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啦。”
燕杰看得津津有味,心里高兴:好极了,如今又是窈窕淑女君子可逑了。
宇文萧萧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正要回身关门。冷小袄已经喝道:“等等。私事谈完了,谈正事。”
我有什么正事与你谈啊。宇文萧萧十分不耐烦:“你还想干什么?”
“你把龙小趴交出来。她是我的好姐妹。”
“谁是龙小趴?”宇文萧萧不耐烦地看冷小袄,一个名字这么讨厌,另一个名字也那么奇怪。
“你还敢说不知道。”冷小袄分剑就刺:“她本来是替我来教训你的,可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一定是被你抓起来了,你若是不交出人来,我就要你的命。”
宇文萧萧早就看冷小袄不顺眼,见冷小袄出招,也不犹豫:“我还怕了你这个疯丫头不成。”
燕杰看两人打得上下翻飞,一时倒是难以分出胜负,而且今夜月色不错,就坐在房顶上看会热闹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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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和浩威并肩坐在院中的树桩上,月色轻柔地洒在两张年轻英俊的面庞上。
“小莫叔。”浩威叫得有些别扭。
“那个女孩子叫龙小趴吗?”小莫笑问浩威。
杨浩威点了点头:“其实你也见过的。”
“就是四年前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小丫头吗?”小莫还有些印象,那个鼻子扁扁的,晃落满树樱花的瘦瘦的小丫头。
浩威笑了笑,想起那个调皮又乖巧的小趴啊,似乎连跪肿的膝盖都不那么痛了。
四年前,杨浩威初见小莫,夕阳下,漫天樱花飞舞中,那个俊逸的少年。身后江水滔滔,碧波荡漾,白衣猎猎,顾盼神飞。那一刻,仿佛世间最美的景色在自己面前定格。
“啊……啪!”随着惨叫和响声,一个小巧的身体打碎了那片刻的宁静,一个鼻子红红的瘦小丫头哇地大声哭了起来:“痛死我了……”
杨浩威看了看小丫头与他与小莫间的距离,自己似乎离得更近一些,便踏前一步,扶起了小丫头:“你没事吧。”
“有。我鼻子被摔扁了。长大嫁不出去了。”小丫头拽着浩威,将鼻涕和眼泪蹭到浩威洁净的衣服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鼻子真摔扁了吗?”小莫笑问,只有在杨浩威跟前,小莫才会有这样促狭的笑容。
“是有些扁。”浩威笑:“不过当她的面千万不要说,她能追着你杀上三天三夜。”
一年前,仍是樱花飞舞的季节,浩威站在小莫曾经站过的位置,看着碧波荡漾的水面。忽然嫉妒流水的无拘无束,回头时,看见了一道今生最美的风景。
一声白衣的龙小趴,带着笑,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你我的相逢,才是今生最美的风景。”小莫颇有下堂妇的感叹:“想不到……”
浩威笑,又连忙压低了声音,回头看已经熄了灯的屋子,眉间就隐含了忧愁。那间屋子里的人,是能主宰他欢笑与忧愁的人,是爹爹。
小莫见他发呆,轻捶了一下浩威肩膀。浩威却痛得白了脸,苦笑了一下。
小莫叹了口气:“杨大哥似乎更严厉了。”
浩威垂头不语。
小莫看着清冷的月光,恍然又想起一个同样清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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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月到底还是坐着,虽然坐得他如坐针毡。
面前摊开的宣纸上,老大已经列好了题目。他要按老大的要求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下列两道题目,誉写清楚。
第一题:关外三年都做了哪些有违规矩的事情。
第二题:按第一题的回答写清该受什么样的责罚。
笔重千金。
燕月提着笔,偷眼看看面色宁静的老大,再看看浸在水中的藤杖,更是无法落笔。
香已燃了过半。
“想清楚,写明白。漏了哪项,我可加倍惩罚。”小卿极温和的提醒,在燕月听来,却是的威胁。
这分明是老大让我自己挖坑自己埋啊。横竖也是个死了。若是不写,那就是抗命不遵,再劳累老大一一列举罪状,到时只怕死得更惨。
眼看时间不多,燕月下了决心,运笔如飞。
小卿只是淡淡笑了笑。
不过一炷香燃尽,燕月的第一题才刚刚写完。
“小弟就是做了这些事情,老大想要怎样教训,燕月也认罚。反正想怎样罚,也是老大决定,这第二题,燕月不答也罢。”燕月跪在小卿面前,将满满的四页宣纸双手奉给小卿。
小卿并不生气,笑道:“你说的也是。”接过纸来,却并不看,笑道:“纸上都写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燕月有些郁闷,既然叫写,却又不看,只好道:“是。容小弟细禀。”
第四卷菊花台第九章犹凝旧痕(上)
(蕃外《浣血游龙》暂略,以后会一起放到蕃外集里。)
“你在关外作的这些事情,我也不多算,一千下,你可满意?”
听到老大的宣判,燕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千下的藤杖,是怎样的疼痛。
“是。劳师兄教训。”燕月好不容易克制住颤抖,举稳藤杖。
小卿接了藤杖,并没有立刻就打,只是审视着燕月:“你自付能承得了这一千下家法吗?”
燕月垂目:“小弟不敢不受。”
小卿哼了一声,道:“我虽然很想打满你这一千下,不过你也该到时候返回关外了,若是打得你半个月起不来床,倒是很耽误行程。所以,今儿我只打你一百下。”
老大也有如此开恩的时候?燕月心里疑惑。
“余下的,你回到关外后,自己罚,每天二十下。”
燕月就知道让老大少罚一下都不可能。垂首应是。
“二十下罚完,再多跪一个时辰算作利息。”
燕月苦笑。不在老大身边,也要每天挨板子过日了。恭敬地应是,身子跪得笔直。
“如果这样,你还有精力去掺和关外的是是非非,还敢去做什么神秘高手浣血游龙的,小兄也只能说声佩服了。”
小卿叹了口气。哎,所谓鞭长莫及啊,师父将燕月罚去关外放马,到让他享受到无拘无束地乐趣了。
“燕月不敢。”
小卿冷道:“你敢不敢的,自己掂量。记着还有秋后算账这一说就是了。”这才轮了下藤杖,道:“这一百下,你先仔细受着吧。”
燕月知道逃不过这一顿打,伸手去解长衫,小卿却用藤杖点住了他的手:“不必腿长衫了,直接腿了小衣吧。”
燕月感觉浑身的血似乎都涌上了脸颊。老大这一百下不是想都打在自己屁股上吧。
怎么,我允许你分期付打,你总得付出点利息吧。小卿用藤杖点了点自己旁边的书案,等着燕月自己摆姿势。
杖臀有特殊的姿势。需上身趴在条案或桌案上,正好翘起臀部来。当然,跪伏在地也行,只是那姿势更过难看,小卿自十五岁后,就不再那样责罚师弟们。
不过,有时候责打过程中,若是惹他打的火起,也可能随时踢趴了你打屁股,不过并不要求那么严格的姿势罢了。
燕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老大,咬着嘴唇迟疑。
小卿将藤杖又在水中浸了一下,道:“怎么,你想跪着挨?”没等小卿的话音落下,燕月已经腾身扑在了桌子上,手一拽,裤子连着小衣全褪到了腿弯。
精致完美略带着青肿的臀部,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空气中。臀上的青肿,是早上受罚留下的印迹,有几条已经渗了血丝。
深秋的寒意,让燕月虽然感觉到身下硬木桌子带来的丝丝凉意,脸却如火烤般炙热。
燕月对自己的身材一向很满意,猿臂蜂腰,臀部的比例适当,双腿修长。所以即便他一直蒙着面,关外被他欺负或是受他恩惠的人也因着他颀长的身姿,玉树临风的背影而叫响了“浣血游龙”的称号。
谁能想到纵横关外,一骑独挡回纥八千骑兵;傲视生死,单人连挑关外七帮八派三十五位高手的“浣血游龙”,如今会乖乖地趴在这里等着挨板子。
他颀长的身子,紧贴着桌面,双手用力握紧两侧桌沿,忐忑而又认命地等待着那噬人的疼痛来临。
似乎从自己踏进这江南的地界起,这板子就总是不离身了,燕月在心里苦笑。没有几天,身上不带着伤的。分别也就是在夜里会否痛得无法成眠还是能够趴着入睡而已。
“啪”地一声,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清晰的疼痛仍让燕月不自觉地握紧了桌沿。燕月不敢咬唇,也不敢呻吟,更不敢动,只是将疼痛品味在喉咙间,又咽回腹中,任疼痛在脑中盘旋。
“啪啪”地声音,连绵而清脆,小卿即便挥动藤杖打人时,面容上也丝毫不带凶狠和狰狞,仿佛只是在练习一种叫“责打”的武功,面色平和,从容淡定。
不知过了多久,小卿手中的藤杖终于没有再落下。燕月的头有些昏沉,浓密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上是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总之流进嘴中,是咸咸的。
燕月又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了藤杖被扔进旁边荷叶桶中的声音。他暗吸了一口气,勉强道:“谢师兄教训。”松了手,人滑到桌下。
臀部的疼痛让他几乎不敢吸气。仍是规矩地跪好。挺直腰杆时,自然抻到了伤口,冷汗再一次浸湿了长衫。眉峰上的水珠轻轻地滴落到地上。
按着家里的规矩,打完板子该是要罚跪的,在最疼痛时反省自己的过错,记忆才会深刻。
“回到关外后,如再敢肆意饮酒,擅伤人命,我就将你拎到垂花门下打去。”小卿轻轻拍了拍燕月的脸,抬起燕月的下颌:“小月儿,你记着了?”
燕月垂下目光,应道:“是。燕月不敢。”犹豫了一下,道:“对不起,师兄。”
“滚出去吧。”小卿转过身去。
燕月应了一声,暗自吸着气,整理好衣物,又欠身行了一礼,才退出房门。
若是燕杰知道燕月师兄被老大打了屁股,不仅没有一丝反抗,还低眉顺眼地认错,一定会非常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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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萧萧回剑斩向冷小袄小腿的那一剑,冷小袄原本是能避开去的。但是偏她回眸间,正见了对面屋顶上月色映照下的翩翩少年。微一恍惚间,那一剑已到腿弯。
燕杰想不到好好地会然会出这种状况,自己明看到那一剑,奈何离得远,但是仍是随着一声“小心”,人如离弦箭,射至两人跟前。
“当”地一声,宇文萧萧手中的剑几乎被击飞,冷小袄的人也才被燕月拽进怀中。险险一步,却是一枚铜钱,后发先至,救了冷小袄的腿。
燕月一身蓝衣,疏忽已到跟前。
“师兄。”
“燕大哥。”
燕杰和宇文萧萧对望一眼,声音里不约而同地有些哆嗦。
难得见燕月冷着脸。宇文萧萧第一次见燕月冷肃的面孔,竟比月色还要清冷,整个人竟似透着一股寒气。
燕杰平素是很敢对这个师兄没大没小的。但若是燕月沉了面色,他也依旧是害怕得哆嗦。
“你就是这么做事的?”燕月冷冷地问燕杰。
“燕杰大意,请师兄责罚。”燕杰应声跪下。如果不是燕月及时赶到,冷小袄必定伤在宇文萧萧剑下。
“送冷姑娘回房后就回自己房间跪着。”燕月冷冷地吩咐。
燕杰恭谨地应是,站起身来,不敢看燕月,只是伸手请冷小袄回房。
“我没事的。”冷小袄看着燕月,心里也有一丝惧怕,想要为燕杰求情,竟也不敢开口。只得随燕杰去了。
宇文萧萧一时也呆在那里,半天才道:“燕大哥,对不起。”他也不知为何要道歉,只是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燕月却仍旧冷肃着脸道:“这位冷姑娘既然能够留下,就是傅家的客人,你竟敢伤她,眼里还有一点规矩吗?”
宇文萧萧心里没来由地气闷,那个野丫头有哪里好,就因为自己差点伤了她,燕大哥罚了燕杰还不够,还来罚自己吗。
再说,不过是一个才见面的外人,伤了又能如何?你自己还不是动辄取人性命,我不过想废她一条腿,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宇文萧萧也有了气,却不说话,只是抬头去看燕月。
冷小袄是不过是才见一面的丫头,可是你偏偏就伤她不得。
为什么?
就因为冷家和傅家的关系。
因为傅龙城叫冷小袄的爹爹一声表哥。虽然这两家亲戚基本不走动,但是关系还是在的。谁让傅龙城的祖姑奶奶那么巧就正好是冷小袄的太祖奶奶呢。
(傅龙城的父亲叫傅青书,傅青书的父亲叫傅怀。傅怀还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姐姐,叫傅怀玉。嫁到冷家去的,正是傅怀玉。)
当然,在当年,这段姻缘是不被傅冷两家所看好的,但是又偏偏奈何不了那两个一心一意要在一起的人。
这里最强硬的当然是傅怀的姐姐傅怀玉,既然你不认这个姐夫,我也不认你这个弟弟。而且,我再也不会踏入你傅家半步,你傅家的人也不许再来我冷家。
所以傅青书等也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个姑姑,但是从未见过。可是傅怀对唯一的姐姐毕竟是记挂的,晚年时,更是后悔当初的固执,让姐姐受了委屈。
所以才会令傅家弟子对冷家人谦让,定下了傅家弟子若伤了冷家弟子必受重罚的规矩。
傅龙城也从父亲那里听说了有个嫁到冷家去的祖姑奶奶的事情。他初入江湖时,也曾想去给祖姑奶奶请安。
但是傅怀玉依旧对年轻时候的事情无法忘怀,而且火爆脾气依旧,坚决不见傅家的人,也不许傅家的人再踏入冷家山庄一步。
等傅龙城接掌了傅家门户,冷家的家主也换了冷小袄的父亲,冷冬。
冷冬年轻时曾与傅龙城相交于江湖。对这个表弟是极其敬佩的。虽然奶奶的定的规矩不敢违背,傅冷两家并不走动,但是修书一封给傅龙城,请傅家在江南的弟子代为关照离家出走的女儿这种事情,还是很自然的。
傅龙城也是自然的义不容辞。冷小袄人还未到,傅龙城的命令已经传到了小卿手中。命小卿如果见到冷小袄,一定要细加照拂,将这丫头毫无无损地交给冷小棉。
这件差使,小卿已经吩咐给了燕月。所以燕月特别交待了燕杰,看好冷小袄。
可是冷小袄的腿却差点让人在眼皮底下断了去,而这个人还是又晚一辈的宇文萧萧。
所以,燕月气燕杰做事掉以轻心,气宇文萧萧不懂规矩。再说,他刚在老大那里挨了一顿好打,连药还没来得及上。
燕月现在心里还有些后怕,如果他晚到一步,宇文萧萧那一剑,已经斩断了冷小袄的腿。燕月简直不敢想象老大知道此事后的怒气。
宇文萧萧气闷。师父成了爹爹,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是认了爹爹后,这辈分一个劲的往下掉,不用说那个讨厌的傅小卿成了傅叔叔,燕大哥也得改口叫燕大叔,这个疯得花痴样的冷小袄,也成了姑姑了?
难怪宇文宛然会抢先一步声明了还是姓宇文而不愿认杨家的祖宗。
杨浩箫,想起燕月曾给自己起过的这名字,宇文萧萧就觉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所以他顾不得燕月的怒气,诚恳而又坚决地道:“燕大哥,我不要姓杨,我还是姓宇文吧。”
第四卷菊花台第十章犹凝旧痕(中)
宇文萧萧清亮的眼睛对上了燕月那漆黑而透彻着水月光辉的双眸,虽是恍然一瞬,只觉清风鉴水,明月天衣,不由呆呆地楞在那里。
燕月正想斥萧萧口无遮拦,忽见他微蹙眉头,凝着双眸,只轻轻仰首望着自己,那月色照在他年轻的脸上,竟是那么轻柔。
而萧萧微翘的双唇,半张半合,红晕而又晶莹,竟似女子般柔嫩,燕月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两人一时到真是静静两相看,脉脉不得语。
“是燕月兄吗?”荆轲微弱的声音在静寂中倒是清晰入耳。燕月顺手敲了萧萧的头,道:“一会再收拾你。”
萧萧伸手摸了摸头,却不觉得痛,只是心跳的厉害,还有些渴,低了头,随着燕月进去荆轲的房间。
荆轲倚靠在床上,月色映照在室内,半明半暗。荆轲看萧萧手中的灯光充盈了屋子,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容。
燕月看着荆轲玉白的脸,心里微微一惊。却笑着走到床前,拽了椅子坐下:“荆兄气色不好。”
“喊我杨二哥吧。”荆轲笑着,并不在意燕月的随意。
燕月伸手握住荆轲的脉搏,眉峰轻蹙。
荆轲身上一阵凉似一阵,竟连喘气都有些力不从心。忽然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息,从燕月的手尖传到自己的身体里,已经冰住的五脏六腑,似乎慢慢有了温度。
荆轲想笑,嘴边鲜血却流了出来,里面有殷红的碎块。
宇文萧萧惊得抢上前来,用手按向荆轲的胸膛,又按向他的脉搏。
“五脏皆毁,生机已绝,回天乏术。”荆轲笑,仿佛调侃得是别人的生死。
“为什么?”宇文萧萧只觉手脚冰凉。
荆轲喃喃笑道:“似我这般对家门不孝,对亲兄不敬,对主上不忠,对爱人不贞,对子女不慈,对兄弟不友之人,哪还有面目再活于世。”
宇文萧萧看着荆轲,不语。
荆轲伸手拉过萧萧:“其实我早知你是我的儿子。只是芸儿不想让我认,我就不认。”
“我这一生里,前二十年,便只知有大哥。后二十年,便只知有芸儿。”荆轲笑,既欣慰,又心酸。
“可是偏偏这两人,都生我的气,一气也是二十年。”荆轲嘴边的血越流越多,但是神情却很安详:“如今,总是芸儿先原谅了,大哥也原谅了我。”
燕月看宇文萧萧苍白的脸,不由对荆轲有些不满:你难道不知你面前站着的这个孩子,有多孤独,虽然他装得不在乎,可你毕竟是他的爹爹。
“带我到她那里去。”荆轲笑着看燕月。
“让我死在她的坟前。”荆轲还是笑着看燕月,眼光中已经有了哀求的神色。
这辈子,唯一能令荆轲哀求的,便是慕容芸。
“定是让老大罚死了我,你才甘心。”燕月的声音冷冷地,却将更强地内息源源不断催入荆轲体内。
荆轲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红晕,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宇文萧萧伸手扶助了他。
宇文萧萧看燕月。燕月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父子,哀求的眼神那么的相似。
“多谢燕大哥。”宇文萧萧推开房门,燕月抱起荆轲,迈步走向院中,却突然停了下来。宇文萧萧关了房门,刚想说话,声音却也卡在了喉咙里。
院子内,杨荣晨负手而立,他身后,是同样惊讶的杨浩威和小莫。
“要去哪里?”杨荣晨的声音似乎都带着森森寒意。
“师父正要去向王爷请罪。”宇文萧萧打破寂静,镇定自若地说谎。
杨荣晨听宇文萧萧说话,本就不畅快的心情更加不爽。“师父?王爷?”怒视杨荣曦:“你教导的好徒弟,好儿子!”
杨荣曦跪倒在地:“大哥息怒,是荣曦疏于管教。”
宇文萧萧还未开口,燕月已经一脚踢向他的腿弯道:“没规矩,还不给你大伯请安。”
燕月这一脚力道巧妙,宇文萧萧刚说得一句“燕大哥”,已经普通一声,被踢跪在地。
杨荣晨看看了燕月,知是他捣鬼,也不理他,冷冷对杨荣曦道:“你要做什么去?”
杨荣曦犹豫了一下,“啪”地一声,杨荣晨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将他打倒在地:“你还敢骗我。”
杨荣曦倒在地上,挣扎爬起,杨荣晨已经一脚又踹了过来,杨荣曦如个沙袋般,滚了几丈远才停了下来。却是半天也爬不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心窝里似乎都没了热气。
宇文萧萧狠狠瞪了杨荣晨一眼,过去扶起杨荣曦,却见爹爹面色发白,双目紧闭,嘴边的鲜血汩汩,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杨荣晨兀自怒道:“你还敢跟我装死,这些年,你在江湖上如此厮混,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说着话,又要去踢打弟弟。
浩威忙跪到爹爹跟前,道:“爹爹息怒,二叔他如今禁不住这样责罚了。”
“你给老子滚开!”杨荣晨一脚将浩威踢到一边:“老子教训弟弟,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杨荣曦在燕月的推拿下,终于又缓过一口气来,挣扎道:“大哥,是荣曦不肖。”
杨荣晨看弟弟面如金纸,心里也有些疼痛。可是心里却被一股怒火烧得更加难受。
杨荣曦改名荆轲在姊妹宫任尊使一职不过是这三两年的事情。姊妹宫行事虽然狠辣,但是毕竟还处于暗中活动时期,铲除异己,打压吞并江湖其他帮派势力的行为也还教为收敛,故此伤在荆轲手下的人并不多。
而且据小卿的查证,杨荣曦还利用手里的权力保存了不少良善人士。但是令杨荣晨没想到的是,杨荣曦竟然会在私生活上堕落到如此地步。
除了和慕容芸先后有了宇文萧萧和宇文宛然两个骨肉外,竟然另和孙剑兰、阮丁丁、青碧宫主均有所沾染,而且如宛然所说“尊使大人的女儿又不止一个”。
杨荣晨痛心疾首,杨家弟子居然会出了一个如此不肖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从小就寄予厚望的唯一的弟弟。
“荣曦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罪不可恕。”杨荣曦叩头:“今日大哥许可荣曦重返杨家大门,如此宽饶了弟弟,荣曦实在惶恐羞愧。”杨荣曦几乎泣不成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又昏了过去。
杨荣晨恨恨地跺了跺脚,终于还是移步到弟弟跟前,看了杨荣曦的微弱气息,才惊觉,似乎弟弟可能真的要离自己而去。
燕月轻蹙眉头,内力绵绵输入杨荣曦体内。杨荣曦喷了一口鲜血,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却似乎在寻找什么,喃喃呼道:“哥哥。”
杨荣晨心里一颤抖,可是只是握紧了拳站着。燕月心里哼了一声,忽然将杨荣曦的身体顺手推了出去。
宇文萧萧正要去扶,却被燕月拉住。杨荣晨终于在弟弟身体将落地之时,将他抱在怀中。弟弟的身子竟然是那么瘦弱,那么冰凉。惊慌间,抚上弟弟的手臂,依旧凉得迫人,脉息若有若无。
“荣曦,你……”杨荣晨看着怀中的弟弟,心一阵阵疼。
“哥,这些年荣曦未曾在哥面前侍奉,还累哥伤心失望,都是荣曦不好。这不关芸儿的事,哥不要怪她吧。”
杨荣晨看着弟弟,没有说话,如果没有那个叫慕容芸的女子……
“荣曦不孝,还想求哥答应一件事。”杨荣曦怯懦而又希翼的眼神,盯着大哥的眼睛:“让曦儿和芸儿葬在一处吧。”
“不许,不许,不许……”杨荣晨抱着弟弟,心里有千万个不许,却都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只怕自己再说一个字,弟弟就这样去了。
杨荣曦眼中希翼的光芒渐渐减弱。慢慢了垂了眼睛。
依稀的,看见芸儿站在那棵柳树下:“我叫慕容芸。你救了的性命,我日后必要你死在我的手上。”
芸儿轻轻扯落身上的衣服,用手勾起自己的下巴:“杨荣曦,为什么,你要出现,却出现的这么晚。”
华灯初上,喧嚣调笑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入耳中。四周柔软的绫罗隔着的暖房内,杨荣曦一身的血迹,满身的鞭痕,刚从家中逃出的他,脸色苍白,却不影响他将琥珀色的酒,大碗地灌入口中。
四五个花枝招展,罗裳半解的女子,依偎簇拥着他,暧昧地放肆地调笑。而他眼中,却只有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子,半裸香肩,浓妆艳抹的慕容芸,装扮正如一个末流的官妓,弹着一只弦子,温柔地小调从她那红艳艳的唇中漾出:
“心儿疼似刀剜,朝也般般,暮也般般。愁在眉端,左也攒攒,右也攒攒。梦儿成良宵短短,影儿孤长夜漫漫。人儿远地阔天宽,信儿稀雨涩云悭。病儿沉月苦风酸。”
衣裳似花瓣飘落,她缓缓地走到杨荣曦的身边,轻抚他的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胸膛上那渗着血丝的伤痕,喃喃地唱:
“就好似你和我,散也艰难,聚也艰难。若是朝朝暮暮相伴,必不在这人间。”
“芸儿,如今我终于要与你朝朝暮暮相伴。在不在人间,那有什么关系。”杨荣曦看见那柳树下,慕容芸终于转过了身,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那咱们便走吧。”
杨荣晨终于缓缓松了手,放了杨荣曦在地上,转身离去:“葬了吧。”
他终于是许杨荣曦与慕容芸葬在一起。
………………………………………………………………………………
宇文萧萧看着面前的新坟,里面安葬的便是他的爹娘。记忆中,娘对自己总是可有可无,不若对宛然一般的疼爱。冷淡而疏离。
对娘最后的印象,便是她为了逼迫爹爹,而刺入自己胸膛的那一剑。自己却并不恼恨。就如同爹爹不顾这几日燕月大哥如此耗费心力的替他输入功力疗伤,自顾自地就自断了全部的心脉,只是因为他如今再无牵挂。
前二年只有大哥,后二十年只有娘。娘去了,大哥也原谅他了,他便心安理得的去了。宇文萧萧苦笑:爹爹这一辈子活得倒是简单。
燕月踢了踢宇文萧萧,宇文萧萧看燕月:干嘛?
“不给你爹娘叩个头?”
宇文萧萧笑:“他们不需要。”
燕月挑了挑眉毛。
宇文萧萧跪下叩头,没有诚意,只是不想惹了燕月。燕大哥为了自己没少受傅小卿的气。
“燕大哥。你要回关外去了吗?”
“是啊。”燕月和宇文萧萧并肩走在月色下。
“带我去吧。”
“……好。”
第四卷菊花台第十一章犹凝旧痕(下)
兰若客栈左侧的这一片开阔地上,原本只是青青草木,点点繁花。如今却支起了一座一米多高的白色平台。平台上四根白玉石的细柱上,挂着四幅洁白的锦缎,将平台笼罩起来,隐隐可以看到里面人影忙碌。
洁白的锦缎在初升的阳光下,可见缎面上同样白色的刺绣,繁花图案中的大字:莫居。
四名青衣白裤的年轻人,一字排开,侍立在通向平台的白玉石阶上。
浓郁的饭香,氤氲着弥漫在清晨清新的空气中。
再好的东西,如果凉了,味道自然不然新出锅的那样香。所以莫居的引动厨房,也已天下闻名。这就是莫居人的本事,即便你在人迹罕见的雪山点餐,莫居的人同样会让你吃上刚出锅的饭菜。
所以江湖人都传说,莫居连刷碗的小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宇文萧萧忍不住使劲嗅了下鼻子。看着燕月,原本压抑的心情似乎舒爽了很多。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更好地活下去。
沐浴熏香。换了洁净长袍的宇文萧萧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不由想起燕月,心里涌上一丝甜蜜,也有一丝惊慌。这感觉,很奇怪。
走进兰若客栈的大厅时,厅内已经摆上了莫居特有的青白玉的大理石餐桌。整套钧瓷碎花的餐具,镶金嵌玉雕花的紫竹筷子和小勺。每套餐具下,依旧是上等的莫居特制的锦绣餐布。
桌上,金黄|色的油条,小巧玲珑的包子,十八种不同口味和馅料的点心,洁白而松软的米糕,陪着莫居特制的十八种小菜,另有八款浓淡相宜的粥。
精致的器皿,娇艳的色泽,丰富的品类,让人食指大动。
转向左侧。杨荣晨一身白衣,沉肃着脸端坐在椅子上。身后杨浩威一身黑衣,肃立。
与杨荣晨隔几相坐的小卿,一身黑衣,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宇文萧萧,唇边依旧有笑意。
燕月、小莫、玉翎、玉翔都是一身黑衣,英气俊朗。只是玉翔的脸上还有些青肿,看起来很招人怜爱。因为一身白衣的宛然正用这种目光盯着玉翔,玉翔青肿的脸已经开始红了。
并未见冷小袄。
萧萧有些踌躇,似乎应该与这些人见礼,但是要如何称呼呢。“哥,早。”宛然对萧萧招呼,声音不大,不喜也不悲。
杨荣晨忍不住目光扫过宛然,又落到萧萧身上。这两个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缘何对父母的死如此淡然。他压下心里的疼痛,冷冷地站起身,走到餐桌旁上首的位置坐下。
小卿坐了,微微示意,其他人按顺序落座。宛然最后一个坐下,最后一个端起碗筷,却乖巧地先夹了一个米糕放入玉翔的碟中,嫣然一笑。
玉翔抬起头,正看到杨荣晨冷冷地目光扫过。宛然毫无所觉,玉翔的心跳却加剧,他低了头,只是喝粥。
食不言,寝不语。青衣白裤的莫居侍者灵巧地为众人添粥布菜,侍奉周到,进退自如。
清亮的阳光洒在室内,倒是难得地温馨静谧。宛然看着面前这些因穿了白袍黑袍而更显俊逸的英俊帅哥们,幸福的感觉满满地充溢。
自己居然能和如此多的帅哥共进早餐,放眼当今武林,能有此艳福者,寥寥几人。
尤其是玉翔,我家玉翔在黑色缎袍的映照下,更显肌肤如玉,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你尝尝这种小菜,是腌制的桂花呢。”宛然对玉翔不知该如何疼爱,忍不住软语出声,清脆的声音便划破了一屋的沉静。
杨荣晨怒气渐生,如今的女子都如此罔顾礼教的吗?当着一众尊长的面,如此放肆。
“玉翔,到院子里跪着去。”小卿头也未抬,淡淡地吩咐,亲自为杨荣晨添了碗粥。
桌上其他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玉翔已经垂手起立,应声是,退了出去。
宛然看着玉翔颀长的身影走向院中,无论如何压制,依旧心头火起,瞪着小卿,咬着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发作。
小卿却像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依旧幽雅地享用着满桌的美食。
“为什么?”宛然的声音里饱含着不甘,愤怒,委屈等种种情绪。
小卿看了宛然一眼:“行不知矩,放肆无礼。”
“行不知矩的是我,放肆无礼的也是我,你为何要罚玉翔。”
小卿淡然一笑。
宛然气得腾地站起,却没有发作,只是冷着脸向院中走去。
萧萧想不到宛然竟能忍下这种气来。他看了一眼燕月。燕月安静地吃东西,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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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翔端正地跪在院子里,宛然双手抱膝,坐在他旁边。两人都笼罩在阳光里。
宛然手中的玉坠,再阳光下更显青翠欲滴。白嫩的手,青葱般滑嫩的手指,抚过玉坠时,煞是赏心悦目。
不过玉翔可无暇欣赏。“还我吧。”玉翔低声。
“不还。”宛然抚摸着玉坠,“你吃饱没?”
“当然没有。你还是还给我吧,我送别的给你。”
“不给。我去洗水果给你吧。”
“不用。你将玉坠还我比什么都好。”
宛然有些恼了:“不过一个玉坠,你小气至此吗?”
玉翔苦笑:“你明知这不是普通的玉坠。”
“没错。你把它当成定情信物送给青翼了嘛。也是作为你赵家平阳王妃的凭证。”宛然笑着,那笑容里却有些心酸:“难道她丢掉的东西,我也拿不得。”
“偏不给你,也绝不给她。”宛然别过头去,不让玉翔看到自己受伤的神情,轻笑道:“你若有本事,就抢回去。”
玉翔叹气:“你真任性。”他不知,此时宛然倔强任性的脸庞上,晶莹的泪珠已经滚滚而落。
“你若敢抢回去,我就死给你看。”轻松玩笑的语调,宛然咬着嘴唇,泪流得更凶,却没有一丝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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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小卿毫不考虑,一口回绝了燕月欲带宇文萧萧去关外的请求。
“明日,你就启程回关外。不得耽搁。”小卿端了清茶,“你若想挨顿鞭子后再启程,便自己去请了家法来、”
小卿的意思很清晰,这件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燕月无奈。总结这十多年来的经验,他对老大的任何反抗,其结果却依旧仍是老大的满意方向,而过程不过是自己枉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对宇文公子,我另有安排。”小卿笑看宇文萧萧。
宇文萧萧脸色发青,脚长在我身上,难道我不识去关外的路吗,我就要去,你又能如何?你又是谁,凭什么安排我?
“师父临终前,托燕大哥管教萧萧,萧萧自然该跟在燕大哥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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