐蔽的地方原来早已被人掌握了么。

    “师姐……”沈璃扑上前,一把抱住了顾子焉,方有一丝安心,一路过来生怕那口棺木是为自己准备的,便一直提心吊胆着,如今见到顾子焉一下子委屈便涌了上来,带着一抹哭腔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听到动静的傅安和怜荀披着外衣走了出来,见到是沈璃前者亮起了眸子,欢快道,“师姐,你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这东西……”反是怜荀走到棺木旁,开口问道。

    沈璃抹了抹眼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亦是茫然道,“穆彦林让他手下带来的,只说是给师姐的礼,让师姐明天午时赴慕华山庄参加群雄宴。”

    顾子焉的目光落在了那棺木上,心中闪过一丝不好预感,提气一掌推开了棺材板,一张骇然万分的脸映着惨白月色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惊得沈璃与怜荀尖叫着向后退了几步。唯有顾子焉伫立原地,凝视着棺木里宋晴容那怨恨万分的脸,显然已死了许久。

    “是是是是……大师姐?她她她……她怎么会……”傅安死死拽着顾子焉的袖子,半躲在其身后磕磕绊绊地问道。

    顾子焉眼眸一黯,上前察看,忽然看到了攥在宋晴容手里的纸片,伸手掰开了她握得死紧的手,拿到了张残缺的纸片,上面绘着的似乎是地图,那红色圈出来的地方看上去颇有些眼熟。

    “这不是洛城的地图么!”傅安瞥了一眼,讶然道。

    一抹灵光闪过,顾子焉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比对着纸片,其中一处竟是重叠了。这是……历代盟主守护的地方?大师姐是去了……那里么,她不是与师叔一道,还是说……心里种下了颗怀疑的种子,愈演愈烈。

    “那日在水榭夏兴安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必要天心诀可以……”

    ……

    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师叔?

    “大师姐……似乎是万箭穿心而亡,一定很痛。”沈璃大着胆子凑上前,瞧着昔日同门颇有些不忍,眼睛扫过忽然看到一处暗红,“咦……这里好像有字!是不是大师姐给我们留的暗号?”

    顾子焉闻声回过神,顺着看过去,亦是看到了那个暗红色的字,似是极为用力写下,最后一笔极为浓重,似要漫出血液来般。

    “季……”沈璃念着突然噤了声,眨了眨眼,却是没看错。

    心底似有什么落了地,说不出失望还是怅然,只是满心空落落的,一点一点的蚀心之痛蔓延开来。

    “师叔想要九霄剑谱做什么呢?”

    “她跟你说这个了。”

    “她说的话不可尽信,至于别的……终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我不会骗你,更不舍得伤你,你只要一直这么相信着便好。”

    ……

    我说信我便信了,到头来,却都是谎言,在你眼里我该有多可笑……

    第65章

    慕华山庄,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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