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道:“那要多少钱?”
三个月还没过,他一文工钱都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承平道:“我也没带过信。”
流碧看不过,对许岚说:“我借银子给你,想来琼州虽远,如果顺路的话,也要不了你几个钱。”
“谢谢,碧姐姐。”许岚眼里有升起希望来:“你真好。”
承平不满道:“什么碧姐姐?我姐比你小呢。”
“那……难道……。”许岚低声说着,他也只是听着承平叫姐姐就跟着叫了,谁知道承平这时拿来说嘴。
“算啦,叫阿碧就行,我也不占谁便宜。”流碧道。
“那……那我何时可以去京城?”许岚问。
承平看了看许岚,觉得自己不让他送信不是个办法,于是说道:“正好,我明天去京城送货,你也一起去吧,这回也要给杂货店带些东西,你下午去段大龙家借马,晚上好好给喂喂,明天一大早就走。”
许岚听说能去京城,万分高兴,饭还没吃完,放下碗就去了。
他一走,承平对流碧道:“姐,你就真没看上他?”
“胡说什么呢。”流碧一贯是这样回答的。
“按我说,这小子不错,人也勤快,长得也行,如果不是一门心思想着去考功名,我看正好。”承平道。
“什么正好?”流碧问。
“配你正好呀。”承平偏着脸儿笑道。
“去!没个正形儿的,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呀?”
“我么?”承平说:“我不就想将你给嫁了吗?说实话,这小子无父无母,入赘正好,有这个胭脂作坊,加上那盒金子,虽说薄了些,过日子也够了……。”虽说这些年在外面漂泊,知道这些也不少了,但是承平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说什么呢?那都是你的。”流碧道。
“我的不就是你的?”
“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许岚。”流碧正色道:“我没那个意思,他也没有。”
“听听,他?说得多亲热啊?”承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身上那件新衣服,不就是你给他做的吗?”
流碧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你可真能扯,他只有一件衣服,怎么过日子啊,你怎么不说他的鞋子是你给买的呢?”
“那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生意好,我赏他的吗?”承平道。
“那不就得了,我不也看着他勤快吗?”流碧收拾好了,端去厨房洗碗。
承平撇撇嘴,心道:“流碧啊,流碧,你可真是口是心非,你帮他做衣裳就算了,那帮小姑娘小媳妇围着他卖东西的时候,你干嘛要搬个凳子坐外面看着呢?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想着想着,她自己笑起来:“流碧一贯是个家长做派,丝毫没有儿女情长的意思,许岚也好像拿她当老板敬着,其实啊,一个温柔体贴,一个老实忠厚,我要不好好撮合一下,岂不荒废了?”
“荒废什么?”突然有人道。
承平这才觉察自己不小心说了出来,转头一看:“哟,马大夫。”
可不是马大夫吗?他还摇着那把檀骨洒金扇呢。
承平心里直抽抽:“这是又炫耀了一圈儿,转回来的吧?”倒不是那扇子有多贵,关键是承平很讨厌看到那扇面上的东西——不是字,那扇面上一个字也没写,只在角落里印了一方闲章,上面刻着五个字:“昭阳殿面”。
这是什么意思?
“穆见深,你无聊透顶!”承平心道,每次看到那团红色,她便觉得眼睛里有块石头,而且是尖的。
“你说什么荒废了?”马大夫又问。
承平道:“不就是后院那块地吗?我想种点儿南瓜,免得荒废了。”
七月种南瓜?
马大夫道:“说什么呢,你糊涂了吧,阿平。”
“是啊,老马,明天上京城呢,我都高兴糊涂了。”承平随口说道。
“帮我带些东西回来,阿平。”马大夫一点儿也不客气,掏出一张单子,几块银两塞给承平。
承平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马一眼:“你这是准备好的吧?”
难怪会晃到这里来。
老马不置可否地笑笑:“帮个忙吧,我老胳膊老腿儿的,跑不动啦。”
“不用客气,带个东西多大点儿事儿。”承平收了单子应道。
马大夫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七十二章凤求凰
许岚很开心,这段日子以来,他今天最开心。
许岚牵了马回来,又向承平讨了笔墨,就着杂货铺的柜台,一字一句写起家书来。
写到自己在河间流浪的日子,觉得鼻酸,在纸上狠狠划了几下,忙忙地撕了重写,只说在路上遭了盗,丢失了路引,请办一份送到京城,写到一半,问承平道:“老板,要是家中的东西送来,要送到哪里啊?写三十里铺吗?”
承平想了想:“恐怕不行,这样吧,你写上京城凤求凰。”
“凤求凰?是哪里?”许岚问。
承平道:“是我一个老主顾,明天我正好要去一趟,我和她说说,日后要是你家有信过来,让凤求凰的秦姨代收就是。”
于是,许岚就在信上写上了地址。他并不知道,凤求凰,是一家青楼……真不知道,他老家的人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承平与许岚走出镇子的时候,星光还挂在天空,等看到京城的城门,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了。
“总算到啦。”承平叹道,借来的马上捆着大包小包的货物,两人一路走过来,也实在累得很了。
城门口有些临时的小摊,卖些茶水、馒头,给旅人歇脚。
承平捡了个看着干净的地方坐下,叫了两碗茶水解渴,许岚急着进城,坐在凳子上左顾右盼。
隔桌就是几个书生,带着书箱行礼,不用说,是上京赶考是学子。
许岚的眼睛里,就出了羡慕的光芒,承平轻轻咳了一声:“喝完茶,我就帮你打听打听好了。”
“好。”许岚点点头,却依旧看着那几个书生。
那几个书生正在用一种很猥琐的语气,谈论一个人,一个承平很熟悉的人——穆心莲。
“太后才二十四岁?好年轻。”
“可不是,这么年轻就守寡了,真可惜啊……。”
“你去安慰她吧。”
“哈哈……。”
……
承平翘起了嘴角,静静地听着书生们的谈话,她最近觉得这样的游戏很有趣,从谈话里,能听出很多事情来,这些人的关系,他们从哪里来,对事物的看法,很多很多……。
“京城比想象中繁华吧?”
说这句话的人,以前来过京城,他在向同伴炫耀。
“也不过如此啊,你请我们喝的这是什么茶啊?太差了吧。”
这样说的人家中比较有钱。
“就是,现在来了京城,我们要好好玩玩。”
这是群体中的活宝。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其他嘛,慢慢来吧,子元比较熟,你来找住处吧。”
安排得很有条理,这是群体中的领导。
“听说现在朝政都是辅国公在把持。”
穆见深?
“外戚专权,不祥啊,不祥。”
不祥?
承平心道:“何止是不祥?可是没有办法,穆心莲信不过齐王,有个哥哥有是个草包,只好靠着穆见深了,毕竟不是姓轩辕的,有个功名大义在,不至于踢开了她,哼哼,可是以后可不好说……。”
她抬头看着碧空如洗,苍穹高拱永远也不能触及。
三年前,自己还在那个漩涡里,如今听起来却恍如隔世,遥远得好像天边一样,很多年前,别人谈论起她,也是一样的感觉吧。
“祥不祥的,说不好,可要是能爬上他的门路,那就达了。”
门路?穆见深卖官?承平皱了皱眉。
“就凭我们这点儿家底,那是巴结不上了,你们没听说?辅国公连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那要怎么吃?”
“让丫鬟喂啊,辅国公府上有专门侍候他吃饭的丫鬟,都是美人儿呢,连出门都带着。”
“让人喂?这是传闻吧。”
“不是,不是,当初晋城第一大富豪严白励,宴请辅国公,我家有个远房表亲有幸列席,菜色如何我就不说了,总之是无一不珍,无一不美,可是开席之后,辅国公只喝了一杯酒,什么都没吃,严老板当时给吓坏了,以为自己把国公给得罪了,偷偷着人问了辅国公身边的下人,才知道,是侍候国公吃饭的人还没来。”说话的人顿了顿,等着一桌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了。
才接着道:“过了一刻左右,辅国公府来了一乘小轿,从轿子里扶出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来,这就是来侍候辅国公吃饭的人了,你们猜猜是什么人?”
“是谁?”
“是什么人,你快点说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得意地卖着关子……。
“这家伙说书呢。”承平放下两个大钱,对许岚道:“走咯。”
承平潇洒地转身而去,牵着马,入城。
京城高大的门墙是那么巍峨,让承平觉得自己很渺小,是的,渺小,是这世上渺小众生的一员。
打开包袱,拿出几大盒胭脂,先送了几家杂货铺子,打听去琼州的商家,让许岚拿着信去碰碰运气。
本来承平多少有些坏心眼,想看看许岚被拒绝的样子,结果许岚运气极好,正好有个商家要去琼州,而且其中一个伙计竟是他的同乡,这样事情就好办了。虽然那伙计收下信,听说回信送到“凤求凰”时,上上下下打量了许岚很久,但是却很讲规矩的,什么都没问。
许岚放下心中事,很是舒心,因为那伙计是他同乡,所以流碧借给他的银子剩了很多,便对承平提出:“我能去书局看看吗?”
看来是想买些书。
承平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有名的花街柳巷,想着带着这个书呆子有些不便,就答应了。
她把许岚留在书局门口,约定好碰头的地方,自己牵着马走了。
花街,凤求凰。
这是京城目前最大的一座青楼。
三层的木楼,加一个带六重天井的大院儿,要说地方大,是第一的。不止大,人也多,这里有好厨子,山南海北各处美食,你都可以吃到;有好酒,据说窖藏之丰,堪比皇宫大内;最多的是美人儿,南方佳丽,北地胭脂,燕赵莺喉,吴越细腰,要丰润有丰润,要纤细有纤细,要才华横溢有夏露冬雪,要歌喉婉转有春娇秋媚……正是,娥眉婉转温柔乡,繁华盛处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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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第一鳏夫
凤求凰的老板娘,叫秦姨。
秦姨的故事,是一个类似杜十娘的故事,唯一的不同的是,秦姨没有怒沉百宝箱,而是愤然重操旧业,大张艳帜,开了一家“凤求凰”。
凤求凰,是西汉司马相如为卓文君弹的曲子,卓文君为他私奔,当炉卖酒,后来司马相一举成名天下知,凤求凰也就成了千古佳话。千年以后,另一个女子,用凤求凰作一座青楼的名字,不知道,是在“情”这个字上,伤得太深;还是,她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希望?
不管如何,就算在情路上伤得再重,秦姨这种女人,也会挣扎着活回来,看看这座京城第一大的青楼,这就是回答,光鲜地活着,是她给世人的答案!
承平从后门进去,走进最后一重天井,这是姑娘们休息的地方。时间还早,客人很少,大半的姑娘刚刚起床,一个熟悉的小丫头将她叫住:“平老板来啦。”
承平笑道:“是啊,我来了,秦姨呢?”
“秦姨在前面,平老板去小花厅等等吧。”说完,那丫头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平老板来啦,姐妹们要选胭脂的来看看呀。”
不断有年轻的脑袋从房门后伸出来,也有人与承平熟识,懒洋洋地整整头走过来:“平老板,有新货色吗?”
“秋媚?”承平抬头笑得:“我家小春娇呢?”
“陪客呢,她们三个都去了。”秋媚眨眨眼,扶着栏杆,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怎么没去?”承平问。
“我吗?我这几天不舒服呢。”秋媚道。
女人总有那几天,承平笑了笑,和秋媚一起去了小花厅。
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围着承平,挑选她带来的胭脂,承平每次来京城,都一定要在凤求凰呆半天,不止是为了卖几盒胭脂给妓女,她和秦姨还有一个生意要做——把胭脂卖给嫖客。
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与秦姨串通起来,在姑娘们陪客人喝酒的时候,对姑娘们说,平老板来了,让她们去选胭脂,男人当然要在女人面前充大爷,为姑娘花点儿脂粉钱,都很愿意,承平就会被叫到客房里。至于胭脂嘛,当然就不是平常卖给她们的那些了,分别装在不同的盒子里,有瓷的,木头雕花的,甚至珐琅的,价格嘛,那当然是天价啦。
秦姨很喜欢承平的这个主意,既不用得罪客人,又可以多捞一笔,何乐不为?
很快,秦姨就来了。
她大约三十来岁,风韵犹存,虽然不能和周围这些二八年华的女孩子们比,但是那种气度却让人看着就舒服,只有一双凤眼微微上翘,透露着她本身的精明,她是个生意人。
精明的生意人。
承平所知道的,这凤求凰开业十年,除了秦姨自己,从没有二十五岁以上的女子,她们去了哪里?总不能全都从良了吧……。想到这些,承平对秦姨的定位就从精明的生意人,变成了非常精明冷酷的生意人。
“平老板——。”秦姨的声音很甜,笑容很美。
“哎呀,秦姨,您又漂亮了。”承平恭维道。
“瞧你说的,好像我从前不漂亮似的。”秦姨笑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我这不是,等着秦姨赏口午饭吃吗。”承平说:“要求不高,让柳厨子炒几个小菜就好。”
“你可真会凑饭点儿。”秦姨打趣道:“不过你这会儿先别急,有笔好买卖。”
“真的?”承平问:“有多好?”
“好到……你一盒胭脂可以卖上八百两。”秦姨话一出,周围的小姑娘出一阵抽气声,八百两,买得下在场一半儿的姑娘。
承平做这个,一向与秦姨三七开,八百两,也就是说秦姨也可以入袋二百四十两之多,难怪要自己跑过来带承平。
承平道:“那就是大人物了,我要先化化妆。”
要是说到大人物,承平其实有些心虚,毕竟在中枢那么多年,有点名分的都见过她,不敢说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还认识,可是总是化化妆最好,毕竟承平以前都是素面朝天的。
几次下来,没人现,也就成了惯例。
“快些吧,小桃、小红,你们过来帮帮忙。”秦姨嫌承平不够熟练。
说起化妆,在场的姑娘们比承平技术好多了。
很快,承平就被收拾的浓妆艳抹,带着她准备好的胭脂盒子,跟着秦姨去了前面的楼,楼上的两层全是昂贵的包间。
承平好奇地问道:“到底来的是谁?”
秦姨神秘地说:“天下第一鳏夫……”“天下第一鳏夫?要是天下第一寡妇,我到知道是谁。”承平道。
天下第一寡妇,不就是穆心莲么?
“天下第一鳏夫,就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秦姨道:“盐商有钱,你知道吧。”
“知道,这谁不知道?”承平回答:“说起来,盐商算是最有钱的,怎么,来的是江南燕家?”
“正是,燕蹁跹,江南第一大富豪。”秦姨道:“十六岁娶了江南柳家的女儿,后来老婆死了,就一直没续弦,怎么样,算不算天下第一鳏夫?”
“不算吧,他也就有点钱,算什么天下第一。”承平道:“我看啊,是你秦姨春心动啦,哈哈。”
“不错,有钱不算,那有权呢?”秦姨说:“楼上还有一位,就是有权的,说是鳏夫可能不太合适,世间都传他的妻子已经死了,虽然不见丧,可是三年来一直没人见过她,大概是事关皇家辛秘吧。”
承平先还听着,后来听到皇家辛秘时,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秦姨接着道:“你猜到了吧,就是辅国公——穆见深!”
承平立时就想转身离开,然而已经迟了,秦姨拉开了门,纱帘半卷,里面一桌子男人都回头看着她们俩,秦姨上前很自然地行了个礼,笑嘻嘻道:“奴家带了平老板来。”
承平昂着头,好半天才敷衍地福了福,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她是化了妆,能瞒过那些权贵大臣,毕竟她见他们的时候,都隔着一段距离,可是穆见深……。
他坐在桌子的上位,平静地看着承平。
承平知道,此时要走定是招人怀疑,那么,留下来就要表现得不像才好,于是摆出她小贩的笑容,对在场地人笑道:“奴家平氏,给各位大爷请安。”
十足十的谄媚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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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补完,晚上另更。
第七十四章翩翩燕
穆见深眼里闪出一丝诧异,突然道:“既然来了,就请入座吧。”
一桌子高官、富豪,请一个小贩入座?
秦姨很吃惊地看了看承平,承平先是紧张:“他看破了?”继而坦然:“就是此刻要逃,也走不出城,不如看看再说。”
坐在左边的男子伸手指了指一个空着的座位,笑道:“平老板,请坐。”
承平顺着声音看过去,这男子穿着一件深色暗纹革丝长袍,几缕头不服帖地落下来,很有些散漫的味道,而且,他明明是男人,却长了张如花似玉的精致面孔,生生将在场的春娇、夏露比了下去。
妖、孽。
这是承平对燕蹁跹的第一印象。
可是这个妖孽在邀请她,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见周围,除了穆见深与妖孽,还有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穆见深,很明显,他们是跟着穆见深的,只有这个妖孽,恐怕还有些意思。
承平微笑地走过去,坐到妖孽身边的椅子上,问道:“请问这位是……?”
“在下,燕翩跹。”他红艳如樱桃的唇轻轻开启,慢慢说道。
天下第一鳏夫?
承平露出了笑脸:“久闻大名。”
燕翩跹道:“平老板认识我?”
“不曾,只是听说过,江南盐业六成归燕家,苏州的纺织、沿途的海运……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生意是燕家不做的,就是朝廷也有仰仗的地方呢。”承平道。
“平老板好见识。”燕翩跹没想到一个京城卖胭脂的女子,竟然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
“平老板的胭脂,看起来很不错。”穆见深敲敲桌子。
“当然。”承平回答,一点儿也不客气。
“多少钱?”穆见深指着最贵的那盒问道,看起来,他表情有些不耐烦。
承平也不想啰嗦,干干脆脆地说:“八百两。”连平日贯说的奉承话,也懒得说了,你要买就买,不买我收拾了走人,大家永不相见!
穆见深还没回答。
燕蹁跹拿起胭脂闻了闻:“平老板,这不过是一盒普通的胭脂,怎么这么贵呀?”
“天底下第一有钱的燕老板,竟然嫌贵?”承平假意吃惊道。
“我不是嫌贵,我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贵?”燕蹁跹说,但是他的神色却不像在问胭脂为什么贵。慵懒的神情里夹着浮浪的气质,从那双美目中流出来,散着魅惑的信息,让回答的人知道,不管说什么,他都会花钱的,这分明是一种调戏。
很好。
承平眯了眼,顺着他的语气回答道:“因为……它好吃……。”
睫毛微颤,目光流转,红唇轻启……她本来浓妆艳抹的脸上,焕着一种高贵的神情,好像有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纵是燕蹁跹也算万花丛中过来的人,也有几分醉了。
哈哈哈……。
房间里出一阵或高、或低的笑声。
秦姨轻罗小扇覆面,媚语声声道:“说得好,女人的胭脂,不就是给男人吃的吗?”
“平老板,你真有意思……。”燕翩跹说着,眼睛不经意地瞟了瞟穆见深。
承平转头看去,穆见深脸色铁青,握着酒杯的手,绷得紧紧的,看着承平道:“一千两。”
承平却转头看向燕翩跹:“您看,国公爷出价一千两呢,可见奴家卖的不贵。”
“两千。”燕翩跹竖起两根指头,双眼却只看着承平,好像在说两千两,买佳人一笑,一点儿也不贵。
“三千。”穆见深道。
“四千。”燕翩跹笑得很开心,看样子是要和穆见深卯上了。
秦姨侧头悄悄问承平道:“你们什么关系?”
“谁?”承平问。
“国公爷和你,还有燕大爷。”秦姨问。
“这两个一个有钱,一个有权,我要和他们有关系,我还在这儿干嘛?”承平回答。
秦姨撇嘴道:“你不说是吧?”
承平高深莫测地笑笑。
穆见深突然道:“一万两!”
一万两?!
秦姨也听得变了脸色,一万两?一万两够买下这座楼了,就为一盒胭脂?但是想到自己将要分到的钱,她又笑起来:“这不是开玩笑吧,一万两,可是一大笔钱。”
“一万两,对别人是一大笔钱,对国公爷,那就不算什么了。”燕翩跹笑道,转头对承平说:“怎么样?我帮着平老板赚了钱,该如何谢我呀?”
原来,你就是等着激穆见深抬价是吧?
承平笑道:“确实要谢谢燕大爷,这里别的没有,唯有水酒一杯,算我谢您的如何?”说完,亲手执壶,给燕翩跹倒上酒。
唯有秦姨现穆见深脸色极难看,唯恐得罪了这位大爷,自己在京城不好混,上前给人人都斟满酒,对承平道:“平老板受各位看顾,都敬一杯啊。”
承平站起来敬了一圈,这一圈下来,也知道席上都是些什么人,除了穆见深、燕翩跹外的两个陪客,是穆见深的幕僚,承平最后才敬给穆见深,举杯道:“多谢国公爷看顾,祝国公爷步步高升。”
穆见深已经是国公,还要怎么升?异性封王本朝不是没有,但那是女皇的夫婿,也算轩辕家的人,没有承平,穆见深要步步高升,就只能自己做皇帝了。
这诛心之语,要是被告到太后那里……两个幕僚脸色都变了,他们先是紧张地看向燕翩跹,见燕翩跹不语,又看向穆见深。
穆见深却面无表情地喝完酒,道:“不知道平老板有没有兴趣,往我府上去一趟?”
“去干什么?”承平当然不愿去。
“不是一万两银子么?当然是去拿钱。”穆见深说。
“我在这里等就很好。”承平说。
“那就多坐一会儿吧。”穆见深说完,叫来一个侍从,吩咐了几句。
那侍从领命而去,承平只好坐下继续陪着。
大家开始接着吃喝闲聊,话题也不过是些风花雪月,可是说无意,听有心,承平听着、听着,听出门道来了。
原来这次是穆见深花钱,宴请燕翩跹。
燕翩跹本来是个生意人,年前为了盐引的事情进京,不知道怎么着搭上了太后穆心莲的路子。盐引的事情办完了,按说他该回去了吧?可是人家愣是留在京城大半年,还时不时出入宫廷,俨然是太后的座上宾。宫廷里,什么都可以缺,唯有耳朵嘴巴不缺,很快就传出些风言风语。
事关太后清誉,穆见深当然不能不管,这才有了宴请这一出。
承平心里恶意揣测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座上宾?哼……。”
第七十五章菱花骢
虽然她说得很小声,可是燕翩跹耳朵很尖,回头道:“平老板在说什么?”
承平这会儿也不怕得罪谁,反正穆见深肯定是认出她来了,不然,不会那么爽快就给出一万两这样的天价。
她笑道:“听说……燕老板是太后的座上客?”
“啊,我确实觐见过太后娘娘。”燕翩跹道。
承平笑眯眯问道:“太后漂亮吧?”
“怎么说呢?”燕翩跹转了转目光:“太后确有母仪天下的风度。”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会在人前回答这样的问题。
“那就是很美咯。”被冷落在一旁很久的夏露说。
承平眨眨眼:“我看啊,不可能有我们家夏露漂亮。”说完,伸手去揽夏露莲藕般的胳膊,要不是她穿着女装,那神情真有几分像个风流浪子。
燕翩跹笑道:“女人不只是要漂亮,在下不才,就喜欢平老板这样有胆色、有头脑的女子。”
穆见深脸色铁青。
承平瞥见穆见深的脸色,笑道:“那就多谢燕老板看得起了。”
“说真的,我第一眼看到平老板就觉着眼熟,莫不是在何处见过?”燕翩跹道。
“这句话,燕老板常说吧。”承平说:“太老土了。”
“确实,可是燕某觉得极有诗意——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他笑得好像一朵带露的桃花,声音清越:“我与你,前世,是否在哪个仙山幻境里见过呢。”
声音极度诱惑,好像一片片桃花飞过,绚丽至极,让人忍不住看向他的眼,迷一样的眼……。
“燕老板这是在夸自己是神仙吧。”承平笑道。
燕翩跹有些惊讶,他在女人堆里人缘一向好得让人嫉妒,没曾想这个平老板虽然嘴上说得多,可是不管从眼神还是声音,都没有一点儿动心的迹象,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更何况,这女人看起来,与穆见深关系匪浅,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
他一面分析这两人的关系,一面偷眼瞧着穆见深。
穆见深再好的性子,也不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打情骂俏吧。
然而,穆见深只是一脸沮丧地看着眼前的酒杯,春娇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喂他,都摇头表示不想吃。
承平看不惯他那个样子,说道:“国公爷真是会享受,连筷子也不用自己拿。”
这话站在承平的角度,不过是随便说说,别人可不这么看,穆见深的一个幕僚怒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国公爷是你说得的吗?”
承平撇了他一眼:“有什么说不得?天下事天下人说,就是皇上,那也有史书做评呢。”
“若得在史书上留名,实在是三生有幸。”燕翩跹道。
承平笑了笑,心知燕翩跹这句露了底,他虽然是个商人,却有心仕途,这个大概才是他留在京城的原因吧。
穆见深当然也听得懂,看向燕翩跹的目光便没那么尖锐了,可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有哪个男人看着自己老婆和别人打情骂俏,还坐得住的?虽然承平此刻并不承认他们的关系……穆见深看着承平肩上垂下的丝,心渐渐往下沉。
他脸色一变,那两个幕僚便以为他是不高兴,刚才骂承平的那个又说:“国公爷,位高权重,吃饭有人侍候,有什么不妥?”
承平见他还不依不饶了,皱眉道:“没什么不妥,不过一双筷子也不拿,难道他的手是废的不成?”
声音很大,满座愕然。
穆见深看向承平,这时候他的目光才真正与她对上,他缓缓道:“平老板说得不错,这双手,确实废了,除了酒杯可拿,还真是什么用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目光清澈,面色平静,可是听起来却好像很伤心,他放下酒杯,翻开手,手心里是长长的疤痕,横贯整个手掌,看起来好像这手掌被斩断后又接起来一样……。
承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我穆见深,不过是个废人。”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看向承平的目光很温柔,温柔得好像水一样。
“这是在责怪我?”承平心道,她知道是她划下的伤,当时那种情绪,好像大脑一片空白似的,她不愿意想起那个日子,于是板了脸,将目光移开去。
燕翩跹很吃惊,如果说着两人关系很深,不可能不知道穆见深的手有问题,穆见深把旧伤摆出来,却又不是在抱怨,好像在自怜……或说,示弱?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接着,穆见深指着在座的一个幕僚道:“我这双手,做不了精细的事情,近来所书,都是这位李君代笔,李君的字确实不错,很有兰亭的风采。”
那位李君站起来道:“国公过奖了。”他正是前头斥责承平的那个,这会儿见主子夸奖,很得意地看了承平一眼。
承平没有表示。
穆见深又道:“我想以后还是自己写吧,虽然难看些,也还是勉强能让人看懂的。”
李君脸色刷地一声变白了,这是把他辞了?
承平冷笑,穆见深就算再怎么做,也是讨好不了她的,她提示道:“怎么国公爷的钱还没有送来?难道真是太多了?”
“平老板太心急了吧。”穆见深微笑着说:“不然去我府上拿,也容易。”
“那可是一大笔钱呢。”承平道。
“平老板信不过我?”穆见深正说着,一个仆人上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对承平伸出手:“已经送来了,请平老板下去验收如何?”
承平很不给面子的无视他伸出的手,第一个往前走去,穆见深只好讪讪地收回。
楼下是一个庭院,种着一株杏子,此时仲夏,熟透的果实在枝叶间藏着,看着极有趣味,院子里中间,一个仆人牵来一匹骏马。
“菱花骢?!”承平露出微笑。
那是承平的马,因为额头上有菱花状的花纹,所以取了这个名字。高大神骏不说,性子非常温和,承平很喜欢这匹马,现在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友人。
熟悉而且友善,现在,唯有这些不会说话的朋友了。
穆见深也笑了。
她叫菱花骢的那一刻,便已经完全确定了身份,本来么,不过是一点胭脂水粉,如何能骗过他?他的目光,在她微风中拂动的梢间徘徊着,露出爱怜又不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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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燕捕头的错误开始
承平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拍了拍菱花骢。
这马甚有灵性,过了这么几年仍然记得承平的味道,先是很疑惑地看着承平,承平伸手抚上它脖子上长长的鬃毛,轻轻唤了两声,菱花骢便认出了她,欢快地扇了扇耳朵,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眨啊眨的,直往承平身上蹭。
承平拉了缰绳,想上马试试,走到鞍前,才想起自己穿着从秦姨那里借来的裙子,这如何上得马?
回头看了看。
穆见深道:“这马就送给平老板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马!
承平脸色一沉,心道:“这家伙脸皮真厚!”
燕翩跹赞道:“真是好马,值得上一万两,平老板不亏。”
承平固然想要带着菱花骢走,可是家里连一个马棚也没有,二来,要是拿了一万两,流碧坐产招婿,那是万分容易,现在的承平可不是当初赌个气,都能劳师动众的性子了。
承平想了想,道:“国公这是赖账呢?一万两银子就给我这么匹马?”
“一万两银子太重,换了黄金在门外马车上搁着,等着给平老板送回去。”穆见深轻声道:“这马……自然也是你的。”
承平心里一喜,面上便露出笑容来,提了提裙脚,真想跳上马去骑骑看,可是这裙子是秦姨的,实在怕搞坏了,自己又郁闷起来。
“给平老板搬个小几子来。”燕蹁跹道,很体贴地走过来问道:“你会骑马吗?”
“当然。”承平道:“我六岁就会骑马了。”
“六岁?”燕翩跹有些吃惊,承平看起来不是游牧民族出身呀。
“对啊,当时南国进……当时有一匹小马。”承平比划道:“大概这么高,我就是那时候学的。”
“爹娘很担心吧。”燕翩跹道。
承平点点头,甜甜道:“我娘担心得不得了呢,爹爹还好。”她的回忆里关于父母总是美好的,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果然是不孝的孩子,承平暗暗决定,今年,一定要亲自去陵寝拜祭,但是怎么去呢?以自己的身份,恐怕进不了父母的寝陵吧。
“不过,我可以偷偷潜进去。”承平在心里道,面上浮现一丝狡黠的笑容,她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什么冒险的事情了,平淡的日子过久了,难免有些不甘。
穆见深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笑,难道是因为燕翩跹的关系?他觉得很难受,虽然他过誓,如果承平能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那么她要什么,都会给她,只要她平安地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她平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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